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棵树》 第1章 第 1 章 232城一号坑 这是任泽被清道夫小队开除后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232城外，他穿着从地下城高价租来的二手防护服，一点点地挪行在这个传说中最大的深窟内。 这个深窟原是不允许星城小队擅自开采的，不过他都已经被开除了，与其因为没有收入而被饿死，还不如下来看看，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捡些漏。 不知不觉，任泽已经沿着洞口越走越深，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黄紫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即使打着强灯也很难看清前方的情况。 那是毒气，是任泽从第一次下洞时就被千叮万嘱不能吸入的气体，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却看见过队友因不小心吸入而瞬间毙命。 他将二手面罩再一次扣紧，摸索着岩壁，试图在周围再找到些晶煤原石。 晶煤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能源，上到首城的那些高官贵胄，下到他们最底层星城的贫民百姓，家中都离不开的玩意儿。 清道夫小队的任务就是在这些深窟中捡些剩下的原石，再根据数量兑换工资。不过如今官方的渠道他怕是走不通了，他回去后只能去地下城里找些黑贩。 抬头看看前方愈发浓密的毒雾，再看看空空如也的背包，任泽又叹了口气。 “咦——” 突然，他看见了前方地上有个什么东西，正亮晶晶的，幽幽的冒着绿光。 任泽知道在深窟里看见异常应该扭头就跑，但他实在是忍不住——这太像高品阶的晶煤原石了。 他蹲下身，捡起那个东西来回看了看，往防护服上擦了擦，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面罩没有漏气，才敢确定——这真的是晶煤！ 肯定是首城那群人漏下的！ 任泽大喜，趴在地上，双手并用，撅着屁股不顾形象地向前爬去。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出门前阿姑的祷告起了作用，任泽没爬俩步，竟然真的又看见了一块！ 又是绿色的！ 他们从前只能捡到些灰色的普通原石，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看见了俩块高阶的彩色原石！ 任泽又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确认这不是幻觉后才安心地把俩块原石放进自己的背包。 氧气还剩下三分之一，手腕上的红灯已经开始闪烁，不过任泽还是不甘心。 他舔舔唇，估摸了一下洞口的距离，决定再向前一百米。 就一百米…… 任泽继续向前爬去，在第九十米处，他发现了下一块儿晶煤。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用肉干吊起的狗，明明知道前面危机四伏，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一点。 氧气的红灯已经开始急速闪动，他一咬牙，决定向前最后二十米。 十五……十……五…… 任泽刚准备返回，就看见了前方地面处折射来的绚彩的光芒。 即便实在浓雾重重的洞里，那光也迷得他睁不开眼，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快爬俩步，迅速上前。 一颗、两颗……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咚咚”的加速声，也知道激动的情况下氧气只会消耗的更快。 但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说不定今天回去，大宝就可以准备手术了！ 一连捡了四五颗，任泽摸索着还想继续，却突然摸到了一团柔软——是人的手。 深窟里有死人实在是太正常了，看来这晶煤应该就是从这前辈的背包里掉出的。 知道了晶煤的来处，任泽反而松了口气。 他伸手挥了挥周围的毒气，顺着那人的手缓缓上摸，想要搜寻他的背包 ——要是能找到多余的氧气就更好了。 任泽知道自己有些贪心，但今天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他忍不住还想要多要一点。 他调整了姿势，跪坐在那人身旁，一手握住那人的手，另一只手顺着那人的身体缓缓向上，想要将他翻过身来。 忽然，他看见了幽幽的金光。 仅一秒，那道金色就变成了黑色的瞳仁，他听见了那人开口的声音。 “你是谁？” 慵懒的女声配合上指尖传来的那奇异触感，任泽大脑“嗡——”的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就已经带着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了好几米。 深窟中到处都是毒气，除了活人，它随时可能刷新任何东西。 他听见那人嗤笑一声，捡起了他散落一地的高级晶煤，走到他的面前。 女人年纪并不大，披肩的白色长发，配上一身白色长裙，像极了传说中的女鬼。 她蹲在他的面前，举起晶煤，“你的？” 任泽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忽然想到河神与金斧头的传说，害怕自己无论回答什么，下一秒都会被这白衣女鬼砍成臊子。 