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及池鱼》 第1章 清华都不放眼里 校门口人山人海,几米高的墙上挂着2025高考红幅,考生挨个通过安检机进学校,神情紧张中带着急躁。 没在人群中的男生不知道在想什么,垂头盯着自己的新款老爹鞋。 身旁的人看他几眼,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抽回视线。 男生没有理想中的那么高,不过那张脸已经算得上俊朗又流畅,面周立体含着少年气,正宗校园帅哥的味道。 何来心觉这副场面已经经历过一次第二次就会宽心一点,但临了事情轮到他,他的手心还是控制不住地出汗。 何来低头进学校,心里慢慢数着自己上次高考的成绩,耳边的噪音像跟他隔着一层膜,闷得慌。 当年高考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他到现在还恍如隔日——爸妈那会儿为了庆祝儿子考上了985211名校,办了一场牛气冲天的宴席,就像要昭告天下儿子要有出息了。 现在看来,也没出息到哪去。 何来心神不宁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胸腔的鼓点一下比一下敲得沉且快,这种魂飞天外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广播开始。 提前在答题卡上填好信息,考试开始,何来摸上卷子简单翻看几眼,搓着指腹残留的细腻触感。 教室里响起细密的纸笔摩擦声,何来正要提笔写题,忽然注意到试卷正面的最上方,眉心一点点收紧。 2025年高考…… 遭。 何来记得这个数字就犹如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起床,吃早饭,上班……然后在上班的路上被路障绊了一跤。 他依稀记得自己死前最后的姿势是高举着手机,艰难地对路人说:“帮我把……手机砸烂……” 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有底气。 再睁开眼,他就站在人潮汹涌的校门口准备高考。 何来摸上卷子前心中一片不甘,势必要将属于自己的人生夺回来,提笔雄心勃勃。 150分钟后,诸考生见一个俊俏男生浑身沮丧地跟走出考场,接着猛地扒到墙上,像一只支楞八叉的□□,就这么脸贴着墙放肆痛哭了几秒钟。 “啊啊啊啊啊妈妈!!” 情绪高压,心态崩溃,可以理解。众考生心生共情,但怕撞邪,纷纷绕开了这个帅比走开。 操!!!! 这不公平! 我回去996行吗!! 下午考完数学,何来出考场在小摊上买碗狼牙土豆,刚出炉热乎烫嘴,他又问老板要了瓶冰柜里的可乐。 何来不知道早上他把手机交给老板保管,有人忽然在眼皮子底下递给他一部手机,何来一愣,老板笑道:“拿着啊,又不是别人的。” “哦。”何来接过来用指纹解锁,确实是他的手机,甚至和死前那部一模一样。 “谢谢。” “小帅哥,你考得怎么样啊?”老板笑呵呵的。 这句话唤起何来多年的回忆,他十八岁那年高考也有很多人这么问,他逢人就屡次说还行,而结果总没让人遗憾,考上名牌大学后他还考了研,那会儿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高材生。 “一般。”何来这次的语气多了很多倔强,龇着牙勉强不让自己明显的丧气和屈辱露馅,“这次的题也就那样,还没有学校做的难,很一般,我爸来也能考个一百来分。” 老板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小帅哥你真有本事,这么自信是不是能上清华啊?” 何来沉着脸冷哼:“呵,清华我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惹得老板和身旁的路人直唏嘘,哄笑声让何来逐渐心神不宁,他把竹签扎在花花绿绿的土豆身上,不再坐矮凳上化悲痛为食欲,抄起水和口袋付钱,转身回家。 何来以为自己在原时间线穿越回十八会变得居无定所,但在路上低着头走路时,他看到手机通讯录上存着爸妈的电话号。 最近的几通未接电话在早上和中午,他手机不在身边没看见。 微信也有消息。粗略一看多是转账。 何来盯着手机摇摆半晌,终了拇指干干摁在“妈”那个字上,拨通电话。 打通,何来刚开口就被喉咙里的杂质哽住:“妈——” “我干,你还活着呢?” 何来:“……真喜庆妈。” 宁蔚火爆的声音像从听筒那边扔了个鱼雷过来,一出声还有些惊讶,何来一下把手机拉远,那边的杂音依然没有削减。 宁蔚接通电话后就把何来晾在这边,跟那边争吵的势头如同在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 “你这个贱人何东扬!你有种再用你那张连着直肠的洞拉屎?你真是个废到变成浮游生物、食物链最低端的生物看到你都巴不得吐口唾沫的废物!” “我废物!?对对对我废物,我要是有钱你还用跟其他男人跑吗,我看你才是饥不择食!” “哟哟哟小文人骂人就会这几句词啊?还饥不择食,你嘴嫩你去食啊。” “食什……宁蔚你说话要不要这么恶心?” 对面的男人似乎有意识停顿片刻,忽然问:“谁给你打电话了,给我看。” 能让宁蔚和对面的人这么说话,说明二者关系不一般。 宁蔚没有素质、且真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扬声嘲讽:“你还想看?我说是小情人你不得哭得寻死觅活,小麻**少来找存在感。” 何来:“……妈妈,您嘴上留点德。” 男人听到话筒里无比亲切的声音,马上不顾女人的藐视激动起来,“来来?是来来!宁蔚你有一句话是真的吗,把手机给我我给儿子说话!” 那边突发一声撞击,像是宁蔚一拳怼在了何东扬胸口,何东扬顿时发出惨烈的叫声,宁蔚赶着趟骂:“去你大爷!这他妈我儿子!” 何东扬正要气急败坏地反抗这个能打的女人,何来遏着嗓子里的火提高音量:“你俩闭嘴!整啥呢一天天!” 分贝骤然放大,路人和考完试的学生纷纷看向何来,他又不得已对着麦压低音量:“别吵了,等我回家,你俩暂时先独处一下,不能独处就把另一个杀了,我回来看谁是冠军。” 通话掐断的前几毫秒,何来似有似无听到何东扬撕破嗓子在呼喊。 “别!你妈真会杀了我!来来!” “来来!!” 何来已然失联。 锁上手机,何来感觉自己无缘无故赔了半条命,深呼吸掐着眉心,半天才平复回正常心率。 遥想十八岁,宁蔚和何东扬还没有离婚,他们摇摇欲坠的婚姻堪堪持续到何来考上大学,但纵然是离婚和分家产,也无法完全结束两人的斗争,何来死前他们还在斗,像离了对方偏偏活不了一样。 何来一路走,不怎么抬头,只是照着肌肉记忆原路回家。 折过几条街,何来控制不住地想要怎么解决眼前蛋疼的这些事。 一是高考,肯定没戏,在语文考场何来甚至想不起那些字要怎么写,上班太依赖打字,而数学还算凑合,不过八成也上不了110,上次高考他数学可差五分满分。 理科是何来比较有信心的科目,但文科主打死记硬背,他连新教科书都没看过,他哪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学的都是什么,估计分数下来只有吃瘪的份。 何来更不企图回家临阵磨刀赶紧复习,他没心情逆袭,一想到自己赚的钱都白搭了,他甘愿献出最后一口气安心躺板板。 他还没成家,还没抱女儿,年纪轻轻就因为意外身亡,不仅没死成,还造孽地穿回十八岁活在现在,怎么想怎么憋屈。 何来一生活在拼命的内卷中,生长在奇葩父母鸡犬不宁的有毒教育,他就如一颗种在泥里的一颗毒蘑菇,看起来鲜艳耀眼,实际里面的毒素足以药死一个健壮的成年人。 所以三十多年,何来时刻争强好胜,经历过多少不甘心不服输就有多少刺横生在他背上,习惯从不露怯,生活不允许他展示脆弱,生活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她叫宁蔚。 到头来不管有多少爱恨和自毁倾向,何来学会了感谢宁蔚和何东扬,他没有一个父母普通庸俗,没有这对高人的养育就没有现在的他。 二——要怎么跟这俩神经病解释他已经死了,自己是穿越回来的。 何来不打算瞒着两位,家是最温馨的港湾,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珍珠港——只是他有一点想不通。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宁蔚和何东扬还没分居,高考那天他们摆出了十八年难见的温良恭俭,夫妻俩蜜里调油相敬如宾,电话里的那场争执就算有,也不应该让何来得知得如此猝不及防。 何来想了一路,脑子一会儿从学业计划跳到家庭上。 家附近在十几年前还没有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一切都熠熠生辉蒸蒸日上,下午放学的这个点人流量巨大。 何来照着以前的小路走,不断翻手机翻相册,看样子的确是个25年的高考生,手机和死前是同一部,只是比死前干净许多,没了微信上的甲方老板和同事。 何来吹了声口哨。 翘辫一身轻。 绕过离家不远的学校,何来在路边的垃圾桶扔掉只剩红油的纸盒。 何来以前下班也会路过这家学校口,有时候就停车在他们校外买点油炸食品。 面前这也是他的高中母校,这么多年重建了几次,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校门口扎堆的学生的校服竟然都上升了几个档次,虽然也没西式的好看。 何来看着校门外走了神,一道冷颤把自己浇醒后便不再逗留,径直走过叽叽喳喳的人行道。 “站住!上哪去这小子,你们谁把他拦住!” “我操,老邓头咋来了!” “快跑快跑!教导主任来了!” 来人的吼声差些让这些无关人士一哄而散,但意识到教导主任要找到另有其人,穿校服的一行人赶紧退开一条蜿蜒的过道。 邓国华一把年纪跑过来气喘吁吁,眼睁睁看着何来即将离他远去,立刻停在原地,中气十足地大喊: “何来!你是不是给我手机设密码了!” “哈?” 幸亏何来十八岁的耳朵尖,大老远听到有人叫他就大步往回走,快速打量跟前这个五十多的老头,直快道:“大爷你痴呆了吧,谁设你手机密码了?” 第2章 复读 周围没心没肺的嬉笑声硬是让邓国华气得眼冒金星,先呵斥了这些学生,接着何来就被这老大爷拉到树荫底下,何来看老头面善,便没反抗。 “你在这干什么,你爸妈呢?”大爷质问。 何来嘴眼鼻渗出鄙夷:“你爸妈呢?” 邓国华:“……自以为很聪明是吧?” “你小子给我站这。”邓国华恨恨咬牙,“你把我手机锁屏设成什么了,我一天都没打开!别以为你去高考我就不会找你算账,说,多少。” 何来一脸不明状况,在职业场混迹多年还是略懂一些话术,舔着唇说:“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 我爱你后稍作停顿,以表真挚。 邓国华疑忌又不信地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抽出手机按他说的数字输入,然而输一半就卡壳了。 “密码是六位!” 何来无辜:“那我就不知道了,肯定不是我设的啊,你想想还有谁觊觎您老的手机,我回头找人干他。” 邓国华五十来岁,身形高瘦没有啤酒肚,脸上布满皱纹,眉宇却精神抖擞,披个大褂就像讲评书的。 这老头的打扮跟何来那个年代的老教师打扮不太一样,不怪何来把他认作普通退休老头。现在再细致观察老人的脸,何来心底没理由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邓国华叉着腰扶眼镜,没留意到何来恍然大悟的神情从眼前扫过,一门功夫的严厉指责:“不是你还能是谁,我自己半夜梦游弄的吗?” “以您这个年纪,也不是没可能。”何来讨打地笑起来。 何来想起来为什么这老头这么眼熟了,这不就是他以前的班主任吗? 曾经他上高中,邓国华还三十多岁,也是高瘦轩昂,一转眼五十的人了,精气神居然一点没变,还多了不少资深教师的庄严。 果然何来一嬉皮笑脸,邓国华就按捺不住地卷起手里的书敲在他身上,“还笑!今天你不老老实实把锁屏密码告诉我你就别想走!” 何来又苦又乐:“我真不知道老邓,你认真思考一下,我都高考的人了,值得开这么低级的恶作剧吗?我图什么,在离校之前也要开个玩笑让您不忘记我吗?” 何来以前没少捉弄老邓,他也清楚老邓最吃煽情这套,邓国华一下绷直脖子,眼里写着一串“我还不知道你玩的伎俩?”。 “行了,知道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怎么把这个取消掉。”邓国华无奈道。 就算这缺德事绝对有可能是昨天18岁的何来做的,他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何来也不可能奇迹般有记忆。 他昨天刚死,说不定尸体在某个国度依然新鲜美味,那个十八岁的何来最没皮没脸,那贼小子设的密码他上哪知道。 三十岁的何来进阶为洽淡的贫嘴滑舌,也就是欠揍等级中最狡猾的一种。他淡定地撇开关系:“我发誓不是我老邓,要是我干的我高考四百分。” “去,说什么晦气话!”邓国华怒目,没将他的真心话当真,“我知道了,不是你们这届的,高二有几个跟你一样狂,说不定就是师承你的。” 何来做出老牌友的姿态拍拍老邓的肩,长吁短叹道:“唉,老邓你不知道,高二那群人混得很,我哪有资格跟他们比,就高二那个谁,成天看我不爽,要不是我高他一届要毕业了,我感觉他准要针对我。” 面对何来的无中生有、背刺虚构人物,邓国华竟陷入了思考,像有了个具体的人选:“真的吗?我去找那小子问问。” 邓国华说完疾步走进校门,何来对着他离开的背影说声“再见老师”,看了许久转而离开。 家这片的小区还算没那么老旧,老小区也更新了设施花草,他二十几岁分了新房,上班就搬进那个房子,至今没有离两位奇葩太远。 小区外排着各种店铺,有蜜雪冰城和香气扑鼻的面粉店,街道有种油渍和地面灰尘混合的气味,都是何来昨天死前最熟悉的味道,就像一切照旧,没有改变。 到家后,没有何来预想中的叫骂。 家里点着温馨的暖光,一进门就能看见沙发上左一块右一块宁蔚绣的枕头。餐桌上摆着何东扬做的奇丑无比的陶瓷,转头又是电视柜前整整齐齐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可爱极了。 何来本想一进门就吼人,但眼里落进这些一家人还凑合的景象,就像看到海市蜃楼,何来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上大学前,宁蔚何东扬还没离婚,何来记忆中的家大致就像这样,而再来一世,他看这个房子的心情好像变了。 “来来?我跟你妈还想说你怎么这么晚不回家,正想开车去接你。” 何东扬从厨房里出来,戴着细框眼镜斯文淡雅,和电话中急躁的声音只怕是双面人。 “我妈呢?”何来问。 何东扬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冰淇淋给何来,说:“你不是让我们打住吗,所以打住了,你妈去外面给你买大龙虾庆祝,马上就回来。” “你俩为什么吵?”男生的音色十分平淡。 何东扬却从他不带情绪的话中捉中一些隐秘的逼迫,脸上的温和登时褪卸,急迫道:“你妈疯了,几十年了还是这么疯,我可能习惯了,她疯我也跟着疯了。” 何来扯起唇解嘲:“你们太有爱了,诶我想问一下,出生在这么温暖有爱的家庭里我是怎么完好无损活到现在的?” 何止活到现在,还活回去了,您俩还是十年如一地爱恨分明。 何东扬耷拉下脸:“对不起,其实我跟你妈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交代。” 何来撕开冰淇淋包装咬上一口,凉意沁脑,感受到满屋的空调冷气又打个颤,嘴里不温不热道:“这么巧,我也有事跟你们说。” “那等你妈回来一块说。” “好。” 父子俩坐沙发上打开电视,心无旁骛地看新闻联播,何来无意间瞥见何东扬表情坚毅,似乎十分坚定地出了神。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的咔哒转动,何来就目睹何东扬如同某种受惊的鸟从沙发上蹦起来,屁股正对何来脸,站得比林叔电影里的僵尸还直。 何来挪位远离臭气排放孔,宁蔚打开门笑着对儿子招手,只把少数可怜的眼神分给站军姿的何东扬,门口换鞋,拎着大盆的麻辣龙虾放在茶几上。 “坐下。” 宁蔚的语气不添任何成分,何东扬偏像机器接收到系统指令一样干巴巴坐回去,望着宁蔚薄凉的侧脸说:“宁蔚,先把事情给儿子说了吧。” 何来猜到他们要提两人离婚的事,面色不变。宁蔚搬个板凳坐下,白玫瑰般昳丽的面孔平静又冷冽,和电话那端泼辣的女人一个像火山一个像雨幕。 宁蔚十几年前和何来三十几岁记忆中变化很大,何来十八岁时她也不过三十八,宁蔚漂亮,艳丽大气的脸抗老,且舍得花钱保养,四十多岁也一个样,到五十脸上才出现明显的岁月痕迹。 何东扬三十八和五十,就像从雅致学者一夜间变成了九十年代的沧桑男港星,当然不是他们年轻时候,是现在。 “儿子,你是死了吗?” 宁蔚缓缓开口。 “什么?” 宁蔚道:“因为我们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但到的时候你已经没救了,你知道自己死了吗?” 何来没来得及掩藏脸上的错愕,全身激起鸡皮疙瘩,警惕地绷紧神经:“你怎么知道?” 宁蔚跟何东扬交换视线,闭了闭眼:“你当我审讯犯人?