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 第1章 第 1 章 宿舍楼的窗户玻璃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许溯挂着耳机，左手单手拿着本《理论力学》，右肩搭着书包，脚步轻快，穿过林荫小道和挂着藤萝的连廊，往公教楼4楼的地方走去，那里靠窗的视野最好，光线充足，是他自习的“老据点”。他刚午休结束，路上还在超市买了瓶冰水，正是脑子清醒的时候，精神异常亢奋，这时候，他喜欢找个人少的地方，一头扎进题海里，或者安安静静地学会儿东西。 一晃神，快到饭点了，许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心满意足地起身打水，准备休息一下就去吃饭，就在他在打水的区域放空自己眺望窗外的风景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溯哥？发什么呆呢！” 同时一只大手重重拍在许溯的肩膀上。 许溯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扔出去。回头一看，是室友李珃。 “吓死我了！”许溯没好气地压低声音，“干嘛？” “找你半天了祖宗！”李珃赶紧掏出笔记本，“老李那个课后思考题，第三四问卡死我了！明天就得交，给你发消息石沉大海，振哥说你在公教楼，我就来碰碰运气……帮帮忙，五分钟，就五分钟！” 许溯无奈，只好站在走廊充当临时讲师。好在李珃悟性不差，几个关键点一点就透。 “谢了溯哥！大恩不言谢，走，食堂，我请！”李珃双手合十，一脸感恩戴德。 “行，我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许溯转身回教室拿包，李珃站在教室后门等着，转头瞥见了另一间教室里的一幕场景，拿起手机拍了一下，并发到了宿舍群里，并评论：公教楼发现一枚好看的妹子。有人回：你这角度行不行啊，有没有正脸照？ 这时候许溯已经背着包出来了，李珃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许溯，压低声音，下巴朝斜对面的教室努了努。许溯顺着他指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间教室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她独自一人，微微低着头，柔顺的头发垂落颊边，正专注地看着摊开的书本。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线条优美、肤色莹白的小臂。 “啧，长得真不错，气质也好，安安静静的。”李珃带着点惯常的调侃意味，“不知道哪个院的……溯哥，一看就是你喜欢的类型。” 许溯的目光在那抹浅蓝上停留了几秒，确实，女孩专注的侧影有种独特的气质，可惜此刻，他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给李珃灌输的复杂公式，加上饥肠辘辘，这份惊艳感转瞬即逝，并未在心里激起太多波澜。 “还行吧。走了，吃饭要紧。”许溯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拽着还在探头探脑的李珃往楼梯口走去。“没事，我已经拍下来了，后面有缘自会相见。”李珃笑眯眯地举了举自己手机。 那个坐在阳光里的安静身影，就像一幅被匆匆掠过的画，只在许溯的记忆中留下一个模糊而美好的剪影。 第2章 第 2 章 林安之给人的感觉是很柔和的，脸型方圆却小巧，笑起来的眼睛弯弯的，她的生活很规律，早上五点四十起床去操场跑步锻炼，回来洗个澡差不多七点半，再去食堂负一吃个酱香饼配西红柿鸡蛋汤的早饭，偶尔换换口味吃笼一口滋水的灌汤包和豆浆。白天有课时上课，没课时就去教学楼或者图书馆自习和看书。时不时被室友拉着一起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当别的新生已经忙碌于各种社团活动和学生会工作中时，林安之不紧不慢，活在自己世界的节奏里。大一上学期，林安之的专业课成绩排名第二。别人谈起她时，总会说：林安之啊，学霸呗，但就是感觉对啥都淡淡的，有点不太好接触啊。但只有林安之的几个室友们知道，林安之只是不主动社交，也不八卦，但会默默地给她们占上课的好位置，考试周的时候不厌其烦地给她们讲题……大家早就看透林安之是冰山美人的外表，古道热肠的内核，只是不熟的人无福消受。 第一次让班级乃至学院里的同学记住林安之的，是院运动会。 起因是五月份要办校运动会，各个学院相继举办院运会想提前选拔出一些参赛的种子选手。化院的比赛是在三月的某个周日，一天完成所有项目。 林安之在女子一百米预赛第三组，遥遥领先拉开第二名足足十来米远，看台上的室友顾从惜、胡可微、秦澜澜都惊呆了。然而成绩公告却显示她未进决赛。众人惊愕未消，她又在200米预赛中拿下总名次第一。巨大的反差让班级同学坚信100米成绩有误。当林安之正专注准备4x100米决赛时，顾从惜、秦澜澜已联合班长李凯等人找裁判组理论。而争论焦点无非是：200米冠军怎可能100米决赛都进不去？领先优势如此巨大，秒数怎会相差无几？裁判组以“统一听枪计时、需视频证据”为由维持原判。 刚跑完接力的林安之被胡可微拉到现场，就听到现场吵吵嚷嚷，混乱中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既然谁都不服气，让你们班林安之再跑一次一百米不就行了吗？”李凯听到觉得也未尝不可，但顾从惜又说：我们安之刚跑完4x100米接力，体力跟早上一开始能比嘛？又有别的班级的人说道：“对对对，那如果林安之跑了一个成绩，其他所有人的成绩都得重算，这算怎么回事嘛，都快闭幕式了。” 听完情况，林安之问胡可微：“现在团体总分如何？”胡可微回道：化工班位居第二，落后第一名5分。她想了一下，然后跟班长说了一段话，李凯问：“你确定吗？”林安之点头，李凯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去说吧，我们都相信你。”随即林安之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足以让每个人清楚：“能不能这样，原来100米决赛成绩继续保留，但我再跑一次100米，我一个人就行，如果我跑出来的成绩，比她们都快，就按照第一名的成绩给我们班级加分，如果我没跑得比第一名快，这件事就算了。” 如此真诚，学生会裁判组的众多干事和在场的同学都觉得可行，暂居第一名的化学2班即使不乐意，迫于压力也只能同意，学生会主席和体育部长还是找来了男子百米冠军陪跑作为参照。林安之顶着刚结束接力的疲惫，站上跑道——13.9秒！ 比上午第一名足足快了0.5秒！三取中的计时结果无可争议，连对手班级也心服口服。化工班因此反超，夺得团体总分第一！颁奖时，全班沸腾，“林安之！林安之！”的呼喊响彻全场。班长笑着让她代表班级上台领奖。 院运会之后，她的生活热闹了一些，有很多之前不熟悉的同班同学会来找她问问题，上课分组作业也会主动来申请一组，林安之一开始也有些不习惯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示好，总是会脸红和紧张，但面对专业课，她又能很快进入状态，不受外界的影响。 后来也有人觉得林安之其实长得很好看，偷偷给她塞纸条。林安之的室友顾从惜看到后也忍不住调侃她：“这下我们的安安成香饽饽咯，不知道以后会花落谁家呢。” 第3章 第 3 章 五月的校运会，许溯和林安之都报名了百米项目，各自为学院夺下100米和200米双料冠军。 男子200米的颁奖仪式之后是女子200米，林安之在旁等候，目光不由自主投向领奖台，领奖台上的第一名已经换下跑步的田径队服，换上了藏青色的T恤，他的皮肤是被阳光吻过千百遍的麦浪色，额前的碎发还有残存的汗水，拍照留念的时候他笑了起来，脸上会浮现酒窝，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是自信的笑意，像星子坠入麦田，是少年独有的张扬。 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自己，许溯寻着目光回望，精准地撞上了林安之的目光，四目相对，林安之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撇开假装看向别处。 许溯：这人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安之：糟了，好像看人家被发现了…… 拍完照，许溯拿着证书和奖牌走下领奖台，又忍不住回头望向颁奖区。这次，他看清了刚刚看向自己的女生——女子200米冠军。李珃跑过来跟他汇合，许溯对李珃说：“我突然想去成绩公告栏那里看看。” “那走呗，哎，你比赛都结束了还看什么？是想再看看自己丰功伟绩吗？”李珃勾着许溯的脖子说道，许溯笑着把李珃的手拍开：“去你的，别老凑上来，热。”之后，许溯看到了女子100米和200米的第一名，都是一个叫“林安之”的女生。 校运会结束的第一个晚上，许溯和林安之被拉进“S大普通生田径协会”，邀请人是现任校田径队队长王翰宇，他在群里一一介绍进群的新人，群里充斥着老队员的热烈欢迎以及今年校运会各个项目佼佼者的自我介绍。林安之将手机放到一边去洗漱，回来时再翻看之前的消息记录，直到她看到了“100米冠军”的字眼，往上继续翻找出处，随即一行介绍映入眼帘，“大家好，我是物理学院15级的许溯”。原来他叫许溯，林安之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过了一个暑假，金秋9月，自欢迎新队员入群之后就没怎么聊天的田径群又发出了一个新通知，号召群里的队员参加11月份的省田径比赛。林安之和许溯都报了名。 其实从校运会挑选新生力量代表学校参加省里的比赛是田径队心照不宣的老规矩。但校运会一般在5月，省赛一般在10月中下旬，中间间隔一个暑假，通常教练都会在秋季开学后通知报名，并开始两个月的集训，集训基本每天都有，每个队员都要根据自己的课程，一周至少参加三次集体训练，其余时间自己安排，最好能让自己逐渐进入并维持备赛状态。此外，每两周还会不定期测试一次检验成果，最后还会体检一次，如果成绩或者体检不合格，最终也是不能参赛。但如果能够坚持参加集训甚至最后在省赛中取得名次，可以获得一笔不少的补贴和奖金，所以往年报名参赛的人不在少数。 第4章 第 4 章 训练场在另一个校区，第一次集合，大家都不太熟，到达场地之后，也都是各自找地方先休息。林安之到操场的时候，许溯和队长王翰宇在聊天，王翰宇仰头朝着林安之的方向说，那就是校运会女子百米冠军。许溯顺着王翰宇仰头的方向，眯着眼望向正迎面走来的林安之，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短款冲锋衣内套一件白T，斜挎一个白色包，搭配一条灰色速干训练紧身裤，套着白色长袜，底下是一双灰色耐克跑鞋。许溯记忆里已经快模糊不清的影像似乎又清晰了起来。 “哈咯，百米冠军，到得真早。”随着林安之走近，王翰宇率先打破三人安静的氛围， “hi，你们也是田径队来训练的吗？”林安之被动触发社交技能。 “是的是的，忘了介绍了，我叫王翰宇，是现任队长，主力长跑5000米的，他叫许溯，跟你一样都是百米冠军。”王翰宇指了指身边的许溯，许溯跟林安之招了招手，林安之回以微笑，“叫我林安之就好，我也就是个短跑百米的。”王翰宇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你要不先去放东西吧，还有一些人在后头休息。”林安之应声好的，她看向许溯，也点了点头，记忆里那个颁奖台上的男生现在看好像轮廓更硬朗了一些。 随后，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今年报名的人比往常都多，物理学院占了半壁江山，剩下还有管理学院、新传学院、化学院、电气学院、土木学院……甚至还有医学院的。人到齐之后，教练程欢进行人员分组，并介绍训练计划：先整体热身，之后根据不同主项目，各自按计划练习。林安之和许溯都是短跑组，被分到了一起。 热身之后，短跑组便被拉到跑道上进行专项练习，女生跑120米，男生跑150米，一男一女一组，计时跑4组。许溯和林安之作为组里的佼佼者，很自然地成了一组。两人在原地稍作热身，便已就位，另一组的女队员王心怡抬手示意终点的男队员张远哲准备计时。 “预备——跑！” 王心怡对两人喊道，顺势将手挥下，许溯目光紧锁起跑线上的林安之，只见她蹬地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感，许溯也如同离弦之箭向前奔去，但因为林安之水平并不差，两人初始相差30米，许溯勉强在终点时追平。俩人随着惯性跑出终点外十几米，往回走的路上，许溯对林安之说道：“林安之，你可真难追。”跟在两人身后的张远哲扑哧地一声笑出来：“许溯，你这话说的可有歧义了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求安之呢。安之，要不你考虑一下我们许溯？”林安之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语气轻松地答道：“行啊，那我考虑考虑。”张远哲听到林安之这么回答也是意料之外，但旋即反应过来，拍了拍许溯的肩膀，“你看我们安之都发话了，许溯，你可得加油啊。”张远哲也是物理学院的一员，他的主力项目是200米和400米，平时跟许溯关系也不错，所以老爱开许溯的玩笑。 “别乱开女生玩笑。”许溯皱着眉，没好气地抬脚作势要踢张远哲，却被对方灵活地躲开了。他转向林安之，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啊，远哲这家伙说话没谱儿。”林安之摇摇头，笑容依旧温和：“没关系。”她语气平静，显然并未将张远哲的玩笑放在心上。 4组训练量下来，汗水很快浸湿了训练服。休息间隙，几人随意坐在跑道边喝水，偶尔交流几句技术要点。阳光晒得皮肤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塑胶跑道和青草混合的味道，还有身边人运动后微热的体温气息。另外几组高强度训练项目冲刺下来，大家都有些疲惫。当教练宣布训练结束时，夕阳已经为操场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拉伸结束，宿舍同在中心校区的一群人相约坐公交返程。然而上车时，车厢早已座无虚席。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站点，零星下去几人，男生们默契地将空位让给了同行的女生。车子行至半途，林安之旁边的座位也空了出来。许溯很自然地走过去坐下，将背包搁在腿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林安之侧头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许溯则低头划着手机，车厢里只有引擎的嗡鸣和乘客的低语。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猛地来了个大转弯。巨大的惯性让全车人都猝不及防地向一侧倾倒！许溯手指一滑，手机脱手而出，直直朝林安之的方向甩去！情急之下，他本能地伸手去捞手机，另一只手臂下意识地撑在了林安之的座椅靠背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接住了！”手机险险被攥回手心，许溯暗自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他腿上的背包也顺势滑落，“砰”的一声砸在林安之脚上。 许溯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林安之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向车窗方向缩去，许溯的包沉沉地砸在林安之的脚上也让她不由得痛呼一声。可公交座椅空间本就狭小，许溯俯身撑臂的姿态，几乎将她半圈在了自己与车窗之间。他下意识地朝左偏头想查看情况，两人的脸庞瞬间近在咫尺——连对方睫毛的颤动都清晰可见。 许溯的目光撞进林安之因受惊而睁大的眼眸里。不知是刚才训练累的，还是白日里张远哲那番调侃悄悄作祟，抑或是这过分贴近的距离带来的灼热感，许溯清晰地看到，一抹嫣红从林安之的颈侧迅速蔓延开来，直至染透了她的脸颊和耳尖。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许溯猛地回神，像被烫到般迅速撤回身体，连忙道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坐在他们后排的队长王翰宇目睹了全过程，连忙探身解围：“嚯，瞅这大转弯开的！跟坐过山车似的！你俩没事吧？”林安之也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只是个意外。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热意，弯下腰，将脚边许溯的背包捡起，递还给他，声音恢复了平静，只是尾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没事，许溯，你的包。”许溯定了定神，接过包，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指，那微凉的触感让他心头又是一跳。他看着林安之重新转向窗外的侧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车厢里恢复了晃动前行的节奏，但刚才那几秒钟的贴近与对视，却在两人之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微妙余温。 第5章 第 5 章 宿舍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关上，林安之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房间里只有顾从惜，正窝在椅子里刷手机，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一眼：“回来啦安安？吃了没？” “没呢。”林安之放下背包，动作有点快，三两下脱下汗湿的运动服，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就往浴室走，声音闷闷的，“我先冲个澡，大概五点半好。你饿了就先去吧。”“不急，等你。”顾从惜没察觉到异样，随口应道。 温热的水流冲刷掉汗水和疲惫，也带走了几分刚才的窘迫。林安之换上清爽的T恤长裤，感觉整个人都冷静了些。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许溯：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请你喝奶茶吧。 林安之：真的没事，都是意外。 许溯：但我已经自作主张在你宿舍楼下了。 “楼下？！”林安之刚平复的心跳瞬间像被鼓槌敲中，咚咚咚地又快又响。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只回了个：啊。 顾不上多想，她拉开房门就往外走，边走边对顾从惜说：“从惜，等我一下！” “啊？去哪？”顾从惜一脸茫然。 宿舍楼门口，暖黄的路灯光晕下，许溯果然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奶茶店LOGO的纸袋，里面装着好几杯饮品。看到林安之小跑出来，他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赶紧开口：“那个…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多买了几杯。没事，剩下的我拿回去，正好让张远哲他们几个解决。” 林安之连忙摆手：“许溯，真不用这么客气的，就是点小意外。” 许溯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点恳求又有点耍赖：“哎呀，你看我都拎过来了，这么大老远…给点面子，挑一杯呗？不然我提着它们回去，怪沉的。” 看着他在暖光灯光下深邃又透亮的眼睛，林安之不好再推拒，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杯包装清新的茉香奶绿：“…谢谢。” “谢我干啥，”许溯松了口气，笑容轻松起来，“是我该道歉。那我走啦，拜拜！” “嗯…拜拜。”林安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的光影里，轻轻呼了口气。 林安之一转身，只见顾从惜双手抱臂，斜倚在宿舍大门口立柱边，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嘴角噙着十足十的坏笑：“哟——小安之~~~” 她拖长了调子，像发现新口粮的猫，“刚才那帅哥是谁呀？嗯？” 林安之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完了，这下解释不清了。 “你怎么下来了，刚好，先吃饭！我饿死了！”她试图蒙混过关，一把挽住顾从惜的胳膊就往食堂方向拖。 “我在楼上看你在楼下磨叽那么久……哎哎哎！别转移话题！奶茶都送上门了，这能是普通关系？…” 晚上，316寝室。顾从惜、胡可微、秦澜澜各自搬了凳子围着林安之坐下，三双眼睛炯炯有神。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说吧，林安之同志，楼下送奶茶帅哥的怎么回事？”顾从惜一拍桌子，颇有气势。 林安之头皮发麻。实话实说？那公交车上的意外和尴尬，绝对能点燃室友们八卦的宇宙大爆炸。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祭出事先编好的理由：“就…田径队队友。跟我一样跑短跑的。今天训练…他…他把我外套不小心弄到地上沾了点灰，挺不好意思的，就买了奶茶来赔礼道歉。真没什么特别的！” 说到最后，她语气笃定，眼神“真诚”，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室友们将信将疑地交换着眼神。“田径队队友？哪个学院哪一级的？” 林安之内心：你们打听户口吗？但还是老实交代：“物理学院，15级。” “弄脏外套？”胡可微挑眉。 “嗯嗯！”林安之用力点头。 “就赔奶茶？”秦澜澜若有所思。 “对呀！他人比较客气嘛。”林安之赶紧补充。 三人看林安之表情“坦然”，暂时找不出破绽，气氛稍稍缓和。顾从惜又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说真的，安之，那男生看着挺帅的，还这么有‘担当’，弄脏衣服还特意跑一趟送奶茶赔罪…不考虑发展一下？” 又是这句话！林安之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被一个两个轮番这么调侃，就算再迟钝的人，心里也难免会泛起涟漪吧。 “哎，有照片吗？”胡可微突然问道，“你们田径队训练有合照的吧？看看真人到底多帅？” 照片？林安之心里警铃大作。好死不死，今天训练结束还真拍了张大合照，许溯就站在她旁边，两人都穿着队服，笑容灿烂。这要是拿出来，简直是不打自招的“铁证”！ “没有没有！”林安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刚认识没多久，哪来的照片！今天也没拍合照！” 第6章 第 6 章 周日，田径队训练群里，队长王翰宇前一晚临时发通知：因程老师计划有变，今日训练取消，大家自行休息调整。然而，这条信息淹没在几个夜猫子队员关于游戏战绩的刷屏里。许溯和林安之，一个睡前习惯性屏蔽群聊，一个早早关机进入梦乡，完美错过了通知。 于是，当许溯、林安之几乎前后脚抵达训练场时，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跑道。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队长不是说……”林安之拿出手机，翻看群聊记录，才看到那条被顶上几十层楼的通知。 “我也没看到。而且张远哲跟我不同个宿舍…”许溯也划开屏幕，无奈地耸肩，“我就说他怎么今早上没过来跟我一块走。” 秋天清晨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空气里是草木的清香。 “群里之前发过今天的训练计划了吧？”许溯率先打破沉默，“要不，来都来了，就在校区里跑跑？按计划来？” 林安之看着空旷的操场，想起来前几天室友们的八卦，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又看看许溯，点了点头：“好。反正也换好衣服了。” 许溯被她这摇头又点头的弄笑了，“咋啦，不想练？我也就是提个建议，不想练我们可以回去。” 林安之连忙摆手解释自己刚才还有点迷糊只是甩甩头让自己活泼活泼。许溯脸上笑意更浓。 没有队友的喧嚣，没有教练的哨声，周日早上偌大的操场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成了他们专属训练场。今天的训练计划是变速跑和一点点核心力量练习。两人并肩慢跑热身，脚步声在安静的跑道上格外清晰。 真安静啊。和平时大家一起训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今天穿的是件深灰色的速干T恤，衬得肩膀线条很利落。心思又有点浮想联翩，林安之耳根微微发热，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到脚下的路线上。 许溯稍稍放缓了一点脚步，迁就着林安之的节奏。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晨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长睫低垂。 400米变速跑，两人默契地选择了直道冲刺，弯道减速。俩人一快一慢，许溯的速度明显更快，但每次弯道减速后，都会稍稍放慢等林安之赶上。“许溯，”林安之在又一次被他“等”到后，忍不住开口，“你不用刻意等我，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不然我压力好大。”许溯笑笑，气息平稳：“没事，周末训练，放松点，又不是比赛。” 到拉伸的时候，因为只有他们俩人，只能“互踩”放松，许溯率指指垫子：林安之同学，女士优先。