《凶神大佬被算计   她逃他追》 第1章 有客来犯 茫茫忘川，生灵奄息。 “今夜无月，小心一点，别惊动了里头那位!“ 几个黑衣人潜夜伏行，转眼飞到了穹光处——上居寒。 “浮生困三魂，八方解万印……”黑衣人掏出一个黑木匣，口中默念咒语。 密密麻麻的金色古符在黑木匣周围泛起，环身散开，飞向面前起伏着淡淡波纹的法印。 霁泽只手撑额，伏案休憩，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散落，慵懒缱绻。 “八方解?“霁泽凤眸轻开。 “居然是上古神器，倒有些本事”，霁泽墨目澄澈，从容不迫地捏了个诀，随后又闭目养神，随他而去。 忘川河岸，静谧无际，几万年来只见摆渡者徘徊的行只单影，上居寒正在此方九天之下高悬着。 八方解缓缓飞向半空，上居寒周身屏障微微一震。 “就快破了！” 后面的黑衣人刚说完，突然头顶一亮，一阵破贯的声音传来:“放肆!此地也是你们能闯的?“ 几人大惊失色，“她来了!“ “快跑!“ 但他们却发现此刻竟丝毫动弹不得。只见上方闪出一道白光，几人瞬间飞出，当场毙命，只剩为首的黑衣人口吐鲜血，扶腔颤抖。 “回去告诉你主人，若活腻了，本神请他喝茶”。 圆光处身影一闪，来不及细看便消失弥散，一切归于寂静。 黑衣人眼见活了下来，拿着八方解立马仓皇逃去，暗道:“可怕！刚刚只不过是一道幻身！传闻昔日的忘川凶神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残忍嗜血，果然如此!这苦差事真不是神仙能做的”。 窗外几只玄鸟不再飞动，栖息落窝。淡蓝的云纹衫飘动，轻纱若云，犹如排排浪纹拂过水面。 霁泽来到窗边，轻扶绮户，无聊地看向空荡的夜空，余光瞥向不远的灯火阑珊处。 这隔壁剑修素日里最是规律，练完剑便要入寝，今夜是听到动静吵到了? 正思量着，那灯火突然暗淡无光，一切笼罩在黑夜中，仿佛无事发生。 自混沌开来，万物生机，日月同辉。仙家始祖陨落归墟后，魂归银河，化身万泽守护三界。飞禽走兽中最属龙族出类拔萃，可遨九天，草木石鱼修炼成形，也大都低调，不喜争斗。龙族受命感诏，统理各族，掌管天，人两界。 蛟龙一族颇具灵性，尤爱风头，不甘居于龙族之下，五万年前挑起一场大战，引得四方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最终龙族带领各族战士，携手冥界大败蛟龙族于忘川河畔，蛟龙族无可奈何，被迫驱至荒渊，唯龙族俯首称臣。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惨不忍睹，忘川河畔更是白骨露野，尸横遍地，至今方圆千里仍是满目疮痍，血土腐蚀。愈近忘川，愈有呜咽声传。 “杀!”……嘶吼声震天，周围倒下源源不断的尸体。鲜血爬满手臂，滴滴入土。手中血剑鸣啸，弑饮不满地叫嚣着。眼前尽是一片红，无边无际，窒息绝望的红…… 霁泽额头冒出一层薄汗，终从梦中惊醒，起身舒了口气。 真是许久不做的梦，上居寒宫清冷了五万年，最近却频频有“客”，实在反常。 霁泽扶额轻揉太阳穴，酌了一口温茶。 抬眼远望，一方瀑布倾泻而下，宛若飘带坠入人间，一泽清潭稳稳接住，飞花四溅。 虽有凉意，奈何日头刚好，映的小潭五彩斑斓，竟有丝丝暖意抚人心头。霁泽眯眼，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轰隆隆!霁泽心跳了一下，刚眯好的睡意全无，美目愠怒。 “主人!主人!”觅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主人让我去看门，真的有人来了!可是好多人啊，我打不过。” 觅耳声音低了下去，挠头抓了抓猴毛。 霁泽理下袖子，垂眼道：”你既去看门，便是上居寒的门脸”，霁泽顿了一下，“再者法阵在呢，如此惊慌作甚？小心失了你朱厌的威仪”，说罢，便消失了。 “真是世外仙境，你还真别说啊，这上居寒的风景真是绝无仅有啊”“嗯，尤其是这上古灵气，在这浊息的忘川上方竟还能如此磅礴，此间主人绝非凡神”。翁老点头捋了捋白胡子，与八卦真君又做起了诗。 众仙家第一次来上居寒，纷纷打量四方，皆赞叹不已。 “哎呀，要是在这里种瓜，说不定能长出三倍番茄呢，六倍西瓜呢!这地儿可比天宫好多了！”辰晚行闻罢，回头看了一眼瓜仙。 瓜仙一时忘乎所以，兴奋的表情冷不丁僵在脸上，眼神快速撇向一边，堪堪尴尬。 众人见状，不再热闹，谁都知道这位龙族老天后的小孙子脾气不好。 “不过是个不敢见人，被我龙族压至忘川的小人，仗着捡来的混沌古树混日子罢了。若真有本事，又怎会终日躲在法阵里?给我破阵!”辰晚行袖袍一甩，亲自上前。 轰隆隆!天兵们使尽浑身解数，法阵却没有一点反应。 突然一阵寒风呼啸而来，周围草木瞬间亮了起来，迎风摆舞。 “放肆！尔等敢扰本神清净”。 这声音不疾不徐，却令所有人心跳一窒，后冒寒气，只觉得压迫逼人。 原本晴空碧日的天空突然黑云密布，狂风大作，搅起一个巨大的龙卷漩涡。一只浑身燃着赤火的朱雀从漩涡中长啸而落，前方的天兵天将最倒霉，如悬空蝼蚁尽数震飞。 朱雀展翼，负空长啸。披满金光的双翼遮盖了半片天空，似要吞噬一切。 “稳住!御阵!”辰雾蔚上前扶了一把辰晚行，堪堪稳住脚步。 各路神仙措手不及，半伏倒地，此时反应过来，纷纷抵御。 “竟是上古神兽朱雀!太可怕了，早知道就不来趟这浑水了，我家瓜还等我去收呢。” “住口，有大殿下在呢!”凌影副将一把抓住了飞起来的瓜仙。 辰雾蔚作了个揖让，“拜见真神，今日叨扰真神，实非有意，只因有事相求，还望真神现身一见”。 “带这么多人来拜见，你小子，真是威风”。 两边的白玉石柱突然泛起光纹，虚空上方如海市蜃楼般，浮现出了一道硕大的宫门，流云雕刻，巍峨壮观。 宫门上刻白色三字：上居寒。 一道蓝影虚悬半空，化成了一位仙人。 仙人长袖四散，迎风不摆。朱雀不再躁动，狂风骤停。 众人抬头遥望，突然皆是一窒。霁泽周身散着蓝色柔光与上方的朱雀赤光交相辉映，竟美轮美奂。 霁泽手持摇扇，俯视众人。 “拜见真神”，辰雾蔚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施礼。 “我等前来是为一样东西，此物名为大罗令，可蛊惑万物，号令万军。曾有言“得此哨者，可得三界”。 辰雾蔚抬头看了眼上方，见没有回应，深吸口气道:“史书中记载此物曾为真神所得，我等不知真假，未免三界动乱，所以特来一问”，“真神，不知上居寒最近有没有人前来偷窃?“ 霁泽声音淡淡，“不错，此物我的确所得过，最近也确有小贼来访”。 “此事事关三界，若非不得已，我等也是不敢前来冒犯，敢问真神可否现大罗令一观?“ “出去游玩，丢了” …… “丢在什么地方?“ “不知” “那敢问真神什么时候丢的?” “忘了” “可否有线索寻找?” “没有” …… “那可是足以颠覆三界的神物，这，这怎能说丢就丢?” “说到丢东西，听说灵犀族的镇族之宝八方解好像也丢了”“是吗？我在采花的时候好像也见过几个穿黑衣的”……众仙小声嘀咕，议论纷纷。 “一问三不知，真神怕不是在刻意隐瞒?此次前来必要有个结果，还望真神行个方便，许天兵进去搜查！”辰晚行耐不住道。 “你在找死”，霁泽声音凌冽，法力波荡开来，骤然压下。众仙纷纷吃力护体。 “晚行，不得无礼!”辰雾蔚扭头劝阻。 “天兵天将听令!”“进!” 辰晚行挥手一指，金戈铿锵从头顶传来，天空瞬间涌现数万天兵天将，黑鸦鸦如一片乌云，骇人惊目。 霁泽冷哼一声，抬颌轻语道：“朱雀!” 一声长啸划破苍穹，朱雀仰天展翅，无情天火滚滚而落，砸向行途中措手不及的天兵天将，天火四溅，肆意烧掠。 “御敌!”天庭总将孤单北临危不惧，挥番布阵。“破印阵!”孤单北一喝，天兵变为了八卦阵型。 “进攻!” 四方空间不断震颤，大地摇摇晃动。 霁泽眯眼，手扇一挥，“此等阵法，不堪入眼”。 只见一阵疾光从下飞过，直直地掠入天兵天将，朱雀伺机而动，冲天砸向八卦中心。 轰!巨大的火光在天空炸开，烧红了半边天空，八卦阵型瞬间溃散，灼烧的天兵被炸向四面八方，如悬空蝼蚁四散而落。 红色……霁泽的眼睛闪烁着红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声音：你是唯一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霁泽头痛了一下，扶额皱眉。 “住手!霁泽!”火云压影下来了几个人，前面的长者是个故人。 霁泽愣了一下，收手，凝视着远方。 第2章 再回天宫 道蕴仍是以前的样子，儒雅谦和，风尘不染。 “师叔?” 霁泽倾身飞下，浮云清波，缓缓落地。 “拜见师叔”。 道蕴含笑打量了一圈，当年这小孩任性倔强，如今多了几分孤冷沉稳，一晃竟五万年未见了。 霁泽此时未施粉黛，身形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众仙这才看清楚这位真神恶名在外的真面目，不觉讶然。传闻这位真神杀人如麻，五万年前在忘川一人杀穿了两万天兵后，凶名立扬，而被老天后压至忘川。本以为是个桀骜凶悍的枭雄，不曾想却是个出尘的美人。 “师叔，你出谷了?” “我未曾隐居。当年你把自己藏在了忘川，不问三界，古族一脉其他人大都隐居，只有我和灵若留在了太清院。” 竟是这样，霁泽以为太清院早已没落，想不到故人仍在。 “师叔飞升上神了?”道蕴青衫绣竹，一丝不苟，脸上竟看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 “一番坎坷，也算奇遇，最后飞升了” 十万年前那场大战前所未有，元尊神者为护苍生，俱身形陨落。尤其是混沌一脉的古族，元尊神者皆陨，上尊神者死伤惨重，而后古族便隐于川谷，不问世事。如今三界中真神神者也是寥寥无几。 霁泽垂眸，不想再细思往昔。 “两位神尊许久不见，我等不便叨扰，今日是我等冒犯，请前辈见谅”。辰雾蔚见眼下来了缓和的救星，打算从长计议。 霁泽将目光收向一边，没有回话。 “大罗令晚辈会派人去查，两位神尊请慢慢叙旧，我等告退。”辰雾蔚又向道蕴行了一礼。 “殿下慢走”，道蕴温声目送。 “这些年你为天界没少费心吧?”霁泽看着消失的背影，神情淡然。 道蕴倏尔一笑：“还好，比你当年省心。 霁泽撇回了眼，望见道蕴身后一个身着白衣，眸如星辰的少年。 道蕴顺着霁泽的眼神回头，眨了一眼，颇有笑意：“三万年前，我和雾蔚下界收服金翅鹏时，偶然遇到这个孩子，发现竟有神识，雾蔚觉得有缘，便将他带回了天宫跟在左右，最近我把他借过来整理一些医书。” “星繁，这位便是霁泽真神了。”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霁泽。 “星繁?” ……少年仍是盯着。道蕴拉了下他的袖子，“星繁，霁泽真神的脸上有医书吗？” 少年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不自觉尴尬起来。 “晚辈荧星繁，见过真神”。 霁泽并无所动，只轻轻向周围一挥，“罢了”。 四周原本灰暗的天空，突然明媚了起来，霞光满天，脚下的草木灰烬也重新焕发了生机，一片霁明。衫摆拂过草尖的水露，一圈圈光晕落在霁泽的挽发上，仿若萤火，随着那道纤影慢慢散去。 忽有风起，几片落叶在空中翻卷回荡，漂泊无依，好似不归家的游人无声呐喊，却最终无可奈何堪堪停在水面。 霁泽提着鱼篓，来到了后院清潭，这里的池鱼长得膘肥体壮，每年池子里都装不下。三日前与师叔在落帘亭一叙，思及大罗令引得四方躁动，不是小事，怕是要亲自跑一趟，正好解决一下这些池鱼。 一道玄色身影出乎意料地映入眼帘，不偏不倚，正好撞见了隔壁剑修在钓鱼。 大正午的，刚入秋日头正晒着。这剑修身板挺拔，神情专注，可池子里的鱼都翻着肚皮，忙着晒太阳，没一条搭理他。 平日里都是觅耳早起喂鱼，霁泽起不来，大都会傍晚在这儿附近溜达，喂鱼消遣，这剑修倒是每天傍晚准时来钓鱼。 霁泽也不急，拿出几张聚阳符，慢条斯理地放在池面上，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此潭灵鱼喜好阳华滋养，不一会儿便有几条聚了过来。 霁泽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看着剑修附近的几条鱼也打挺游了过来，在池面上来回转圈。 终是感受到了身旁的目光，霁泽开始收鱼。弯腰轻轻一捞，一篓活蹦乱跳的鱼便被霁泽提溜起来，溅的水花四散。 霁泽双袖缠卷，挽至小臂，一手将多余的袖摆拂至青衣侧腰，另一只手拿着鱼篓捞下水面，两侧几缕未拢的长发顺势垂落，恰好贴在沾水的手臂上，乌黑的发丝衬得肌肤愈加白皙。 月暮微的余光其实一直都在霁泽身上，此时有了正大光明看的理由。 看着霁泽将池鱼一篓一篓地装进乾坤袋，满意地系上口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神尊头伤看来是好些了，殊不知这灵鱼竟还有疗伤的功效”。 霁泽正要离去，闻言脚步一滞。 大抵猜到他今日是刻意在此等候，竟是为这事。前几日祭节多喝了几杯，第二天醒来额角多了一处伤口，应是酒后不小心磕的。 霁泽一阵儿纳闷，这剑修是怎知的？ “当日小醉了一场，难免磕碰，小伤而已，可曾叨扰了尊驾？” 月暮微收起鱼竿，起身望着霁泽，眼眸深邃漆黑，眼神中带着回想：“叨扰倒是没有，只是神尊酒后经常爱坐我房顶上看画书，前几日我当习以为常，可当我转身后神尊竟不小心跌落，正好砸中了我后脑勺，是以才受了伤”。 霁泽哑然，周遭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 那画书是《蛟战史集》，记录了五万年前与蛟族的战事。如此说来，霁泽暗自屏了口气，倒也太丢人了些。 “当日我酒醉实属不知，竟添了这般麻烦，道友伤势如何？” “无妨，现已无碍，小时候也曾从树上掉下来磕到脑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霁泽莞尔，素日交情不多的缘故，说不出再多安慰的话。 月暮微凝望着那双清泉似水的双目，仿若宁静的湖水，大概等了片刻，奈何对方无话再说。 霁泽受不了这般注视，觉得脚下石子有些烫，便将目光收回，打算回屋。 “只是那日贴身的玉佩也打碎了，不好修复，不知神尊可有法子？” 刚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了声音，未来得及转身，一道黑影便从旁侧越过，飘来了扶霜花的清爽。月暮微来到眼前，高挑的身形将阳光挡的一丝不漏，将霁泽完全盖住。 霁泽站定，轻轻抬眼，月暮微垂眸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正是一环天青阴玉佩，碎成了两半。 霁泽细细打量一番后，思索道：“此等极品玉质，怕是只有天宫才有，我明日正要去一趟，你可随我前去”。 “如此便有劳神尊了”，月暮微送了一礼，随即收起盒子，回去继续钓起了鱼。 这是两人搭邻居以来的第一次对话，平时都是觅耳在中间传话。霁泽听闻他是散修出身，凡人飞升，实属不易，回去后便寻了些有助修为的丹药令觅耳送过去。回来时觅耳端来碗鱼粥，霁泽平日不辟谷，只食些清露灵果，眼下倒觉得新鲜。 尝了一口，出乎意料竟是酸甜口味，甚是好吃。今日见那剑修不善言辞，虽面容俊秀，却总显得暮气沉沉，这厨艺倒是勾人味蕾，不似寡淡。 翌日，霁泽日上三竿才出了门，月暮微早已在门前等候。依旧是平日的装扮，墨色素袍衬得人内敛含蓄，但因着平日练剑，整个人从内到外又透露着遒劲干练。这剑修应当是有些本事，那玉佩极其稀有，估计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两人寒暄一番，一起上了路。 几万年不见，天宫变了不少。 霁泽左拐右转，沿着模糊的记忆总算来到了太清院。这期间月暮微紧紧跟在身后，时而停下等人，时而跟前面走错转回的人撞个满怀。 太清院倒是一如往常。 霁泽记得两万岁的时候太过顽皮，族长便把她丢给了老友开元天尊。天尊算出三界有一劫难，令其以男身示人。霁泽天资聪颖，刚来天宫时便早已飞升上仙，可哪知天尊数尽气运，三万年后便仙逝，霁泽素日备受师父宠爱，没成想竟成了关门弟子，难过了好一阵。 拜过了祖师堂，灵若上尊领着道蕴和绛绾两位师叔在园内摆了小宴。月暮微一到便被请了过去，正恭敬端坐着，霁泽打开鱼篓在旁边的倒了半池鱼。 三位长辈相继无言，只是齐齐地看着二人。 绛绾率先憋不住：“这攒了几万年的鱼倒是精神抖擞，你一个人可吃不完”，说罢将目光聚到月暮微身上，笑眼盈盈。 道蕴挑了下眉，顺势接道：“怎的上次见你不曾留意到有个邻居，原以为你还是个孤家寡人”“这位小友看着倒是方正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小郎，把我们家爱打滚的小果子都带成了女书生”。 这一来二去，月暮微感受到了全场的目光，心里不自觉微微提了一下，转眼向霁泽投去求救的目光。 霁泽此时坐在离月暮微不远的地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一张含丹唇张了半天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回视着月暮微。 俩人相互对视了半晌儿，月暮微眼底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失落，随后道：“晚辈月暮微，本是一介散修，曾有幸得遇机缘飞升仙界，游荡一番后回到忘川修炼，也是得巧才与霁泽神尊做了邻居”。 “小霁泽把自己关了五万年，都快关成哑巴了，你怎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绛绾红衣半卧，打荷逗弄着鱼群，觉得好笑起了逗弄的心思。 霁泽闻言垂眸眨了下眼，轻轻咳了声嗓子，“我入住后，发现侧面竟有一方小院，只是久无人居，破旧了些。我便在将古树落在中央，在周围引了瀑湖亭阁，独留了那间小院，一万年后这位道友方才回来”。 “平日里也会在后园遇着，说来我这后池的鱼灵气滋养，食者有助仙根，特意带来，可别白白便宜了我”，霁泽狡猾转移话题，月暮微往这儿看了一眼。 灵若最年长坐在主位，提起酒杯帮俩人解围，“好啦，别拷问他们了，霁泽好不容易想出门，以后可要常来看看”。 众人举杯共饮一番。 道蕴素爱一见如故，论之阴阳共修之道，大为震惊。再三追问，依旧不舍，斟了一杯又一杯，大有与月弟不醉不归之势。 二人对面亦是此情此景，但画风却截然不同。 第3章 若莲之毒 霁泽再见亲人，绛绾拉着她诉了许多事，言笑晏晏，一番吃醉。 “陪着师叔多喝几杯！太情院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说罢将手中与霁泽的杯酒相继一饮而尽，霁泽有些迷茫。 “辰晚行那小子，这几年我没打他屁股，他无甚本事还上蹿下跳，他哥哥倒是稳重，只是可惜那孩子，强行拔去自己的因果，补了天界缺口，再也无法修行，换来了天下太平”，“唉~”，她长叹一口气，兀自静了一会儿。 霁泽思其伤怀，正想安抚几句，“啪！”众人一惊，“不愧为我兄嫂之后！”随后扬起酒瓶长饮而尽，霁泽跟道蕴费劲九牛二虎才算拉住。 “再说说你，小霁泽”，话锋一转，霁泽提溜圆了眼。 “五万年前你偷跑出去，留下一群孤寡老人，可把我们急坏了。还以为你去了战边，久久收不到消息”，绛绾说到郁闷处，一脸醉相地问她，“怎的现在又从忘川里冒出来了？” 霁泽苦言，她只记得自己是突破境界深受重伤，沉睡了百年，一直在荒天上修炼，偶尔跟路过的人打上一架，得了个凶神的名号，久之便不爱出门了。 “你本是我太清院最疼爱的弟子，哪受过这种罪？别管什么闲人，统统打回去！那古树本就是古族之物，又回了你手里，也算物归原主，上天有灵啊”，绛绾又喃喃数语，叮叮嘱嘱。 