冷静点,我们只想问问你是不是都知情,你把你所得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做交换。” 何来看向身旁的何东扬,很快理清来龙去脉,咽下疑虑,沉下心说:“我是死了妈,但我该怎么问你们,你们难道也死了吗,还是只是跟着我穿越了?” “我们没死。”何东扬说,“就是我跟你妈刚听到你宣布死亡就突然回到了家里,一睁开眼就是你妈。” 宁蔚咋舌道:“啧,我就乐意看到你这张脸吗,我看到你我怕自己没带十字架。” “所以我穿越你们也跟着来?”何来趁何东扬两眼凶狠地琢磨如何反击,溜缝插针,“我一开始以为穿到了十几年前,但是考试看到卷子才发现还是今年,历史上有这种事吗?” 宁蔚道:“你爸估计连穿越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解释他还气得跺脚说不可能,发生都发生了哪来的不可能?” “从科学层面的确不可能啊,穿越回过去姑且能说时空穿越可行,但是我们没有穿越时空。” 何东扬敲了两下茶几,非常心急如焚:“我们这算什么,重回十八岁吗,为什么全世界都一成不变只有我们变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宁蔚存心唱反调:“不觉得。” 何来一本正经地举起手:“不好意思打扰了,其实只有我重返十八,你俩只是从老年人变回了中年人。” 宁蔚充满母爱的笑中暗藏威胁:“来来,又不想活了吗?” 何来连忙投降垂头憋笑,何东扬无语至极的同时胸闷气短,与母子俩说:“这件事很诡异啊,你们全都不当回事吗?” “我他妈看你才不当回事!” 宁蔚“啪”一巴掌甩在桌上,桌面的物品和何东扬一块颤动,“儿子今天高考你当回事了吗,我出去这么久你就没想过问儿子考上怎么样?你还有脸了?” 何东扬面对宁蔚的刁难一向会绞尽脑汁地反驳,而当她直击要害地戳中他,何东扬只剩下了无可辩驳的认栽和顺从。 “不好意思来来……”何东扬汗颜低头,“主要是我在想这些事,挺糟心的。来来你考得还好吗?” 何来分别看了两眼宁蔚和何东扬,说:“哦,其实就是这件事我想跟你们说。” “什么事?” 像在苦中作乐,何来笑了笑:“二位,我可能得复读了。” 第3章 你跟哥说 一家三口解决完一盘龙虾,整屋弥漫着辣味鲜香,接着讨论了一晚上关于何来复读的事。 宁蔚认为既然何来已经做好决定,这副年轻的皮囊下是经验丰富、自主成熟的成年人,那么一切由他,何东扬劝来劝去成效甚微,到最后也只能放弃。 当夜何东扬溜进何来的房间,何来眼底惊现他爹鬼鬼祟祟的身影,躺在床上玩手机吓一跳。 “操,爸你来干啥的,万一我在干啥私事咋办,下次麻烦你敲门。” “我在次卧有点睡不着,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何东扬无视何来和他妈一脉相承的跑火车,穿着睡衣坐在他床边。 何来看他神色认真,斟酌间放下手机,“我挺好的爸,我想问你跟妈还好吗,我三十几岁的人了,你俩不用为了我将就,想离就离。” “不,不是……”何东扬垂眼捏了下鼻尖,脸上莫名浮起笑意,“暂时不离,至少等你上大学,不然少个人照顾你。” 何来哭笑不得:“我不知道一个人住多久了,用得着你俩照顾吗?下学期复读我就住宿舍,现在宿舍条件也挺好。” 何东扬说不过他,父子俩接着聊了十几分钟,何东扬走之前让他明天考试也加油。 刚把这位送走没几分钟,宁蔚端着水果盘闯进来。 “车厘子,接着。” 宁蔚从床尾站着扔给何来一块车厘子,何来还没思考就仰着头张嘴,果肉在口腔爆开,何来终于感受到了宁蔚这趟来的真实目的。 “妈,我没那么容易听你的话。”何来说这话连自己都不信,“你去收拾我爸吧,他好捏。” 宁蔚挑着车厘子往嘴里送,嗓里发笑:“我知道他好捏,不然我也不会脑残嫁给他。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要是复读,你可以去住宿,我不想在家看你爸煮饭扫地,辣我眼睛。你可以周末回家加点餐,你在学校也免得看你爸跟我吵。” 何来眉梢略扬,“你俩不离婚也不至于住在一起折磨对方,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有什么癖好。” 宁蔚轻描淡写,“哦,那可能是。”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何来问。 宁蔚用了和何东扬一套的话术:“凑合过吧,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睡吧,明天还有考试,我还有班上。”宁蔚抓了把车厘子放在他床头,“吃完记得刷牙,也别熬夜,小心猝死。” “妈,你是真不想我死。” 何来靠在床头淡然打趣,关门前,宁蔚的声音从那飘过来:“废话,你死了我跟你爹还没来得及哭就跟着来了,老天都替我上诉。” 房门咔哒关上,何来目光涣散地看了会儿墙壁,几分钟过去脸上还有笑。 何来吃光车厘子,依妈的话洗漱干净,回屋继续鼓捣手机。 何来将手机上的东西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只为检查有没有上一世遗漏的信息,但深度搜寻一小时,没找到什么。 何来登上了上辈子就不常使用的□□,除了腾讯会议,以前甚至四五年也没换过头像。 这辈子不同,何来是个00后人缘好情商高的校园帅哥,□□列表不限于校园墙、同学和网友,根据历史浏览来看,这人应该没少关注校园墙上有关他的表白资讯。 再加一个好面子自恋。 大致符合何来曾经高中时期的古早雏形。三十多岁的他早早褪去小半锋芒,不再那么张扬不羁,社畜有多慈祥他就有多慈悲。 偏偏那时他的性格搬到现在依然吃香,还好有这张脸,否则早让人打死了。何来想起高中那些糗事,心想他以前是怎么干出那么傻逼事的,现在光一想就能尬脱他一层皮。 何来上□□收到了很多消息,他一边清理一边暗骂这死小孩一点也不知道收拾,还有微视和垃圾信息,他一删就是半小时。 挨个打理干净,主页终于没有红点,简洁又利落。 何来心情舒畅,正欲退出软件关灯睡觉,消息栏又冒出来一条新红点。 【渊:你真死了?】 何来抱着一丝疑惑点进聊天框。 他不认识这人,没备注,所以学校的人或网友都有可能。 何来点进去才发现这人几小时就发过消息,他清消息也顺手把这人的红点抹了。 何来往上翻,看到只有今天的消息。 【渊:你让老邓来找我?】 【渊:你死了】 名字这么土好意思挑衅老子——这要是十八岁的何来或许会被激起好胜欲这么表达不屑。 而立老练的何来心里骂完这句话,身随心动地打了几个字过去。 【来意:没死宝宝,怎么了】 【渊:?】 读得懂各类互联网象征符号,某种程度是何来混得还不错的本钱。 但何来甚至从对面秒回的问号中闻到了浓郁的火药味。 【来意:怎么了嘛宝】 这么说怎么都像骚扰,何来没想过对方是女生,如果是女生的话他不会这么油腻。这人的头像主页和□□空间一律不像女生——氛围男头,背景是林青霞写真,□□空间照片里露出的手显然是男生。 个签写着:I''ve lost my way. 好中二。比起18的何来,他八成是个弟弟。 【渊:我劝你去跟邓国华解释清楚】 确定是学校的人,不止,是何来今天无辜污蔑的那个捏造人物,没想到这么早就来算账了。 何来心情还算不错,心念一动决定会会这小孩。 【来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来意:你生气了吗,我感觉我什么都没做】 【渊:?】 又是一个问号。何来感觉浑身发痒,就像掏耳屎一样爽。 【来意:你跟哥说,邓国华欺负你了?】 对面来意不明,且来者不善,这话似乎精准闯进了他的枪林弹雨区,气得他不再扣问号,发来一条五秒的语音。 曾经找茬和看他不爽的这类人最好识别,对面总暴露着一股奇妙的气场。 何来看出这人和他可能不对付,藏匿多年的斗志蠢蠢欲动了。 他不加思考地点开语音,耳边立即钻进男生磁性还夹着愠意的声音。 “给你脸了何来?”他一嗓子的冷,说个话能给自己发配到南极,“我要不是看你高考我闲的找你?你犯贱别拉我下水。” 何来咬了咬舌尖,暗道这小子从有点意思变成了值得表扬。 何来也长按语音说话,音色染上笑:“不是哥们,我就随口一说,我哪知道会怪罪到你头上,给你道歉行吗?” 对面几秒没有打字或发语音,何来手机音量骤然爆炸,他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何来“嘶”了声,有些不堪其扰□□来电音,顺势摁下绿色通话键。 “……” 听筒里一片肃静。 何来:“咋了,想面对面听哥说对不起吗,好,对不起。” 对面沉默数秒,何来认为这是冷暴力他,又说:“弟你好冷漠,是哥话说重了?” 对面人的话音窜过电流:“何来,你跟我同年。” 何来心说他是九零后。 “哦,你不是高二吗?”如果何来没记错,他当时跟邓国华说是高二的混子跟他不对付。 栽赃到这小子头上算他倒霉。二人之前恐怕有一些交集,据何来对自己的了解,可能交过手。 他明说:“下半年,延迟上。” 何来感受到这小子的高冷逼格,他装逼不说话也只能换自己说:“那你会想我吗,我要上大学了。” 胡诌信手拈来,何况只是闭上眼畅所欲言,这都是他多年的强项,上班应付同事,下班对付哈皮爸妈。 电话对面的人明显觉得他有病,空气冷静几秒后,冷淡味冲鼻地说:“跟你很熟吗?” “我猜不熟。”何来笑道。 “对。” “但你知道我名字,估计也不是完全不熟。”何来分析,“那不熟哥,我再跟你说个事儿。” “说。”冷得要死。 何来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叫啥,我□□清了分不清你谁。” 耐心等待几秒,何来等来了两下“嘟嘟”的电话忙音。 “……操。” 这小子挺会见好就收。 何来握着手机放空十来秒,再无闲来无事找茬的想法,关灯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何来征战考场,最后一场告捷回家,何来无比笃定地将战况转告家里二位。 “百分百要复读了?” 宁蔚点完菜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大概对此消息早有预备,泰然地撑着手肘盯着何来。 一旁的何东扬脸都要拧成包子褶,“那什么时候去报名,我可以跟你们班主任说去高三插班,暑假就可以去上课。” 整个餐厅云聚着高考完的子女和高兴的家长,只有何来这桌沉着商讨着何来确凿无误的复读一事。 “记得避着点邓国华。”何来贼心一动,“他听见估计要气死,等返校给他个惊喜。” 宁蔚摇头翻眼白,“你当年这么玩我没意见,现在你们邓老师多老了?你也不怕把他吓出心脏病。” 何东扬目光沉毅地说:“我希望给你换一个负责的班主任,你上高中的时候我跟你妈老是操心,隔三差五被请到学校,校长都跟我们认熟了。” 宁蔚突然笑逐颜开道:“是吧,她还邀请我们一起去爬山,就那天你把背闪了。” 何东扬回忆须臾,也轻轻笑起来:“对。” “让你笑了吗?”宁蔚轻易骗到他的喜悦就立刻垮脸,何东扬一片无语。 她看向何来,“你是个成年人,三十几了,我跟你爸管不了你。” 何东扬无声蹙眉,何来注意到他爹眼中隐隐的无法苟同,语气轻松道:“别担心,我又不可能像以前读高中一样到处撒欢,上班已经磨损了我的锋芒。” 宁蔚无故含着笑的表情简直像在嘲讽他,0.5倍速点头道:“嗯,记得让锋芒戴个套,万一被磨成针了。” 何来:“……您太粗俗。” 何东扬忽略母子俩带偏话题,捡起重点说:“我回头联系学校。” “好。” 一家齐心谈拢这些事,几道喷香菜肴逐一上桌,宁蔚弯了弯嘴角说:“儿子,趁放假想去哪玩吗,庆祝你死而复生。” 何来喷鼻笑出声:“话糙理不糙,行,靠你资助了妈,我现在身上只有几百零花钱。” “不够花吗?”何东扬一脸忧虑,“可惜我们穿回来没有带回以前的存款。” 宁蔚挑眉:“几十年的存款不翼而飞,还要半路接着打拼,本来都快退休了,不过也挺好,朋友死我不用去参加。” 何来实打实佩服他妈的通透豁达,他到现在还惦记着自己银行卡里的存款,不久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绑定银行卡号,到头来只获得了人生功亏一篑的绝望。 第4章 他在学校? 几日后,宁蔚带何来去避暑圣地长白山潇洒走一回,打卡了天池瀑布还有狩猎场,母子俩一口气上传十几条朋友圈,回家时何东扬已经将何来在学校复读的事规整得纤悉不遗。 何东扬请了几天假,又带何来去九寨沟逍遥几日,他和宁蔚的度假时间完全错开,和上辈子一样。 宁蔚在淘宝做模特,何东扬是公务员,因而宁蔚的工作时间更加松弛,能带何来说走就走。何东扬习惯像扫地机器人一样包揽一些家中琐事,也是他文书工作留下的后遗症。 就这段时间而言,何来找到了长久以来丢失的自由,无忧无虑,像和尚未苍老的爸妈享受到所谓的天伦之乐,此间终于悟出了重来一次的意义。 曾经何来人生按部就班,偶尔在学校叛逆张狂、放浪形骸,工作后他时常想,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干什么,倒不是现在的他有多了不起,而是如果改头换面做个本分守矩的好学生的话,他的人生会有何转机? 改变的机会送到何来眼前,他坐在沙发上反复咀嚼。 谢谢,老子不干。 人生路一马平川,精彩和坎坷何尝不是哥创造出来的?要是没有斗争和挑战,他哪来的斗志和征服欲,难道他三十多岁混到这个位置靠的是天真和有爱心吗? 他从来靠的都是实力和不要脸,以及心怀一丝对傻逼的姑息,让他活得心安理得。 “来来,吃饭了!” 何东扬捧着热腾腾的菜端到餐厅,扯嗓喊人,何来从沙发起来,过去帮忙端饭。 宁蔚早在餐桌入座,递给何来一双筷子,嬉笑道:“何东扬,感觉你厨艺有长进啊,哪个老太太那学的,帮我谢谢她。” 何东扬解下围裙挂在架子上,摇头笑道:“我这大半辈子也只有厨艺能让你认可我两点,我还能上哪学,原汤原食最好。” “确实好啊爸。”何来嚼着齿尖甜酸恰到好处的糖醋里脊,眼里满是崇敬,竖拇指,“我这辈子就指望啃你的饭啃到老了,太他妈好吃了。” 宁蔚夹了块锅包肉,咬下去眼睛亮了三分:“不错,啃你爸吧,岁月不败美人,厨艺不败丑人。” 他爸文绉绉又周正的脸上发了霉,何来嗤一下笑喷:“那哪能啊妈,诋毁也要有科学依据,你俩的儿子这么帅,我爸有基因工程一半功劳,怎么能丑。” “谢谢儿子。”何东扬意得志满地看着宁蔚,“我从来不说你妈丑,因为我这个人不爱说谎。” 宁蔚:“呕。” “我发现你这人太贱了,拐着弯夸自己帅,还顺手恭维我一把,你是真想过好日子。” “那好,你也丑。”何东扬不甘下风。 “吐完感觉好多了。”宁蔚弯眉。 何来从不觉得双亲这么闹折他的寿,成熟之后一直把她们俩对骂的话当做听相声。 何东扬处理好何来上学一事,时隔半个月,何来经常抽时间阅览家里的新教材以及复盘高考,跟他猜想的一样。 他的理科考得还算中规中矩,文科就比较惨烈,所以他在家里恶补了所有曾经把他学吐了的高中文科知识。 从出师表背到人体稳态,开发曾经对软流层直至分封制与宗法制的深度记忆,一套功夫下来,整个人就像喝了脉动,无可自拔。 何来都快忘了以前学习对他来说是种多么折磨又快乐的燃烧类运动。 他高考的这个成绩足以让他上个体面的大专,但这一生他并不想改变原本触手可得的事,既然能上985211那么他势必要信手拈来,不仅要超过千万个竞争的00后小孩,他甚至不能输给曾经的自己。 开学头晚,宁蔚提早结束工作带全家盛情聚餐,当晚何东扬和她为给何来冲喜开了酒,两人喝得其乐融融,上头了还开始称兄道弟。 好在何来只浅酌了几口,知道适量饮酒,这对疯子毫不知收敛,喝到脸红脖子粗,结束后连坐直的力都没有,还得何来开车把两人送回家。 他现在只有实习驾照,他趁着暑假摸熟重点,同时兼顾学车、玩游戏、出游、锻炼,好比给自己的基础数值拉成六边形战士。 全副武装二战高三。 “不是吧,我还没玩够啊暑假!” 清晨还有一些清冽的干风和鸟叫,三年六班的教室里一派哀嚎,堪比群体行刑。 “请学校新赛季对我好一点。” “已经是最终季了,再祈祷也没用了,求超生吧。” “到底收不收作业啊!课代表给个准话!” “别问课代表,年年说要收结果就是收来卖废品,咱们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我说谁能去侦查一下高一今天开始军训还是下周,我就这为数不多的乐趣别给我夺走好吗。” 赵萧何一回教室见这波大阵仗,提溜着早餐脚底抹油地跑到座位上。 “老江,快吃,一会儿老班来了。”上半身九十度旋转朝后,呲着白牙对人抛媚眼,“还有两块舒芙蕾,黄米粥和两包饭团,你不爱吃豆沙包我就买了玉米馒头,肉的味儿大。” “嗯。” 江池鱼听他一个个介绍桌上几个口袋礼物的食物,拿了其中两个口袋,把最吊胃口的舒芙蕾留给他,“就这些。” 赵萧何一早就做好了算盘,江池鱼这人他还不知道,别人的眼大肚子小,他这人早餐从不吃甜食,一心偏爱他那个营养均衡的健康餐,含油量过高的看都不带看一眼。 他选走馒头和鸡蛋,手里扯下馒头块往嘴里塞,一口把蛋白咬出蛋黄流心,继续提笔在练习本上打草稿。 赵萧何一下希望自己早起没戴眼镜,服气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卷了,歇歇行吗。” “嗯。”江池鱼随便应付他一声,笔下痕迹不断。 赵萧何放弃和他杠,投入大于收入还不如趁早收盘,话音一转说:“诶江子,我刚在办公室看到邓国华了。” “正常。”江池鱼雷打不动,“他来了提醒我,我翻窗走。” 赵萧何:“……这是三楼。” “不就是上次老邓头错怪你了嘛,他也给你道歉了,为啥还揪着不放?” 