因为平时队里女队员也不少，都是男男、女女组队放松。虽然穿了裤子，但许溯脱鞋踩在腿上的时候，林安之瞬间感觉到腿部肌肉绷紧，但只能故作镇定的当做无事发生，把头埋得更低，只留许溯的疑惑：“你的腿咋这么紧。”换林安之整个人都踩在许溯腿上的时候，许溯：“女生还是太轻了，不如那些糙老爷们下腿重。你这踩我身上都没啥感觉。”林安之默默加重了脚下的力量，但估计于事无补…… 训练结束，两人坐在草坪边喝水休息，气氛比来时自然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许溯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请你吃午饭，补充点能量，不能白练。” 林安之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运动后热度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搭了上去：“好。” 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掌心相触的温度让她心头又是一跳。 第7章 第 7 章 午餐选在了训练校区的二楼食堂，俩人一个点的麻辣香锅、一个点的砂锅米线。 许溯为了防止两人尴尬，有一搭没一搭地很林安之聊天，林安之礼貌地回应，尽量不让许溯的话掉到地上，但也只是尽量。 许溯：“安之，你是哪里人？” 林安之：“我江城南兴的。” 许溯眼睛一亮：“哦！塘罗古镇！我去过，环境特好，小桥流水人家的，很有味道。” 林安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平时比较宅…你说的地方我只在宣传片里看过，还没去过呢……” 许溯：“没事没事，好地方留着以后去。那你平时闲下来都喜欢做什么？” 林安之：“画画，或者看看书。” 许溯有点惊讶：“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文艺青年！” 林安之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得抿嘴一笑：“你呢？” 许溯：“我啊，闲了就喜欢去KTV吼两嗓子，解压！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也不错吧？” 林安之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一跟伴奏就完蛋，不是原调太高上不去，就是太低下不来。” 许溯笑笑说：“理解理解，但你如果清唱能找到调，其实是伴奏的原调有时候不在我们声音的舒适区，下次可以试试升key或者降key。但可能KTV的设备调了之后出来的伴奏效果有时候会很奇怪，所以有一些玩音乐的也喜欢自己弹唱，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一个音区。” 林安之听得入了神，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我会点吉他，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伴奏试试？”许溯说完，感觉自己的邀请有点冒昧，这才认识多久啊……人家不会觉得自己在显摆吧…… 林安之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把这个当成是随口一提的建议，回道：“唔……再说，再说……” 后面两人聊着各自学院的课程、吐槽奇葩教授，分享最近网上的看到的段子，气氛逐渐融洽。许溯发现林安之聊到感兴趣的话题时，眼睛会发光，话也会多起来，完全没有平时的“淡”。 饭后坐校车回中心校区。许溯先上车，习惯性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林安之随后上来，目光扫过他旁边的空位，脚步顿了一下，说：“我也喜欢靠窗的位置”，然后径直走到了他后面一排，同样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安之内心：我干嘛要解释…… 听到她的话，许溯脑子里本能地蹦出一个问号：“嗯？”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必立刻捕捉到的失落感在心底悄然弥漫开，但迅速被另一种更清晰的情绪覆盖。他明白了：她在紧张，在刻意保持距离。她是在“解释”为什么没坐他旁边。 许溯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她安静落座的身影后说道：“没事，这么多座呢，随便挑。” 回到宿舍，张远哲正瘫在椅子上打游戏，许溯回来，头也不抬地问：“回来啦溯哥。” 许溯没好气地把包扔桌上：“你怎么又来我们宿舍占地方。” 张远哲：“哎呀，王斌那家伙要在宿舍里面试实习机会，我不是没地方去了嘛。话说你一大早跑哪去了？人影都没见着。” “你还有脸提，还不是你们昨晚在群里刷屏，把队长取消训练的通知给顶没了！害我白跑一趟！” 张远哲暂停游戏，一脸幸灾乐祸：“哟！这么惨？那你过去发现没人不就回来了？怎么磨蹭到现在？” 许溯懒得理他：“林安之也没看到通知，也去了。我俩就…按计划练了会儿。” “林安之？！”张远哲瞬间来了精神，游戏也不打了，凑过来八卦，“就你们俩？独处？！可以啊溯哥！机会难得啊！发生点啥没？我跟你说，林安之真挺不错的，颜值在线，性格也好，你要不要考虑发展发展？” 许溯抄起手边的枕头就砸过去，没理会张远哲的追问，一旁的李珃忍不住说道：“你们老说这个林安之，林安之，她到底是谁啊，有照片吗？” 张远哲开始吊胃口：“想知道？那就让我好好跟你说说，这个林安之，她，跟咱们溯哥一样，都是校运会百米的双冠，然后进队之后，跟咱们溯哥分到一组训练，这俩人平时训练别提有多黏糊了……照片，等等哈，我给你找找，但我只有合照，不知道溯哥有没有单人照嘿嘿……” 许溯满头黑线：“张远哲，你适可而止啊……” “喏，找到了。”张远哲不理会许溯的无奈，点开群聊图片消息记录，找到了他们当时的田径队训练合照，“站在溯哥旁边的这个就是……” 李珃看了一眼这个照片：“嚯，这小甜妹的长相啊，溯哥可以考虑啊……但是……”李珃捏着下巴欲言又止道：“但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么眼熟呢……” “可能是校园里有碰到过吧，毕竟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张远哲又点开了游戏界面。 “不是……你让我好好想想……”李珃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哦！我想起来了，是公教楼那个妹子。” 张远哲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什么公教楼？”许溯也被李珃一惊一乍地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啊……” 李珃快速翻照着群聊的消息记录，“噢找到了！这里，你们看，虽然没有完全正脸，但是妥妥的就是你们说的这个林安之。”许溯和张远哲凑过去看，张远哲拍拍许溯：“可以啊，许溯，把握幸福啊。”李珃假装生气地说：“哲哥，你这就偏心了，为什么不是我和安之妹子的幸福呢。这可是我最早发现的。”张远哲斜睨一眼李珃：“那这泼天的缘分给你你敢不敢接呢。”李珃讪讪地笑道：“嘿嘿，安之妹子好看是好看，但不是我的天菜，我喜欢御姐性感型的。” ……张远哲和李珃还在互怼的时候，许溯不管俩人在宿舍的八卦，拿起换洗衣服进了浴室。留下张远哲抱着枕头，李珃摸着下巴，露出“我懂我懂”的贼笑。 水声哗哗，许溯站在花洒下，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上午训练的场景：她摇头又点头的迷糊样子，变速跑时紧抿的唇线，拉伸时她踩在自己腿上那轻飘飘的力道，还有她搭上自己手时，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许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校运会的时候，在颁奖台下盯着自己的女生是林安之，那天，她也已经换下比赛的队服，穿的就是这一身蓝色衬衣外套，所以当时他总觉得这个女生为什么这么眼熟。原来……他们这么早就已经见过面了。 第8章 第 8 章 集训的日子像上了发条，不紧不慢、规律向前，林安之隐约发现自己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下午没课的时候去训练，在那里，她已经卸下了之前刚来队里时的拘谨，甚至还能适当地接上几句梗。她听着老队员绘声绘色地讲述曾经的“丰功伟绩”，经历着来自天南地北口音大杂烩所带来的爆笑场面，偶尔还有零星碎语是往昔的“风花雪月”，她无法想象田径队的那一大帮人为什么每天都可以这么快乐，她被这种氛围所感染着吸引着，她很喜欢。 有时她训练完回到宿舍已经比较迟了，林安之也是极度的疲惫，她需要洗完澡睡一会，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室友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宿舍丁零当啷，但她却能极度专注写第二天要交的课程作业，或者安安静静的在宿舍看会儿书。林安之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充盈且具体，她每天都睡得很踏实。 训练场上，林安之和许溯也慢慢混熟了，核心训练的时候，林安之知道许溯杆上该加多少公斤的杠铃片，仰卧起坐，她背对着许溯坐着，在他忘记多少个的时候，自然地给他接上；起跑器训练，许溯会主动给林安之调换左右脚的前后顺序，拉伸结束，趁林安之喝水的时候，他会提前一步帮林安之拿包，然后走到她的后面，拍拍她的左肩，等林安之回头，他又假装若无其事出现在右边。林安之逐渐习惯了跟许溯在项目上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和队友们对他俩戏谑的玩笑话，不会脸红害羞，或者假装喝水掩饰尴尬。但她发现她仍会不由地记下许溯的一些喜好、小习惯，有时会因为跟许溯眼神交流他竟然懂了、递水过来时发现瓶盖已经拧松又盖好这些小细节而偷偷自喜膨胀，却在别的女生跟许溯有说有笑时突然就卸了气。她想，你看吧，许溯对谁都笑嘻嘻的，别自作多情了。 林安之其实也不知道对许溯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是第一次校运会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周日那次意外单独训练独处的心动，抑或是潜藏在平常训练里的日久生情。她觉得许溯应该对她也是有好感的，但省赛在即，她终究是迈不出这一步。 她偷偷地收藏着这份喜欢，在室友不注意的时候多照一会儿镜子，看看自己画好的妆，镜中的女孩眼神明亮，她知道，她并非想取悦谁，只是想安抚那颗因喜欢而变得有些雀跃又有些忐忑的心。 许溯觉得林安之最近越来越上道了，跟她一起训练也很舒服。只不过最近休息喝水的时候，他的目光总会越过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看她抱着膝盖坐在看台上笑着，他觉得阳光把她的侧脸照得透亮，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他想，真可爱。晚上回到宿舍划拉手机，手机相册里，不知何时存了好几**安之的表情包 —— 有她被杠铃压得皱眉的囧样，有训练完之后挂在栏杆上瘫着的咸鱼样，甚至还有张她打瞌睡时被队友拍下来的糊图。他会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 她就跟个小猫一样，老往他脑子里冒，认真的、可爱的、迷糊的。想得他想笑，也想得他心里阵阵迷茫。这到底是出于对异性的好感还是喜欢？还有林安之，她对自己是什么心态？许溯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思绪赶出去。现在的日子就挺好，不要去破坏它，许溯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起码现在这样，还能做朋友。 俩人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事，在名为“队友”的安全界限内，小心翼翼地靠近，又清醒地后退。他们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只是任由它在日常的缝隙里无声生长，等待着未知的、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花期。 第9章 第 9 章 两个月的集训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马上接近尾声，国庆节又逢中秋，本来是个普天同庆的节假日，但过后半个月就是省赛，有部分人没有回去，留在学校训练，中秋节，正副队长都觉着留校的队员可以一起吃个饭、过个节。 那天大家换上常服，一起约在西门出发，当看见林安之走来的时候，张远哲眨了眨眼：“我没看错吧，那是安之吗？