他吞了一口唾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你……你是活人吗？” “不然呢？” 林木扯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她在任泽即将触碰到晶煤的前一秒将手收了回来，半蹲在地上盯着任泽，“你要这东西干嘛？” 任泽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漆黑一片，除了茫茫的毒气，甚至看不清一点洞口的方向。 “说话。”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任泽的心思，站起身，踩住他的小腿，用那晶煤敲了敲他的面具。 任泽闭眼，感觉自己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哪里还有人会不认识晶煤？！这难道不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吗？ 怪不得首城的那群人不让他们下这个深窟，原来现在洞里还有这样的幻境。 他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小腿处传来的疼痛。 小腿上的力度还在渐渐加重，任泽再也忍不住了，举手喊道，“我说，我说，这叫晶煤，是目前唯一的能源。” 对面的女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晶煤，“很值钱吗？” “当然。” 任泽额头上的冷汗冒得不停，他能清晰地听见那人鞋底在自己防护服上反复摩擦碾压的声音，也能听见无数的痛觉神经小人在脑海中尖叫的声音。 他掐了自己一把，用最后一丝理智，开始琢磨女人刚刚的话。 任泽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彩色的晶煤，你几乎可以用它换到任何你想换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对面的神情有了一丝疑惑，“你也可以？” 任泽的脑袋卡了壳，来回念叨了俩遍也没明白这句话该怎么理解。 他愈发确定了自己是吸入了毒气，如今怕是离死不远了。 他脑袋一歪，试图装死。 “我的意思。”林木用力拎起了他低垂的脑袋，“我要用这些石头，雇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什么？” 林木没有解释，只是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高阶的晶煤，在任泽面前一点一点的撒下，“够吗？” “够！够！够！” 任泽的眼睛都快看直了，他没想到自己临死前还能见到这么多的高阶晶煤。 这哪里是来雇他，这买他的命都够够的了。 腿上的压力倏地一松，任泽直接调转了方向，冲着林木跪倒在地，“老板，从今以后您就是我老板了。您要我做什么？” 林木微微勾起嘴角，“帮我找个东西。” “好说好说。” 任泽拍拍胸脯，直勾勾地盯着林木的口袋，“我从小就在地下城长大，这世上的东西，只要老板您见过的，就没有我找不到的。” 这话其实掺了不少水分，不过死到临头，吹吹牛皮也不算犯法。 要是能再多要些晶煤就更好了。 到时候放在自己的背包里，等后面的小队帮他带给徐阿姑他们，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林木似是信了他的这番话，她伸出手，将任泽从地上拉起。 她刚想开口，就被他手腕上突然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滴滴滴——”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红灯，任泽手腕上的氧气仪开始不断发出警告。 林木：“这是什么？” “什……” 任泽刚想低头，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深窟外的氧气含量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好歹没有了毒性。任泽醒来的时候，林木正坐在他的身边，敲着俩块晶煤玩儿。 二人坐在一处高高的山顶，远方隐约还能瞧见灰白色的232城。他们的脚下除了岩石，就是深不见底的深窟。 任泽检测了一下空气质量，确定无毒后才摘下面具，“你……你不是幻觉？” 林木回头，挑了挑眉。 任泽这才发现她的年级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小一些，看上去只是刚刚成年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娃娃脸，就连臭脸都像是在卖萌—— 如果他刚刚没有被她差点踩断腿的话。 “看什么呢？” 林木不喜欢这样打量的目光，她微微眯眼，琢磨着怎么将这人双眼剜出，才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等等——” 任泽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涌动的危险，大喊一声，“老板，咱们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吧？” 林木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绿色晶煤，扔了任泽手上，“醒了就出发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不用叫我老板，我叫林木。” “好的，老——林小姐。” 任泽小跑两步追上了林木，“林小姐是从首城里出来的掘影者吗？