江池鱼掀起眼皮瞥他,又垂下眸看卷子,“跟我没关系。” 赵萧何愁着脸,“不应该啊,他不是最喜欢跟那位哥对对碰吗,你成牺牲品了,我心疼你。” 赵萧何爽快直接且性情,江池鱼和他好友几年,时常因为他鲜明的特征而忽略这人有些话痨的毛病。 “嗯。”江池鱼又嗯。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就听到邓国华和那哥说话了。” 赵萧何一张嘴想到哪说哪,丝毫没发觉江池鱼握笔的动作一凝,但转眼就见他将笔摁在桌上,眉眼写着凌厉。 “他在学校?” 江池鱼五官本就棱角分明,用这种半带疑惑的眼神直视他更是帅得厉害,赵萧何扯了扯嘴角,有点不知所措,“昂,咋了,可能是回学校办点事啥的,他都考大学了你也不至于真要跟他算账吧。” 高考那阵,江池鱼就被这人坑过一次,以至于当时赵萧何看他脸色非常肯定他要报复回去,老江心眼比指甲盖还小,这一性格于他太突兀,如今还有点相由心生的趋势了。 成天臭着一张帅到食不甘味的脸,交上朋友前赵萧何就一直不敢惹他,生怕是冷面拽哥。 江池鱼神色隐秘地思考片刻,像有肌肉记忆似的,霍然从椅子上起身,“等我十分钟。” 他俯视沉着眼,停了几秒又开腔:“三分钟。” “操……” “你等等你等等!”赵萧急不暇择地上手拦着他,唯恐他脑一热干出什么惊天大案,“万一他就是来学校拿个东西,我听到他跟邓国华说什么马上就走,说不定这会儿人早就……” 江池鱼将目光放在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上,任他拽着不动,“走了?我让邓国华叫他。” 赵萧何敬佛般举手,一脸酸甜苦辣道:“求你哥,别找事儿好吗,我知道你们热血方刚,但过都过了就别揪着不放啊。” “不吃早饭你不饿?”江池鱼问他。 赵萧何:“……饿,但是哥们更怕你要吃完早饭就要去吃牢饭。” 江池鱼表情松了点,“我不吃牢饭。” “对,少说也得回来一脸青。” “何来也差不多。” “报告——” 江池鱼进办公室时带着卷子和笔,门口有别班的老师学生转过头看他。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放眼一望,径直靠近某个火热的区域。 “你这话就不对了老邓,什么叫我心大,我心再大也不能丢两百分啊。” “两百分!?你干什么去了能丢两百多,这是高考不是赌场!” “不对吧,我一半题都是考蒙的,不能说完全靠赌,至少我靠第六感赌对了,那都是正确答案你能说我什么?” “我能说你什么!?”邓国华被何来气得鼻孔放大瞋目裂眦。 “你那个成绩还用得着蒙题吗!?怪不得你爸来学校的时候遮遮掩掩不说你为什么复读,合着你不仅考砸了还要故意自降身价,你跟我有什么仇!” 张烨观看着桌前战火不休,拿起保温杯抿了口茶,心觉年级主任把何来成绩一落千丈归结为个人恩怨,未免太像某些古板长官和他捣蛋下属的警察片情节。 她放下杯子,清嗓接话:“咳咳,邓老师,这件事还是遵从何来同学的意愿吧。” “我也不信他会毫无征兆地高考失利,但我们还是关心一下他的心理健康,这下复读肯定带给他一定的心理落差,最好不要火上浇油了。” 何来满脸写着对张老师这番话的灵魂认同,欠欠地说:“对啊老邓,别太钻牛角尖。” 张烨心说你也是在添油加醋,赶在邓国华又一次暴走前悬崖勒马道:“好了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何来自己的决定,现在主要的也是继续复习,我们做老师的也不能代替学生说话,对吧邓老师?” 第5章 弟,你叫什么 何来一大早来学校就被邓国华揪到办公室审讯,到现在半口饭没进。 耳边全是上辈子听腻的牢骚审判,得亏他念旧,和邓国华针锋相对都让有那么十几分钟忘了饥饿。 邓国华缓了半晌,终于咽了口唾沫恢复理智,“张老师,麻烦你多照看一下何来同学,让他插班你们班是何来家长的意愿,你看有需要调整的吗。” “没有,何等殊荣让上一届准状元收入我麾下啊。”张烨眉开眼笑地拍何来肩,“幸会幸会,久仰大名了。” 场面不知何时从唇枪舌剑变成一派融洽,何来即来则安,跟张老师两人如同相见恨晚,喜形于色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尽量用我曾经九成的功力学习。” “剩下一成是要用来干什么?” “向老邓证明我真没针对他。” 邓国华以深呼吸缓解胸闷,“……我想请你用十分的努力学习。” 张烨失笑道:“哈哈哈,邓老师不用担心,你也知道我们班的学习氛围,我相信何来同学很快就能进状态恢复曾经的功力,那叫什么,满级大佬重刷二周目。” 何来真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明智的张烨居然会涉猎游戏梗,两人对视后碰了个拳,邓国华自戳双眼都来不及。 邓国华随后又交代几句,从后门离开。张烨收回视线,表情变得稳重许多,“你爸爸说你要住校是吗?” “对。”何来说。 张烨点头:“嗯,但我看你家就在附近,走读的话是可能是最优解,各方面比住宿舒适很多,不过还是看你怎么想。” 以实际层面来说,何来和张烨是同龄人,这个事实光是轻轻划过脑海就足以把他扇回现实。而且看张烨的状态,何来比她还要年长几年。 旁人眼里这是老师关照学生,何来心里别提有多割裂,心里说好妹妹大可不必,他十多年的过来人哪不知道这些。 想到这,方才张烨开的那个游戏梗也不那么突兀了,他们是三十岁又不是秦始皇,诞生在信息时代的强悍一代。 张烨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何来压着心里的怪异感觉老实作答,张烨问完则对着他笑了笑。 “就暂时了解这么多吧。”年轻教师十分娴熟,“我看你在那站多久了,怎么也不吱声,过来吧。” “什么?” 何来下意识以为小妹妹是在跟自己说话,语气都悠闲不少。 待他回头,一张清晰突出的侧脸侵占了他大片视野。 “我来问问题。” 高中男生低沉的嗓音划破空气,何来不由自主地挑起眉。 这小子如果没穿着校服,他大概不会把他这张脸和高中生对上号,在他心里的高中生刻板形象,普遍是坑坑洼洼一脸青涩,眼中这个男生明显不埋没于大众。 “行啊,来问什么。”张烨招手让他过来,“我这边快结束了,等下你带新同学熟悉一下我们班。” 江池鱼说:“我没什么要问的,会了。” 张烨歪头瞅他卷子上的题:“你这也不是英语卷子啊,拿给我看数学干嘛?” 何来不着痕迹地移到一旁,像极了长辈之间打趣小辈,“可能是写卷子写迷糊了,多勤奋。” 张烨被逗乐,而那男生似乎不带友善地刮了他一眼,眼里暗带嘲谑,道:“没事了。” “那就把新同学带回去吧。”张烨理所当然道。 “腾个位置给他吧,等会儿开班会我再换座位。” “好。” 何来插着兜,跟着前面的人走出办公室,瞧着他的后脑,眼睛戒备地眯起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他瞬间参透江池鱼的意志,但江池鱼走在前步履不紧不慢,看不清神情,声音像覆在冰床下,十足冷淡。 “听到你在办公室。” “哦。”何来两三步迈到他肩旁,一副不着调高中生样,“你知道我要复读了?” 江池鱼瞥眼看他,又漠不关心地抽回视线,“现在知道。” 何来心觉他和这装逼高冷男应该有份过往,八成在此前认识。他很快想起一个月前的那通通话,心里渐渐将这人的声音和电话那头过滤着介质的男神音对上号。 何来一向明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否则来者有意为之,也就是说——这人是来找茬的? 何来心思跳得快,江池鱼见他一秒变一个表情,看智障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咋了。”何来嘴角堆笑,“你小子挺关心我的动态啊,咱之前打电话也没见你这么热心。” “对了,当时你跟邓国华怎么办的?知道锁屏密码了吗。” 江池鱼道:“试了几次,开了。” 不开不行,不然邓国华追到何来到天涯海角都得把他剥皮抽筋。 何来觉得这小子惜字如金到了种鄙视他的程度,人和他音色一样寡味凌人。十七八岁就成人形冰棒了? 过了一个月,即便他当时有气无处宣泄也该歇了,笃定的是两人以前认识,但看他一时半会的态度也不像跟他有什么滔天大仇。 何来心情不错地说:“密码是什么,我还真记不得了,你能猜出来也挺牛啊。” “牛在哪。”江池鱼目光淡薄,“你要是回来就去跟邓国华解释,我不想剩下一年都做你的替罪羊。” 何来极短地“嗤”一声,“我都回来复读了,他肯定把注意力放我身上,放心,我跟他老故人了,我改天给他吹吹风。” 江池鱼道出真相:“我觉得这些应该建立在你以前成绩好的基础上。” “我现在成绩也好啊。”何来有七成问心无愧,“只是高考失误了一点,没事,我现在差不多是全盛期了。” 不用猜,江池鱼半点不信这人嘴里冒出的屁话,敷衍道:“厉害。” 何来切身感受到他散发的冷漠,而这些冷漠加起来却显得他和何来之间有些难以置信的娴熟,但半生不熟。 “弟,你到底叫什么?”何来换回长者的姿态,动作间正式许多。 江池鱼被一只手掰住肩膀,回身闪开何来的触碰。 “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所有人装傻。” 江池鱼总归露出点冷淡以外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更偏于火力全开般的唾弃,“你到底为什么复读。” 何来嘴脸平静,诚然弟弟一样应付他说:“说了,失误。” “你觉得我信吗。” “木已成舟不信也得信啊。” 何来抓着书包肩带站在六班班牌底下,朝他抬脸道:“都这样了还跟我计较这些啊弟,行了,别一根筋,就算以前咱俩有什么恩怨,以后朝夕相处别撕破脸皮。” 何来暗道给他高冷哥这名号给他一点不委屈,那张俊冷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停在原地说:“你哪句话是真的。” 何来眼珠微动,想了想道:“不知道你名字是真的,别觉得我脑残,我是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清楚你跟我有什么仇。” “老实说,这之前我压根不认识你,要不是我歪打正着把锅丢给你我更不可能认识。”何来真情实意。 江池鱼最初动机纯粹是找何来问清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说清楚决不罢休,借此让他把事情归正。但依何来那副德行,他已然做好了跟他动手的准备,可碰巧偷听到他复读,他心里的问题也变得更多。 他和何来不算交往有多深,高中两年来往过十来次,十次里有四次是何来找打,即便是重归于好后,关系仅止于线上点赞线下打招呼,何来说有恩怨都算夸大其词,目前两人只在背刺他这件事上结了梁子。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江池鱼原本看在何来毕业的份上让这事过去,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会高考失足,更何况回学校复读,每件事的混乱情况一一对应,不亚于在姜里找土豆,毛片找剧情。 何来可能脑残了。 虽说有待考究,何来的反应骗不了人,他可能的确不记得他的名字,何来每次叫他来回就是:“诶”、“哥们”、“兄弟”、“雪皇”,保不齐真不知道他叫什么。 “江池鱼,江河的江,池鱼思故渊的池鱼。”江池鱼道。 何来没了当初那份纯真的骚贱狗浪,格外肃正地颔首,“那行,你知道我叫什么。” “何来。” 何来两眼捎着欣赏,“行啊,所以说别记哥仇,不知者无罪。” 第6章 拿点吃的给他 开学这天有开学典礼,何来在江池鱼的指引下找到一个座位入席,放下书包热板凳。 江池鱼这小子虽说看起来像人形冷库,高冷得不行,带新同学适应这事却照张烨的话帮到了底。 江池鱼大致介绍了班里一些事情,讲完便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赵萧何和大半班里人睁着眼傻了半天。 “我去,江子!”赵萧何瞠乎其后地抓着江池鱼晃悠,“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你告诉我!何来怎么在这!” “复读,具体你可以去问他。” 赵萧何彻底疯魔:“我问他!?他不一上来叫我四眼田鸡弟就不错了!这个傻……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 像生怕教室对面的何来长了顺风耳似的,赵萧何不停神经质地瞟他那边。 这人还在收拾桌面,怎么,以为自己是什么讨人爱的三好学生吗,又不是江子,摆架子给谁看……也就成绩好点长得帅人缘好讨女生喜欢。 江池鱼顺着他说:“没必要原谅。” “你大爷说得轻巧……”赵萧何松开他,沉着脸,“这种人你怎么还跟他有交集,他就逮着比他弱的人欺负,你看他怎么不给你取绰号。” “高冷哥,冷脸哥,冷淡哥,冷哥,冰沙,沙琪玛,沙师弟,沙僧。” 江池鱼逐个列举何来随口就来给他取过的绰号。从特征就地取材,到整套文字系统演变。 赵萧何一听更激动,激情拍桌,把他桌上的书愤怒震抖,“你看!他给你取的这些都不是根据你的身体缺陷,我们近视的有什么错,我们都半个瞎子了!” 周围一直有人参与赵萧何和江池鱼的对话,听到这话就大声笑作一团,赵萧何的意思再清晰不过,一脸“看吧,我还有错吗?”。 他对他江子满眼失望地摇头。 江子要是冷脸哥,那他是啥,百家姓吗,就知道取别人名。 赵萧何不满江池鱼和何来同流合污,在他耳边叨叨好几分钟不知疲倦,主打持久战。 何来收拾好桌子才想起来自己滴粮未进,众目睽睽下走近教室另一边。 赵萧何醉心开导迷途兄弟,不仅没把身边的吸冷气声听进去,连何来走到他一米内也毫无知觉。 “江池鱼。” 何来面如平湖,慢悠悠说:“现在去买早饭来得及吗,你们什么时候去礼堂?” “我操!” 赵萧何握拳锤在江池鱼桌上,惊雷似的侧身,对上何来懒散的眼神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有。” 何来来求助班上唯一认识的人,江池鱼看向了赵萧何镜片下充斥着眼白的眼睛,说:“你拿点吃的给他。” 赵萧何一下怒了,“我凭什么给他!我那是给你买的!” 赵萧何吼声过大,周围的人眼神各异地往这偷瞄,他又一下涨红脸,自知话有歧义。 听者状似无意,何来道:“那你给他,我不要,就问你这会儿食堂还有饭没,还给我送上饭了。” “赵萧何有剩的。”江池鱼说。 赵萧何忿然表示:“不可能,我全给狗吃也不可能给他。” 何来撇嘴,“你给我我也不要啊,哥心领了。” 要说何来有哪点让赵萧何恨得牙痒痒,不谈叫他四眼仔,就凭他这副趾高气昂、云淡风轻的嘴脸,像把所有人当弟弟妹妹,没人值得他认真负责。 江池鱼面不改色地对赵萧何弯弯手背,说:“把舒芙蕾给我,你给我带的。” 赵萧何像受了五雷轰顶,满脸错愕道:“你要干什么,我不。” 何来嘴里轻轻吐气,“那什么,小帅眼镜儿,我说了不要你的,护什么食在?” “操,你他……”赵萧何气得张口结舌,死死盯着江池鱼。 江池鱼不顾微词,拍拍赵萧何的肩从他抽屉拎出舒芙蕾口袋,手一转递给何来,“马上升旗,现在去没时间回来。” “哦,谢谢。”何来接下,“行吧,欠你的,谢了弟。” “你……”赵萧何欲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这个叼人……居然敢叫江子,弟…… 江池鱼没什么表情,十分单调且冷漠地“嗯”了声。 “也谢谢你。”何来对赵萧何挑眉,“赵萧何是吧,行,谢了亲爱的。” 见何来一口口啃着他视若珍宝的舒芙蕾走开,赵萧何恨得面目全非,单方面决定和江池鱼绝交十分钟。 去礼堂路上——赵萧何走在江池鱼身边,从头到尾只听他说过三句话。 “走这边。” “看路。” “楼梯”。 “……” “我日了江池鱼!你到底有没有良知!” 赵萧何终于忍无可忍,下礼堂阶梯时陡然爆发,“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啊?何来到底有啥魅力让你一步退步步退,退退退退退退,你丫步步高来的?” “真跟何来说的一样是吧,你丫高冷哥?屁都不吱一声!”赵萧何遏制着低吼,他脸皮又薄,闹得脸红脖子粗。 “我他妈感觉像结婚多年渐行渐远的老夫妻,我在外维护你,结果你他妈反而跟外面的男人同仇敌忾对付我,我跟你有仇吗哥哥?” 赵萧何向来不过隔夜仇,有什么怨念大多不出半天就一定找人发泄,但这次沦为怨念源头的,是通常第一个听到他哀怨载道的江池鱼。 “你什么表情?说话。” 对江池鱼意味不明的神情,赵萧何犹豫着半张着嘴,“我实话实说,你平时也不这样,你刚刚不还说要揍他吗,现在何来毫发无损走在道上全赖你知道吗?” “人民不会感谢你。”他俨然刚正不阿。 被他连呛带怨集火了半天,江池鱼心态平静,张嘴轻轻吐字:“没必要。” 赵萧何连鼻孔都散发着对他的怒其不争,“什么没必要,我觉得你要揍了何来一顿那是为社会做贡献,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江池鱼看了看他,一旁指挥秩序的老师看两人堵在那,大声催促:“愣着干嘛!赶紧找位置坐!” 赵萧何闭上嘴挤进过道,跟江池鱼并排坐。 赵萧何就算用侧脸对着他,脸上愈发焦灼的不悦还是让江池鱼难以忽视,他坐下小声说:“何来跟我解释了。” 赵萧何勉强偏了偏头,半诧半疑:“解释什么了?” 举行开学典礼的礼堂格局庞大,入口各处站着老师学生仙人指路,大厅内沸腾不止。何来跟着人流走到六班座位区域,挨着软凳才使劲戳了戳耳朵。 