灵若上尊掌管太清院，招了好些弟子，道蕴帮衬着协理天宫药阁。绛绾乃是老天后的女儿，左右都喊她一声姑姑，性子洒脱，不爱天宫那些规矩。 细数这五万年的光阴，如蚂蚁钻进的心里，密密麻麻带来无边的炙热与躁动，又悄悄流去留下无尽的空虚与孤寂。听着这番，霁泽再冰封的心也卸下了一丝伪装，好似暖流经过，颇有些动容。 宴至末途，道蕴把早已酩酊大醉的绛绾送回了房间。霁泽此时也有些模糊，小脸微红，突然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月暮微。 脑中闪了一下，差点忘了正事，水汽朦胧的醉眼向四处撒望，在后院的圆栅阁门里找到灵若的一隅衣角，霁泽便酔眼惺忪的带着人过去。 灵若打开盒子端详一番，掏出太清令给了霁泽，招呼二人去紫云宫找找。 太清后院早已藏了好些人，都是听说忘川那位青面恶神来了天宫，过来凑热闹的。待霁泽二人走后，身后还是乌泱泱一群人，翘首远盼。 后有传言：忘川那位古族隐士高人的徒弟，原来是个女神仙，还是个绝色美人，还养了个无名的小白脸! 紫云宫乃是先前昭妃的住所，霁泽有些印象，来到时正值傍晚。 面前的紫云宫门斑驳纵横，一对厚重的金鎏锁沉沉地挂在门上，门外还有不少天兵把守，显然尘封已久。 递过太清令，天兵推开宫门，伴着吱吱呀呀的喘息声。 门内杂草丛生，正间道路落满了青苔，庭中一枯树早已没了生机，光秃秃的，落叶不知腐了几载。 月暮微轻轻推开前门，一溜蜘蛛网刚好落下，他稍一顿，拂袖轻轻摘去。 四周巡视一番后，确实有不少罕见旧物，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大都是些生活杂物。 霁泽酒量不差，此时醒的差不多了。 “大概不在此处”，回头一看，月暮微刚好出了门，两人左右折折又来到一座不显眼的小屋前。 屋内有不少盒子，看样子是放杂物的地方，还有不少小孩的玩物。 霁泽注意到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副母子画，应当是昭妃和小殿下。 霁泽在太清学艺时与昭妃有过几面之缘，印象里昭妃和蔼可亲，但在天宫并不受待见。小殿下无名无姓，只是出生时被赐封号“及乌”，后来昭妃早早了世，小殿下不久也不知所踪。 霁泽翻了几个箱子，没找到什么，而月暮微正一动不动，旁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凑近发现他正在看几本功法书，而匣子里面正是天青阴玉。 月暮微捡了几本书，可怜道：“神尊，我乃散修出身，这些功法正与我相配”。 “这些功法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交于你也算重见天日，莫让旁人知晓便是”。 他拱手道谢；“只是我家底微薄，这阴玉实属贵重……” 这大概是散修的惯有毛病，什么都缺，霁泽无奈：“既是我弄坏的，自是我来与天宫补偿，你放心就是”。 如此月暮微才肯收进储物袋，出门时已将近日落。 来时带路的小童子跑过来告诉霁泽，药阁里很多仙君突然昏迷不醒，也查不出病因，道蕴请她去看一下。 霁泽到太医院一看，病床上的人都面色苍白，但呼吸正常，心脉无损，似无半分异常。霁泽想到一种可能性，用灵息探查了几人，果不其然。 上居寒乃开天辟地时遗留在忘川上空的一块荒石，不受各界管辖，常年阴寒。霁泽将菩提古树落下后，有了阴阳灵气，生出不少奇花异草，若有不慎，极易中毒。 这些人是吃了“若莲花”，花形若莲，通体泛白，一株开两花，雌雄相缠，香味幽淡，食后无恙，可若体内有赤火之气，两者冲撞，可使人沉睡不醒，灵脉渐损，由内而外逐渐腐烂。 道蕴将霁泽拉到一旁，“这些人都去过上居寒，又中了阴阳之地的若莲花毒，看来有人按耐不住了”。 霁泽也想到了这一点，偏偏赶在自己回天宫的时候，也太巧了些。 她本不想管这些事，但此毒只有与之相生相克的“生尾草”可解，眼下也只能让师叔先稳住毒性蔓延，不要声张，自己先回上居寒取草。 有了太清令，一路畅通，很快出了天门。 月暮微似乎看出她有心事，一路上乖乖的一言不发。 突然一道极快的冰箭飞过来，正射霁泽面中，大有夺命之意。霁泽反手一挥，冰箭冷窒了一息，瞬时粉碎。 “下完毒就想跑？我天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现一批批人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刺眼的刀剑泛着凌冽的寒光，周围的空气骤然冷下，远远望去，整个南天门布满了天兵紧紧包裹着一男一女。 辰晚行单手握弓，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从天而落。 “我太清院好生招待一番，你却怀恨在心，偷偷用池水下毒，今日便将你伏诛！” 霁泽深吸了口气，轻笑了一下，朱雀赤火，若莲花，天宫……当真是好算计。 “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天兵举剑直插天空，夺目的飞剑冲向天空凝聚在一起，迸着火花，犹如一口獠牙直直咬下去。 霁泽淡视着前方，右手两指相并，轻轻一抬，一道白剑飞啸而出，不带丝毫迟疑将那口獠牙穿腔而过，冷不丁在空中转个弯又对上了一支散着寒气的冰箭，飞剑如暴雨般噼里啪啦散落在四周，歪七扭八砸在地上叮铃作响。 前围的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变了形的铁器，纷纷往后退。 霁泽一眼不眨，冷冷地看着辰晚行。 “这四海八荒，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非池沉寂了五万年，剑气伴着重见天日的兴奋一层层波荡，青鸾剑穗随风摇曳着。 右手缓缓向前一指，锐利的剑气刺穿冰尖儿，非池一触即发将冰箭贯穿劈成两半，剑身未到气先到，横贯的剑气霸道一穿，面前的天兵被喷出数里开外，重重砸向后排，血染大地泛起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辰晚行周围空无一人，非池冷冷地指在他的眉间。 空气中弥漫着寒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肃冷的杀气，五万年的时间太久，久到忘了这位昔日的真神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辰晚行后背发凉，他本以为没有朱雀和上居寒的菩提法阵，可以在天宫轻而易举拿下，可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他的呼吸声很轻，但藏不住骤乱的心跳声，咚咚咚。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着霁泽信步闲庭地带着一名男子离开，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看着对方从身边擦肩而过，辰晚行油然生出一股颓败感。 “天宫圣地，谁敢放肆！” 一句威压气息极强的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门，引得众人纷纷抬头，两只青龙架着紫霄圣撵从九天缓缓而落，瑞彩缭绕，光华绚烂，刺眼夺目的光芒曜亮了整片天空，撒下一地金粉。 圣撵上老天后神色威严，头戴十二珠钗，手持金瑶云杖，身披琉璃华衣，散发着从容的威仪，长期身居高位的气场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想要折服朝拜。 “拜见老天后”，震耳欲聋。 诸神迎接，彩凤齐鸣。 老天后平静地俯视着下方，眼神在二人身上略有停留。 “大胆霁泽，竟在天门伤人”，老天后声音淡淡，却有一股威压令人心神恍惚，“去！” 两只青龙鼻中喷出一股白雾，吼叫着交叉袭来，阵阵轰鸣的龙吟声如洪流般震撼了整个天门，大地都被震得颤栗不止，天空阴云密布，似狂风暴雨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霁泽双手御剑，不闪不避，十二道剑意携带着滚滚如虹的气势，快如闪电呼啸而出，迎面直指扑来的两只巨龙。 “砰！” 十二剑意划破稀薄的空气，在虚空中释放出雷霆之威撞上青龙的护体罡风，青光与剑气相互交织辉映出璀璨的光芒。 空间彷佛暂停了一息，忽然阵阵剑气爆裂炸开，空气上下翻腾着，一道道冷芒如刃的剑影挥向四面八方，风声凄厉，划破一道道罡风。 两只青龙转回身，相互交叠，爪裂云涛，青光粼粼，一道银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于青龙之间来回穿梭，偶有阵阵鳞剑交击之声。 青龙一左一右将飞剑包围，眼烁金光，仰头吐出两道寒冽的龙息，疾如流星夹击飞剑。 非池剑身一转，剑顶寒息，两只巨龙口吐寒气再次扑向霁泽。霁泽腕转一翻，结印护盾，众人皆让出一片宽敞的空地，欣赏着双方激烈的战斗。 突然一道金光疾如劲草从侧面袭来，霁泽躲闪不及，只得单手化掌，分开抵御。三方夹击之下，霁泽后退八尺，眉头微皱。 一朵妖冶的紫色莲花从身后飘然游过，霁泽看到的第一眼，便想到了妖魅这个词，它泛着神秘，高贵，沁骨阴柔的气息，令人想要却又不敢接近。 紫色莲花碰到金瑶云杖一霎，云杖便收了回去。紫莲护在霁泽身前，将寒气吸入体内，地上落下一串串凝结成花纹的冰晶。 霁泽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紫莲通体清透，散着淡淡幽香，周身紫色灵韵犹如星辰天河一般环绕着。 霁泽回头，撞进一滩平静的湖水里。 月暮微正静静地看着她。 第4章 天门事后 辰晚行见状举弓瞄准那名墨袍男子，力弦拉满。 “够了”，老天后步踏彩云，召回青龙。 “此事疑点颇多，但你二人干系不少，不可一走了之。留下一人，另外一人取回解药，待真相查明后，再行处置”。 老天后不想把双方弄得鱼死网破，她心里清楚，在天宫两人想要安身离去几乎不可能，故缓兵一计，看似退让，实则是为了借机要挟，方便探查两人。 霁泽明白这一点，若真的闹僵，太情院也会首当其冲。 二人相望，她不知是否连累了月暮微。 她看着对方朝自己慢慢走过来，周围很安静，耳边的脚步声踩着淡然的倦意，不紧不慢。 “神尊去吧”。 清脆的嗓音落下，他微低头颈，身姿挺拔，后稍的墨带随风起舞，勾勒出优雅的弧度，霁泽有一丝迟疑。 他嘴角微微一扬，从眼底浮现一抹微笑，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温润幽暗，清澈的瞳仁里倒映着面前的女子，凝眸弯弯。 “我在这里等你”。 每当他靠近时，总会闻到一股清爽，像海洋的气息。 霁泽额前的碎发飘乱了些，撞在睫毛上，有丝丝痒意。 她垂下眼皮，不再犹豫。身后的镣铐叮铛哗啦扣住男子的手腕，她感受到背后的目光，紧随着她离开了天门。 觅耳正在竹林旁睡觉，霁泽摇了两下，怎么也叫不醒。 法阵没有波动，万物沉睡。 微风穿过竹林，拍起一阵阵竹打声，飒飒作响。霁泽披着星夜，在幽静的林间小道上回眸伫立。 “谁？出来” 一盏小灯笼从婆娑的竹影后出现，笼中的几只萤火虫轻轻投来柔和的光芒，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一位身着白纹劲袖的年少男子在浓郁的夜色下缓缓踏来，他长发绾髻，玉簪高挽，月光穿透叶息覆在身上，带着蓬勃的朝气。 他轻轻低语：“晚辈荧星繁，见过真神”。 霁泽早已察觉到有人尾随，但没有敌意，便将人放了进来，“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道蕴神尊怕你遇到麻烦，让我来看着你” 霁泽觉得有些好笑，她活了这么久，天上地下哪里没去过，只有人人怕她的份，还没有她躲别人的时候，也只有师叔会把她当成小孩了。 夜幕低垂，月亮高高升起，在长满青苔的小道上洒下一片柔和的碎影，吸引着人走进去，去探寻竹林里隐藏的神秘。 走到尽头便是一段悬崖，可以纵览整个忘川的风景。 此处生死交界，无数孤魂野鬼游荡于忘川之上，凡眼望去皆是一片死寂的绿色，偶有呜咽传声，腥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而这片云雾缭绕，仙气溢满的悬天之地正散发着讶人的穹光，在这片绝望窒息的轮回之地上显得格外瞩目。 几堆乱石层层叠叠摊在一处，堆中杂草横生，唯独圈心干干净净。 霁泽蹲下来，薄纱袖摆盖在手上，轻轻拨弄一处翻新的泥土。荧星繁弯腰将灯笼放近，以便看得更清楚，两人头离得很近，检查一番后，发现周围多了不少脚印。 此处本有一白一黑两种奇株，相生相克，结伴而生。如今若莲花已被人生生拔去，只留了几根根丝茫然地留在土里。 一旁的几株黑色生尾草似是感知到自己的命运，在风中晃动了两下，被霁泽一口气全部拔光，收进了储物袋。 荧星繁在医书上见过这种植物，草含毒性，可使人发热冒寒，两日内便可使人干若枯草，脱水而亡，但又可以毒攻毒，克制若莲花的腐烂之毒。 “真神要去天宫吗？”“神尊说天宫不乏有心之人，眼下不要回去为好，我可以把解药带回去，交给他处理” 霁泽从容地整理好衣袖，说道：“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荧星繁看着霁泽的背影，在月光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他这段时间听到了不少传言，都在说她为人如何心狠手辣，横行无礼，但他感觉不是这般，他不觉得蛮横，甚至有一些亲和。若是下毒，太清三位尊师都在一旁，不会没有察觉，这样的手法也太容易暴露，不似聪明人的做法。 披星戴月，一路匆匆。 来到天宫时，天已微微翻起白肚。 两人没走天门正道，霁泽带着荧星繁在侧门不远处翻了个墙，不一会儿就到了药阁，她将生尾草放在道蕴的伏案上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月暮微在天牢中无所事事，正静目盘坐。两刻钟便有一队天兵巡过，此时已经过了两刻，月暮微猜测应该是旦日守卫换人，没有太在意。 “扑通！”一声，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来到牢门前。 “呼”一道疾风闪过，“哗啦~”，门前的拘灵锁链掉在地上，月暮微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媚人凤眼。 荧星繁跟在后面，霁泽遇到人就虚影绕过，一路向西都没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他跟不上，不得不停下来与人打招呼，等到了天牢时，他瞪大了眼睛。 他眼睁睁看着霁泽将门口的两名天兵打晕，大摇大摆地带着一名男子出了大门，神情淡定，脚步从容…… 好吧……确实有些蛮横…… 三人聚在一起，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小憩。 桃花树下，盘身静坐的男子旁，一青衣素仙头枕玉手，仰面闭目躺在隆起的树根上，十分端正的脸上略有倦容，肌肤清透，似白似玉。 霁泽醒来时，盛意的日头刚过，偶有风来，落满了一地桃花。 盖在身上的墨袍绯英点点，云粉误雪，似一幅乌木停蝶的画卷，泛着沁香。 “神尊醒了？睡得可还好？” 霁泽轻轻咳了一声，将衣袍还给对方，“还好，多谢道友”。 他接过衣袍，挂在臂上，眼睛不经意间向下扫到青衣上的一处土污，他的眼神停留住。 “神尊且慢”。 正准备起身的人闻言看向对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角，放在手心，另一只手轻轻拍打，拂去了青袖上的灰尘。 他看向霁泽，眉宇间透露着温和的笑意，“神尊的衣角脏了”。 霁泽一时不太习惯，恰好树上的人听到声音，拍拍屁股跳下来，插进两人的对话。 “真神，我们现在去哪里？” 她将头侧过去，“你怎的还没有回去？” 萤星繁挠头笑了笑，“道蕴神尊让我看着你嘛，在你没有确定安全前，我都不能离开”。 月暮微朝他身上看了一眼，面带微笑。 灵犀族神器被盗，幕后之人又算准时间趁机盗走若莲花，企图嫁祸于人，手里倒是有不少关于八方解的线索。 霁泽起身理了理思绪，“眼下本神要去一趟花界，查一查幕后的下毒凶手，你们二人来去如何，我一概不管”，说罢便遁身飞走了。 留下地上的两人在风中对视。 霁泽独来独往惯了，这二人一个是天宫之人，跟着多有不便，另一个因着自己正被天宫通缉，一起行动难免惹眼。现下两人的追捕画像估计满天飞了，好在他有些道行，脱身应该不难，还是加快些脚步，赶在天宫干扰之前查清此事。 山叠层峦，花漫群峰，嫣艳丛中碧漾过，茵荫深处绛羽飞。 众花仙罗彩绸带，簪花别叶，飞来飞去忙着筹备百年一届的花神大典，每条街上都是热热闹闹，花声鼎沸。 一只金桂小仙站在楼梯上叉着腰，拿着一只手绢对下面的人指指点点，忙着装饰自己的酒坊。牵牛小妹拿着喇叭吆喝，“桂花酿酒敬花神，玉梦成真入卿心，快来尝一尝我们新酿的桂梦酒，好吃不贵……” “明明是我先来的！蛮不讲理！”“我在你之前先看中了这个位置，我先来的!”前脚刚坐下的夜昙仙子被玉蜂精挤到一旁，两人推搡着争抢桌上的芳酒，周围一群起哄的。 两人俱不相让，夜昙仙子只手一拍，酒瓶飞到空中顺手一夺，可惜没成功，被玉峰精折腕挡臂截了下来，两人从手上功夫打到脚上，难舍难分。突然酒瓶一甩正正飞向送食的跑腿伙计，酒液在空中漾出一圈弯弧，酒香四溢在空中，醉人心脾。 伙计躲闪不及，瞪大眼睛怔在原地，“珰~”，酒瓶堪堪停在面前，一柄折扇挡在中间，定着瓶身环圈一转，借力绕到瓶底，轻轻一拍，酒瓶旋即又飞到上空，稳稳落下，被一只皙白的手抓住。 “啪！”霁泽打开折扇摇了摇，闭上眼抿了一口，感受到醇香缓缓漫过喉咙，余味不绝，确实是好酒。 周围见到竟有人如此气质不俗，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哎吆，这是哪位客人，来我酒坊做客，快请坐，快请坐！”，霁泽一进来，金桂老板娘便注意到了，此时在楼上目睹了全过程，赶紧下来打招呼。 “客官这边请！”伙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家救了，连忙笑着伸手引路。中心正有一面秀清淡的水仙精灵坐着，手里弹着琵琶，歌喉婉转，莺莺动人，周围一片拍案叫好。 老板娘端了几盘酿酒送过来，安抚了打架的两人，“姑娘生的可真好看，我长了这两千年，还没见过这般俊俏的人呢”，她忍不住坐过来细细打量。 “嘿嘿，是呀是呀”，一旁的伙计憨憨笑起来，“我还会绝活呢，我表演给你看！” 说罢，他拿出个盘子放在桌上，吸了口大气，肚子瞬间涨起来。他双手一拍，从嘴里吐出一排瓜子，“哒哒哒”划出道似喷泉的弧线，不一会儿盘子就装满了瓜子。 呃……霁泽汗颜，原来他是个向日葵精。 “哈哈哈”，一旁的老板娘笑得前俯后仰，头上的桂花乱颤，掉了一地金粉。 霁泽微微点头道：“着实精彩”。 这花界倒是民风朴素，不似天宫那般富丽堂皇，威严紧仄。 “仙子看着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这是要到哪里去呀？”老板娘健谈，来来往往的客人她总喜欢聊上几句。 “眼下我正要去趟灵犀族，路过此地停脚歇息”，霁泽说完后感觉一阵不对劲，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面前的老板娘也是脸色一惊，笑容突然不见。 第5章 初访花界 倒酒的伙计闻言一停，怔怔看向霁泽，“仙子去那里做什么？” “在下友人前几日出海，最近在那附近游船，托信给我去讨酒喝”，霁泽赶忙撇清关系。 