进深窟都不需要防护面具。” 林木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但她还不想暴露自己。 她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任泽没有起疑，谄媚地笑了俩声，“任泽。” “好名字。”林木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继续问道，“你说的那里，真的什么都能找到？” “额……” 任泽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吹下的牛皮，悄悄看了一眼林木，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闪闪发光的晶煤。 首城里的人，应该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吧？还有什么是要来外面找的？ 林木跟在任泽身后上了他的二手车，她没见过现代的汽车，对着驾驶位的仪表盘充满了好奇。 “滴滴滴——” 警报声自俩人进入车内就开始不停鸣响，直到林木蹙眉，任泽才连忙帮她扣上安全带。 首城里的人都这样？连系安全带都不会？ 任泽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但是他没进过首城，也没见过里面的人出来。他们星城里的人，对于首城唯一的了解，就是网络上那群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联邦发言人。 俩座城里犹如云泥之别，如果说首城里的全都是些高高在上的，有权利享受真正生活的“人”，那他们星城里的就是些低贱卑劣的，只配苟活的畜生。 更何况他还来自232城。 不过这些都是网上说的，他们连首城里的人都没见过，自然也没有真的比较过。 任泽用余光偷地瞟了一眼林木，女孩儿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假寐，除了一头白发有些显眼外倒也没看出和他们哪里不同。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林木睁眼，目光顺着后视镜又盯了回来。 任泽连忙垂下眸，轻咳一声，“林小姐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它很小。” 林木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用手比划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很小，只有手心那么大……很可爱。” 任泽“嘶”了一声，“太小了会不会不好找？” “不会。”林木摇了摇头，“我和它有感应，如果它出现了，我不会感觉不到的。” 任泽：“它叫什么？” 林木顿住了，她在脑海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没事。”任泽摆摆手，反正能感应，只要带这个大小姐去城里转一圈不就得了？ 他看了一眼手心闪闪发光的晶煤，只要钱到位，让他陪她把所有星城都走遍也没有关系。 任泽的车没有正规的出城证件，还没进城就被门口的检查官拦下。 往日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给些灰色的普通晶煤作为贿赂，可今天…… 任泽偏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林木，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了有钱人的烦恼。 前方的车辆已经顺利通过，警卫员没有扫描到他们车上的编码，敲了敲窗。 林木被这声音震醒，她眯了眯眼，看向窗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任泽的大脸吓了一跳。 “我来，我来！” 任泽呲着牙，满脸堆笑，转眼又换上了一副泪眼花花的模样，给窗户开了条缝。 “大哥。” 他带着丝丝哭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拇指大的灰色晶煤，“今天收成不好，只找到这些。” “就这么点？”那人挑了挑眉，“你可知道无证出城要罚多少？更何况……你们是俩个人吧？” 任泽将自己的包打开在那人面前抖了俩下，“不瞒您说，我家小妹妹今天第一次出城，就是带她出门认认路，下次，下次我们下洞，一定给大哥补齐！” “你妹妹……” 警卫员向里看了一眼，见到里面确实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木木的小姑娘，吹了声口哨，“小妹妹，给哥笑一个，今天就放你们过去。” 任泽听闻这话俩眼一闭，哆哆嗦嗦地回头，想要给林木使个眼色。 林木虽然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从晶煤跳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喜欢那人的语气，不过初来乍到，她也记得姐姐教她的礼貌。 任泽回头的时候，林木已经乖乖地咧开了嘴，露出了自己白花花的俩排牙齿。 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那警卫员却笑出了声，挥了挥手，放他们通行。 “抱歉。”任泽关上窗就开始道歉，“我平常只会准备单人的通行晶煤，今天又实在没有见到普通晶煤，老板您别生气。” 林木没有理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小本本在“唰唰唰——”地写着。 