太吵了,何来都快忘了大型活动有多闹腾。上班就从来没自愿参加过公司年会,不过上班哪天不是委曲求全,他也忍了。 “这算屁的解释啊,那他道歉没?” 何来一坐下蓦地勾起眉梢,向下一瞥,忽然心满意足地笑了。 “忘了。”江池鱼说,“别过激,何来什么样有他的道理,跟我没关系。” 赵萧何嗤之以鼻:“对,他的道理就是鄙视全世界,包括你。” 江池鱼:“也跟我没关系。” “神经病,那我的舒芙蕾你怎么赔,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对不起。” “你心疼何来肚子饿,有没有考虑过我,啊?我他妈就不饿吗难道!你个狼心狗肺的,还钱,老子给你买的早餐。” “嗤……”何来坐在赵萧何正后方,忍不住脸一抖,心里忍俊不禁。 赵萧何这小子有点意思,第一眼看何来觉得这小男生还挺顺眼,等这人开口说话就觉得他像神偷奶爸的国际知名小黄人,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可能有人搭理他就会兴高采烈拉着人玩一晚上。 男生心思太单纯清澈,几乎没有攻击性,不像他那个又高又酷的哥们,但哥俩好人都不错。 只怪小江人太冷,先前那通电话他还在气头上,搞得像跟他针锋相对,现今解释清楚好说话太多,还虎口夺食借舒芙蕾献佛,多尊重长辈。 “多少钱?”江池鱼说,“还你,还有何来的舒芙蕾。” 赵萧何切齿纠正他:“是我的舒芙蕾。” 江池鱼道:“你的舒芙蕾,转你。” “谁几把要你的钱?”赵萧何语气冷厉,“有本事让何来亲手把钱还我,不然吃中饭别跟我一道。” 第7章 北京烤鸭 赵萧何想不出其他更有力的言辞针对江池鱼,憋两下只说了句不邀请他中午共享午餐。 开学典礼轰轰烈烈,何来在上头听得昏昏欲睡,听也不是玩手机也不是,盯着前面两颗人头渐渐思绪飘远。 约莫过了一堂课时间,大堂里响起过分卖力的鼓掌声,何来身躯一震清醒,然后随着学生众人起立,却忘了身前坐着两个人。 “说白了他就是个混子,他成绩那么好怎么没看他考清华北大?” “赵萧何。” “咋了,叫我全名干啥?我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吗?” 赵萧何一门心思抨击道:“你不记得何来以前什么样了吗,我看他那熊样我就拳头痒,凭啥你护着他?” “别瞎说。”江池鱼道。 赵萧何怪腔怪调:“哦哦我瞎说,为啥啊,你以前不说何来烦到了冥王星吗,合着你来演上银河系了?包容什么?” “赵萧何。” “干啥又叫我。” 赵萧何不明所以地观察江池鱼白板一样的脸,随即跟着他的眼色往后一瞟——何来站在一米之距的地方左右扫视,然后对他招了招手。 赵萧何敢肯定,何来在嘲讽他。 “你一直在后面?”江池鱼的思维没赵萧何那么跳跃,见他站在面前直接问,“赵萧何说的你都听见了?” 何来大大吸了口气,说:“差不多吧,从我鄙视全世界那儿开始。” 赵萧何此生从未如此想死过,整张脸黑得像夜灯下的菊花,紧紧绷着嘴角两边的肌肉说:“哦,那你耳朵真灵。” 何来还想说两句逗他,这小帅哥就拽着江池鱼大步离去,末了他还跟江池鱼对上视线,所以自然的,他抬起手掌挥了挥。 回教室,张烨一刻不歇地召集开班会。 她指着几个平时经常凑在一起闹腾的人换了座位,讲了班上的琐事,将目光放在角落里的何来。 “新同学,来,做下自我介绍。” 何来早有预料,在几十道目光撑着桌起身,“何来,上一届复读的。” 张烨不怀好意地勾唇道:“只有这些吗?不多介绍一点自己?比如是不是本地人,你的爱好是什么,未来的梦想之类的,将来一年都是自家人了,没必要拘谨。” 何来心道小瞧这大妹子了,听着全班呜呜呀呀的起哄,干笑了两声道:“土生土长,没什么爱好,吃喝玩乐打游戏,未来不年入百万就当鸭一炮而红。” 教室轰然大躁。 “我操,这是能说的吗?” “啥意思,不挣钱就去做北京烤鸭?” “人家说的是当男模。” “别说,长成这样当男模都是上上乘。” “但是卡身高吧,何来……有一米八吗?” “其实男模可能只卡长相吧。” “感觉他有一米七几。” “早上站江哥旁边很明显,江哥体检净身高一八七,对比他,何来一下就像只有45厘米亚克力立牌。” 说这话的人声音小,但不光何来听得一清二楚,另一头的赵萧何也尽收于耳,立即呲呲嚓嚓笑得像打雷,全班包括讲台上的张烨整齐划一看向他,江池鱼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 “……”何来脸色平淡地支起嘴角,心里已经把这小子抽出了屎。 只为不在接下来的几秒把心理活动落实,何来将视线转移到他身后的江池鱼。 这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他们四目相对,只不过这次过程太短,下一秒张烨就拉回了何来的注意力。 “行了,我们祈祷何同学年入百万,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张烨乐道,“先这样,何来你暂时就坐那,有什么问题下课来找我,也可以找班长,王雨洁,举个手让何同学看看你在哪。” “这呢……” 举手的女生在前排尴尬一笑,何来张望两眼,听到张烨说“好了,坐下吧”便落座。 接下来的班会大体是关于高考进程和班上的学习计划,张烨林林总总点了十几人的名,口水快磨成沫,下课铃打响她才端起保温杯润口。 课后张烨又使眼神把何来叫出教室,手里抱着保温杯和教案,和蔼道:“这么问可能早了,不过你适应得怎么样?觉得自己能融入吗?” 何来道:“没什么融入不融入的,我是来高考,小伙子小姑娘们都挺兴奋,我也挺期待跟他们相处的。” “哦唷,不错,保持这个心态,我等着看你大展拳脚了。”张烨非常看好地拍拍他的肩,又说几句回办公室。 何来的确心态不错,大概因为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几十年阅历的灵魂被融进十几岁的身躯里,跟稚气未脱的青少年比像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强毅不失岁月峥嵘。 张烨走后,何来暗暗惋惜与同龄人交流的机会流逝,相反他接下来要花费几年和这些00后打交道,与其纠结格格不入不如沦陷,好过他浪费时间又或看起来太过不合群。 何来在原公司大小算个总,他也有过二十多岁,三十岁也不算老,可这个时代的小年轻太千变万化,他除了能开明接受,实在无法真心换真心。 张烨是这段时间来除去爸妈和他最有共鸣的一个人,不见得是欣赏,何来可能想念的是和成熟人类的面对面交流。 张烨是他的同辈,邓国华和十几年前没差,一样的板正老不羞,张烨是难能可贵的同类,聪明老练,犀利中还带点幽默。 实话说,那个话少的江池鱼同学让何来印象深刻,这小子第一大优点就是不聒噪,对他感官体验极好,并且他跻身一众大大咧咧的高中生不下沉浮躁,很矜持,能轻松脱颖而出。 早上张烨过问过何来的住宿情况,中午回宿舍时何来遇到了早上和他错开的舍友,他早些前收拾了床铺,所以到教学楼快赶上开学典礼。 中午他准备把剩下的物品整理干净,他手机上收到了家庭群里宁蔚和何东扬的慰问。 何来见了其他三个舍友,对床的叫冯房樊,对他的记忆点是名字像门牙漏风,长得龅牙小眼,谈吐就是个高中生。 和何来不是一个班,另外两个也一样,一个柳渐,名字听起来蛮写意,其实是个个子不高的胖子——一个身材干瘦,比何来高出一点,叫周军。 何来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去阳台洗脸池洗了下手,回去就被冯房樊拦住对他说:“何来,加个宿舍群吧,以后有什么事好通信。” “好。” 何来抽出手机扫了冯房樊微信,然后把他拉进群,另外两个舍友也和他加上好友。 花了一正中午,何来把个人物品摆得井然有序,三个舍友看着他拿着书几本几本推到书架上,用亚克力透明挡板按种类区分,又从脚边的纸箱里翻出排列考究的笔筒、台灯、收纳盒、插排、垃圾桶、砧板,再将更小的东西摆进收纳盒里。 何来把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方纸箱里的东西归位,又几下把纸箱叠成纸壳,下楼去扔。 “操……”柳渐看向敞开的宿舍门,迟迟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这哥们是有强迫症吗?” 周军说:“不知道。诶,我听说他复读之前特喜欢找事,尤其是跟邓国华,前女友也挺多。” 冯房樊不懂他为什么一下跳到这上面,仍是有感而发道:“是了,何来不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吗,谁都敢惹也不怕事,但不知道为啥人缘也好。” 周军一嗤:“还能为啥,长得看过得去呗,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我也谈几十个前女友。” 冯房樊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柳渐却没怎么听进去,唉声叹气道:“唉,我要是有他那么好的成绩干嘛来复读啊,这就是学霸的最高境界吗……” 周军到底分不清是讥笑还是调侃,道:“嘁,不装了呗。” 第8章 谁要锤他 下午吃完食堂饭,何来到校门口接他爸不远一公里送来的电脑椅。 “来来,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何东扬细胳膊小腿地把电脑椅从后备箱搬出来,吭哧吭哧滚到何来面前。 这不是何来今天头回听到类似的话,点头道:“昂,还行,至少你儿子心没老,混得进高中生。” 何东扬笑得很淳朴:“真好,你爸就老很多了,今天在单位上有实习生说我中年老成了,其实我也没那么老吧。” “爸,你老也老当益壮,你要是从现在开始锻炼老了还得了,说不定这次就不得风湿了,每天臊子就蛋白粉吃。” “哈哈哈,我试试吧。” 父子二人聊了几句,何东扬让他好生照顾自己,虽然何来早是个三十多的人,何东扬还是经常不放心他,像只忙前忙后的老公鸡。宁蔚就像他们俩的饲主。 何来回宿舍安置好电脑椅,晚上下课又在校门口买了份夜宵,到宿舍十点半左右。 多亏先前何来收拾好了床铺,挂好了床帘布置好了桌子,晚自习下课他哪还有那么多精力。 洗漱完,何来带着卷子草稿本,笔和头戴式耳机上铺,在泛黄的台灯下计着时,一晃就写到了凌晨一点半。 自从习惯了夜间恶补的模式,没有一晚不是一两点入睡,不过在家他能睡到早上**点,早上还有宁蔚留给他的早餐,上学反而没了那个优势。 何来快两点睡着,睡醒时顶着沉闷的黑眼圈,枕头底下的起床铃崩着他的脑仁催命,他烦得要死,一下从床上弹起。 “我操……谁起那么早?” 柳渐趴在床上不耐烦地嘀咕,屋里的铃声震响让他醒了三分,舍友早起更令人不爽,他从床上探出去,蠢蠢欲动的暴躁骤然萎了一半。 “何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几点啊,铃都还没打……”柳渐声音吃力,趴在床边对话厕所里的早起之神。 “作业没写,去教室补点。” 柳渐见何来从浴室里出来洗脸,一只河豚似的说:“哦,能理解了,那你声音稍微少一点吧,我们还要多睡一会儿。” 何来对柳渐印象不错,小胖墩性格挺温和,何来没什么意见,出宿舍前将动静放到最小,出去后直奔食堂。 时隔多年,母校的设施比何来记忆中的完全改头换面,各个地方都或翻新或扩建过。 教学楼和教室比当年干净先进,厕所竟有一种羞涩的清透感,甚至食堂也散发着美食和富饶气息,何来昨天回到当年这个地方就被这儿极致的变化所狠狠打击到。 何来当年上学手机还不是必需品,一张饭卡行天下已经倍儿气派,哪能想到现在的学生不仅待遇这么舒服,吃的还五花八门,是要集齐全国各种美食。 考985211的压力的确也加剧不少,但很少有何来这样十几年后再回来切身体验一比一的高中生活。 何来在食堂买了份臊子面和酸梅汤,吃完胃有点撑,坐着刷了会儿手机。他来的时候还早,这会儿食堂里眼见着人越来越多。 看着这群结伴同行的高中生嘻嘻哈哈,何来心里一颠,突然想起某个身影。 操,怎么把那傻逼忘了。 姑且是在转世之前,何来有个和他们差不多的好朋友。 转世这么久何来不是没想过找他,但一方面他需要关注学业,准备复读,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货等着他成天捧哏,他想过等哪天去找汤烬,却一直卡在两方挣不开。 汤烬没他的联系方式,大概率也把他忘了,何来记得他的手机号,要能加上微信他势必也要把这人约出来。 他搜到汤烬的微信,发送好友申请,等了几秒不见动静,何来关上手机等晚些查看。 高三六班人到了大半,依然闹得哄,何来到位置上准备交作业,冷不急想到出宿舍前说的那句话的确属实,他忘了英语作业,是张卷子他没来得及写。 何来放下东西往教室前排走,找到某个扎马尾的女生搭话:“王雨洁?你知道你们班英语作业最多都是抄谁的吗?” 王雨洁眼睛大了一圈,嘴角顶起两个摇摇欲坠的支点道:“这……大家都是抄前后桌的吧,你没写作业吗?” 何来的眼神隐隐约约变得复杂,王雨洁怎么也说不清他这叫什么眼神,直到她记起平时张烨看她们的样子。 充满叔叔阿姨辈的关照。 何来下意识扫过桌旁的几人,恰好错过了王雨洁稀奇古怪的表情。 他说:“没,各科课代表也不知道是谁。” “忘了你跟班上的人不熟了。”王雨洁语气平平道,“正常情况吧,你问英语课代表就可以,他那的卷子多,估计能给你抄一张。” “英语课代表在哪?”何来问。 “就在你后面。” 王雨洁拱了拱下巴,何来生无可恋地转过身,正对上那个人的眼睛。 “赵萧何。” “……”从刚才他过来偷听到现在,赵萧何越发感觉不妙,何来叫出这三个字仿佛敲在他脊椎上,敲得他猛地起立,“叫我干啥!” 赵萧何一旦单方面对上他气势就像要跟他干架,何来忙不迭举白旗道:“你冷静点同学,你是英语课代表?哥就想找你借张卷子。” 赵萧何一掌压在桌上那沓试卷,咬牙切齿地转向后桌,“老江,我他妈出现幻觉了吗,何来站咱面前怎么没被一拳捶死?” 江池鱼坐在后方透露出寥寥关心,不出声全然高冷男神,一出声臭着脸满嘴冷气能呛死一家四口:“谁要锤他?” 赵萧何自信扬首道:“我要。” 江池鱼道:“那你锤,我看着。” 何来算是被这俩兄弟逗乐了,“势如破竹,挺喜庆。老江你劝劝他,哥只求一张英语卷子。” “你叫什么江子!”赵萧何疾言厉色,“钱没还你别想跟我俩凑近乎。” “什么钱?”何来略微蹙眉。 赵萧何这下脸更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池鱼,“你不是说跟他说了吗?” 江池鱼也将视线拨向何来那边,平静道:“□□说了,他没回。” 何来道:“不好意思弟,我没看□□消息。” “……” “抄完快点交给我,急着收齐。”赵萧何闷声闷气地把自己的卷子给他,何来立刻照单全收。 “谢了弟。”何来走了两步,忽又倒回身掏出手机,“加个微信,我把钱转你。” 江池鱼随着他的动作低下头,犹豫片刻拿起手机扫码。“滴”一声,他道:“好了。” 何来抓着卷子回座位,赵萧何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你就这么加了?” “他说要加的我。”江池鱼漠无表情,“你也想加?” 赵萧何言未行,嫌恶先至脸盘:“别了,你自己品尝美味就行,我土,欣赏不来。” “嗯,好。”江池鱼应道。 赵萧何偏偏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江池鱼会顺着他说了,冷笑道:“……呵,两面三派的男人,见基忘友。” 江池鱼一顿,“基友说的是你跟我还是我跟何来?” 赵萧何丧着脸说:“我他妈随便吐槽一句,重点是你这样真的很基你知道吗。” “我哪样?”江池鱼加重某几个音调。 赵萧何:“胳膊肘往外拐,还有你看何来的那个眼神,含情脉脉柔情四溢的,你要雷死谁?” 江池鱼面不改色,但是一出声话就尖锐了三分:“你可能刚刚出现幻觉到现在,注意点,别得精神病了。” “得精神病的怕不是你,我会对何来无缘无故这么好吗?”赵萧何瞪着他。 “我也不会对何来无缘无故这么有敌意。”江池鱼岿然不动。 “狗屁无缘无故!”一说到这就像踩中赵萧何了尾巴,“他以前天天管我叫闷骚眼镜!昨天还抢老子舒芙蕾!还没还钱!” 江池鱼正大光明地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舒芙蕾救过你的命吗?” 赵萧何一屁股坐回冷板凳上,留给他一道痛恨的背影,“滚一边去,何来一来你阳光灿烂,何来一走你怕不是天都要塌了。你自己有问题少赖我身上。” 江池鱼看他立起一层字面意义上的气场隔开他,没有继续跟他无意义地杠,坐下查看消息。 【5:我是江池鱼】 【叫:[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5:不用,当着赵萧何的面做样子,我回头请他】 【叫:行】 何来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叫:以后有什么事微信找我,我不看□□】 江池鱼挑眉,觉得这事清奇。加好友那天何来特地让他加□□,秀出他酷帅**炫的主页让他点赞。没想到变阵营这么快。 【5:你不玩□□了?】 【叫:之前的这个人喜欢玩,我不玩】 【5:?】 【叫:好好上学】 这演的是哪出?江池鱼不明所以地一笑。 【5:?】 【5:好】 第9章 很欠打吗 赵萧何来得快去的也快,到中午便全忘了上午和江池鱼的那点不愉快。两人收拾东西合计着食堂吃什么,忽然江池鱼一句话又让赵萧何旧仇复燃。 “叫不叫何来。” “不叫。”赵萧何学会了阴阳怪气,“你不怕后宫着火吗小江,我怕你跟何来打得热火朝天,把我这个糟糠之妻给忘干净了。” 江池鱼不仅没被他恶心到,反而依样画瓢地配合他:“娘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 “两人快要颠鸾倒凤了。”四周还没去食堂的人对两人哄笑调侃。 “江哥温柔点,我怕小赵承受不住。” “那是真的gay到没边了,祝99。” “同祝萧何屁股开花。” “?你自己听听这话说的对吗。” 班里人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像虽然偶尔有嚼舌根、不起眼的三亲六眷,总的来说也算一大家子,若没人感觉冒昧,开这些玩笑无伤大雅。 在一方座位,何来垂着线条劲瘦的后颈,全神贯注地瞧着手机白屏。 课后他查看手机上的消息,发现汤烬十几分钟前通了他的好友申请,目前仍在令人疑惑的对账中。 【hr:汤烬?】 何来微信名是随手一改,一半靠自主意识,一半靠键盘误触。 【月雾银:[惊讶]】 【月雾银:是hr的小姐姐还是小哥哥啊?】 他还真以为是hr。 何来舔着唇憋笑,摇头。 【hr:小姐姐】 【hr:请问你这个季度参加了研讨会吗?要记绩效的哦】 【月雾银:!!参加了啊!】 【月雾银:[委屈对手]】 【月雾银:请问小姐姐为什么突然找我啊?】 【hr:没什么。】 【hr: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一个叫何来的人吗?】 屏幕上方飘过短暂几秒的“正在输入中”,何来心跳也陡然加快。 假如汤烬不认识他,只说明他和所有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样,有关他的事摁下了重置按钮。 但如果汤烬还记得何来,他心里切切实实会高兴许多,可这样一来,纷至沓来的问题也极难解释。 【月雾银:……认识啊】 【月雾银:抱歉,他是我的朋友,鉴于他在本公司的职位,身为hr应该不会不认识他吧】 【月雾银:为什么要突然问何总,他已经去世了】 何来的心脏变得沉重,脸庞不自禁点上狂喜的笑颜。 转念一想,要是汤烬这么久都没发觉何来虽然说死了,但也彻底从人间销声匿迹,这就说明汤烬心认为人死后就成了一种禁忌,没人会在无关场所提起人过世不久的亲眷,也许过世内的一段时间会对他嘘寒问暖的,但过去了一段时间旁人不会冒昧,这是一种芥蒂也是一种尊重。 何来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何来此言:对,死了】 【何来此言:现在活了】 【月雾银:?】 汤烬在工位上看到何来改回曾经的微信名,猛一下带着手机跳起来,六畜不安地跑到了卫生间。 “我操!?”汤烬手臂泛麻,差点把手机掉进茅坑里。 【月雾银:冤魂索命吗大哥】 【月雾银:你这骗子太没技术含量了,连死人的身份都敢盗】 【月雾银:既然你说你是何来,那你把他自动续费的年度网易云会员和淘宝会员还有山姆会员给我用用,我保证不还】 何来心里千千万,不知道该有哪种心情,喜悦、嘲笑、悲哀,横竖叫汤烬这出发死人财的壮举整得啼笑皆非,某样情绪压到极致,反而笑了。 赵萧何走在江池鱼身后,有理由觉得何来是疯了。 “何来,去食堂吗。”江池鱼走到何来课桌旁,下一秒何来像条件反射似的,迅速地敛下脸上的笑侧过身。 他以往经常这么让底下员工突然袭击,在公司他需要保持领导人物该有的威严与不拘一格,江池鱼和赵萧何这一来打岔,他都快忘了自己并非身处他司。 江池鱼的冷脸和赵萧何的小白脸落入何来眼里,他便不假思索地开口:“好受宠若惊,你们是一起邀请我这个新同学拉关系还是单纯想跟我玩?” 赵萧何露出了一遇到何来就会出现的一分白眼九分难以言喻,“跟我没关系好吗,江同学非要来邀请你。” 江池鱼像不屑于给自己辩护,问何来:“你在干什么?” 何来锁上手机,道:“没什么,吃吧,我请客。” “什么你请客?”赵萧何掷地有声,“江子说他要请客,以后有什么事一笔勾销,前提是你不能给我取任何绰号。” 何来扯动唇线:“那我叫你什么?小何?萧何?我感觉在叫自己。” 赵萧何满嘴刺道:“我管你呢,叫我梦泪都行。” 何来:“不是说不能取绰号?” “那当我没说。” “梦泪那句还是绰号那句?” 赵萧何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出不进,深吸口气说:“怎么这么多事儿,还吃不吃饭了?” 依何来所说,赵萧何生气的样子真的不具攻击力,像一个迪士尼玩偶,生气起来反而滑稽又活灵活现。 他长得太好看,只适合板着脸,就像江池鱼。 去食堂的路上,路过不少人回头瞟,原本只是因为何来复读的消息这两天在学校广为流传,是课余一大谈资,普遍是窃窃私语。 三人到食堂买了各人的饭菜,留给江池鱼付钱,端着餐盘找到一处光线好又足够私密的地方,赵萧何在餐桌前踌躇,然后坐在了江池鱼旁边。 而何来被他流放到江池鱼面前的位置,赵萧何一坐下就反悔了,他这不是把眉目传情的机会打包扎花又包邮,自费送给了江池鱼吗? 二人没有留意到赵萧何五彩斑斓的脸庞,何来比在教室放松了一些神经,可能是食堂的饭香,他沉静地捡起对面江池鱼的目光,说:“江子,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你不是知道吗,问这个干啥?”赵萧何反过来问他。 何来张嘴就来:“一定要有个理由吗?好,因为我想听那年我们相遇的故事,听着情歌边怀念我们逝去的青春和埋葬在土里的少男青涩,回过神来我已经三四十准备成家立业,当年的浮尘在我心里像幽灵一样回荡,原来我想念的既不是青春也不是青涩,而是想着爱你。” “……” 桌子上方的空气忽然稀薄。 “你上辈子学的专业是他妈嘴炮吗?” 赵萧何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落一地,拽着江池鱼就牙酸:“操,恶心坏了,好几把恶俗。” 这一折腾,赵萧何果真忘了本来问何来的问题,江池鱼让他拽着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何来达成算盘,心情明朗道:“还行吧,我看小江也没什么反应,是你承受能力太差。” 江池鱼抬了抬眼皮,“嗯。” “嗯个屁。”赵萧何一脸嫌,“那什么何来,我说你要是以后能做到跟我们友好相处,江子你想怎么用都行,他腹肌贼硬。” 江池鱼捻着筷子转头,“你很欠打吗?” “腹肌好啊。” 何来意想不到地回应了他这句话,赵萧何都愣了。 江池鱼看他看得就像一根柱子,只有笔直没有感情。 “我前女友就喜欢腹肌,为她我还每周去健身房练一身肌肉。” 赵萧何表情极其惊愕道:“你前女友!?宋南还是高媛媛?” 何来:“这都谁?” 江池鱼答道:“你其中两个前女友,我们这届的,同级不同班,还有几个已经毕业了。” 赵萧何五官攥成一簇,他迟疑发现江池鱼一贯话少,可一遇到何来有的问题就像开了阀撬了锁,妥妥的一泻千里有问必答。 这厮不知道这样真的很gay吗? “……都是又漂亮又巨多人追的女神。”赵萧何两眼一□□,“都他妈跟你交往过,你还装不认识人家,真他妈狗。” 何来心说他真不认识,“我说的前女友又不是她们,你这说的像我有一堆前女友似的。” 赵萧何坚决道:“你就是有一堆前女友。” 何来了解自己,或者是十八岁的自己——他当年叱咤校园、风光无限,十里八村有名的野狼,又帅又狂,的确谈过不少女朋友。 可是他跟那些前女友除了牵牵手逛逛街,有男女朋友性质的事一点没沾,连人家女生四肢都没正眼看过,只顾着跟邓国华斗智斗勇到处闯祸,还得受宁蔚指教为自己打出一片天,谈恋爱此类的闲事对18岁的他可谓一窍不通。 他大学后才老老实实谈了个正经女友,尝到恋爱的苦分手后,又断断续续经营了几段感情。 他口中的前女友是认真到开始谈婚论嫁的程度,但在何来死前一个月因理念不合和平分手了。卓艺婷不想生孩子,他想三年抱俩,这种事妥协不了,只能好聚好散。 何来这一世感觉自己太极端了。 他想过他跟卓依婷一家四口会有多幸福,却没想过在世俗牢笼前他究竟能不能承担做父亲的责任,又比如他喜不喜欢孩子,待见孩子还是爱卓依婷。 再者说,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大度,把自己爱吃的葡萄第一口分给孩子,他和卓依婷吃西瓜都要先拳打脚踢,像领头狮争食,更强的一方获得食物资源。 何来心思跳得远,这就想到了卓艺婷肩上金灿灿的长发,发尾因为染太多次分了叉,还有她洗完澡身上散发的带有蓬松的椰香,记忆中最亲切的,还是她胸口和屁股上的疙瘩。 第10章 哥不卖肉 “我不认识。”何来说大白话以防赵萧何听不明白,“我以为我说的那段情话已经够浅显了,江池鱼你懂我意思吗?” 江池鱼同学对何老师的随堂抽问点点头:“差不多。” “他什么意思?”赵萧何不明所以地问。 江池鱼道:“他喜欢你。” “……”赵萧何略感这两人在合伙闹他笑话,一脸凶悍道,“滚蛋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把碗吃了?” 何来看了看桌面,“这是盘子。” 赵萧何:“这是江子。”江池鱼坐在一边纹丝未动。 “你当我们傻子啊何来,你哪任女朋友不是朋友圈发过秀过的,别以为断了就能赖账,你知道多少你的前女友在校园墙上控诉过你吗?” 何来盯错了重点,眼神微眯:“你还有我朋友圈?” 赵萧何离心力枯竭恐只差一微米,“废话,我朋友有你朋友圈,你还到处吹你朋友圈有一千多人。” “哦。”何来不置一词,倒转问,“我前女友在校园墙说我什么了?” 赵萧何熄了火,两眼寻求江池鱼的配合说:“是不是就是高媛媛?当时联合他好几任前女友,说他脑子有病,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还把她们当哥们儿,是不是欠的?” 老东西何来突然有理起来:“这不对,只有部分是实话。” “哪部分?”江池鱼问。 “全部分。”何来说,“但我说的前女友不是她们,等哪天有空我去挨个跟她们道歉。我说的是我另一个前女友,不是你们学校的。” 赵萧何拧眉弄眼:“奇了怪了,就算你有也指不定跟她们有啥区别啊,之前都在传你性冷淡,又烂黄瓜,还有人说你是gay,还有说你直女收割机,不招惹完附中所有漂亮直女誓不罢休。” 何来一一辩白:“我不是性冷淡也不是烂黄瓜,也没有gay。传最后一个谣的是谁,羞辱女同学,造谣诽谤我本人,建议开除。” 江池鱼镇静道:“不知道,原本这些等你毕业之后就会消失,结果你来复读。” 何来挑眉,“复读是我的错吗,我一把年纪了怎么打得过一群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我有肠胃炎知道吗。” 赵萧何卯起劲观察他,“你是说,高考的时候,你……拉库里了?” 江池鱼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何来顿时打消他这个念头:“你小子说话悠着点,我现在还没得肠胃炎,也没有关节痛,脾虚,气血虚,高血压,我现在胃口很好。” 赵萧何对何来嘴里的话没有半点信任度,即使他现在跳上桌坚决倡议他是个三十岁上班族老总,赵萧何也不会突然一笑泯恩仇。 “嘁,说得好像你多老似的。”赵萧何哼鼻。 这顿饭在和谐交谈中进行了半小时,就像一转眼的事,何来吃饱了买了几瓶水,分给江池鱼和赵萧何。江池鱼很领情,赵萧何扭扭捏捏地接下,又道了声谢。 母校近年的课程和校规的改革改天换地了,何来仍在适量适应中。课程有诸多改进,好在何来在暑假日旰不食地复习很好解决了一部分水平差。 在学校他始终需要赶上当代高中生的脚步,尤其是课间操,其余人际交往、前后桌打好关系、说笑打闹种种,其中两样不需要何来刻意修习,一半人因为他的外貌就会主动找他说话。 何来来者不拒,他既想搞好人际,也打算在这一年收拾18岁何来留下的烂摊子,包括随意搞男女关系,到处惹事——给自己建立一个可靠的成熟形象,第一步,给女同学道歉。 第二步,冤魂索命汤烬。第三步,找前女友谈谈。 止步于三,有点望尘莫及,而中午和汤烬那番对话终结得狗尾续貂,何来再去给他发信息时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他笑也不是对手机骂傻逼也不顶用,下午第二节下课问江池鱼要了手机。 “要我手机干什么。”江池鱼站在桌前,俊眉轻皱道。 何来手掌支着他的桌角,两人靠得极近,“用一下嘛弟,我给我朋友发个消息,发完我就删,不干别的也不翻你的东西。” 赵萧何恰巧去了办公室,何来注视着他出教室才来找江池鱼,而江池鱼似乎在单独相处时,反而不像在赵萧何在的时候那么松懈自然,赫然矜持了起来。 何来万分理解,他在汤烬旁边也比在第三人面前轻松。 “你手机掉了?”江池鱼边把手机递给他,边说,“还是你要拿我手机号绑什么游戏。” 何来垂眼给汤烬发好友申请,三心二意地说:“嗯,这么关心我干什么,哥不卖肉。” “对了,你跟赵萧何也住宿吗,我想去你们那串个门。” 江池鱼声音低沉,问:“你宿舍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何来发消息说话两不误,“你们俩更亲切一点,而且我也没什么朋友,我想找你们玩。” “你?没朋友?”江池鱼差点没摆好表情。 上一秒说给朋友发信息,下一秒说自己没什么朋友,何来急需看脑科。 何来做完答应好的一系列套路就把手机还给他,并揪着他某个词大做文章道:“我说的是没什么朋友,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比如你就是我朋友,赵萧何也是我朋友,卓依婷也是我朋友。” “卓依婷?”江池鱼名副其实的冷酷,提问也不愿多说两个“是谁”。 他问得模棱两可,何来也答得轻描淡写:“嗯,好了,我先回座位,回头告诉我你们宿舍门牌号。” “c栋,307。”江池鱼道。 “正好,我也在三楼。” 何来挥手告别,赶在赵萧何回教室前悄无声息地回位置。等人回来时,赵萧何卷着卷子敲江池鱼左肩,笑吟吟道:“诶,干啥呢看手机,路上我想起来咱晚上吃啥了,两条街过去新开了家炸鸡店,不是那种吃了晚上窜稀的炸鸡店,香港的老牌子,咋样,放学咱去吃?” “嗯。” “你要叫何来吗,我看他也赖上你了,没道理不叫他。”赵萧何戏谑说着,竟看到江池鱼醉心玩着手机,一动不动。 江池鱼下课要么写题要么打草稿,玩手机不是他的习惯,赵萧何分外好奇地凑过去查看,江池鱼却先一手锁上手机,反扣着放进了抽屉里。 赵萧何打笑:“藏啥呢?” “没什么。”江池鱼埋头,两指捻起笔写卷子,“买衣服。” 赵萧何靠着椅背坐下,没过多在意,“哦。” 前桌的脑袋回正,江池鱼瞟了两眼,然后从桌里抽出手机。 解锁屏幕,借用赵萧何的聊天页面再点进相册,随即第一格、第二格、第三格,赤果果地出现几张自拍照,但却不是江池鱼的。 何来用他手机拍了三张自拍,由于微信拍照会保存到相册,江池鱼也搞不懂何来故意拍照是要干什么。 前摄像头摆在何来下巴斜下方,教室采光亮堂,光源从四面八方打在照片中的人物身上。拍照者显然对拍照技术一窍不通,也毫不在意,就在江池鱼眼皮子底下拍了几张表情各异的照片。 不过何来面貌太端正,太紧致帅气,即便拍摄在这个角度脸也极好。 其中一张,兴许在和江池鱼说话的时候意外拍下,画中人眉眼盛笑,笑起来,脸颊两边出现两条直绷的竖纹,眼睛看向别处。 摄像头碰巧捕捉到了何来这一瞬自然又高兴的神采,直到打铃,江池鱼把手机重新关上。相册里原封不动留着何来的神秘照片。 下午放学,何来在数学课上打了半节瞌睡,一宣布下课还想趴桌上睡一会儿,赵萧何就领着江池鱼找他吃饭。 中午一起搭伙吃饭,晚上再约何来当然也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离校聊着走到一两条街外,到炸鸡店,赵萧何闻到油嫩多汁的炸鸡香就蠢蠢欲动要点餐。 “我在手机上点,你们吃啥味的?”赵萧何问。 江池鱼坐在他旁边道:“看你。” “甜辣。”何来道,“小赵,你们平时在宿舍都干什么,不算上睡觉的话,好玩吗。” 江池鱼偏头,点着餐的赵萧何忽然抬脸,“咋了,我跟江子一个宿舍肯定好玩啊,你也想跟我俩玩吗难道?” “对。”何来坦荡道。 赵萧何瘪嘴:“奇了怪了,你以前不是不住宿吗?” 何来心里乐得难忍,面上气定神闲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宿?” 江池鱼道:“他朋友的朋友和你同寝室。” “我操,光明正大揭我短?”赵萧何笑骂,转头对何来说,“哥们,不是。他没说你啥,就说跟你同寝,这事儿昨天都传出去了,柳渐他们同班的女生都在问他们要你微信,这事儿你应该不知道。” 何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噢,不知道,跟柳渐他们加了微信而已,我微信不加陌生人。” 赵萧何面目夸张:“你微信一千多人你说你不加陌生人?我他妈都没你微信。” 何来憋半天终于喷出来了,“绕了半天,你就是想蹭我一个好友位?” 赵萧何面带无语地朝向江池鱼,说:“我都懒得解释。” 第11章 小狼狗 吃完一顿油滋滋的晚饭,三人一齐回学校上晚自习。路上何来见到街上有卖菠萝的小贩,便豪情一掷给三人各自卖了一份。 晚饭是赵萧何请客,何来不能没了他这个人情,一根菠萝肉不够,他就以微信好友位博得了赵萧何的芳心。 “哥们,你绝了。”赵萧何说,“暑假就这么几天还热得要死,你还跑出去旅游啊?