从来没看见过她平时的样子，原来她长这样？”王翰宇拍了一下张远哲的脑袋吐槽道：“会不会说话”……大家都被张远哲的话逗笑了。 许溯顺着大家的眼光看过去，今天林安之套了一件粉紫色镂空条纹薄款毛线上衣，搭配了一条浅蓝色微喇修身牛仔裤，穿了一双白色帆布平底鞋，把头发散了下来，娉娉袅袅的，他又想起那天公教楼的场景了，是她的气质，但从来没完整地见过。 当她走近时，王心怡挽着林安之的胳膊说了一句“哇塞，今天不一样嘛，安之”，林安之浅笑了一下说，“今天过节嘛”，是了，林安之今天认真打扮了一下自己，还上了一层浅浅淡妆，今天过节，今天和家人们一起吃饭，是一个重要的场合，自然是要认真对待。 但也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瞬间，那么多人当中，林安之看到了许溯，他也在看着她。 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吃饭的地方订在离校外两三公里外的一家饭馆，也不知道是不是田径人总有使不完的牛劲，大家决定一起走着过去。副队长黄雨佳跟王翰宇商量说要不她和几个人先打车一起先去饭馆点菜，他们路上就近看看有没有超市买一些大家喜欢喝的饮料提过去，饭店里的饮料肯定贵一些。众人也觉得可行，兵分两路。林安之坐上黄雨佳打的车，路上许溯发来消息：“想喝什么？” 林安之回道：“有旺仔牛奶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其他喝什么都行”，等消息的时候，她又问了车上同行的黄雨佳、王心怡。得到回复之后又给许溯发道：“还有柚子汁、椰汁。雨佳她们想喝的。” 许溯：“等会我找找，应该有”……“好的，收到。” “谁问你啊安之。”王心怡把头凑过去问，“许溯。”林安之一本正经地回复，“哦～许溯啊～他怎么不给我们发消息呀。”林安之笑着说，“这不是托我问问你们了吗？”王心怡还想再继续深入挖掘，黄雨佳在旁边笑着解围道：“好了心怡，你就别逗安之了。”王心怡只好收住八卦的心。 四人从车上下来，去饭店点了好一些前菜和招牌菜，在包间里坐了不到一会，其余人就到了，许溯拿着一大堆的饮料在桌子上放下，又拿了其中两瓶旺仔放到林安之的面前。 这时候张远哲眼尖看到了，立马补上一嘴：“哟，我当这旺仔给谁买的呢？原来是给某人专属啊，我懂了，安之啊，这几瓶旺仔，许溯问了两三家小卖部才买到的嘞。”坐在林安之一旁的王心怡立马抬起胳膊碰了碰她，林安之假装没感受到，她不用偏头就知道王心怡的一脸促狭的笑。 林安之的内心：早知道不提要求了…… 许溯连忙又拿了一瓶放在张远哲面前，又夹了一大筷子粉丝拌千张凉菜到他的碗里，“快吃吧你……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队员刘家辉这时候突然说，“那我也开动了啊，刚刚走过来已经饿死了。” “那我让服务员上菜吧？刚刚已经点好了。”黄雨佳对王翰宇说道，“辛苦辛苦，我去叫吧，你坐着就好。” 刚刚的小插曲纵使被一声声对话抛之众人脑后，但这样明晃晃的区别对待，林安之的内心也泛起阵阵涟漪。吃饭的包间，桌子是方形的，大家相对而坐。许溯就像往常一样，坐到了林安之的对面，有好几次大家在讲到搞笑事情的时候，林安之觉得，许溯挂在脸上的笑不只是因为事情好笑而笑，还有几分…是看着她在笑。她被她的念头惊了一下，脸上慢慢上了一层薄红。 聚餐进行到一半，气氛更加放松。大家开始玩起了简单的游戏，输了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安之！到你了！” 黄雨佳笑着指向刚刚输掉游戏的林安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安之有点懵，前面几轮输的人都选择了大冒险，被其他人又是要求出去找人要联系方式，又是吃一些混合菜的黑暗料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保险地，小声说道：“真……真心话吧。” “好！就等你这句了” 张远哲立刻来了精神，挤眉弄眼地问，“在座的男生里，你觉得谁最帅？” 问题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哦~~~”的起哄声。 林安之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许溯。许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表面却强装镇定地看着她，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看也不用想，但她林安之也不想轻易落入众人“圈套”之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几个男生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队长王翰宇身上，说：“当然是……我们的队长最帅！” 她机智地选择了最安全、最不会引起误会的答案。 “切~~~” 意料之外的答案引来一片善意的嘘声和笑声。王翰宇也配合地做了个“承让承让”的举杯动作，哈哈大笑。 许溯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顿饭在众人的碰杯中结束。 回去的路上，众人三三俩俩结伴而行，走在停满自行车和电动车的人行步道上。一开始林安之跟着王心怡手挽手，后来王心怡被刘家辉、张远哲讨论的一个话题吸引，林安之的身边变成了副队长黄雨佳，但队长王翰宇又来跟黄雨佳商量着省赛提前准备的一些工作，最后反而变成了林安之和许溯一起并肩往回走。 入秋后的微凉随着晚风轻轻抚过两人的脸庞，体感刚刚好。许溯看了她一眼，柔黄的灯光下，她散落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显得脸更小了。他喉结动了动，刚想说话。 “你…”“最近……”林安之跟许溯一同出声。 “你刚刚想说什么？”许溯接着刚才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最近状态不错，省赛应该能拿个好名次。” “还行，你也不赖啊。”许溯继续说，“其实我们比赛拿名次还可以加点发展分，对以后保研有好处。听之前别人说的，你成绩应该不错，以后应该也想走研究生这条路吧？” “嗯嗯，现在都还是必修的公共课，成绩也还行，后面也不知道学得更深入了还想不想读研，我其实也没什么追求。”林安之的声音轻轻的，目光落在前方大家稀稀拉拉的身影上。 “没事，你才大一，先搞成绩，不管研究生还是工作，专业咱们不能拉下。”许溯的声音比平时的更低沉一些，带着些许鼓励的语气，“以后有什么相关的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嗯！谢谢～”“都是小事儿…”林安之微微点点头，目光回转到许溯的脸上，此时的许溯也感应到了她的侧身，侧头朝她望去，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有没有人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林安之很想问这个问题，她想起来第一次训练结束，许溯给她送奶茶的那个晚上，也是暖黄柔和的路灯下，许溯也是这样看着她，可今晚，多了夜风拂过额间的惬意，多了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还有两人时不时碰到又分开的手臂。 “你……今天这身，挺好看的哈。” 说完，许溯立刻觉得这话有点傻气，还有点刻意，耳根又开始发热。 林安之脚步顿了一下，她没敢抬头看他，只是低低地“谢谢”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并肩走着，今晚的月色，熟悉的街道，默契在他俩之间水到渠成，某些不知名的情愫也是。 第10章 第 10 章 国庆的短暂欢愉很快被更紧张的节奏取代。测验、体检、领取统一的队服，每一项流程都无声宣告着省赛的迫近。出发前往海市的那天，大家买了夜里班次的火车，睡一觉第二天就到了海市，还能提前两天熟悉场地。末班公交成了他们的专车，大家在车上一起唱歌，公交车司机似乎也被年轻的活力所打动，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也跟着拍子轻轻地晃动脑袋。 比赛在海市大学的露天体育场举办，校园里是风格统一却又各式各样的引导指示标识，塑胶跑道好像被重新喷了层漆、重新加深了划线。 分发号码簿、参赛证，研读厚厚的秩序册，确认每场比赛的时间和道次。程欢教练反复强调：“我们要提前关注自己和队友的每场比赛，录视频的、加油助威的，一个都不能少！我们是代表S大来的，团魂不能丢！” 比赛首日，S大田径队便旗开得胜。男子组：刘家辉夺了1500米金牌，许溯在100米项目上拿下银牌；张远哲则成功晋级400米决赛。女子组：林安之同样摘得一枚100米银牌；黄雨佳在三级跳远拿了铜牌，王心怡也顺利晋级400米决赛。首日便收获1金2银1铜及多个靠前名次，大家一下子士气大振，紧绷的神经也稍得舒缓。 次日，重头戏落在许溯和林安之的200米决赛上。上午预赛，两人状态稳定，轻松晋级。下午决赛许溯跟林安之一起进场，提前一步拿下冠军，看台上，大家都欢呼声几近沸腾，但轮到女子200米时，天色骤然阴沉。当女子200米决赛选手刚踏上跑道准备最后调整，一阵冰冷的急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裸露的皮肤上，寒意刺骨。比赛被迫中断，选手们仓促退回休息区避雨。好在过了十分钟左右，雨势渐消，不一会就停了，但是刚刚热完的身似乎也有点凉了，林安之只能在原地蹦跶几下企图能唤醒自己的兴奋感，但似乎于事无补，隐隐作痛的小腹在告诉林安之，例假快要来了，可此刻也顾不上许多，要上跑道了，身边的选手在踩上起跑器前有的大喊一声、有的拍拍大腿和手臂，企图激活自己的肾上腺，林安之深吸一口气吐出，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从一声枪响到出弯道的时候，林安之一直位居第一，快跑到终点的时候，旁边的跑道已经有人在逐步逼近，林安之的小腿突然抽筋，她顿感脱力，但仍然借势摔过了终点，勉强保住了第二。许溯比完赛故意在位置上磨蹭了会儿，他打算看完林安之的比赛，跟她一块出去，所以，他套上外套后一直在旁边的角落里，企图假装成工作人员浑水摸鱼，不料中途一场雨等了十来分钟，他还是被真工作人员请了出去。 在看台上，许溯看到她摔倒，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又往比赛场地的出口跑去，此时林安之已经颤巍巍起身，被场上工作人员搀扶着往出口走去，许溯比队友和教练率先到达，他看到林安之苍白的脸，胳膊和手掌都有些许擦伤，看起来比较严重的是膝盖，感觉被塑胶跑道擦破了一大块皮肉，林安之本来皮肤就白，此时膝盖上的血瘀看着吓人极了，许溯急忙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还有哪摔了？……我赶紧送你去医务室吧。”许溯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林安之也不知道回哪一个，许溯只当她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见她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许溯当即蹲下身来：“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旁边几个其他学校的同学已经开始起哄，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这时候，队友和教练已经从看台那边赶来了。程教练一眼就看到林安之血迹斑斑的膝盖，顿时皱紧眉头：“怎么样？严重吗？”许代答道，“还不清楚，我现在送她去医务室。”林安之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背了……扶着我走就行......”许溯哑然失笑，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意这些。他侧过头，声音放得很轻却不容拒绝：“安之，别逞强，我背着你去，快一点，医务室还有好几步路。”黄雨佳和王翰宇也急忙说，“是啊，安之，让许溯背你过去吧，你慢慢走过去不知道得啥时候才能处理。” 林安之听着大家的话，看着许溯眼神急切，也顾不得扭捏，做出了决定，她慢慢地扶住他的肩膀，他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小心地避开伤处，缓缓站起身，“抓紧了。” 许溯的背很宽，带着刚比赛完的汗水和温热，每走一步又稳又快，生怕颠到她，生怕她太疼。“疼的话就说。”他偏过头轻声叮嘱，感受到林安之轻轻点头时发丝扫过他的脖颈。 许溯一路背着林安之，直到医务室门口才轻轻将她放下。黄雨佳立即上前搀扶，许溯很自然地退后一步，为她们拉开房门。在门关上前，他不放心地又望了一眼，正对上林安之投来的目光。她嘴唇翕动，用口型说了声“谢谢”。许溯微微颔首，门便在眼前合上。