任泽偏过身子，废了半天劲才看清上面的内容，竟然是—— “露牙，好用。” “噗——” 任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但是接收到林木眼刀的下一秒又恢复了原样，调整了表情认真地开车。 任泽平常喜欢走小路，那里直通232号的内城区，不过今天，他鬼使神差地调了个方向。 小路有小路的好，那里近，而且快，只不过会时不时会飘来些恶臭，偶尔还能见到些男男女女在做些奇怪的事情。 或许是虚荣心作祟，他也想让这首城人见见他们232城的实力，所以选择了总督府门口的那条大路。 “这里是我们232城的中心大厦…… “这是清道夫的总部，和首城的掘影者差不多，你们负责寻找和开采深窟，我们负责替你们收尾…… “这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商场，不过真正的好东西还是要去地下城找。” 任泽边走边介绍，最终将飞行器停在了总督府的门口——那是232城的门面，也是他能想到的城里最气派的建筑。 总督府的门口的广场是被光洁的大理石板铺满，那里每天都会有人来为这些高级的地板进行抛光打磨，后面的府邸更不必说，气派巍峨，据说里面每一个家具都是天价。 任泽：“老板，咱们下一步去哪？是先吃午餐还是去地下城？” “在这吃吗？” 林木指了指窗外，马路的对面是一栋三层建筑，她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只是感觉有些冷清。 任泽好不容易强撑起的一点面子被林木一句话残忍撕开，他青着脸，没有说话。 他都不敢想象首城人过得到底是怎样奢靡的生活。 林木哪里明白任泽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没听见应答，补充了一句，“怎么感觉好像没人？” 任泽摇摇脑袋，索性直接坦白，僵着脸说道，“这里是总督府，不是吃饭的地方。不过我知道一家馆子，是我阿姑开的，周围环境……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味道特别好。但这饭钱……” 他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望着林木。 林木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彩色晶煤，扔给任泽，“够吗？” “谢谢老板！” 一拿到晶煤，任泽心理也平衡了，也不仇富了。他仔仔细细地将晶煤擦了一遍，和其他几块儿一起包好，装进了口袋。 徐阿姑的店在老城区，通往那里各种小路蜿蜒起伏，原本还算清新的空气中也开始逐渐弥漫起奇怪的味道。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酸臭味就熏得林木眉头紧皱。她还没走俩步，就感觉脚下一紧，俩脚重得走不动路。 任泽走在前面，急匆匆地想跟阿姑分享晶煤，没有注意到身后停下的林木。 林木低头，是俩个面色潮红的男人，躺在地上一人一边抱住了她的腿。 汗液和酒臭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熏得林木睁不开眼。而就在距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还有一摊俩人刚刚制造的新鲜的呕吐物。 林木原想喊住任泽，一抬头，发现他已经在店里和穿着围裙的女人聊的热火朝天。 她眸光一沉，轻轻抬起右脚，猛地一踹。 如果说进城时的笑容是她给这座城市的尊重，那如今一路走来，她觉得自己也可以不必礼貌。 “砰——”的一声，男人已经砸到了十米外的墙上。 趴在林木左脚上的男人被这巨响震得瞬间惊醒，原本还在脑子里中晃荡的酒精瞬间蒸发，他忽然清醒，在这个白发暴力女看向自己前，“蹭蹭蹭——”的向后退了三四米。 店里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不少顾客也都纷纷探头来看。 目睹了全程的徐爱梅：“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首城来的新老板？好厉害！” 任泽回头看了一眼，抿着唇，指着自己的脑子，摇了摇头。 徐爱梅笑了，接过了任泽递来的晶煤，只留下了俩块儿，将剩下的又退了回去，“小姑娘年纪不大，又从首城过来，难免不适应我们这边的习惯，你别总骗人家。” “是她自己给我的好不好？！”任泽不服气，摆了摆手，“您别管了，先给我打包俩份营养膏吧，我带她回去吃，别回头把您这店砸了。” 徐爱梅的店是卖营养膏的，不过和超市里的那些速食产品不同，她会用浓汤将营养膏先化开，再加以秘制的作料重新调味，让原本无聊而又干瘪的营养膏重新变成一道美食。 徐爱梅也总喜欢创新，喜欢研发些新奇的口味，虽然偶尔也会难以下咽，但店里的价格仅比普通的营养膏贵上那么一点儿，所以生意向来很好。 即便是对吃喝没什么要求，住在附近的人也很难拒绝这样一碗物美价廉的营养膏。 “好好好。” 徐爱梅擦了擦手，给任泽取了俩份味道不同的营养膏，怕他不够，又加了俩块饼，从冰柜里拿了俩瓶薄荷水，一同递给任泽，“咱不缺钱，你把多的晶煤还给人家。” “怎么不缺？！”任泽是真不理解他阿姑这倔脾气，他瞥了一眼林木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不缺，大宝缺，大宝还等着钱去做手术呢。” 徐爱梅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任泽摆摆手，一溜烟跑出了面馆。 他出来时，林木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如今的这个街道和她想象中的相差甚远，灰白色的路面和楼房延伸得很远，但除了满地的垃圾，视线中看不到一点儿生机。