我跟江子都窝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 他捧着手机当着何来面翻他朋友圈,何来不以为意:“为了跟我爸妈赔罪。” 赵萧何张大嘴,“就因为你考砸了?为啥是你赔罪,他俩要是生气不应该送你去训练营啥的吗?” 何来道:“不是,因为我说他俩老。” 赵萧何两眼猛扎进他朋友圈的照片,江池鱼也来掺一脚,哥俩凑一起观看,“不老啊这也,我c……你妈咋这么好看?” “眼熟。”江池鱼动动眼皮说。 “我妈是淘宝模特。”何来抬胳膊撑赵萧何肩膀,摸着下巴说,“确实不老,就是我跟他俩讲的笑话。” “我妈肯定好看啊,你也不看看她的杰作。”何来得意且不害臊地挤了挤眼。 赵萧何又是一副吃猪油脸,“我服了你了大哥,为什么你欠揍能欠揍得这么自然这么丝滑,搞得我都不想揍你了。” 何来面色稳重道:“我从来不欠揍,只是你的个人意见,你得加一个: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赵萧何越跟何来相处越久,脸上的笑就越来越猖獗而频繁,像得了羊癫疯似的,说:“你以前就很欠揍,但我感觉你现在收敛了好多。” “这位先生,我想采访你一下。”他故作严肃姿态,“请问这是为什么呢,以前的何来风云天下,主打一个狂字,你为什么现在如此圆滑平淡?” 何来沉下脸轻咳两声:“嗯,记者先生,你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江池鱼此刻的表情超然物外。 这两个人聊得意外投机,连何来事后反应过来都被自己的风趣吓了一跳,“之前的何来到底是伤了你多深,是不是因为我不搭理你,你喜欢我,所以惦记这么久,只是为了我眼里有你。” 不等何来说完,赵萧何就蹦着跨着地往两边的空气横冲直撞,边搓胳膊边伸舌头呕吐。 “我操!我撤回!你他妈压根没变!” 画面过于搞笑,何来一下笑喷了,江池鱼这种常年臭着冷脸的人都笑了两声。看着他的脸侧,何来心说,这小弟弟还怪独领风骚,话不多,笑是一点不吝啬,是株上班的好苗子。 回教室,天外的夜色一点点沉暮,打响最后一道下课铃,何来收拾东西回宿舍继续补课,赵萧何江池鱼同他一路。 何来总算知道了他们俩住在哪个宿舍,就在他走廊拐角。跟两人在他们宿舍门前聊两聊,回寝室,柳渐他们几个比他先回来,准备打两把游戏再睡觉。 柳渐叫何来一起,但他说要去洗个澡,几人没放在心上。何来捎着平板和换洗衣进了卫生间,准备在里面闭门刷题。 他关上卫生间门,外面的空气忽然凝结了几秒。 “我感觉何来没他们说的那么拽啊。”柳渐在桌前小声道,“他人挺好的,我听我朋友说他现在脾气都好了,就是说话还是那个劲,但是没以前那么躁了。诶,是不是高考复读打击太大,让他改过自新了啊?” 冯房樊道:“不知道,何来以前是真的不太……反正女生都挺喜欢他的,听说还有gay给他表白,他说他不喜欢有机物。” 周军背着他们俩操控角色甩技能,只看到他笔直向前走差点把角色搞死,背地里为了竭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嘴角抽搐得像卡了延时bug,篓着口气才说:“神经病……” 卫生间开着淋浴,何来听不清他们的每一句话,“他就是太他妈自以为他是谁了,要是没他那个分数老邓能对他唯命是从吗,都是装的。” “不知道啊,何来的分应该装不出来吧。”说起何来曾经的成绩,柳渐话里又不禁绕上几段羡慕。 冯房樊不是很在意何来的细节,他只管喊着两人绕后杀敌,关于何来的话题一下销声匿迹,整个寝室回荡着激烈的吼叫。 前半夜何来吸着风油精像吸白粉,逼自己学到了两点。他较真起来当真不要命,大约只过三小时左右他又得起床洗漱。天灰蒙蒙亮时,他差点倒在食堂睡着了,好在他随身带着风油精和让人安心的高浓度咖啡因粉,他不至于在搏斗知识的同时以睡代劳。 中午一小时的午休是何来的补觉时间,上课期间他也会断断续续睡一会儿,然后到晚上继续查漏补缺,这又是一件十分吃毅力的事,几乎算得上老天对他的考验,只可惜何来除了放弃过那次微信小程序游戏第六关,其他的事从没轻言放弃过。 这个状态持续到周五,放学回寝,何来跟舍友三个说周末要回家,转身就道拜拜回了家。 宁蔚和何东扬一时半会全不在,何来只能把在外面买的整坨西瓜冷藏在冰箱里,在客厅靠着沙发刷了会儿手机。 看着视频,他脑子一抽筋,想到了一件本来计划好的要事。 十几分钟后,天已深,何来站在人烟荒凉的小区健身器材旁,经过的女人牵走她的小孩,何来慢慢走到摸着扶手扭腰的大爷身后,踩上了大爷右边的圆盘。 大爷和眼前这个偷偷摸摸的高中生对视。 老头下意识皱起了眉,“小伙子,这么晚锻炼来了啊。” “不是。”何来道,“我来约会。” 老头的眼珠子佛珠似的审判他,说:“你这么晚来约会,人家女孩家长不介意吗?” 何来扯出一个情到深处又青涩的笑,“男生。” 大爷倒退着走了。 何来不求这次来能把事情通通捋顺,只要那个极其迷信又健忘的某人记得他那天的约定,那一切好说。 那天他用江池鱼的微信发给了汤烬一条周五面对面约见的通知,并附上几张真人现场照片,以免老汤那天晚上睡得太踏实。 他就得让汤烬拍自己一巴掌醒悟,原来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没有归西,而是纵身转生到十八岁的身躯当了个高中生。 说是通知,说到底只有当时何来手速如风地打了一串字:周五晚十点半,在你家楼下等你。 那几张照片这会儿看来也貌似像是来自阴间的投影,至于汤烬怎么接受那得看他如何消化。何来太了解汤烬,他一怕扣薪、二怕节肢动物、三怕灵异事件,而且极其容易自己吓自己,所以不管怎么样,突然从手机里跳出来的遗照都会吓他一跳。 何来等了几分钟,在十点二十六分那准确的一刻,他眼尖看到一道彷徨的男人身影从楼里走出来,身形高挑,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东张西望。 【江:你哪位】 汤烬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何来会不走奈何桥投胎偏来缠着他,为什么一魂儿还能使用智能手机,以及为什么盗了别人的号,还死不承认。 他承认,和何来来一场人魂联谊未尝不美满。 【月雾银:我你爹。】 但联谊得建立在双方真诚的态度上。这畜生再装? 【江:多打一个句号的意义是什么?】 何来发完消息删了江池鱼这边的聊天记录和好友申请,汤烬也没想到对面的何来乃另有其人,江池鱼这段话极大可能出自这人。 【月雾银:你少装】 【江:我没装,我是本人】 【月雾银:有本事你就出来,你知道我这个星期都是怎么睡的吗?】 汤烬气得都没去翻何来此言的那个账号,选了个最碍眼的盘问。 【江:侧睡?】 【月雾银:睡个屁,我他妈睡得着吗?】 汤烬狠狠戳手机屏,一连发给江池鱼一百零一个刀子emoji,奈何何来站得太远,他还在圆盘上活络筋骨,看不清他脸上凌乱复杂、咬牙切齿又悲愤交加的表情。 【江:冷静哥们,这是赛博管制刀具】 【江:再说,你睡不睡得着关我啥事?】 【月雾银:????????】 【月雾银:你出来,咱们当面聊】 经过对床哥们的允许,赵萧何接过了江池鱼的手机。 江池鱼去卫生间洗澡,留他一个人坐在宿舍椅子上。 赵萧何脸上盖着一层朦胧的疑惑。 【江:Hello?你在哪呢?我凭什么你说出来就出来?】 “我操!?”汤烬气得能给自己插肺管,“你一魂儿还玩上遛人了!?” 【月雾银:我他妈就在楼下,不是你说的在楼下见??】 赵萧何跑到阳台望宿舍楼底,不算进出宿舍的人,一个可疑人影也没看到,他怀疑这人脑子有泡。 但沉思间他看向哗啦啦的浴室,心觉事情恐怕超出了寻常等级。 不及思考,立马发起求助。 【江:救命兄弟,我感觉江池鱼外面有野男人了】 【何来此言:赵萧何?】 【何来此言:恭喜啊,孩子百月我送法拉利】 【何来此言:先不说了,我约的精壮小狼狗来了】 【江:???】 第12章 真狗 何来收起了手机离开健身器材,步步趋近汤烬,丝毫不顾手机那端赵萧何顶着江池鱼的身份疯一般刨根问底。 要是事后汤烬告诉何来,他在接触自己三米内空气的刹那,的确感受到了一股冷若冥河的凉风,何来八成会笑破他的大牙。 “汤烬。” “啊!” 何来眼前足足一米八六的男人猛一蹦,尖叫着窜到了两米开外,嘴打快板似的:“我操!我操!哥们你安息一下行不行!我以后保证清明给你烧纸,七夕给你点蜡,春节给你留副碗筷!你要啥我给你烧啥!我求求你你可别缠着我了!” “你傻逼吗大哥?”何来上前,伸出手在他胳膊上一拍,“看看——我是实心的。” “你说是就是吗?我咋知道你是不是盗了哪个高中生的身体?!” 汤烬被他这么一碰,瞬间又像一个惊恐的弹簧薯条躲到另一边。 “天灵灵地灵灵恶灵退散……”他拜佛,“我看错了你了何来,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会自动踏上轮回道的人!” 何来道:“少看点小说。大哥,你等等,我要是盗了哪个无辜高中生的身体,我还非得找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帅哥吗?” “我咋知道你高中长啥样,你毕业照自己都说找不着了。” 汤烬坚定不移,“我他妈看着你烧成渣渣的何来,咋的,你还能假死啊,是我小说看多了还是你看多了?” “你跟我去火葬场了?”何来凝眸。 “说得好像咱俩是去参加博览会去了。” “那不废话我去火葬场了吗,我他妈哭了一个星期都没缓过来……”汤烬说话渐渐没了骨气。 何来不难察觉到汤烬的低迷,心里某些情绪也不自觉与他心有戚戚,嘴角支起一条线,“没事,我这不还没死吗,山姆会员我还得用。” “……” 何来把最近的魔幻现实经历全权倾诉给汤烬,他老实听着,逐渐从脑子混乱变为百感交集以及无尽的费解。 饶是汤烬高兴何来没死,他还是打心底里纳闷,这二货的复活穿越重生三件套未免也太牵强又或太烂俗了点? 谁几把能重生在死亡的同一时间并回到十八岁?现实每个穿越系文学、电影都足以证明,他要么重回十八岁要么就地超生,在地球村做新人,你变回十八岁的自己并留在这个时间线是什么狗屁意思? 这又不是漫威,谁允许你存在在这个时间线的?TAV人呢? “我妈她们也跟我来了。”何来坐在长椅上,不轻不重地呼吸,“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但她俩估计也挺高兴的,我妈现在赚得更多,我爸还没得关节炎,他俩接受得都不错,我就怕你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那你要不扪心自问一下,这怪谁?” “不怪我,你接受能力太差。” “……你绝了。”汤烬闭口坐到何来旁边,双双沉默良久。 “对了。” 过了会儿,汤烬突然扬起挺立的鼻梁,一手扒在何来没有原来那么厚实的肩头,眉眼认真,“刚刚你发什么疯,我给你发微信你装不认识我?你直说能有那么多事儿吗?” 何来定眼看他,嘴角一动,“哪给你发微信了?” 汤烬三两下抄出手机,递到他眼前看,“就刚才啊,我给你发好友申请问你在哪,你叽里呱啦说啥乱七八糟的,拳头都差点硬了。” “硬是好事。”何来嘴没个准的接过他的手机,在白花花的屏幕上大略一扫。 “这不是我。” 何来脸色不变,把手机手机还给他。 “啥?” “这不是我。”何来说,“这是我同学,挺好玩的一小弟弟。” 汤烬那张洋气的脸夸张到何来得用手给他掰正,他识出这张脸上难掩的崩溃和破裂,耐心安慰道:“没事儿烬子,对面不是本人。” 听到这话,再联系到那人那句过于强行的“我是本人”,汤烬一身的无地自容就要散开,直到何来又说:“这就是那个挺好玩的弟弟,这号本人没那么可爱可亲。” 他说:“那个人一开始威胁要我死。” 只不过实话实说删繁就简,汤烬脸廓上的白一下更加绮丽。 刚从洗手间出来,赵萧何就边把手机物归原主,边像生怕踩中什么雷一样地和江池鱼说:“给。那什么……池子,你知道咱们直男……通俗来说就是你、我,还有何来,你知道咱们一般是怎么说话的吗?” 江池鱼擦着头发,淡然:“怎么说。” 以常理来说,赵萧何是个大方不做作的大男生,除非是有事瞒着他,否则不会这么神态扭捏。 赵萧何绷着脸挡在他面前,像要防守他无签证过境似的。 “就是咱们吧,说话就是天花乱坠的,非常不着调非常恶俗,不然班里女生也不会骂我们弱智了,尤其是何来——” “他的恶俗程度是普通男生的好几个平方,咱就是说,我都不跟他计较了,就说明他又多让人没办法了,主要是你不能把他的话当真,他说话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要是得罪到你了你千万别跟他计较老江,你看我以前就是非要计较,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江池鱼说,“她们不骂我弱智,说明我没问题。” “部分人要是能像个正常人说话,风评也不会这么差。”他脸上毫无表情,赵萧何彻底顶不住了。 “你说你不是直男?”赵萧何满眼红血丝。 “我没说过。”江池鱼睨着他,“你拿我手机干什么了。” “我操……” 赵萧何心想终于瞒不住了,识相远离,江池鱼低头看手机,一个没盯住他就爬回了床位,“老江你要不玩把游戏缓缓再看吧,我怕你误会,你说何来非得嘴炮干啥,虽然这是他的一大人格魅力吧,但我肯定不会把他说的屁话当真。” 江池鱼面上浮现出一丝对弱智的关心,随即仔细看赵萧何到底给何来发了什么东西。 十几秒过于漫长,江池鱼一声未吭,赵萧何内心颤抖道:“江子……要不我帮你问问?” “他有可能说的是真狗呢?” 江池鱼越过半个宿舍看向赵萧何,处变不惊道:“什么野男人?” “……” “晚安。” 赵萧何以最高速度躺枕入睡,江池鱼走到他床位边,“别装死。” 接着他整个手心盖在赵萧何眼镜上,近视人士一秒都忍不了他的脏手,噌一下坐起来,火急火燎地擦眼镜,“操!你他妈太阴了!” “那个跟你说话的是谁?”江池鱼问。 赵萧何盘腿擦着眼镜片,面露茫然道:“不知道啊,他发好友申请问你在哪,我还以为你认识,合着你不认识啊?” “不认识。” “那何来说的……” 江池鱼道:“不知道,可能小狼狗说的就是他。” 赵萧何颠簸半天的心总算驶入平稳,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江池鱼这时怀揣着什么情绪,光看他冰得不能入股的臭脸,诚然是一点讯息都读不出来。 江池鱼没意见。 何来口嗨是他的基本公式,套在他身上屡见不鲜,江池鱼不意外,也不存在深度解读的想法。 他怀疑这个“野男人”,同时和赵萧何展开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天何来拿他手机发信息的人。何来给这人发了几张未经雕琢的自拍,不代表他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但最近疑似洗心革面的何来的确提起过,他有个前女友,不是学生,听起来像个校外人士。 何来到家快十二点,他和汤烬聊着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宁蔚和何东扬都在主次卧睡了,他翻冰箱热好剩菜,吃完蹑手蹑脚地回屋洗漱。 又在微信上和汤烬聊到了深夜。 从汤烬小区到线上,何来和他聊了很多。汤烬因为痛失好友,经常熬夜喝酒,白天挨上司批,晚上一个人窝在家里看一条狗的使命、训练日、星际穿越、马戏之王、甚至雷霆特工队,看到痛哭流涕,无力处理精力不济,此外,他还真的养了一只狗。 听到汤烬给狗取的名字,何来就差没连他的命一块取了。 何来。就叫何来。 现在还是一只仅有两个月的澳牧,漂亮,聪明,小调皮,汤烬发给他几十张狗子照片,不得不承认这只狗点燃了汤烬一蹶不振的精神,他每天铆足劲上班,下班养狗,生活别提有多充足。 所以何来回他:“你以前没有谈恋爱是因为我取代了爱人的位置吗,我走了你一定得养条狗填补空虚。” 汤烬说:“对,以前你是我的狗,现在我有只狗叫何来,很难理解吗?” 全天下也只有汤烬能这样跟他聊,所以何来心里还蛮怀念的。 何来跟他讲了学校的事,包括高考失足、复读这些糟心事,也跟他说了开学一周发生的诸多小打小闹。 “哦,那个小弟弟就是他啊?”汤烬咋舌,“啧啧啧,真有你的,你高中以前是有多不是人,能让人这么恨你?” 何来道:“我上高中的时候他还是婴幼儿。” “我也才没几岁啊。”汤烬怪笑,“忘了你们那个年代还有随身听和磁带了。” “你妈你爸催婚几年了来着?” “你够狠。” 第13章 你值得 隔天早上何来让何东扬叫醒,他才没睡几个小时,还是周六,几句话打发何东扬走又睡了个饱。 汤烬也有双休,他前司待遇不错,薪资好看。等他睡醒了就打电话叫何来出来耍,过了一晚上还意犹未尽。 何来不吃午饭就准备出门,何东扬着急叫他:“去哪啊来来?” 宁蔚刨饭夹菜,说:“同学叫他出去玩呗,钱够吗,不够我转你。” “够,妈。”何来道,“不是同学,就汤烬。” “汤烬还记得你呐?”宁蔚惊奇扬眉。 何东扬道:“我还以为我们一家子穿越只有我们清楚呢,汤烬也记得啊,太好了,你跟他去吧儿子,多跟朋友联系联系,日后要是……就难过了。” 何来干爽笑笑:“知道爸。” “对了,你俩还记得去火葬场的事儿吗?”他随之要踏出家门,转头回问,“汤烬跟我去的火葬场,他说你俩只签署的文件,没到场,我有点心痛了哈。” 宁蔚嗤了一声,脸色静下,“那汤烬一个人抱着你的骨灰盒看着你下葬的画面还有点幽默,跟他说姨跟叔到不了是因为穿越了,辛苦他了,八成他最近也难过。” 何东扬愁眉苦脸:“对啊,咱们是不是要给汤烬表示点什么?这孩子对何来太好了,逝世也要送人送到西,感觉我们这一家欠他点什么……” 宁蔚说:“简单啊,咱们一家四口吃顿死人席。” 