没想到老板娘直接急了，“哎呀，可不能去呀！那边骗子小人甚多，专食人精血，你那朋友多半是悬了，我花界不少先人都受其害，这左邻右舍都躲着他们呢！你可别去呀！” “啊？”这次轮到霁泽瞪大了眼睛。 “嗯嗯对呀，他们还经常打劫我的花蜜，可怜我辛辛苦苦的做出来的都被抢走了，呜呜~”，一旁的夜昙仙子和玉蜂精不知什么时候和好了，坐在一起愤愤斥责。 灵犀族擅长洞悉灵识，感知万物，曾是龙族的坐骑，在龙蛟大战中负责探查信息，为大战取得了不少先机，乃是龙族的左膀右臂，立下了不少战功。 霁泽骇额，想不到往日威风凛凛的灵犀族如今的名声竟如此不堪，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我实在不知啊，我只是刚刚化为人身不久的一只月下兔，这位友人也只是相识不久的邻居而已，故而在下对这些事并不知啊”，霁泽捶胸苦闷道。 金桂老板娘看着霁泽一脸无知的样子，心觉这邻居委实坑人，叹了口气：“仙子若是没有去处，不如先在我小店住下，而且正好最近赶上我们花界的花神大会，你可以多留几天再做打算”。 正合了霁泽的意，她可怜兮兮应下来：“多谢掌柜收留，正好天也黑了，幸亏来了你这处，否则我怕是小命休矣”。 众人皆上前安抚，又对灵犀族吐槽几番。 后院竹影婆娑，月色当好。霁泽推开小窗，眼前正是一幅“小院庭芜绿，落影花相续”，一人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霁泽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赶了两天的路，确实有些累了”，她小伸了个懒腰，趁着夜色卧榻而眠。 翌日，太阳高照，霁泽收拾好东西出门，旁边有些动静，左右一起推开门，踏步而出正好撞上。 两人相看一眼，霁泽愣住了，她的虚影身法来去万里只消一刻，自己赶了两天的路，对方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之前进出天宫都是她施法带着，看样子倒是多此一举了。 “神尊晨安，竟不知来了花界还能与仙尊做邻居”，月暮微倒似平常，熟人一般地打招呼。 “道友同安，只是花界人多眼杂，何故也来此避难？”霁泽收了讶意，恢复往日的姿态。 月暮微嘴角一扬，温和细雨道：“自是跟着神尊来的”，倏尔神情一转，“神尊把我救出天牢，这一路的追兵我岂能打得过？我只一介卑微散修，无人可依，只得来投奔神尊了”。 霁泽见他精神抖擞，哪有半点落魄的样子？忙推辞道:“本神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况且还有要事在身，左右顾不了旁人，阁下还是另去他处，早做打算为好”，说罢便要转身。 月暮微两三步追过来，“神尊莫非是忘了，在下正是帮神尊挡了牢狱之灾，这才惹了这番祸事”，霁泽闻言恍惚了下，抬眼去看他。 他神情可怜：“那日我为了神尊，将天宫的头脸人物都得罪了个干净，现下神尊要弃我而去了吗？果然散修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没人要的”，他低下头，眼底满着委屈，一幅世界深深伤我之情。 霁泽额头跳了跳，她吸了口凉气，愣是说不出一个字。那日他的确本可不出手，查明他的底细后天宫自会放他离去。霁泽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那若莲花是在自己离开后被采走的，没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动手，是以他的嫌疑便撇清了。 这左右分析后，霁泽承认确实是连累了他。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个微笑：“你，你莫要伤心，本神并非那般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怕耽搁了你，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便同我一起在花界追查，本神定会护你”。虽然自己在外凶名赫赫，可忘恩负义这等不仁义的名声实在难听，若传出去，师傅他老人家怕是要从棺里面爬出来，霁泽心骇，着实使不得。 月暮微抬起头，眉宇间骤开，眼神辜怜若幼鹿状：“多谢神尊照拂”。 霁泽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好说，好说”。 西坊集市是花界最大的买卖处，稠罗丝带，玉脂香膏，糕铺面坊，生活用品应有尽有，似人间街巷一般。 昨日听老板娘说花神大会是花界最重要的庆典，是为纪念昔日骁勇善战的玉梦公主，被选中的人可以受玉梦公主的护佑，成为新一届的花神。当年还没有花界，是玉梦仙子带领月寒族人为苍生拼死杀出了一道生机，天帝感念，特下圣意，封其为公主，令众花族有了地位，自此有了花界。 霁泽听着大差不差，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些事仿若梦里见过，今早醒来脑子总是沉沉的。 这一路查探下来都没有什么消息，月暮微见她有些无精打采，便在一食铺前停下，“神尊昨夜没休息好吗？不如买些吃食找一茶馆歇歇吧”。 霁泽一向口味清淡，今日倒有些胃口，“也好”。 月暮微挑了两包鲜花酥，是花界很有名的特色。两人穿过一条宽巷，正要去对面茶馆坐坐，突然一团东西从后面撞过来，在二人间飞快地窜过，转眼间就没影了。月暮微低头一摸自己的腰带，果然，钱袋子没了。 偏头瞥见他面无表情，只凭空一下便消失了，霁泽心想这小偷抢谁不好，偏偏抢一个最是难甩还又穷的散修，惨喽~ 她追过来时，见月暮微正抓着一个女子，讨要自己的钱袋，他蹙着眉，依旧面无表情，审犯人一般俯视着对方。平日里都好说话得很，今日倒是难得见他这般严肃。 这女子颤颤巍巍交出钱袋后，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跑，只是两声咕噜音从肚子里传出来，看样子是饿极了。 霁泽将手里的荷花酥递给她，她意外地看了眼面前的人，抓过酥饼狼吞虎咽起来。霁泽最是看不得人挨饿，拍了拍她后背，安慰道：“慢点吃，我这里还有”。 又递给她几块，总算不那么饿了。看她年龄不大，几百岁的样子，扎着两绺蝴蝶辫，衣着体面，稍有些尘灰，应是哪家姑娘遇上了事。一番询问后，她坦白自己是只蝴蝶精，外出游玩时不小心跟大人走散了，一直流亡到了花界。 霁泽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真是可怜，你渴不渴？跟我去茶馆坐坐吧”，霁泽把她拉起来，又擦了擦她脸上的泥土。 三人走在路上很是显眼，少女杏眼俏眉，略有些怯人，不敢与人直视，旁边的女子生生高了一个头，玉容天成，引得人频频回眸。月暮微亦是生得姣好，朗目儒秀若芝兰，只是森寒的目光吓退了不少想上前搭话的人。 门口挂牌的伙计见他这般护人，以为是带着佳人和小妹来逛街的，忙客客气气的招呼进去。 “客官，我们这里最好的招牌就是“绯黛双飞”，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客官要不要尝尝？”小二一脸喜色看着两人，霁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顺口到：“来三杯吧”。 “唉~客官，我看小妹风尘仆仆，想来是玩累了，不如点一盏“青门朱沙”，此茶口味清爽，最是解渴，大多数小姑娘都喜欢喝”，霁泽看向“小妹”，见她点点头，算是应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二把茶端了上来，霁泽才知道自己是被人误会了。 小二先将“青门朱沙”端上来，是西瓜加了奶露，内藏梦子，又将野薄荷，青提子盖在上面，夏意刚退的初秋还有些燥热，这一杯喝着正好。 这接下来的两杯茶可不简单，两杯同枝相连放在一起，杯沿各一粉一青小玫花，娇花静卧香茶上，逸如秋水与春山，萼下小径缠绿绕，恰似蝴蝶结伴飞。 “客官，这“绯黛双飞”是用我们店自己养的玫花做的，一株就开粉青两朵花，青花翩翩似才子，倚坐玲珑望佳人，您看这杯子都是配的天蓝汝窑。 我们牛乳里面还特藏了红豆茉莉，寓意一生一世相思莫离，茶面上还有香蜜花瓣，最是温血养颜，都说爱人如养花，仙子这般漂亮，公子您功不可没啊！啊哈哈哈”。说罢还在桌上摆了一瓶大红玫瑰…… 小二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家茶品，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女子一直不自在地垂着眼，他转头夸赞月暮微，发现这位小兄虽面色正常，但耳根却熟的通红，不由得好笑刚才在外气势冷人，对内倒是羞怯起来了。 待小二走后，霁泽才觉察这家茶馆大都是青年对偶，喝茶时连枝同饮，更多了几分情意绵绵，可于他二人来说……霁泽轻咳了两声，真是堪堪尴尬啊…… 两人俱有些不自在，还是月暮微主动打破了僵面，他将手边的花酥推过来：“仙尊也饿了吧，花界风俗淳朴，特色很不一样，你多尝尝”。 她掰了一角桃花酥，果然甜咸中还掺杂着鲜香，很耐口。 对面圆圆的眼睛望过来，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花酥，“你还想吃吗？”对面点点头，霁泽又把花酥推向对面。 “你现在无依无靠，打算怎么办呢？可有你家人的消息吗？”女孩摇摇头，“总知你姓氏名谁吧？家住何处？我可以找到你家人，把你送过去，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总是太危险”，回应霁泽的依旧是摇头，这可犯了难。 