路边的行人稀稀拉拉，一个个要么就是形如槁木，要么就如同那俩个大汉一般，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直。 明晃晃的阳光直接晒在她的身上，林木的额头冒了一些细汗，她突然有些生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第3章 第 3 章 “等急了吧。” 任泽从林木依旧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看出了些愠色，他拧开一瓶薄荷水递给林木，指了指楼上，“店里人太多了，去我家吃吧。” 林木接过薄荷水，嗅了俩下，没喝。 任泽的家就在楼上，二楼是徐爱梅和徐大宝的家，三楼就是他的住处。 原先三楼还只是一处杂物间，还是任泽成年了以后，徐爱梅特地替他收拾出来的，说是方便他以后带对象回家。 任泽对恋爱倒没什么兴趣，不过他确实需要一块地方来放他那些从地下城捡来的破烂，所以也没拒绝。 “抱歉，有些乱。” 任泽推开门，刚想回头和林木解释，就听见“砰——”的一声，放在门后的足有一米八高的肌肉娃娃直直地向他砸来。 任泽脸色一变，他趁着林木还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娃娃塞进了身后的衣柜中，然后冲着林木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你坐。” 林木挑了挑眉，没有继续探究，只是绕过了地上七零八碎的杂物，踮着脚，坐在了楼下餐馆同款的折叠桌旁。 任泽的家并不大，约莫只有二三十平，除了床、衣柜和那个折叠桌外，地上全是一些林木叫不上来的东西。 她坐在那儿看了半天，捡起了一个拖着长尾的小灯泡。 任泽趁着林木没注意，背过身去，用了一个布包将今天捡到的晶煤全都装了起来，只留下了俩块儿等着下午去地下城内兑换。 他藏好了晶煤，看林木还在研究那个灯泡，忍不住开口解释道，“这是地下城的安叔发明的，他想通过晶煤实现直接供电，可惜还没实现。” 林木“哦”了一声，又从地上换了一个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任泽正在替她摆餐具，看到她捡起的东西，脸“蹭”的一下烧得通红，连忙扔下筷子从她手里夺过了那个玩具，“和刚刚那个东西一样……我们城……这个行业很赚钱，我就是想琢磨琢磨，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转过身来，“什么？” 任泽也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低着头，一时不知道是该不该说。 “抱歉。”林木咬了一口饼，“我在那个洞里睡了太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说的话……我很多都听不懂。” “啊？” 这次轮到任泽傻眼了，他还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呢。 不过也是，那洞里毒气弥漫，她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谁知道是不是哪里碰到了脑子。 还有可能是被队友阴了一道。 想到这里，任泽突然有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情，他脸上的潮红褪下了一点，轻咳俩声，“你有哪里听不懂的，只管问我就行。” 林木开始回忆，“星城……首城？” “你说那个啊。” 任泽拿起一块饼，将中心掏了个洞，“假设这个饼就是我们现在的大陆，中心的这一块儿地方呢，就叫首城，旁边这些散落的芝麻呢，就是我们星城。星城，顾名思义，就是星星一样散开的城市，只不过我们没有具体的名字，一般是以编号命名，像我们现在这里，就是232号城。” ——也被称为星城中的贫民窟。 任泽没提后面这句，他喝了一口薄荷水，观察着林木的表情。 来到232号城的大多都是些可怜人，或是像他一样的孤儿，或是像徐爱梅那样拖着生病儿子的母亲，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这里大多的人们要么整天醉生梦死，不分朝夕，要么就是打坐修炼，妄想移民首城。 “首城……” 林木嘀咕了一句，没有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你不喝吗？”任泽看了一眼林木的薄荷水，“很好喝的，据说可以唤醒人体内晶核能量。” 薄荷水其实原名并不叫薄荷水，似乎是叫什么精神营养液，只不过它酸甜口里还带了一点点的凉意，再加上价格便宜，才渐渐被人这么称呼。 有传言说，232城这些年能够成为移民首城最多的城市，就是因为这里盛产薄荷水。 任泽虽然觉得这个说法神神叨叨，不过这玩意儿确实好喝，喝了一瓶总还想喝，所以他也总是成箱成箱地往家中搬。 “晶核？……” 林木又听到了一个新词汇，疑惑地看向任泽。她把自己的薄荷水推向任泽，摇了摇头，“你喝。”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任泽“嘿嘿”俩声接过她的薄荷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继续解释道，“他们都说有晶核的人可以呼风唤雨，有超能力，不过我长这么大没见过。” 他觉得那就是大人拿来骗小孩儿的理由，如今科技社会，哪里来的这么多妖魔鬼怪。 “老板。” 任泽看了一眼林木面前已经空了的碗，眯着眼，讨好地笑道，“咱们过会儿去地下城看看，那里东西多，老板您要不要换些钱？看上什么东西您也可以自己买。” 