何来感觉被她微妙攻击到了,“我没死妈,感谢您的好意。” “没死?那你怎么解释地里埋着的那个?” “也可能是老年版的你俩。” “嗯说得好像你很年轻一样。” “你俩等几年再造我我更年轻。” 几十年何东扬听惯了家里的相处方式,不过情势加剧时他就得迅速打断:“行了来来……宁蔚你也是,别老提孩子过世的事儿了,水涨船高,给汤烬请一顿饭是肯定的,要不就明天晚上吧,我正好下班有空。” 宁蔚见不得何东扬每当他和何来相谈甚欢的时候充当老好人打乱,白眼翻到天花板,“我也空,你问汤烬想吃什么,我订餐厅。” “你订?”何东扬在镜片下蹙眉。 宁蔚温和道:“我有圈子关系,比你有钱有名,你订一个饭馆试试?标题是不是就叫单位食堂?” “你俩继续,拜拜。”何来赶在何东扬黑脸前关门而出。 汤烬家离何来家几公里,何来的驾照还没考完,扫了个电瓶车就开到约好的地方。 “何来!慢点跑!” 公园外停好车,大老远就看见汤烬牵着一只狗狂奔,比照片上更可爱,更活泼,毛色像焦糖咖啡配牛奶,他领着狗跑到何来跟前,何来立即意识到,他是在叫狗跑慢点。 “我求你给它改个名。”何来眼脸瘫痪,“你为了铭记我也不用给我取成狗。” “为啥啊。” 汤烬像泡在了蜜罐里,抱起小澳牧,深情得能掐出糖汁,“多可爱啊咱小何来,是不是?喜欢哥哥吗?哎呦,他还舔你,这是想你摸他,快摸。” 何来背着手:“免了,你一天不改名它就别想我摸他。” 汤烬怀里的小狗像不被他宠幸受了委屈,呜呜唧唧地叫,在主人臂里一个劲儿拱,汤烬哄着狗往何来身上凑,自己都没意识到嗓子有多捻着:“摸一下能要你命吗?给它取你的名字是纪念你,别不识好歹,活都活了,计较啥。” 何来眼神不置可否,过两秒抬起手揉了揉狗头,说:“饿了,吃啥,你牵狗出来餐厅能让你进?” 汤烬懒懒散散地一笑:“你还想吃山珍海味?请你吃街边的烤冷面就不错了。” “大哥,不该你请我吗?”他极速换脸,“我吃一份烤冷面,一串脆皮肠,外加一份水果捞,吃完来杯奶茶,谢谢,吃完我就不计较你复活没联系我那回事儿了。” 两人一狗逛着公园,沿路品尝了各色小吃摊,找了个干净的小方桌坐下,何来给两人点了奶茶。 全糖给汤烬,三分糖给他。汤烬入口第一下就难色满面,仰头看何来。 “拿来。”他说。 “我喝过。”何来拒绝把这杯换鸟枪。 汤烬十分符合何来观念里帅的条件,帅得很稳定,具备格调的极高渗透力,他经常觉得汤烬的气质像二维漫画角色,也有可能是他发尾那串冷蓝灰带给人的错觉,这个人其实不像表面上那么痞酷还带点卖乖。 加上会捯饬,会说话,对比公司的男员工不是一般抢手。 “我也喝过。”汤烬平推桌上的奶茶,“我喝你那杯,你喝我这杯。” 何来忍着不笑:“至少换一下吸管。” “我吐口水了。”汤烬说,“请享用,你值得。” 汤烬不可能不一清二楚何来心里的那些歪招,认识这么多年,何来准确起了邪念的那一秒他都心照不宣。 何来比他大几岁,四舍五入大十岁,他大三实习的时候就在公司和何来相识,何来那会儿还是他部门的副总监,公司竞争非常激烈,他能年纪轻轻坐到那个位置用了很大的本事。 只不过何总的位置如今拱手让人,让一些平庸之辈分了杯羹,还亲口听何来一笔带过他高考不尽人意,汤烬怎么想都替他心有不甘。 看何来以那种置之度外的状态阐述,汤烬也读得出何来是什么想法。 两人一下午在公园遛狗乱转,沿着湖听大爷拉二胡,看大妈排操耍剑,走累了就买两包鱼食喂鱼。 何来第一次看到鱼,尾巴摇得跟舞鞭子似的,要不是何来本人眼疾手快抱着它,它转眼就要一个跟头栽水里。 汤烬吓得魂都要飞了,急忙拽紧牵引绳拉着两个何来远离岸边。 回去把狗何来放回家里,晚餐在外面下了个餐馆,一来二去晚上**点,何来在汤烬家歇脚,干脆就在他那呆了一夜。 讲明明天何来家里二位请吃饭的事,汤烬喜笑颜开道:“行啊,吃啥都行,你妈的品味我双手赞成。” 洗澡换了身衣服,何来自动窝到客厅沙发上躺着,汤烬租的房子格局小巧,一室一厅,他以前留宿不是睡沙发床就是整夜不眠,在汤烬家就像一个土著。 夜里汤烬和何来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狗版何来脑袋靠在何来腿上,他时不时摸两把,调低亮度看手机。 赵萧何昨晚做贼心虚,给他发了一大摊不知所谓的消息,前言不搭后语,何来只能象征性回复,这会儿他又来问数学作业。 【何来此言:卷3,册32,红本20-23,还有一张题单】 他和江池鱼的消息还停留在昨晚,赵萧何冒名顶替,也不知道什么让他那么错愕。 正回着消息,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江: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何来点进去。 【何来此言:明天晚上】 【何来此言:怎么了,想哥了?】 【江:邓国华和张老师找你,邓国华让你回消息】 【何来此言:没看到有消息,我可能把他屏蔽了】 【江:他让你周一上台演讲】 【何来此言:不去】 “我操!那男的头掉了!”汤烬在旁边低吼,推了一把何来让他注意剧情。 “嗯,好血腥。”何来身子往一边倒,注意力仍放在微信上。 【江:候选人有一个高二的黄凌香,我们班的王雨洁,还有个你】 【何来此言:什么演讲】 【江:军训演讲】 【何来此言:来不了,我是污点证人】 【江:你跟邓国华说一声】 【何来此言:我在看电影】 【江:你也不是在发消息?】 “哼……”何来鼻里呲出笑,汤烬转过头,满眼问号。 “咋了?跟谁聊呢你?看电影还看手机?” “同学,你看你的。” 汤烬不以为然:“嘁,我是真想象不出你高中啥样,那个年代你是不是穿紧身八分牛仔裤,配一件巨丑的印花T恤,有照片吗?我明天找你妈要,必须得观摩观摩。” “我妈是淘宝模特,以前还做过香奈儿的平面模特。”何来一巴掌摁着汤烬脑壳顶,“我穿得很好看谢谢,亚洲版加菲,你高中照片才丑到我了,像饺子和企鹅人的结合体,头大屁股也大,还以为后面被马蜂蛰了。” “……” 汤烬拍开何来的手,心无杂念地看电影。 【江:邓国华叫你赶紧回消息,明天写个演讲稿】 【何来此言:行,明天我写好稿回他】 【何来此言:对了,你知道怎么训狗吗】 【江:?】 【何来此言:我这只有点调皮,想训听话点】 昨晚的话何来早就忘得所剩无几,他只记得赵萧何发言诡异,全然对“约的小狼狗”没有半毫印象。 【江:公的?】 “汤烬。”何来放下手机去掰狗腿,“你这狗公的母的?” 汤烬恍一顿:“还真不知道,你干啥,你看得出来公母?” 何来犹如在一坨看四肢发达、脑部发育不完全的类人猿,“是看公母,不是隔着鸡蛋壳看鸡的性取向。” “……那你看。” 狗何来以为何来要揉它肚子,脑袋快活地摆来摆去,何来摁住它前腿吹开屁股下的毛,“公的,大了点给他绝育。” “行行行,人家才两个月你就威胁要割蛋,过来何来,你哥太狗了。”汤烬抱狗何来坐在他膝盖上,一扭头看何来又侧躺着玩手机,脚跟对着他。 汤烬一脚踹在他尾椎骨。 【何来此言:公的】 【江:你问deepseek】 第14章 弟弟 何来出门带了背包,翌日在汤烬家写作业,不算他隔段时间就来打岔,何来在三点前写完了作业。 “我操,这是高中的题?”汤烬捧着他的卷子,狗何来用鼻子拱他手心。 何来收走他手上最后一张卷子,拉上拉链,搂走了狗头,“难度一般,你高中是不是也挺简单的?” 汤烬听出他又在软讽刺,勾唇假笑道:“我高中是优秀三好,还赢竞赛,我他妈还是学生会副会长。” “跟你说个好玩的——我高二当副会长的时候,我们会长是女生,底下有个部员偷偷给她写情书。但是那哥们写完情书非要我给他过目一遍。”汤烬俨然像要提前开始笑了,“我前不久赢了一个作文选题奖,这哥们说啥,我文采好,帮他个忙,结果我读了之后你猜他写了啥?” “写了啥。”何来跟狗玩,接茬。 汤烬笑倒在沙发上:“哈哈哈哈哈!他他妈写:亲爱的会长女士,我愿意成为你唯一的奴隶,你愿意成为我其中的一个白人吗?哈哈哈哈哈哈!!” 汤烬笑得仰卧起坐流泪花,何来坐在毯子上撸狗看着他:“变态到了清纯的地步。” “你知道吗,他后来还缠上我了。”何来没想到他这破故事还有续订,他说,“他一个星期写一封情书,每张都给我看,一张比一张腻歪,我让他改他还脸红骂我,他说什么——只要我愿意看,他写多少封都不累,就是借花献佛至于吗。” “好像我得罪到他了,后来他就没怎么理我了。” 何来让他平静了几秒,说:“小奴隶暗恋你。” “什么!?” “他暗恋你。” “我操……”汤烬整个人生在眼前闪回,有关某些弯恋直的回忆全数毁灭,“操,怪不得……他还送我情人节巧克力,我还收了,收完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所以在gay的眼里我是在勾引他?” 何来道:“公司的小徐也暗恋你。” “行了你别说了……”汤烬捂住脸,“宁姨什么时候叫出门,晚上我得回来遛狗,你打游戏吗?” “不打,回去我要写个演讲稿。” 何来跟汤烬说邓国华让他给高一军训写演讲的事,汤烬听了拍拍他的肩,说:“杰出三好。嗳,你那个同学还没把我删了,我前天听你说就发了个消息测了一下,他还回我了。” “回什么了?”何来问他聊表心意,他对这件事已经失去了兴趣。 “我发了个1他回了个1啊。”汤烬说,“差不多点了,先出门给你爸妈买点礼物,走。” 汤烬开车到附近历史悠久的老街,这里10年后开发成了一片商业街区,就地给宁蔚购入一盒精贵的美妆护肤品,在何来的推荐下,何东扬喜得一套上好的茶具。 宁蔚订的餐馆位置发到了家庭群里,地点就在这片街的巷子里。汤烬和何来买齐礼物,正好经过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店,像刚开业,店里人还不少。 打眼一看,门口的黑板上写着一行字: 美女帅哥打卡可享免单,欢迎帮助小店宣传?? ? ??。 看到这,汤烬略一偏头:“蹭吗?” 何来却注意到了黑板下方的一行小字。 “店员都是帅哥美女,请尽情合照。”何来照本宣科,“没人是进去喝咖啡的,我这个月暂时还不想吃屎。” 汤烬伸胳膊怼他:“啧,免费的啊哥,不蹭白不蹭,你十八岁长这样可别白瞎了行不行。” 何来:“我以前是有多显老?” “不显老,你最年轻。”汤烬不容分说把他拉进店里。 一进店,店里的视线悉数打在两人身上,一个略高,眼窝深,一个略端正,五官清新,像橱窗里的精品摆在一块。 “帅哥是来打卡的吗?打卡点在这!” 热情的店员招呼何来和汤烬去格子玻璃窗前,何来眼神一晃,突然流失表情控制:“妈?” 宁蔚转头,她今天的工作打扮艳如桃李,高兴吆喝了一声:“哟,儿子,小烬,进来蹭便宜了?” 一旁和宁蔚的工作人员哧哧笑。 “汤烬要进来。”何来说。 “那不然?”汤烬笑起来毫不惭愧,“何来说他不吃屎。姨,又漂亮了啊,我一下都没认出您来。” 宁蔚从高脚凳上下来,说:“年轻自然美,你还买东西了啊小烬,我看看买了什么。” 汤烬护着手里的口袋,“诶诶,没到饭点这还,等叔到一起看啊。” “仪式感这么足,你怕不是能把你叔感动死。”宁蔚唏嘘道,“来了就别站着啊,这儿咖啡挺好喝的,个人意见,那个个最高的服务员最好看,我还得工作,你俩上边玩去吧。” 汤烬和宁蔚一直以来相处得如婶侄般和谐,汤烬觉得宁蔚的性格谈吐有意思又质朴,不意外,何来的讲话技能就是从她那摘录并融会贯通,汤烬和何来处得来说明他喜欢的是一类人。 二人快速结束打卡到前台点餐。 “一杯意式浓缩。”汤烬说,“外面的牌子没骗人啊,要是好喝咱下回还来。” “帅哥你要点什么,推荐我们店的招牌拿铁哦。”漂亮店员机械性地重复宣传语。 何来说:“一杯柠檬水,三分糖。” 汤烬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大哥,你至少点个最贵的好吗? “算了,一杯招牌拿铁。”何来将就道。 “好的,还可以点两份小食哦,推荐黄油吐司和果仁蛋挞。” 点入余下几样小吃,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何来拖不了晚上,在手机上撰写明天的演讲稿,临了起意把邓国华解除屏蔽,说:“晚上打什么游戏。” 汤烬神情一扬:“不是写稿吗你,打枪吧,我这个月都没怎么碰游戏。” 何来支着胳膊打字:“你电脑也死了吗。” “不是电脑,是心死了。”汤烬成心寒碜他。 “你跟小奴隶和小徐也这么说话吗,HR该管管了。” “扯哪去了……你好意思说我怎么说话?你简直是死侍级别的贱好吗。” 好友亦是如此,平等地觉得对方脑子进水。 点餐送到卡座,服务员端着细长的玻璃杯稳稳放在两人面前,随后小盘小吃,分量意外丰富。 何来在手机上不停凑字,拿铁送到他眼前,扫了一眼。 服务员的手有点耐看。 “那行,我听说两个人长期接吻会变得越来越像。”他低头说,“说不定你爱我的能量也差不多,你看到的可能只是你自己的投影,你去扪心自问一下你有多爱我。” 汤烬嘴角抽了抽,带着歉意看向皮相极好的服务生,“不好意思,我朋友脑抽。” “没事。” 服务生的声音低沉又熟悉。 何来眉头一紧,心念电转间抬头,江池鱼那张雕刻精细又冷俊的脸照进眼底,他一下停住手中的动作。 “江池鱼?” 何来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他这套盘亮条顺的工作服,衬得他肩阔蜂腰。 他问:“你怎么在这?” 江池鱼垂下视线,说:“路上被人叫过来的,一下午给两百,赵萧何说不蹭白不蹭。” 汤烬:“……” 原来你我中了同一个营销陷阱。 “那赵萧何呢?”何来张望四周没找到赵萧何的身影。 江池鱼解释道:“他刚去后面休息,正好换我上来。” “哦。”何来扬头嘱咐,“在外面注意点,下次没准是要你脱衣服的活,小心甄别你干活和活干你。” 汤烬听到何来满嘴没谱,心里画了n个十字,他想着何来下地狱必定要保送保奖学金,却没想到跟前这个男生居然没有露出一丝抵触之色,脸冷且臭,但全无波动。 “嗯。”江池鱼嗯了一声。 “去吧,这单谢了。”何来和和美美道,“一会儿让赵萧何来打声招呼,他可能不好意思。” 江池鱼再“嗯”一声,问:“你们出来逛街?” 汤烬三观碎了一地,但见何来和江池鱼一致向他投去视线,便尴尬地强撑着笑说:“哈哈……我们出来吃饭,你是他同学吧?我叫汤烬,汤姆的汤,火尽烬,何来朋友。” 看得出何来这个年轻同学话不多,非常之高冷。 “江池鱼。”他简洁明了道。 汤烬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给自己凿条地道回家,何来跟江池鱼你来我往地聊上几句,然后江池鱼则继续去干临时工。 “这就是那个威胁你去死的小弟弟?”汤烬表示疑惑,“操,我就知道你又在那添油加醋,做个人吧你。” 何来:“你指一个,我做。” 汤烬:“滚蛋。” 不过多久,赵萧何来换班,显然江池鱼并未告诉他何来入门做客的事,从休息室出来惊得差点撒腿就跑。 “我操……!你咋在这!?” 赵萧何似乎戴着隐形眼镜,比在学校戴眼镜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奇怪,不过看习惯了也还不错,工作服格外贴身,旁人看来浑然是个俊俏又英挺的大男生。 何来脸上浮出一抹神似调戏的光芒:“来蹭吃蹭喝,可以啊你小子,不戴眼镜我都不敢认你,挺有帅的啊。” 何来上手去摸,赵萧何一个闪身。 一脸凶恶:“干啥!” 汤烬抬手挡住半边脸,掩耳盗铃地品尝咖啡。 何来太不是人了,那男生羞得,脸都要红成少先队了…… 老大不小的人,连未成年都要整。 汤烬委实无法看下去,长臂一支,礅一下打在何来凸出的面门,他胡乱地叫了一声。汤烬露出犬齿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弟弟,何来早上把樟脑丸当汤圆吃了。” “……”赵萧何冷眼撇过去,“谁几把你弟弟。” 赵萧何插着兜远离此地,汤烬活像受中了某种残忍的伤害,瞠目张口道:“为啥他不骂你?” “他就是那天和你发信息的人。”何来道,“不知道,可能因为我说这些他习惯了,谁没事上来就叫人家弟弟?” 汤烬抱怨不成还被他反咬一口。 “你有脸说我吗你个变态……” 第15章 帮个忙 他们两人在店里坐到宁蔚结束工作,同她一起离开。 “那两个小帅哥是你同学啊。”宁蔚步入餐馆说,“真巧,何来以前高中的时候没什么朋友,有也是一些歪瓜裂枣,这里的歪瓜裂枣是指长得丑。” 汤烬笑得前仰后俯:“怪不得何来看上我了,你一家子都是颜控。” 何来:“你好gay。” “来来!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堵车。”几人步入包间,何东扬才姗姗来迟,“小烬,好久不见啊,怎么还买了东西?吃个饭怎么还买礼物啊,真是。” 何东扬嘴上虽嗔怒,眉弯始终带着笑意,汤烬上前将贵重口袋塞进他手里,这笑颜放在他脸上才算得上真正的风流潇洒,道:“收着吧叔,又不是外人,您俩还请吃饭,我不孝敬二位不就不懂事了吗。” 宁蔚挽起袖子倒茶,嘴角略翘:“孝敬什么,这才比你大多少,以后叫姐。” “行行行,宁姐。”汤烬提着另一盒口袋奉上,“二位青春正盛,正是闯的年纪。” 宁蔚和何东扬逗得忍俊不禁,四人和和气气、笑声不断地在包间聊了一会儿,菜肴一道道上桌,宁蔚要叫服务生上点白酒,但最后想到明天都得上班,何来要上学,只好折中要了一打啤酒。 一打接一打,服务员每次回来收盘子都能见桌上的空啤酒罐像细胞分裂又多生成了几个。 桌上大半好菜拌着酒慢慢进肚,饱腹感和醉意搅乱了脑虫,大家都有些神志不清。 “来,这杯敬咱们来来重获新生!” 何东扬红着脸高举起酒杯。 宁蔚拍筷砸桌,举杯,“敬重归处男!” 这下皆大欢喜,汤烬高歌:“敬!” 这之后的事何来记得时断时续,回家兴许是餐馆经理叫的代驾。 何来沾床就一昏不能再起。 