月暮微品了口茶淡淡道：“依我看还是交到花官那里，让他们去查吧，何人何时来往，他们更了解”，桌上的蔓条腾起又落下，引得霁泽盏上的粉枝微颤。 霁泽想了想，宽慰道：“也好，左右能找到”。 接下来气氛又变得怪异，两人都注意着对方，轮流喝茶，生怕抢了先，偶有同步，也是齐生生一滞，又硬着头皮一起喝下去，最后霁泽怯汉，留了半盏没敢再喝。旁边一只蝴蝶精看着二人满眼伤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稍作休息后，一路打听去找花官，片刻稍不留神，一回头却发现小女孩不见了踪影。 第6章 计引蝴蝶 两人沿着街道找了几圈，霁泽看着人流如潮的集市，淡淡道：“罢了，她既有隐情，便随她去吧，眼下也不好在官前多露面” 两人又探寻一番，可花界最近正值热闹，走到哪里都是人头攒动，查了一下午也没什么线索，倒是手里的花灯多了不少。 这男子平时看着沉默寡言，遇到漂亮的小玩意非要停下送她一个，引来不少女子羡意的目光，偏他还一本正经地说：“花界生民朴实无华，神尊深明体察，不必在意” 夜幕渐临，回到酒坊时，依旧是客朋满座，都是冲着“兰夜说书”来的。 这位账房先生一双丹凤炯炯眼，两弯细柳吊捎眉，平时白日管着账本，晚上就来段即兴说书，左右邻坊没事都爱过来看。 此时他正坐在席案旁，穿一袭绣兰墨绿长衫，轻拍一手醒木，娓娓道来：“今日再说那玉梦公主，出身月寒族，本是昔日先天帝侧妃的手下掌事。 后有传言小殿下生无龙角，乃是蛟龙之后，众说纷纭，天帝终究猜忌。玉梦见其主郁郁寡欢，每况愈下，有心求遍百草，然其主终究抑郁而亡。天帝随命厚葬，不许人语其名。 当日瑶池盛会，天帝登基五千年，锣鼓欢天，朋客晏宴，宫内白衣哀戚，涕泗流涟。后小殿下不知所踪，玉梦长跪灵前七日，不肯离去。” 兰花先生垂首顿语，四座皆静。 “后蛟族大乱，天冥两界合战，力压蛟族于忘川河畔。蛟王走投无路，举众蛟之力，炼祭“鲲鹏幻域”，幻域吞噬一切，一旦祭成，所过之处万物化梦，四海八荒不复存在。 天冥各大高士齐聚，欲以古族秘阵“菩生三献”封印蛟族，此阵眼需引忘川之水，顺水而封，奈何数万蛟军如横山隔裂，众人相望无措。一时间忘川激荡，川水倒流，悬引流魂畔尸千丈，万蛟相祭，骇目惊人，三界危在旦夕。” 座下偶有窃窃私语，面露焦色，霁泽看向月暮微，发现他听得认认真真，“啪！”一声惊雷拍案，台上人剑诀一指，目眦欲裂，铿锵有力道： “‘我乃紫云宫昭妃手下掌事玉梦，愿携月寒族全族为“菩生三献”阵引水开路！’ 此话一出，举军皆惊。天帝定睛一看，跪者确是身披银甲，盔戴黑缨的月寒女子，玉梦。‘我主自嫁天宫，安分守己，从未做过半分僭越之事，今日我替主守护三界而来，我族愿以全族性命，力证我主清白，绝与蛟族无半分干系！’天帝闻言起身，凝眉重语道：‘朕信之！’ ‘月寒族生于洞下砂岩，善以根系汲水。我族愿杀出一条血路，以血肉灵体为引，铺出一系土下水根，助引忘川，请天帝准奏！’玉梦以头抢地，视死如归，天帝急忙屈身搀扶，当场册封，双手为其拨正肩盔，一字一顿道：‘准奏’。 大战一触即发！战神皓灵王命开元座下二弟子烁屿元尊驭真火之术，火道先行。玉梦公主率领族人策马紧随其后，数万蛟龙如群峰叠涌，瞬间将其吞没，生死攸关之际，月寒族不惧不弃…… …… 最终二十万天军所剩者寥寥无几，天帝天后亦随战神殒命献身，月寒族从此埋骨黄泉下，就此长眠。” “啪”，一声轻尾，烛灯骤灭。 一息如一刻，几息过后，掌声跃雷而起，长鸣不绝，有人遮面泣哭，有人纵立拍案…… 霁泽也沉浸其中，恍然出神，不由得佩服这位先生的口才。 月暮微淡视着前方，不起波澜，无喜无悲，只是酌了口酒，顺便给霁泽也斟上。 “花界重情义，花神大会也是选立花界新主的机会，神尊或许能在花神大会上找到线索” 霁泽早已拿定主意，回了句：“不错，明日便去看看”。 “我听说啊，玉梦公主还曾留了一本秘籍，传到了现任莲君花神的手里”，有人不知从哪听来的八卦，喝酒谈风起来。 “还有这事，什么秘籍？莲君管着花界两万年了，从未听说过呀！” “我前几日去天宫碰见了司命，聊这大会的时候告诉我的，就是靠这本秘籍，莲君才练就了一身火术，打败了花界各大高手，最后成为花神的！” “是吗？莲君那火术可是花界一绝啊……” 霁泽闲看书时，只记得那皓灵王何其曜目，布阵杀敌，号令万军，未曾想那几段篇幅的月寒族还有这等往事。 面对美人，莫管什么生灵，飞禽走兽都有八卦的心思，老板娘端了盘桂花糕喜气洋洋走过来：“仙子回来啦，昨个儿你们俩一前一后进店，正好挨着，我还想着怎的最近都出去找友人，原来就是你俩对着啊！真真是巧了，都碰我店里头了！” 两个被追捕的逃犯随口胡诌，这般蹩脚的理由都能撞到一起，还真是四万年孤寡老人搭了个寂寞，却养了十足的默契。 霁泽一时无言，尬笑道：“巧得很，巧得很”。 伙计在一旁看着月暮微痴笑起来：“不光仙子好看，仙君竟也这般俊朗，我给仙君表演一个绝活！”，他又把盘子摆上来，放到月暮微面前，再次上演了一场“葵花射箭”，引得周围哈哈大笑。 月暮微聚精会神看过后，反应有些迟钝，作出了同样的回答：“着实精彩”。 霁泽等了好久，瞧他这般呆滞，不免扬唇难得笑了起来。 月色盈空，晚风吹醉，客云来往渐渐疏稀，后院碎步欻欻嘈杂。 院前一对石上佳影，窃窃私语。 月暮微叫住前方一抹蔚色，对着竹影婆娑下的石桌，摆出了请姿：“夜色尚早，小仙有一事不明，可否请神尊坐一坐？” 霁泽也不含糊，兜兜转转这么久，也是时候跟他捋一捋了。 她侧坐到那方石凳上，单手随意搭着石桌，反问为主：“你无非是想知道为何八方解丢在了灵犀族，我却来了花界，是也不是？” 他眼不尽意，“神尊高明，自有深意”。 无端小风拂来，卷起鬓侧一缕乌发，月暮微静静地看着她。 霁泽理了理衣衫，沉声道：“灵犀族素来低调，又有天宫帮衬，想必不好应付。” 她微抬右手，低眸看了看食指，“几日前，有人夜闯上居寒，神器上被我留了一丝神识。那日我从天宫回来，有人正好趁机在之前偷走了若莲花，那神识上多了一丝花界的灵气，应是花界中人动用了神器”。 月暮微闻言一顿，颇有笑意，“神尊聪慧，果真叫人心安，此方我是跟对了”。 知他爱说谄语，霁泽没搭理，“如今看来，此人现在躲在了花宫，花宫周边有护印法阵，否则凭他一个小小花界，绝挡不住本神的感应。” 他抬了下眉毛，点点头很是认可，“神尊养的猴子曾给过小仙一道禁制，小仙可随意出入，神尊怎不疑我？”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期待，可霁泽却给他一个白眼，“你这小仙算有些本事，都得益于你这阴阳修道之术，在上居寒正好修炼，是以本神大发慈悲，送你道只是寻常出入的禁制方便于你，不必疑心其他。” 月色照庭，满院散着柔光，恰好将面前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本神如今已活了十万岁，只是一向低调，并不代表有人能在我地盘里耍心思”，她带着笃定，还有些轻蔑的眼神看过来，让月暮微一阵难堪。 他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多谢神尊照拂，是小仙唐突了，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唯有跟着神尊才能睡得安稳，不想神尊竟这般信任” …… “本神要你去参加花神大会，最终的选拔就在花宫，届时一切看本神即可” “小仙定不辱神尊使命……”，他奉承的话还没说完，一团黑影突然窜了出来，撞在霁泽怀里，“你们要去参加花神大会？我也要去” 霁泽抬起她的脸一看，正是走失的那只蝴蝶精，“你怎的从哪又蹦出来?谁教的你偷人墙角听，这般俗气？” 手里的小脸赶紧摇摇头，“我刚刚才过来找你，没有偷听”，霁泽笑了笑，“你说你也要参加，这么小的年纪打得了谁？你父母若是寻了来，难保不会鞭你” 她赶紧抱住霁泽往怀里蹭，央求道：“求求你了，让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霁泽耐不住磨，“好好好，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小秋儿，我很会打的，求你带我去吧，仙子姐姐”，她几乎跪在霁泽脚面上，仰面皱眉，虽然天黑看不见神情，但总能让人感受到那祈求渴望的眼神。 月暮微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打断，默默放下抬起的拱手礼。 又来风起，薄云顺势遮住了柔月，他听到霁泽好说话道：“那妥吧，带你去”，随即留下一对背影，只听她一路说说笑笑间，收留了小秋儿。 流光漫琼，花溢满栏，流苏飒飒撒波粼，幽谷丁香结伴开。四叶解忧铺碧成毯，迎接千年一遇的花雨，牡丹芍药相争艳，沉睡疏影也醒了眼，百花齐放！ 叠瓣飞过铜锣敲，铛铛铛！“花神大会报名最后一日！贤者能士均可在东西南北四街报名！” 街上人声鼎沸，四处都有大会的消息，霁泽给月暮微挑了件雅白锦袍，紫织绸绣茶花纹，头束白玉簪，广袖之下紫腕镶云，说不尽的贵气雅致，人称曰：北谷玉茗公子。 三人在西街报完名，拿了牌号，正要去过审的公示栏上看看，突然一人大喊：“站住！”大队花兵追了过来，霁泽心中一闷，这就露陷了？ 她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小秋儿，拉着她就跑。三人横冲直撞，跑进了一条死路小巷，再无可去，追上来的花兵堵住进口，嘿嘿一笑：“还能跑吗？” 花兵步步紧逼，三人一直后退，小秋儿急忙看向霁泽，“怎么办？你不会飞吗？” 霁泽毫不掩饰：“不想飞”，“啊？”小秋儿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她低头冲着小秋儿狡黠一笑，意味不明，月暮微淡淡道：“他们是冲你来的，把你交出去，我们就安全了”。 小秋儿闻言一怔，“你们……早就知道，所以把我引到了这里？”