他靠在走廊墙壁上，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第11章 第 11 章 过了一会儿，医务室的门轻轻打开，林安之在黄雨佳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队医跟在一旁对程教练说：“伤口清理过了，没有伤到韧带，但擦伤面积较大，这几天最好不要剧烈运动，适当走走倒不影响。” 程教练仔细看了看林安之包扎好的膝盖，语气温和却坚定：“后面的接力，你就不要上了，好好休息。”林安之低下头：“对不起程老师，我打乱安排了……不仅丢了第一，接力还不能参加……” 教练顿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这傻姑娘，说啥呢。你们出来比赛，平安比什么奖牌都重要。你能拼到最后已经为大家争光了。”他转头看向围过来的队员们，声音提高了些：“后面还有比赛，每个人都要以安全为重。下雨场地滑，千万注意——身体第一，比赛第二。” 副队长黄雨佳挽住林安之的胳膊，轻声安慰：“别多想啦，后面你就在看台给我们当最强后勤，帮忙看东西、加油助威，也很重要！” 这时许溯从人群外侧默默走近，朝林安之稍稍弯下腰：“走吧，背你回去休息。”林安之还有些犹豫，黄雨佳在一旁扶住她，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就让许溯帮你吧，住宿区有点远，走过去确实不方便。” 许溯转过身蹲下，林安之小心翼翼地趴上去。他起身的动作很稳，刻意避开了她受伤的右腿。王翰宇、刘家辉跟其他队员朝他们挥挥手：“那我们先去看远哲和心怡400米的决赛啦！晚点回去看你！” 走廊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许溯一步步踏实前行的脚步声。林安之低声说：“许溯，谢谢你……”他微微侧过脸，声音低沉：“别客气……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她轻声答，“就是觉得拖累了大家，接力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调整……” “别想那么多，”他声音平稳，“接力名单本来就可以赛前调整，这就是团队的意义——互相补位，彼此信任。你得相信程老师，也相信我们。”他稍作停顿，又说：“再说了，你个人的项目都顺利比完了，成绩也都很好。接下来就当是放假，好好休息几天。” 林安之轻轻“嗯”了一声，又说：“还没恭喜你拿到200米冠军。” “运气好而已，”他语气里带着一贯的轻描淡写，“你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咱俩谁跟谁。” 她没有再接话，只静静伏在他背上。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他一步步落地的声音，和她自己渐渐平稳的呼吸。 当许溯将林安之送回住处时，群里的消息已经99 ，林安之眼角浮起一丝笑意，将手机递到肩侧给许溯看：“你看，队长刚发来的，远哲400米决赛第二，心怡第三。” “牛逼～”许溯瞥了一眼林安之递过来的手机，由衷地说。 意识到两人已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自己还稳稳地待在许溯背上，林安之后知后觉地脸颊一热。“许溯，你放我下来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光顾着看消息了……” “没事，”许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沉稳，“房卡给我吧，我直接送你进去。” 他说得自然又坦荡，林安之便从衣兜里掏出房卡递给他：“麻烦你了。” “滴”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房间整洁干净，同住的研究生学姐还在赛场看台，此时屋内空无一人。 许溯缓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弯腰，像安置一件易碎的珍宝般，稳稳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她身下的床垫因突如其来的重量陷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许溯站直身子，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有事随时在群里说，或者……直接找我。我先出去啦～” “好。”林安之点点头。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正准备回头——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林安之的声音轻轻响起： “许溯。” 他立刻回头，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个呼唤：“嗯？” 女孩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床单，睫毛低垂着轻轻颤动，像是在积蓄勇气。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真诚： “今天……真的特别谢谢你。” 他闻言，眼里的笑意漫开，带着点一贯的、却又比平时更温柔几分的调侃。“林安之，这都谢两回了，再谢，你只能以身相许了。”看着林安之微张的嘴，他马上又说：“看把你吓得，我开玩笑的～那你好好休息，我走啦～”他手握着门把，房门被轻轻带上，锁舌扣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林安之慢慢躺倒，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里。窗外隐约传来赛场上的欢呼，而她的世界，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潮汐。 第12章 第 12 章 后面两三天，林安之俨然成了队里的“后勤队长”。她虽然不能上场，却一场比赛都不愿错过。看台最高处成了她的固定座位，身旁堆着队里的背包、水和能量补给。在看比赛的时候，快速拍下队友们在赛场上的身影。每晚回到住处，她会仔细翻看手机里抓拍的训练瞬间、赛前热身的片段，甚至是大家不经意间的笑脸。然后在准备好的卡片上细细勾勒每个人的形象，是Q版人物小像。 有张远哲起跑前那一刻凝重的侧脸；有王心怡冲线时舒展的眉心和飘扬的马尾；还有黄雨佳跃入沙坑时身体优雅的曲线以及王翰宇在5000米夺冠后那个仰天呐喊的瞬间……每一笔都沉淀着这些日子来的共同记忆。她在每幅画的底下都标注日期和项目，回程时可以将这些画作作为一份的礼物送给每个人。 但关于许溯，她脑子里有太多的画面，有他在休息区仰头喝水时专注的眉眼，还有在接力时交接棒的瞬间……除了人物小像，她还画了好几张素描，最终让她最满意的，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领奖台上的模样。 最后的项目是男女的4x400米接力。整个体育场的气氛都绷紧了，混合着疲惫与最后冲刺的兴奋。林安之照例坐在老位置，准备好手机录像，素描本摊在一边。 男生接力先开始，前三棒，S大稳居第三，与前后队伍的差距都很小。当最后一棒交到刘家辉手中时，他正准备加速，但交接棒时旁边赛道的选手突然向内挤压，混乱中，刘家辉的钉鞋被狠狠踩住！一只鲜红的钉鞋脱落在地，留在了跑道上。刘家辉一个踉跄，速度骤减。看台上一片惊呼，林安之不禁捂住了嘴。 那一刻，刘家辉几乎没有犹豫。他果断甩掉另一只脚上已经无用的钉鞋，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塑胶跑道上，再次发力向前冲去！ 他的表情因用力而扭曲，大抵是光脚奔跑的时候，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塑胶跑道的粗粝和冰冷。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看台上，S大全体队员都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喊他的名字。 最后五十米，他与第三名几乎齐头并进。他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在最后10米硬生生拉开了一点距离。当他以决绝的姿态冲过终点，整个看台沸腾了！一场比赛，似乎是一场战斗。 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喝彩，仿佛他才是冠军。冲过终点后，刘家辉几乎虚脱，被别人搀扶着才能站稳。当他抬起一只通红的脚底时，底下的人群响起一阵心疼又敬佩的唏嘘。 林安之的画笔不知何时已滚落在地。她望着刘家辉疲惫却灿烂的笑容，眼眶突然一热，一种强烈而纯粹的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田径在不同阶段给她带来的惊喜和震撼是都是不一样的，她起初以为田径只是一场属于一个人的较量，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跑道上跑着，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脚步不停，向前奔去，迎接她的总是晨光还有恣意。后来加入田径队，她发现田径竟然是热闹而又专业的。是一群人的跑跑跳跳、说说笑笑，是训练后互相拉伸的呲牙咧嘴，是分享同一瓶水的默契。但只要按下秒表，一旦站上起跑线，每个人都会立刻变得专注而严肃。而真正上场比赛的时候，她又觉得田径真的是公平的，不管你是谁，你来自哪里，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你平日里付出的在枪响的那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今天，刘家辉光着脚冲过终点的身影，又让她看到了田径的另一面——它不仅仅一串串的冰冷数字，它更能激发出人内心最原始、最纯粹的赢的渴望，以及对团队荣誉最本能的守护。成绩或许会蒙蔽观众的双眼，让人们只记住冠军的名字。但总有一些时刻，一些精神，一些态度，会穿透一切，直抵人心，让人为之动容，甚至热泪盈眶。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画笔，在本子上那张未完成的、刘家辉光脚冲刺的画稿旁，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我们的英雄”。 第13章 第 13 章 接力结束的晚上，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人多一起看恐怖片就能看成喜剧片，一大帮人相约在酒店房间里看《恐怖游轮》。房间的布局早已被打乱，两张单人床被当作了临时的沙发，上面歪歪扭扭地靠着四五个人。有的窝在椅子里，更多的人选择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或墙壁。空气中弥漫着薯片、爆米花和汽水的味道，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影闪烁。 林安之和许溯恰好挨着坐在靠桌子的地毯上，中间隔着一袋开着的薯片。电影放到一半，林安之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片薯片，恰巧许溯也同时伸手。两人的指尖在薯片袋里轻轻相触，又像触电般同时缩回。 “你先拿。”许溯低声说，声音在电影的背景音中几乎听不见。 “没事，你拿吧。”林安之抿了抿嘴，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这推让恰好被坐在后面的张远哲尽收眼底。他突然从两人中间伸出手，一把抓走整袋薯片，故意说：“你俩吃不吃，不吃我吃了哈。”说着自己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响亮。 林安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许溯则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 夜渐深，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似乎调得有些低。林安之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许溯似是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他默默脱下自己的队服外套，给林安之披上。“穿着吧，屋子里冷。” “谢谢。”林安之小声说。外套带着许溯的体温和洗衣液的清香，是林间松木的味道。 这一幕被旁边的王翰宇看到了，他突然抱住自己：“溯哥，我也冷，我也想要外套！”这话一出，整个房间的人从电影里回过头来，几个男生开始起哄地哦哦叫着。 副队长黄雨佳抓起一包薯片扔向王翰宇：“你能不能别瞎起哄。” 王翰宇一边躲闪一边笑：“我这不是拉进队友之间的关系嘛！” 