林木有些疑惑，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晶煤，“这石头不行吗？” “这哪行？！”任泽笑嘻嘻地从她手里夺过晶煤，数了些现金递到她的手里，“普通人哪有资格直接使用晶煤交易，最多在进城口那些地方偶尔用用。老板您先用现金，下午给您先买一个脑机，到时候不够您再来找我换。” 林木点点头，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这石头，只要能找到那东西，她全都给他也无妨。她张张口，还想说话，却又突然瞥见了他手中的薄荷水，低下头，沉默地吃了口营养膏。 她不开心。 这里的一切和姐姐说的都不一样。 姐姐描绘的世界应该是绿草如茵鸟语花香，到处都是鲜花与青草的芬芳，而不是像这样到处弥漫着恶臭的污水，连一棵树一株草都看不见。 她不太想跟这个无知又贪婪的人类理论，等她找到了那东西和姐姐，完成了任务，就回家睡觉。 俩人吃饱喝足就决定上路，任泽从面馆又拿了俩瓶薄荷水，开上了他的二手车，载着林木直奔地下城。 地下城在城市的最西面，那里是由从前的一个深窟改造而成，下面原先住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大多身无分文，想要什么只能靠彼此相互交换。再后来，那里就变成了有名的黑市，市面上找不到的东西在那里多少都能碰到些线索。 地下城依崖而建，自上而下一共分为五层。除了底层，每一层都是用铁皮围成的走廊。走廊不算太宽，除了各家的店铺外只留出了一条窄窄的走道，中间有足够大的空隙让底层也能看见夜晚的星空。 任泽带着林木先在一层转了一圈，替她购买了一个最新款的脑机，又教给她一些最基本的功能。 “一层和二层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不过二层应该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任泽又想到了家里的那些玩具，清了清嗓，继续说道，“三层主要是一些进入深窟的设备，这层也可以用晶煤换钱，不过那里的人喜欢看人下菜，你要是缺钱找我就好……” 林木没等他说完，摇头道，“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这么快？！”任泽诧异，“下面有五层，你确定你都能感受到？” 林木点了点头，趴在路边的围栏上，指了指最后几层，“下面……有什么？” 她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但她也能感受到下面隐隐的能量波动。 那里似乎很奇怪。 “那里什么都卖。”任泽摇了摇头，"我可以带你下去看看，但是咱们不能硬闯。" 林木点点头，俩人沿着崖边的台阶一路向下。下到三层时，任泽让林木在原地等他一下，他要去还防护服。 “这里千万不能打架。”任泽再三叮嘱道，“三层有许多从前清道夫队里退下的老兵，你打不打的过先不说，惹一个就相当于被全层拉黑。” 她被拉黑就算了，他以后还得指望着来三楼换晶煤呢。 林木点点头，扬了扬脑机，表示自己有数。 目送任泽离开后，林木又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唰唰——”俩笔写下了几个字。 她将本子收进口袋，在三楼漫不经心地闲逛起来。 如今刚过午后，整个地下城都显得略微冷清，许多店家都躺在摇椅上休息，见一个小丫头独自闲逛，大多连声招呼都不愿意打。 林木也不在意，她边走边逛，看到了许多在洞里看到了的装备，她看见了任泽当初身上穿的全套的防护服，还有比任泽背的氧气罐更为高级的净化装置，还有…… 林木踮起脚，试图想要扒拉出货架里面的东西，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袁锦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小妹妹，你是要这个吗？” 眼前的女人比林木高了一个头不止，留着利索的寸头，左耳上方似乎还剃了一个动物的样式，不过林木不认识。 她没有开口，点了点头。 “那你还真识货。”袁锦笑了一下，点了点林木的脑袋，“不过这可不是小朋友可以乱动的。” 林木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脚下暗暗蓄力。 她突然想起任泽的叮嘱，卸了力，学着入城时龇牙的模样，“我就看看……姐…姐姐。” 林木已经很多年没有唤过这俩个字了，但是那个人教过她，适当的服软可以帮她少很多事。 这招确实好用。 对面的袁锦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洋娃娃似的姑娘，递给她时还趁机戳了戳她的脸，“那你小心一点，好吗？” 那是一把手□□样的武器，中间枪膛的部位由彩色的玻璃制成，后面的部分虽然看不清内部结构，但是林木能感觉到里面精巧的能量流动。 林木抬头，"姐姐，它叫什么？" “它啊……” 袁锦挠了俩下脑袋，半天才回忆起来，“它学名叫晶能波发射器，不过我们一般都叫晶核枪。” “晶核枪？”林木垂眸，“姐姐，你能用一下给我看看吗？” 袁锦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苍凉，“抱歉呢，我只是个普通人，用不了这种武器。” 林木：“那我可以买下它吗？” “小妹妹。” 袁锦把枪又放回了原处，捂着额头叹了口气，“这是武器，是要有晶核的人才能用出来的，不是买回去琢磨俩天没兴趣就可以扔掉的玩具。”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晶核？" 林木死死地盯着袁锦的眼睛，“要是我能用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