，她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知也不知，我只知你本身是只莲花，不是蝴蝶精”，小秋儿愣在原地，“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就帮你”，霁泽循循善诱，小秋儿憋半天，终于急了眼，“我，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霁泽纳闷，“这有什么？难道他是花宫里的人？”小秋儿摇摇头，她低下头声若蚊蝇：“他是，是灵犀族的人”。 “什么？”花兵闻言一惊，“给我把这三人全部拿下，通通带回去！莫要声张！” 霁泽才刚打听出点话就被打断，她颇不耐烦，只随手一挥：“滚！”一巷子的官兵便倒了下去，吓得小秋儿又一愣，惊恐万分。 “你这小妖还不老实交代？”霁泽压低声线，故意换了个姿态。 “这莲花也实在是笨，大会选的是花神，你扮个蝴蝶精干什么？去吸人家花粉吗？”巷子拐头进来个头戴士冠，一身红衣别腰牌，手拿画像的俊郎男子。 萤星繁爽朗一笑：“神尊，这莲花可不是普通小妖，她是当今莲君之女——花界公主” 第7章 花神大会 他跨着大步流星，对了一眼画像上的人，将画纸摊在众人面前，另一手掐着劲身韧腰，低头俯视着小秋儿：“这人不就是你吗？” 画中人身着一袭绿莲罗边裙，头编双蝶结鬟，一对杏眼俏姿，右下角落笔三字：莲汀秋。 小秋儿再无可辩，她看到红衣官服上的天字腰牌，又看了眼地上的人，面露悲情：“我偷跑出来是我有错在先，与我花界其他人无关，天官大人要将我带回，我别无话说” 萤星繁点着她的脑袋，一副官派样，“真是不省心，你父王可急坏了，大会齐聚各界人士，他正满世界偷偷找你呢，又不敢声张，生怕你被有心之人拐跑了”，他向霁泽揖了一礼，“神尊，我奉旨前来协办花神大会，想不到这就遇到了，你们怎么也要参加？” “神尊？哪位上神？”小秋儿一惊，她父君修炼了满头华发也只是个上仙，放眼整个花界，也找不出一个能被称为神尊的人。 “就是你身后这位，不是上神，是霁泽真神”，萤星繁朝她使了下眼神，月暮微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 “真神？”，小秋儿被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赶忙行礼，“拜见真神，汀秋久居宫内，一时不识，烦请真神恕罪” “罢了，本神从不计较这些”，霁泽理了理衣袖，垂着眼问她：“你们花界不是一向与灵犀族不和吗，你怎与他们会有牵扯？” “我生来多病，长大后将养好父王也只把我关在宫里，六百岁那年是我第一次出门，参加东海龙王的寿诞，我一时兴起在龙宫玩转了方向，不小心跌坐到了一只河蚌的壳子里。 我一时呼救，无人理我，就在那蚌壳快要把我闷窒时，辞叶刚好路过感应到，用矛枪把蚌壳撬开救了我，还给我脉上渡了丝灵气，我这才侥幸活了下来”，小秋儿本本分分地交代，霁泽瞅了她一眼。 “那辞叶是灵犀族何人？” “他正是灵犀族族长之子” 霁泽思量一番后盯着小秋儿，“听说那灵犀族爱□□血，你这小花精不怕吗？” 小秋儿赶紧摇摇头，“他并不如传闻那般，其实花界早前和灵犀族交情甚好，不知为何这几万年总是频频起争端，那日我们还一起将蚌壳合上藏进深藻里，他对我说莫再殃及他人，这般温柔之人怎会食人精血？” “后来我们经常用风信传叶递话，让我们彼此有了彻底的改观。父王也开始偶尔带我出游，我们便偷偷约定要改变花界和灵犀族的误解，让两族重归于好。加之父王又渐渐年迈，我才想要试一试花神大会，并非有意欺瞒真神的”，小秋儿可怜兮兮地看着霁泽，眼里满是真诚。 霁泽轻叹一声，缓和了语气：“好了，本神信你”，她看向萤星繁：“莲君现在在做什么？” “莲君本着这届退位隐居的打算，想将位置让出去，他就莲汀秋这一个女儿，就是不许她参会，这会儿正急得焦头烂额呢” 霁泽看着小秋儿，郑重地问她：“你真的想参加大会，当选花神？”月暮微饶有兴趣的看向霁泽。 小秋儿闻言一顿，坚定地点了点头：“想”，“自从我们关系破裂，灵犀族就断了花界兵甲皮革，从此我花界无大军，灵犀族也是常年无树无枝，无花无果，所以我想，不止为我，亦为了父王，还有花界与灵犀族”。 霁泽满意地点点头，她低头笑道：“不过以你如今的样貌可过不了关，还是让本神来帮帮你吧”，说罢便在少女的脸上使了个诀，将她略显稚嫩的脸庞转瞬间变得舒展大气，不细看很难发觉本貌。 萤星繁顿时头皮发紧，他挠了挠脑袋后，还是劝诫道：“真神当真要如此吗？” 霁泽经立，压在手背上的四指点了点，欣赏了一番后颇为满意：“不错，本神自有打算” 总算盘问完，她拉着小秋儿闪身出去前，又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处理好，不要透露风声” 萤星繁看着身旁消失的画面，又回头看看月暮微，朗面一笑：“月兄还是够仗义”，月暮微回之一笑，擦肩而过道：“有劳了” 萤星繁眼前又是一闪，就剩个七仰八翻的长巷，里面只有他一个站着的人。他摇头苦笑道：“莲君啊莲君，你可不要怪我，大殿下也总说让我多听听道蕴上神的话” 重新问牌后，公示栏上最后一排赫然出现了两个名字：玉茗公子，扶芙仙子，均出身自花界北谷。 三界来了不少凑热闹的，四处闹腾腾的讨论，也有扮假花甚至还有给自家小孩瞎报名的，花官们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硬生生把报名的几千人砍成了百个名额。 花界虽隶属天宫，风格却大相径庭，香染，糕铺，绮罗阁数不胜数。一路潇潇洒洒，跟在后头的月暮微扣了扣钱袋子后摇摇头，空了。 临夜歇时才收到萤星繁递来的消息，霁泽拿着手里的芭蕉叶，上面都是竞争花神的好手，其中最难对付的便属幽沼霸主食人君和冷尘剑君梅公子。月暮微倒是神情自在得很，她又将目光移向一旁扒夜宵的莲汀秋，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 广藤央中落莲台，花迎四街纷客来，花神大会如火如荼地开场了。 不过此次大会与往常单纯的斗法打擂迥然不同，因着此任莲君民心所向，年轻时又是门面郎，菀菀类卿，民众一心想找个德才兼备的。 “本次花神大会晋前三试，三试过后，花宫争冠！” “众所周知，我花界重颜，故第一试！颜试！” 众人一听，冷不丁啊声一片，花民们却齐齐叫好。霁泽轻摇罗扇坐在香草阶上，孑然一笑：有戏！ 第一位上场的食人君，原本着百胜守擂的打算第一个报的名，他上场后威风凛凛地亮出一身腱子肉，这本还好，有不少支持者喝彩。接着他又秀出引以为傲的本体，腐牙一开吓坏不少人，评官们赶紧给他打了“欠佳”请下去。 第二位上场者千颜牡丹，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无需争艳，她只稍加修饰，便是一颦一笑雍容大气，千娇万态竞夸无双，全场“最佳”。 …… 挨个品赏完终于到了月暮微，出场就引得不少目光。他随手幻化出一树玉山茶，落蕊飞霜，翩翩公子，霁泽听到周围不少姑娘纷纷尖叫“玉茗公子”，不负众望拿下一片“最佳”。 最后一位扶芙仙子，她承了莲君的好相貌，本就是个美人胚子，霁泽只是将帮她遮了些婴儿肥，如今是长开了的样子，柔美大方。上场前霁泽又偷偷给她挽了个“飞天髻”，换了身昨日恰好盘的菡萏流光裙，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通通是“上佳”与“最佳”。 花界果然美人如云，只是有不少来不及捯饬的，占了些下风。 颜试榜上，扶芙仙子位列第八，玉茗公子位列第二，千颜牡丹位列第一，共五十位，食人花君遗憾落榜。 晚间收到萤星繁的消息，明日比试为才艺。 小秋儿素日在宫里学了不少琴棋书画，一手相思琴深得莲君真传，月暮微一心修道，没什么时间学乐器，霁泽取出一支洞箫递给他。 “方知神尊对吹箫还有兴趣，神尊是何时学的？”，箫身陈年已久有些磨损，月暮微拿在手上摸起来很有沧桑感。 “无聊时打发时间罢了”，霁泽打开一个皱巴巴的谱子，“何时学的记不真切了，许是在梦里吧”。 这首曲子没有名字，霁泽却吹得很熟。嘁嘁呜呜，哀怨凄切~转而又泵裂高亢，穿金寸断，时而撕心裂肺，时而肃杀腾起。 月暮微静静地细阅这一幕般般入画，一曲月下独奏。小秋儿听得如痴如醉，她喃喃道：“真神吹箫鲜少求技，更求真切，听起来仿佛身临其境，令人百感交集”。 小秋儿早早睡下，迫于时间，霁泽一指一指地教给他，月暮微学东西很快。薄云卷簇浪，散作满星河，二人在一处溪边你一指我一吹，不知不觉夜过了未央，花镜里香，风静渠流，阵阵潺潺簌簌。 翼日，她赖到中午，简单梳了个向心髻，一袭紫藤云衣出了门。昨日托萤星繁从花宫寻琴，一早便送了过来，客人早早地就聚在广藤央，小秋儿独自在后院练了一上午。 月暮微此时也在练曲，霁泽又指点了一下，俩人牌号都靠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三人一起出了酒坊。 金桂老板娘原先还有些看不起这个邻居，“兰夜听书”的第二天早上她看见三个人，便找机会拉着小姑娘一番八卦，听到了两人同饮“绯黛”后，恍然大悟是闺阁吵架。又听说了昨日的比试，酒坊众人纷纷给俩人打气，一通祝好。 下午依旧万人空巷，第二试，才试。 “下一位，琉璃花仙”，一阵掌声传来，只闻其名便激起不小的波动。 这位琉璃花仙长居清水湖，尤善琵琶。听说她早年孤身一人，只有双亲留下的一对天鹅作伴，后来雌天鹅不幸离世，那只雄天鹅竟然不吃不喝数日，随妻一同殒命了，此后便有一曲《鹅离歌》出世，天下一绝。 “水对波，漾双影，秋风也粼粼~” “水圈波，映只痕，春风也潇潇~” 似忧女泣泣私语诉衷肠，哀怨婉转，霁泽不由得想起昔日太情院人才济济，其乐融融的景象。 那时太情院是天宫请进，招收古族一脉，地位比天宫还要高三分。彼时男儿身，偶尔去院外闯祸，留的都是道号“静果”，被抓住也不怕，总有几位师兄师姐说一句“小果子”打滚而已，不了了之。 