在大家的笑声中，许溯侧头轻轻地对林安之说，“别理他”，林安之轻声“嗯”了一声，假装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实际上心跳如鼓，根本没看进去电影演的什么。 电影的光影明明灭灭地映在每个人脸上，房间里的笑声渐渐平息。林安之偷偷侧过头，瞥见许溯专注的侧脸，他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电影，但看的不是恐怖片吗？许溯怎么嘴角还微微上扬？那一刻，林安之想起之前的很多事。 她想起每次训练时许溯总是“恰好”多带一瓶她喜欢的饮料；想起每次她跑步时，他总是在终点线不远处看似随意地做着拉伸；想起中秋聚餐那天晚上他看着自己笑；想起她摔倒后，他毫不犹豫背起她冲向医务室的紧张模样，还有那天他说的话，即使他说他在开玩笑……但这些曾经零散的片段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却编织成一个清晰的画面。 第14章 第 14 章 最后一天是闭幕式，傍晚，大家把所有奖状奖牌都拿出来拍大合照，林安之从背包里取出准备好的画作时，队友们正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坪上休息。 “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画卡，里面是她熬夜完成的Q版人物小像。每张画都捕捉了每个人最生动的瞬间。 “哇！这比我本人可爱多了！”王心怡第一个叫起来，举着自己的Q版画左右传阅。画里的她扎着双马尾，眼睛笑得弯成月牙。 张远哲捧着画哈哈大笑：“这表情绝了！安之你以后绝对能靠这个发财！”他特意把画拿到许溯面前晃了晃，“看看把我画得多帅！” 许溯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那张。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边缘，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也上点心，这么好的姑娘别被别人抢走了”张远哲碰碰许溯的胳膊，压低声音。许溯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望向林安之，她正被黄雨佳她们围着看画，笑得眼睛弯弯。 这时王翰宇走过来勾住许溯的脖子：“走啦，出去逛逛，听说海市有很多不错的特产买点带回去？”张远哲立刻起哄：“走走走！”许溯被两人拉着起身，往校外走去。 等人群渐渐散去，林安之独自沿着林荫道慢慢散步。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她想起大家收到画时惊喜的表情，忍不住轻轻哼起歌来。大概八点出头，她准备回去。就在这时收到了许溯的微信：在干嘛？ 林安之回了一句：散步。 许溯问：啥时候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林安之：不知道，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要不明天说。 许溯：太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逛，快回来… 林安之：…… 许溯：好安之，快回来吧，我有点感冒了，我知道你有感冒药，来找你拿药的。 林安之：……我等会就回去，到时候跟你说。 林安之的室友是研究生，昨天已经没比赛项目，被导师催着实在是抵不住先回去了，林安之现在一个人住，她到住宿的时候门口已经发现一大只许溯杵在那里了，林安之掏出房卡刷卡进了门，她说：你先等等，我进去找找。 许溯目送着林安之进屋，他想起今晚在外头的时候，他跟张远哲、王翰宇在海市的街头闲逛，他们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和纪念品，他看到了有一个小猫挂件，鬼使神差地也买下了，张远哲和王翰宇俩人互换了眼神，前去调侃：“买给谁的啊，许溯。”许溯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个小猫很像林安之，莫名其妙就买下了，但此刻他就像被偷东西抓了个正着，他突然觉得他心里模糊不清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想，他大概是中了一个叫“林安之”的毒，只能马上见了她才能解，后面，张远哲和王翰宇还想再去别的地方玩玩，但似乎看出了许溯的心不在焉，让他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给他们俩添堵。 林安之插上卡，屋里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但还是暖黄的光。 房间里还保持着刚入住的样子，只是书桌上摊着些笔记和画纸。林安之转身去床头柜旁的行李箱里找药包，起身想要出门的时候却撞到了床脚，旧伤再受到撞击，她一声痛呼，惹得门外的许溯从屋外径直跑了进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随着许溯进屋，房间的门也嘎达一声关上了。 林安之摸着腿，边给许溯拿药，边推着他出去：没事，就是撞到了，你的药。 许溯被林安之推搡出去的时候，眼神落在了桌面上散落的稿纸上，昏黄的灯光映射在其中一幅画上，清晰地勾勒出画中人的轮廓 —— 那是许溯在领奖台上的样子，嘴角带着笑意，意气风发，蓬勃张扬。背景是S大的操场，是他在学校夺冠的领奖场景。 许溯的呼吸滞在胸口。这画太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作画人曾经怎样专注地凝视过他。 那是林安之趁比赛的间隙偷偷画的，这两天抽出来之后忘记放回去。 下一秒，许溯就从中将画拿了起来，林安之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伸手想把画抢回来：“你别看！”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画纸时，手腕突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攥住，许溯将她整个人拉近了半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自己。林安之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味。 “这是我？” 许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从画上移到她脸上，“什么时候画的？” 林安之顿时面若烧霞、心跳如雷，她用力想挣脱手腕，却被他握得更紧。台灯的光晕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还给我……” 她的声音像猫咪一般挠着许溯的心。 许溯没有松手，反而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她闪躲的眼角：“安之，” 他顿了顿，声音轻轻，“你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许溯已经被林安之捂住了嘴巴，那掌心凉凉的软软的滑滑的，许溯感觉自己的嘴巴像被糊了一层软胶橡皮泥。可他未说完的话却像投入深湖的石子，瞬间在林安之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但她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马上松开手，猛地别过脸。 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安之，在吗？我现在也是一个人，我有点怕，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块睡？安之…” 是王心怡。 许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门口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把林安之又往前带进了一步，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墙靠去，他的后背抵着墙上的开关，房间里的灯全灭了，“你…”突然的黑暗让林安之有点无措，但是这时候开门两人的状态也确实无法解释。“别说话…”许溯在林安之耳旁轻语，他的气息离她过近，她已经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哪里还能再说什么话。 “现在八点多，难道还没回来？但是能去哪里呢？我还打算彻夜长谈呢…害”屋外的人似乎放弃了挣扎，没声音了。 “安之，对不起。”许溯轻轻的对怀里的人说道。 林安之不知道他是说什么对不起，是为自己刚才无礼之举对不起，是对偷看她的画对不起，还是……知晓了她的心意但是不能回应而对不起。想到可能是最后一点，林安之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上的酸涩通通都蔓延开来。她一股劲想要挣开，力气大到许溯一时间也没能抓住，却不料太黑了，她又撞上了后面的桌子轻啊了一声。 “你没事吧！”许溯要去开灯，“撞哪里了？” 林安之抓住许溯的手臂，说：“我没事！你别开灯。”林安之觉得她现在一定是糗极了，她不想许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好好好，我们不开灯。”许溯的声音，轻轻的，像哄一个小朋友。 窗帘没有完全拉紧，有点点月光从窗子那里透了进来，这时候两人已经能适应屋子里的黑暗了。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相对而立。 终究是许溯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安之…其实我…” 林安之害怕后面是“好人卡”，立马打断：许溯，今晚只是个误会，那个画…… 许溯：“我喜欢你。” 林安之：“你说什么？” 许溯：“我说，林安之，我喜欢你。”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今晚给她买的小猫挂件，递到她的手心里，他继续说：“你很好，好到肯定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被你吸引，欣赏你，所以一开始我都分不清我对你到底是好感还是喜欢，我也摸不透像你这样的女生会不会喜欢我…我打听了你很多消息，我也想了很久…没看到那幅画前，我心里就已经模模糊糊的感觉那就是喜欢。今晚我跟张远哲他们出去闲逛，我发现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联想到你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有什么关系呢？即使你还没喜欢上我，我今晚也是要来跟你表明心意的，安之。跟我在一起吧，未来的日子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我保证，我会努力跟你走下去。” 林安之的眼泪越来越多，但她点了头。 许久，林安之轻声道：“这是给我买的？” 许溯：“对啊，我觉得很像你，很可爱。” 林安之：“许溯，谢谢你。” 不一会儿，林安之说：“我们……能先不公布吗？” 许溯愣了一下，无奈地笑道：“林安之，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拿不出手。” 林安之连忙摆手澄清：“我只是觉得明天就回学校了，又有好多人就不会见了，我不想太招摇。后面如果在校园里被看见了，就大方承认……我对感情是认真的，对你也是。” 许溯笑了，揉了揉林安之的脑袋。“好，都听你的。现在可以给我看看撞哪了吗？疼不疼？” 林安之脸上挂着泪痕，面色还有点烧，刚刚许溯的一通表白，林安之又是惊又是喜，身上麻麻的，早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但许溯这么一问，就算是真痛她也不好意思让许溯看。她拉住要起身开灯的许溯说：“没事的，不疼的，就磕了一下，过一两天就好了，你别担心。今天有点晚了，你要不先回去吧？” 许溯反握住林安之的手，说：“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林安之把许溯送到门口说：“嗯，晚安。” 第15章 第 15 章 门轻轻地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与声响。林安之打开灯，走到浴室的镜前。镜中的女孩头发微乱，眼眸水亮，双颊绯红。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仿佛还有许溯告白时温热的气息。幸好他没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林安之边想着边走到床边坐下。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那个小黑猫挂件上。它安静地坐在那里，通体黑色，双爪捧着两条小鱼，俏皮地举到眼前，鱼的眼睛正好与猫眼重合，仿佛小猫正透过鱼儿的眼睛好奇地窥探这个世界。林安之又将它捧在手心，指尖抚过小猫毛茸茸的身体，小猫举着两条小鱼，笑容狡黠又可爱。“明明更像你嘛，”她轻声自语，想起许溯笑起来时表情，也是这样，带着几分调皮。 她将挂件举到灯下仔细端详，忽然发现小猫的眼睛竟藏着细碎的星光，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见。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她将挂件系在书包上，黑色的小猫在白色的帆布包上轻轻晃动，像是在对她眨眼。 林安之解开衣扣，将沾着汗意的衣服轻轻放在椅背上。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红。虽然医生说可以碰水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取来医药箱，仔细地在贴着医用纱布的部位外围裹上几层保鲜膜。 淋浴的水声淅沥，温热的水流抚过肌肤，却洗不净心头的悸动。林安之闭上眼，许溯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我喜欢你”。一切似乎都是有预兆的但又如此突然，突然到她觉得她实在是接不住，那么的直接，直接地打破了她所有预设的防线。躺在床上，林安之辗转反侧。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带。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许溯的朋友圈封面是一片星空，而此刻她的心中也盛满了星星。一条新消息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早点休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看得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探头再看一眼，但似乎……是真真切切的，她就这样跟许溯在一起了。林安之在消息框里回复了一个“晚安”的表情，但她今晚注定是无法“安之”了。 另一边，许溯在回房间的路上，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他给林安之发完消息，步伐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然而一推开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劲。房间里除了张远哲，竟然还多了几个人——黄雨佳、王心怡、王翰宇都在，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仿佛等待已久。 许溯被看得发毛，强装镇定地说：“都来我们房间干啥，打牌啊？” 王心怡眨眨眼，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你刚才…是从安之房间出来的吧？”许溯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被注意到了？黄雨佳微微前倾，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审视：“你没欺负安之吧？”张远哲立刻凑近搂住许溯的肩，嗓门亮堂：“快说！你俩是不是在一块儿了？！”王翰宇抱臂靠在墙边，观察着许溯脸上的表情，心下了然：“别瞒了，这表情——估计是成了。” 许溯看着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好都招认：“刚刚是在安之房间...她答应了...” “果然！”王心怡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发消息不回，敲门不应，我后面来张远哲这里才知道，你也不在房间里，要么俩人在外面办事，要么就在房间里。” 张远哲哈哈大笑：“你俩终于在一起了，我天天看你俩腻歪，就差把你们俩头按下把民政局搬来了。”他摇头晃脑地说：“你们是不知道，训练的时候许溯那双眼睛，都快长在林安之身上了。” 许溯有些惊讶：“有这么明显吗？” 黄雨佳和王翰宇异口同声说：“超明显。”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黄雨佳补充道：“主要是喜欢这种事吧，就算嘴上不说，也能从眼睛里跑出来，还有她受伤那会儿，把你急成啥样了。背着她就往医务室冲，那紧张的样子，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许溯冷不伶仃也来了一句：“两位队长，我觉得，你俩也挺合适的。要不？”他的目光在黄雨佳和王翰宇之间来回扫视。 王翰宇突然被反客为主，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我跟雨佳是革命友谊，这能乱说的么。”。 黄雨佳也回了一句：“就是。说你俩的事儿呢，别岔开话题，”她认真地问：“你们后面打算公开吗？” 许溯解释道：“安之希望先暂时保密，后面回学校，在校园里碰到了之后就说，不刻意公开。她暂时不想引起太多关注。” 张远哲揶揄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许溯：“溯哥，还得努力啊，这么拿不出手。” 许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王心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安之性格确实比较低调，这样做也挺好的。不过——”她突然狡黠一笑，“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啊？” “什么表示？”许溯警惕地问。 “当然是请客啊！”张远哲立刻接话，“这么大的喜事，不请客说不过去吧？” 王翰宇也附和道：“没错没错，必须请客。” 黄雨佳笑着看许溯，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为难许溯了。不过……你们两个确实很般配。” 许溯看着围在身边的队友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支持和关心他们，原本还担心会被调侃得更厉害。许溯把手机拿出来，“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你们挑。” “好！”众人齐声欢呼，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又聊了一会儿，黄雨佳和王心怡起身告辞。王翰宇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许溯的肩膀。 房间里只剩下许溯和张远哲。张远哲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啥时候开的窍啊，咋突然就表白了呢，我以为你还要磨叽好几个月呢。” 许溯笑了笑：“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我也怕后面比赛结束就没交集了…” 张远哲：“真的，我为你高兴。真的。” “谢了远哲，”许溯真诚地道谢。他知道张远哲虽然爱开玩笑，但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第16章 第 16 章 回程之前，队长联系了一辆客运中巴车，可以直接开回泉市。 队员们了陆陆续续上车，林安之刚把背包放上行李架，一回头，却看见许溯极其自然地在她旁边站定。“早。”他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沙哑，随手把背包塞进行李架，然后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林安之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早...”她小声回应，“你……你怎么坐这儿？” 虽然车上空位不少，但他这般目标明确，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许溯一脸坦然，头微微一侧，甚至带着点无辜地轻声说道：“怎么了？这个位置不能坐吗？以前训练完坐车回去，我不也偶尔坐你旁边。”他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放心吧，没人会多想的。” 林安之点点头，把棒球帽檐又压低了几分。她偏头看向窗外，却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许溯的轮廓。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头发看起来比平时柔软几分。 发动机的轰鸣声低沉而持续，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掠去。省赛的紧张和兴奋已然褪去，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宁静。队员们大多歪着头补觉，或是戴着耳机看着窗外发呆。 林安之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眼皮开始打架。她的脑袋随着车辆的颠簸轻轻晃动，不知不觉间，慢慢歪向了许溯的肩膀。 许溯正在玩手机，突然感觉到肩头一沉，他的身体也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侧过头，只能看到林安之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帽顶和帽檐，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肩膀的高度，想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阳光透过车窗，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下浅浅的轮廓。 前排的王心怡正好回头想找林安之说话，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大，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她迅速掏出手机，咔嚓一声，将这对“依偎”的画面定格下来。她把照片发给许溯，后面跟了个偷笑的表情包。 许溯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王心怡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他坐得笔直，林安之安心地靠着他，阳光勾勒出两人安静的轮廓，画面意外地和谐美好。他抬头，对上王心怡调侃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王心怡立刻回了个“OK”的手势，表示明白。 他收起手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肩头的女孩身上。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感受她温热的气息抑或是两人因为靠近产生的温度，正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他的皮肤。许溯觉得，这条路再长一点也未尝不可。 林安之是在一阵轻微颠簸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许溯肩头衣服的纹理，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她瞬间弹开，坐直身体，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眼神躲闪，声音轻轻：“对不起啊许溯，我是不是压了你一路？你怎么不叫醒我……” 许溯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笑着打字，消息发送出去的时候，示意林安之看看手机。林安之打开跟许溯的对话框。 许溯：小傻瓜，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看着这行字，再抬头看看许溯温柔含笑的眼眸，林安之心头的尴尬和慌张渐渐被一种甜丝丝的暖意取代。她抿了抿嘴，忍不住也偷偷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目光专注而缱绻。 她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头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原来，看似阳光洒脱的许溯，也有这样黏人又细心的一面。 