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见古时月，不照曾经人。 不出意外，全场“最佳”。 轮了几人，便到了月暮微，萤星繁抽空过来看了一眼。他坐在霁泽旁边，拿了些吃食，有些兴奋地问：“听说月兄备了一曲洞箫，是真神教的，如何了？” 霁泽看上去十拿九稳，她撇了一眼台上，“本神亲自指教，自然……” 第8章 晋前三试 “嘟～”，月暮微第一个音便错了，台下刚刚还呼喊的姑娘瞬间鸦雀无声。 霁泽尴尬地咳了咳，语重心长地说道：“自然是别出心裁”，其实她自己也不会什么技巧，只是熟能生巧，按着顺序压就是了。 萤星繁张着嘴巴眨眨眼，吸了口气应承道：“那是那是，细听很是入耳啊，我看好月兄！” 虽然出师不利，但月暮微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地吹完了全曲，时有磕绊，他也是一脸享受的表情，仿入天境。然整体有调也成曲，总之差强人意。 最后一位扶芙仙子，众人对昨日这位初露尖角者充满了好奇，很是期待。 一伏案，一丁香结，一楠木相思琴。 翠流低垂，波光潋滟，忽有东风卷地来，岷峨乱歌洒飒起。 只听曲意，犹有大江大河之势，倏尔争目，方叹女子身。**漾漾，忽转念头，一弦拨一心，弦弦洗心流，似盼似呼，远望归郎。 果真出乎意料，一片意犹未尽的掌声。 “到底是何方人物，怎么从未听说过？” “说来也是出身北谷，那里一向人迹罕至，如今看来是卧虎藏龙了” 霁泽莞尔一笑，这首曲子是莲君的倾心之作，昨夜小秋儿灵光一闪，多了些少女情怀，既有大开大合，又有柔情脉脉，刚柔相济，再次令人大开眼界。 “这小姑娘说不定能行，挺有莲君的风范”，萤星繁弹了棵葡萄丢进嘴里，留下一包吃的闪身走了。 今日才试榜，五十进半。 随着一道道枫叶掀开，第一位琉璃花仙，第二位扶芙仙子。 从头看到尾，都没有月暮微的身影，就在霁泽以为进榜无望时，最后一道枫叶下赫然写着：第二十五位玉茗公子。 好吧，不知是萤星繁动了手脚，还是这些评官舍不得姣好的面容，竟叫他过了。 霁泽听到耳后一声轻笑，“还是神尊教得好，我这等愚徒都能进榜，总算没有辜负神尊昨日对我彻夜长谈”，霁泽唇角藏笑向后睨了他一眼，对他厚脸贴金的行为轻赏了个白眼。 小秋儿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在一旁偷偷地笑，她也不骄傲，平时莲君管她什么都不许做，像笼里的雀一般关养着，现在她跟着真神觉得心里越来越有底。 街坊上还是热闹，人潮散去，花蜜脂粉店都开张了，还有阵阵花糕飘香，三个人没什么钱，早早回了酒坊。 月暮微带着两人坐在不显眼的一隅，霁泽拿出吃食，小秋儿圆眼一瞪，咧着嘴看向霁泽。 “是那位天官大人留的，快吃吧，明日比的是脑力活，你们二人可要使劲儿” 小秋儿一听，毫不客气地啃起了鸡腿。月暮微吃的斯文，花界偏素，这一餐很是饱腹。 “什么脑力活？要出考题吗？” “不错，具体什么不清楚，我给你们二人寻了些书，你们看看吧”，说罢她将萤星繁从花宫扒拉的书摆在桌上，厚厚几本，内容繁杂。 小秋儿一看密密麻麻的书脑袋就疼，平时她最喜欢看画本，今夜可够受苦的，而月暮微只拿了几本花界的书带回去。 铛！“第三试！智试！” 二十五人分列五场，抽签排序，考题各有不同。 铛！“花界妙识第一题，什么草两边倒？” 小秋儿一敲牵牛铃，“墙头草！” 铛！“扶芙仙子加一分！” “第二题，白萝卜喝醉了，会变成什么？” 铃铃铃~又是小秋儿，“胡萝卜！” 铛！“扶芙仙子得两分！” “第三题，最不讨人喜欢的花是什么花？” “没钱花！”“扶芙仙子得三分！” …… “扶芙仙子花界妙识类，得满分十分！” 众人…… 月暮微…… 台下大跌眼镜，确实是妙…… 铛！“咬文嚼数类第一题，多少钱最不值钱？” 铃铃~月暮微抢铃，“一文钱” 铛！“玉茗公子得一分” “第二题，一二五六七**，打一成语” 铃铃~月暮微手快，“丢三落四” “第三题，一加一等于几？打……” 铃铃~有人抢到，“等于二！” 铛！“打错扣一分！打一成语”， 铃铃~“不三不四”，声音慢条斯理传来，又是月暮微。 “一，三，五，七，九！打一成语” 月暮微刻意等了一下，无人应答后，他折扇一开：“天下无双” 众人…… “古今往来类，第一题，昔日战神皓灵王的真实姓名” 铃铃~有人回答道：“术溪” “第二题，上任花神曼陀罗以什么绝尘花界？” 铃声四起，还是那一人抢到：“毒术”，此人声音冷冷清清，醇厚响亮，身旁一把木雕剑极为雅气，白衣阙阙，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眉目剑星。 “梅公子得两分！” “第三题，古昔孩闹怕蛟龙，今时孩闹怕什么？” 周围铃声不断，前方一人答道：“忘川大凶！” 霁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昨夜备的那些修炼，卜算，道法书通通没用，这花界无军，也是疏于疲懒，随后又腹诽了句：真真是一帮不爱读书的刁民。 她安慰着自己是活了十万多年的真神，台上月暮微含笑的眼神洒望过来，口型说的是：神尊深明体察，不必在意，霁泽看懂后将目光闪到一边，仪态端庄，置若罔闻。 后面又出了几道有关修炼的类目，两人纷纷得分不少，小秋儿总算没有白熬夜。 今日人少，等了片刻枫叶便亮了。 智试榜上十二位，第一名玉茗公子，第二名梅公子，第三位扶芙仙子。 霁泽松了口气，还算顺利，紧接着下方浮现一行字： 三日内，民众投票，每人一票，十二进六，花宫争冠！ 霁泽又压上来口气，小小花界，破事忒多。 “我看今年梅公子势头很足，他潜心修炼多年，一手剑术枯骨生花，冷冽绝尘，我压他一票！” “唉~梅公子为人孤傲，只追求剑术修道，不像是爱管花界闲事儿的人，我看他不一定适合当花界统领，我还是更看好千颜牡丹，我投她一票！” 众人挤在一块商量着，最后纷纷投向自己中意的人选。小秋儿看着年纪轻轻又初出茅庐，第一次在大众面前露相，人缘方面倒是吃了亏。 月暮微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比完留下句有事处理便不见了踪影，倒是有不少迷花姑娘们支持他，不过大多数都只是在观望。 霁泽罕见地起了个大清早，她伸了个软腰，乌发前垂，打开窗子传来一阵热闹声，小秋儿从一面扇里冒出来头，“真神，前院有参选的人在比试音律呢，好多人都在看热闹！” “难怪一会儿羌笛音，又一会儿琵琶声，这般早便开始拉起了选票，着实吵人”，霁泽揉了揉太阳穴，她在上居寒过得一向慵懒，这几日东奔西跑委实吃不消，嘱咐一番后，关紧窗子又睡了个回笼觉。 萤星繁东奔西跑了一上午，总算凑齐了东西，他清点后琢磨着差不多，在路上买了些茶点带到酒坊，霁泽刚好睡醒。 “真神，听说千颜牡丹今天上午跳了一上午,目前就她得票数最多，我们要不要也去试试呀？”小秋儿吃了口甜心酥，剩下的大都是霁泽喜欢的清淡口味。 萤星繁拖着腮把弄着随身玉佩，歪嘴一笑道，“要那作甚？哗众取宠，若得民心必顺民意，轻歌曼舞皆是浮华，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百姓真正所求，神尊，我说的对不对？” 他一脸得意地看向霁泽，“嗯，正解”，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后，笑得更灿烂了，“我已经按照神尊的嘱咐，集了一仓米粮，小吃货，跟我走”。 小秋儿擦了擦嘴，“去哪？” 他站起来一拍桌子，“本官摇了一帮兄弟，来帮你这小莲花行铺施粥！” 小秋儿一惊，“啊？” “真神，你好好休息，我们走啦”，说罢拽起还在发愣的小秋儿，一溜烟不见了。霁泽抿了口茶，淡淡地打开了月暮微寄来的信筏。 风和日丽，一片绿野。 一众便衣小队扛着锅碗米粮走在丛林路上，不缓不慢。 “行铺施粥只在人间听过，这里从来没有过，我们花界有这么穷吗？”一清丽女子搁在队伍中央十分扎眼。 萤星繁哼了一声，“你往前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小秋儿闻言一看，正是那位深沼霸主食人花君，他久居泥沼，少有人搭理，现在正在一泽潭中原形毕露清洗伤口。 他听到动静，血口一开，吼~瞬间花梗爆起，张牙舞爪地俯视着众人，“你们来做什么？” 萤星繁扫了扫身上了水渍，心平气和道：“有伤就不要发这么大火气嘛，小心伤口崩开啊”，他说完晃了晃手里的烧鸡，朝空中一丢，霎时出现一群脏兮兮的小食人花争相抢夺。 小秋儿吓得连忙后退，这群瘦弱的小家伙吃完竟朝她手里的烤鹅跑了过来，她赶忙一丢，又是一顿争抢。 “你们食人花族是花界唯一的荤食种族，族群庞大却只能靠蚊蝇填腹，时而还会与其他族类发生冲突，知你过得不易，所以来帮帮你”，萤星繁带着笃定的眼神，抱胸看着上方怔怔的身影。 霁泽在后面跟了一路，看着众人被带进沼窟去后平安无事地出来，知是妥了，萤星繁还在在前面双手背头跟食人花君有说有笑的。 临近傍晚，东南西北四街出现了长长的队伍，还有深野沼林里，“扶芙行粥”的声音一时间传遍了花界。 起初还有人闲说夺人风头，卖弄而已，但两日过后，不仅队伍越来越长，还有不少人学着小食人花们，也跟在小秋儿后面帮忙。 深夜里万籁俱寂，小秋儿一身快要散了架，霁泽帮她疏了疏筋脉，问其感受。 小秋儿趴在床上，沉思良久，“管理一方确实与我想象中不一样，先前我以为花界民众无忧无虑，亲身接触后才知道有多少不易。 石榴花族多子多孙不好养活，食人花族食性不同总受排挤，昙花一族凋零过快不善经营。众多花族看似风光实则各有困苦，难怪我父王常道：高位者不可眼高手低，要深入民境，方有会意”。 霁泽垂眸一笑，“若知如此你仍要继续吗？”小秋儿郑重地点了点头，突然窗子被风吹开了一扇。 小秋儿刚要爬起来歪头瞧，霁泽挥手送了她一缕清梦，淡淡道：“睡吧”。 窗外吹进来一道风信，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