回到熟悉的S大，带着省赛的荣誉与疲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焕然一新的心情。林安之拖着行李箱回到316寝室，发现大家都在宿舍里。 “回来啦安安！”顾从惜第一个从椅子上跳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太牛了你，省级前三！” 林安之放下背包，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澜澜已经递过来一杯温水：“累坏了吧？先喝点水。你膝盖的伤怎么样了？群里照片看着好吓人。” “已经好多了，结痂了，就是看着吓人。”林安之接过水杯，水温正好，暖意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里。室友们七嘴八舌的关怀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海市好玩吗？有没有出去逛逛？”顾从惜挤挤眼睛，语气里带着暗示。 林安之抿嘴笑了笑：“光忙着比赛和集训了，都没时间出去……”她顿了顿，想起包里的东西，“不过我给你们带了点海市的特产点心，在我箱子里……”她作势要起身去拿。 “哎哎哎，不急不急，”胡可微也从床上下来，笑吟吟地拦住她，“点心一会儿再分。先说说……除了比赛，就没发生点别的什么……特别的事？”她特意拖长了“特别”两个字的音调，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安之脸上。 林安之看着她们，想起大巴车上那个温暖的肩膀，想起那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她犹豫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热，但这次，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嗯……是有一件事。”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更大。 林安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些：“我和……许溯……在一起了。” 房间静默了两秒。 “啊啊啊！！！” 寝室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三人激动地跺脚，仿佛是自己脱单了一样。 “真的吗？太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快说快说！” “是不是他跟你表白的？浪漫吗？” “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细节！我们要听细节！” 问题排山倒海般砸来，林安之被问得面红耳赤，但看着室友们真心为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甜蜜。她拗不过她们的热情，只好挑挑拣拣，大致讲述了许溯在比赛结束那晚去找她表明心意的过程。 “天哪！这什么偶像剧情节！” “还送了小貓挂件！” “所以你们现在是地下情侣？打算暂时保密？” 林安之点点头：“嗯，想先稳定一点，但如果别人问起来我也会承认，也不是什么一定要保守的秘密。” 顾从惜三人纷纷表示理解和支持。 “说到这，除了从惜，我们还一直没见过这位许大神呢。现在你俩在一起了，总该有照片了吧。”胡可微又朝着林安之笑嘻嘻地说道。 顾从惜附和道：“我其实那次也没有看得很清楚。” “人家安之的男朋友，你们俩跟着凑什么热闹。”秦澜澜在旁边回应。 林安之还是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合照，指了指，大家凑上去看。 “般配！” “就是皮肤黑了点，咱们安之这么白。便宜那小子了。” “但还是帅的，比现在小鲜肉看起来靠谱多了。” 顾从惜用肩膀撞了林安之一下，坏笑着压低声音，“看这身材……训练肯定没少练吧？有没有……嗯？”她意有所指地挑挑眉。 “越说越离谱了啊，你看我们安之这个样子，估计两个人手都还没牵。” “哎呀，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只是问问安之有没有摸过人家的腹肌嘛，这咋啦，有什么离谱的嘛。” 林安之的脸瞬间爆红，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把发烫的脸埋进手掌里，声音闷闷地求饶：“你们别瞎猜了……我们、我们才刚刚开始呢……” 但室友们不打算就此放过林安之，继续盘问更多的细节，316宿舍时不时传来阵阵笑闹声，而窗外的天边，烟紫和粉橘交织的晚霞正随着渐渐暗淡的日光慢慢隐去。暮色四合之时，这场属于心动的宴会，终于奏起了第一支圆舞曲。 第17章 第 17 章 回校第一次跟许溯出去，是相约自习。林安之到的时候，许溯已经提前占好了公教楼的老位置，他们并排坐着，各自看着书，写着题。 偶尔林安之会抬头动动发酸的脖子，然后转头看看身旁的许溯，虽然之前也看过很多次，但现在终究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好好欣赏，看个仔细。他的五官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立挺，额头眉骨到山根鼻梁的转折恰到好处，薄唇微抿，下颌线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冗余的弧度。但许溯似乎是很容易进入心流，专注到丝毫没有感受到林安之的目光。 窗外的梧桐树已经从一片翠绿染上了满眼金黄渐变成浅红的秋意，似乎有风吹过，解落了零星几片慵懒的叶子。天气越来越冷了，许溯和林安之的杯子也从运动水杯换成了保温杯。 林安之起身，带走了两人的杯子去走廊接水。回来时，林安之将水杯轻轻地放在了许溯的左手边，许溯顺势接过水杯，轻吹一口气抿了抿。 一切仿佛和以前一样，又仿佛完全不一样。林安之觉得今天自己跟许溯待在一起的时候老容易走神，暗暗叹气：看来以后不能一起上自习。 学到傍晚，天色渐暗。许溯合上书问：“饿了吗？去吃饭？”林安之点点头，收拾书包。转头看到许溯书包里的一本托福词汇。林安之随口问道：“你打算考托福？” 许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昂，多考一点证，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嘛。”林安之点头觉得许溯说得也不无道理。 许溯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林安之和盘托出，他其实在遇到她之前就一直在准备去新加坡的事情，如果说遇见林安之是一个意外，和林安之在一起更是个意外之喜，现在谈论这个是不是会让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一种焦虑的状态？他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下意识的，他说了一个含糊的回答，安之也似乎没有在意，但他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跟安之沟通一下。 出公教楼的时候，外面似乎已经落下几丝细密冰凉的斜雨。许溯从书包里摸出常备的折叠伞，“啪”一声撑开，将大半部分都倾向旁边的林安之。 从教学楼到食堂有一段距离。走着走着，雨点开始变大，林安之发现许溯靠近伞沿那边的肩膀颜色明显深了一块，而他浑不在意，还在跟她讲他刚刚想起来的一个笑话。 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伞柄中间的位置，想把伞往他那边推正一些。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柄，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住。许溯的手掌很大，轻易就将她的手和伞柄一起包裹住。 “小心，好好走路，看前面台阶。”他停了下来，示意林安之前面几节往下的台阶，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防止她乱动，林安之的耳根微微泛红，他的手心很暖，紧紧握着她的。一丝丝的慌乱尽收在他的眼底，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仿佛成了背景音，许溯这时候也感觉到自己手里软软小小的触感，有点想一直握着，但似乎这样也没法走路了，他轻咳一声，“要不，你挽着我胳膊？咱们靠近一点？”林安之点了点头，把手轻绕在许溯举伞的胳膊上，慢慢走向食堂。 饭后，雨也停了，许溯提议在校园里走走消食。下过雨的秋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食堂里的烟火气。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许溯想起下午那会儿的温柔触感，不经意地，轻轻碰了碰林安之的手背，然后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林安之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挣脱，任由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自己的微凉。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牵手。一种酥麻的电流从相握的手掌直抵心尖，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甜腻的气息。他们走得很慢，谁也没有说话，享受著这份无声的亲昵。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一个熟悉的、带着夸张语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溯哥吗？呀，还有安之。你们这是？……” 是张远哲。林安之下意识想抽回手，许溯看她那紧张的样子，想起那晚林安之说的什么在校园里看见就大方承认的话……不由得摇头低笑，心里说了句小骗子，但仍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开。许溯表情无比淡定的看着张远哲，示意他适可而止，说：“怎么哪儿都有你，今天不回去打游戏了？” “是啊，这不为了撞见某些人‘花前月下’嘛。”张远哲笑嘻嘻地，许溯笑骂了一句。 张远哲也不恼，冲林安之眨眨眼：“安之，以后许溯要是欺负你，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说完，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走了。 林安之还没从被人偶遇的羞赧中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许溯问：“他…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许溯无奈地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继续慢慢往前走，解释道，“就我跟你告白那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可能表现得太明显了。结果就被发现了，其实不止他，队长他们对我一通审问，我只好如实交代，但别担心，他们也是真心祝福我们，不会乱八卦的。” 林安之点点头，随即又有点恍然大悟，难怪回程下车时王心怡是那个反应。 许溯说完，感觉林安之反握了几下他的手，像只猫咪在他手心里挠了挠。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安安，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他目光灼灼，声音轻柔却清晰地落入她耳中。“唔，我也是认真的，只是还有点不好意思。”林安之小声嘟囔。 许溯忍不住捧起林安之的脸，她当然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看着她好似光荣赴死的模样，许溯忍俊不禁，只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林安之睁眼又撞进许溯温柔的眼底，还在发呆中，许溯已经熟练地牵起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走吧～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下过雨的深秋，空气里的凉意正好。 正好能平息心口无声的熨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