太阳还高悬于天的几小时前,赵萧何连跑带碰地捣进休息室,迎面站着换回白T和阔腿裤的江池鱼,他一把摁在人肩头,惨叫道:“江子,我眼镜儿呢?这隐形眼镜太不舒服了,我得摘了。” “你会摘?” “不会,帮个忙。” 江池鱼低头看他说:“给你这副美瞳的工作人员呢,让她来帮你。” “我好意思吗我……” 赵萧何平白无故眨了无数次眼、眼里布满红血丝,全归功于这回初试隐形眼镜的惨烈经历。 他想揉眼睛,手还没碰到眼皮,“啪”一下,江池鱼像拍鱼肚一样拍开了,说:“你就上了一下午的班,没有医保。” “那我怎么办?”他懊恼到抓耳挠腮,“气死我了,刚刚何来还夸老子帅,我操了……还有他旁边那个男的,什么东西,一上来就叫我弟弟,本来就烦还遇到这俩货,我真霉的。” “他说他叫汤烬。”江池鱼说。 赵萧何一肚子火:“行啊,那天我拿你微信说话的是不是就是他?” 江池鱼一五一十:“我看了朋友圈,是他。” 赵萧何恼火还是次要,主要是眼睛里的东西太膈应,不过幸亏江池鱼叫来了那个工作人员帮他取了美瞳,换上眼镜后,赵萧何甚至记不清刚才为什么那么狂躁。 次日一早,何来设的闹钟吵得他脑瓜一团乱麻,到学校差点迟到。到学校买了份早餐,回教室就着豆浆缓解头晕。 他在桌底下查看手机上的未读信息。 昨晚柳渐和另外两个舍友发信息说晚上纪检要查寝,问他几点回学校,他彼时忙着吃饭,没顾得上看手机。 他看完消息便摁上屏幕,塞桌里,神游天外地吃了一两分钟早餐。 “何来!”刚咽下最后一口鸡蛋,邓国华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教室后门冲进何来耳道,他打了个激灵,扶着额头沉痛转身,“不是叫你打铃就来找我吗,你的演讲准备好了吗?” 何来的整个吃饭过程都是用校服挡着光才勉强不那么烦恶心,邓国华这一来捣乱他感觉头颅都要散架了。 “什么?”声音一出,就是哑着。 邓国华大步扎进教室,杵到他面前说:“演讲稿?还有十分钟就轮你上去,别跟我说你压根没写演讲稿啊。我听江池鱼说你微信之前屏蔽我了?怪不得给你发一个月的消息你一个都没回!你还坐着干什么?下楼准备了!” 何来护着头见颈不见脸,闷声闷气地说:“你声音能不能调小点……” 邓国华登时点火:“不能!” 他像曾经上高中那样逮着他的校服领拽他起来,何来使不上正力,只能由他,“等……那什么老邓,我演讲稿没写,你能不能换别人上?” 邓国华在他耳边高扬音调,十分有十分像故意为之:“临时你让我换人!?” 何来一张脸痛苦扭曲,切身感受到了一摊烂肉的生平。 他脑细胞衰减,破天荒地想不出糊弄场合的话,头痛间恰好瞥见——江池鱼同学救星般经过老邓身后扔垃圾,何来忍着脑部三级震荡,一个大马扎拉住他,闹得邓国华不明就里。 “你干什么?”邓国华眉头紧蹙。 何来攥握江池鱼手腕,冲他无奈又勉强地支出个笑,低声说:“帮个忙……” 江池鱼另一只空手扔掉垃圾。 “老邓。”他回头看着邓国华,“我写了演讲稿,让江同学上去念我的吧。” “行吗?” 何来的笑容实在是如同小米滞销的朴素雷军。 邓国华对他仍然心存信任危机,危险地眯起眼,“你不是说你没写吗?” “我扯谎。”何来道,“多少年了还质疑我吗老邓?” 邓国华看不懂何来这又是搞哪出,但搬出人演讲火烧眉毛,他只能交代江池鱼赶紧到旗台,高一新生聚在操场沸沸扬扬,他说完就匆匆下楼。 何来一挥而就将演讲稿发给江池鱼,重新变回了头痛欲裂的丧尸样,说:“谢了……我们今天要升旗吗?” 江池鱼道:“要,结束高一就开始军训,一共两周。” 何来坐回椅子上,江池鱼近乎看出他状态非常不对,近身弯着腰问:“你怎么了?” “路上被毒箭射了。” “什么毒?” “没毒。” 江池鱼凛眼,何来吐字标准道:“三点水那个没。” “去不去校医室。”空气总算清净两秒,江池鱼又问,“我去跟体委说不记你。” 何来后悔昨晚跟爸妈汤烬一个人喝了□□罐啤酒,以往在公司应酬他对烈酒也只最多能对付七八杯,他经常和汤烬吃烧烤配啤酒,对他来说啤酒就像菜一样,不过吃多了总会反胃。 喝酒更遭罪,他起床睁眼的那秒就知道情况不对,头又痛又麻,像有个榔头锄在后脑勺绞他的脑髓。 他那一秒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喝那么多,再喝他就年薪五百。 “你不用管我。”何来使不出操控脸部肌肉的精力,木着脸说,“我在教室睡一会儿就行,你去你的,一会儿老邓又得发火。” 江池鱼立在原地,几秒都寸毫未动,特别是他那张半臭半冷得完美的脸,何来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像在骂他,也像在表达“我很冷酷,我心如钢”的生活态度。 于是何来又费九牛二虎之力咧起笑容,“嗳,快去吧,真的,我没事儿。” “你笑得像便秘了。”江池鱼说 何来撑着桌站立,把他轰出了教室。 由于何来没参加升旗仪式,在教室嚼着兜里找到的口香糖,从广播里听完了整场集会。 最后邓国华只找了两个学生演讲,他们三年六班占了两位,王雨洁和江池鱼,毕竟由高三学长欢迎新生最合适不过,诀别过去,庆祝新生。 王雨洁的演讲激励又澎湃,用词中夹带着鲜活的个人特征,女生的声音清澈平和,像FM似的,让头涨的何来舒缓了不少。 江池鱼鉴于临时救场、且演讲内容基于打印何来给的稿子,他的演讲稿上没少有类似“这句激昂点”、“把学子换成小鸡崽,问号”的括号批注,好在江池鱼反应及时,否则他就要把“美好的明天”念成后面的“想多了,过几天黑成龟壳”。 第四堂课打下课铃,何来已经比早上好了大半,江池鱼和赵萧何邀他一起吃饭也没抗拒。 赵萧何走到他桌边看手机,冷不丁大惊小怪道:“我操!高一的要把食堂占了!” “什么?” “走啊!再不去抢就没乌冬面了,这群狗!” 赵萧何领头风风火火跑到了食堂,果然如他爆料,整个食堂挤满了穿着军训服的新生,像一锅草蜢,剩余四分之一的校服人群连挤的份都过分渺茫。 “我操……”赵萧何喘着大气,嘴脸失控道,“什么情况,他们是有丝分裂出来的吗?” “不是啊,听说他们教官让他们早点来食堂吃了。” 何来身侧冒出一道声音,看过去,原来是柳渐。听他说,他们八班提早下课,但也没及时赶上食堂黄金时段,这会儿挤不到餐口,便盘算去小卖部买点熟食凑合。 “何来,你昨晚怎么没回宿舍啊?”柳渐好奇地问,“周军瞎扯说你去楼下搬水了,那个纪检部的还跟你认识,还好没扣我们分。” 何来说:“我回家了,不好意思,下次我提前说。” 柳渐想是心宽,胖脸上浮出憨厚的笑:“没事儿,那你们要吃食堂吗?要不一起去小卖部?” 赵萧何和江池鱼站得紧,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何来。 他道:“他们来吃得早,回去得也早,不如在这等一会儿。” “萧何想吃食堂,我们在这陪他。” 第16章 你有病 柳渐和他班上两个朋友不以为意,说:“哈哈哈行啊,但是我感觉还是太挤了,我们先去小卖店了。” 看着柳渐大腹便便的模样走开,赵萧何饿得肚子叮铃哐啷,抓着何来叫惨:“我要死了!何来,你看我是能等那么久的人吗,我早上都没吃东西,再不吃两口面我饿死也不会放过你!” 经过一个星期的打磨,赵萧何对何来来到了像哥俩好的关系领域,在何来眼中,赵萧何更似一只叽里呱啦的吉祥物。 “行了,别扒拉。”何来抓着赵萧何的手往一边撇,说,“你要吃的吗,我兜里还有一片口香糖。” 赵萧何呆住脸:“口香糖?你哪来的口香糖?” 何来道:“有一条产业链,超市进货,然后有人去超市买的。” 赵萧何垮下脸皮:“你就说超市买的很难吗。” “我没买,我偷的。”何来问心无愧。 赵萧何的表情突然变得像司法机关看犯罪嫌疑人。 “你……为啥只偷一包口香糖。” “从老邓兜里顺的。” 赵萧何神色颓靡地望向江池鱼:“有你的……么的,要不是早上没来得及买早饭我至于这么饿吗。” 何来张着嘴,慢条斯理拆口香糖纸,末了捻着一寸裹着纸的口香糖尾巴递给赵萧何,“你怎么了。” 江池鱼看了看他,说:“他昨晚去看了郎中。” “郎中?”何来不禁发笑,“很有风情。” “咋了,我们这就这么叫小诊所大夫。”赵萧何差点急眼,吸了两口气说,“都怪昨天戴隐形眼镜,眼睛一直别扭,好像给我搞发炎了,回学校半路老江非拉着我去看看。” “你让那家店赔钱了吗?”何来直切要点问。 “赔了啊。”赵萧何看他哥们,“老江找他们赔的,我本来想这事儿就算了,结果看到那么多钱哥们也不得不收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哪句话触发到了何来的笑点,他一只手掐着嘴角乐得不行。 “你笑啥?”赵萧何和江池鱼眼里一致淌着迷惑。 何来敛了敛表情,不加讳言:“好恩爱。” 赵萧何:“……你智障吧。” 不过十来分钟,食堂果真比先前空旷大半,高一军训的新生来去匆匆,操场上已经响起了口哨声。 不过赵萧何垂涎了一上午的乌冬面无一例外,售罄得一根不留,最终只能次优选一碗豚骨汤面。 晚上在教室上晚自习,何来在桌底下断断续续与汤烬传消息,上一条刚发给他一张贱兮兮的表情包。 【月雾银:[惊讶]原来老弟跟我冲气是眼睛不舒服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做错啥了】 何来把赵萧何午间谈及过的事实话实说。 【何来此言:他确实看你不爽】 中午吃饭时,何来和赵萧何他们聊东聊西,昨天的事聊了个满贯,他从赵萧何那亲口得知,他昨天不舒服,的的确确看他不爽,不包括江池鱼,他看任何人都不爽。但只针对性地对何来把嘴当括约肌、动手动脚的挑衅尤其上火。 他甩手离开是因为何来脑残,连后面去诊所滴眼药水,嘴里骂的也是何来。 汤烬信了何来删减乱凑的真话。 【月雾银:??怎会如此,我不是个很讨喜的人吗?】 【何来此言:太讨喜了,容易遭人嫉妒】 【月雾银:他为什么要嫉妒我??】 【何来此言:你太帅了】 【月雾银:真的吗,我也觉得】 【何来此言:假的】 【何来此言:人家为什么要不爽一个卖好脸的陌生人】 【月雾银:。】 何来隐隐约约的,想象到了手机那头的汤烬咬着牙咒他去死的画面。 【何来此言:萧何心大,转眼就忘了,就你使劲内耗惦记到现在,图啥】 【月雾银:。我乐意】 【何来此言:羡慕我从不内耗的美姿吗弟弟】 【月雾银:羡慕我比你高十公分的美景吗哥哥】 【何来此言:羡慕我比你年轻吗】 【月雾银:你他妈现在就比我小几岁】 两个年纪不大也不能说小的男人开始游击战。 【月雾银:羡慕我有工资吗】 【何来此言:羡慕萧何爱搭理我吗】 【月雾银:?跟我有啥关系】 【何来此言:有必要炫耀一下我的人格魅力】 【月雾银:羡慕我不用上学吗】 “何来,咱下去买点零食,走。” 何来悄无声息跟汤烬聊到了下课打铃,赵萧何站在他椅子旁说话才让他反应过来,他说:“跟谁发信息呢,走了走了,我要回宿舍煮点方便面。” 何来把书笔塞进书包,单肩拎着走,“跟汤烬,走吧。” “汤烬?” 谁知赵萧何何止不记得他曾看这个人不爽,甚至对他的名字都一概不知,他一脸空白:“谁啊?” 江池鱼站在他肩侧说:“何来的朋友,昨天下午那个。” “对。”何来握着手机朝教室外走,“我跟他解释昨天的事儿,先晾他一会儿,能气死他。” 赵萧何嘀咕了声“老阴b”,刚好在何来能听清的范畴内,他笑了,江池鱼脸上延伸出不解。 小卖部的位置处在食堂的脊椎下方,体育馆旁边,而宿舍位于篮球场另一端,两家小卖部就散布在其中两点,和宿舍楼形成一个两边长一边短的锐角三角形。 曾经何来的母校还没有建体育馆,宿舍也没有翻新,从宿舍到唯一一家小卖店是一条笔直的直线,他管那条路叫幸福大道,简称心大。 刚放学,小卖部里外遍地有人,赵萧何来到泡面货架,一口气扫荡了七八袋泡面,左手四袋,右手三袋,嘴上还企图叼一袋。 何来逛到这的半途顺了一包薯片,江池鱼什么也没拿,两手干净。何来出手帮他拿了两袋,说:“你宿舍是有一家老小要抚养吗?” 赵萧何笑道:“屁,留几包我屯着,剩下的我拿来煮拉面,你要吃也来啊,我欢迎你。” “他在宿舍有口锅。”江池鱼说着顺势接走何来指尖夹着的薯片,“赵萧何在宿舍屯了他自己做的肉粒,油、午餐肉还有蟹棒,他喜欢把几袋面放在锅里煮。” 被理解的感觉胜过一切,赵萧何喜不自禁道:“肯定啊,我老手了。” 何来正欲开口夸他,室内风一吹,他蓦地注意赵萧何眼睛眨巴眨巴,像进了灰尘,带着手里的泡面口袋就去碰眼睛。 “你干什么?” 何来一张手掀开他那只目的地明确的胳膊,“你想给自己戳瞎还是咋,马上就怼上去了,你眼镜救了你一命。” 赵萧何不耐道:“啧,我就是眼睛发痒,揉两下就行。” “你眼药水在哪?”江池鱼掏他书包两侧,音色平缓地问。 “干啥!”赵萧何又像脚上安了弹簧,蹦到两米外愣是急眼,“昨天滴了我就没用了,不滴又死不了。” 江池鱼陈述事实:“你有病。” 赵萧何:“……你才有病,我他妈滴过了为啥还要滴,老子又不是老花眼。” 何来对视江池鱼,像一致签署了某样协议。 “你那是过敏。”何来漫不经心地上前,“算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宿舍煮泡面?” “哦对。” 付好泡面钱和何来薯片的钱,一出便利店又是一阵凉风拂面,何来见赵萧何难以控制地眯起了眼,立时跟江池鱼对接信号。 赵萧何一手拎着口袋,右手揉着眼睛,正觉怎么这次没人打断他,霎时,两手手腕多了一道利落又狠毒的力,一下把他捆在背后。 “我操!” “眼药水在我裤子里。” “我操!?” 赵萧何挣扎着就听到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只不过这道磁性的醉人嗓音现在对他来说写满了背叛二字。 赵萧何嘴里狂喊:“神经病撒手!”,路过穿校服的同学向他投来诡异的目光,他颜面尽损,脸气成了关公,何来赶紧靠近说:“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江池鱼道。 “我操!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赵萧何顶着羞怒却操不起威胁的脸,情绪转变得奇快,“老江,何来!别这样行不,能不能不要当街羞辱,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何来靠在江池鱼旁边,嫌赵萧何这个时候都不消停,伸手挠他痒痒,留给他边笑边蹦跶的空挡,他一只手摸进江池鱼裤兜。 校裤一层薄棉,贴在腿根,事情本就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何来哪有轻手轻脚的心,手唰一下钻进江池鱼裤兜就大肆翻找起来。 他摸到了一张纸,一支笔,以及指尖快速划过的那块邪物。 “是右边。” 江池鱼以审视的角度瞥他一眼,何来说“不好意思”,马上又盘附着他的后背摸到右边口袋。 翻出眼药水,转向赵萧何。 “摁住他。” 何来发话,江池鱼瞬间把赵萧何摁趴在地,谁想这位同学宁死不屈,像逮活泥鳅一样,周围更多人看过来。何来早就有打算,他蹲下,抱准赵萧何的脚踝使他失去重心,江池鱼以身为铐锁住他,三人的姿势霍然变成了一种两男夹一男的肉夹馍情形。 这坨肉羞愤欲死,心说你俩要么给他个痛快,要么就别这么gay! 何来扒开了赵萧何切肉丝儿似的的眼皮,往里滴药。 第17章 碰到了他的老二 赵萧何躺在地上一命呜呼。 “我恨你们。” 整条胳膊盖在脸上,他半天没有动弹,何来听到这话前还准备看看人是不是被他们折腾没了。 “怎么了小赵,我觉得我们够温和了。”何来猫着腰扒拉他。 “你滚……”赵萧何翻身甩开,“你他妈好好说会死吗,非得联合江池鱼整我?” 他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更不用说他还背对着两人,脸不愿意露出来,声音说不清的沙哑。江池鱼比何来先意识到一事。 他拉起何来的手臂,扯到身前,“别说了,他哭了。” “什么?”何来同他一样把声音压到最低。 “我他妈听得见,你俩傻逼。”赵萧何气得硬生生坐直。 何来扶着膝盖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波动,赵萧何嘴里烦躁地砸了一声,刨开他,“滚,你俩真是贱的。” 何来撑腰起来,说:“你家老江让我干的。” “你他妈刚刚说的‘摁住他’。”赵萧何脸又青又紫。 江池鱼说:“对不起。” “死远点。”赵萧何赤着脖子偏头。 这下何来搞明白他是真的上火了。 “不要觉得尴尬。”何来满眼诚信,“想不想听最近一件我觉得挺窘迫的事。” 赵萧何龇牙咧嘴:“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 “我的。”何来说。 “刚刚我摸江池鱼兜的时候,摸到了他的老二。” 在何来心里,算得上猥亵未成年——在赵萧何耳朵里听着,慢慢变了味。 他感觉何来在炫耀,“哈???” 何来正又要开口解释,江池鱼不形于色,赵萧何还纳闷,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周围现在围了不少人,多数是凑个热闹,但也有举着手机现场播报的新媒体人。 “你们在干啥?”一扭头,王雨洁困惑的脸上有丝微妙,眼珠子照着三人来回扫,“赵萧何,你坐地上干嘛?当猫呢?” 赵萧何上半身一梗,说:“没……” 他的脑子还沉浸在何来直言不讳说的那句话。 王雨洁表情意味深长,问:“那你在那又哭又闹的,这俩人在霸凌你?” “没!”赵萧何手忙脚乱地站直,“我俩闹着玩呢班长,我就是摔了一跤。” “哦。”王雨洁拿着一包□□糖一下一下在手心上摔,“那你俩还挺逗的,老夫老夫了还整这些情趣。” 赵萧何犯哑巴,只能摸着后脑勺干笑。江池鱼上前一步,“已经离了。” “那冷静期很难熬吧,24小时在一个屋檐下。”王雨洁露齿笑,看向不动如山何来,“何来呢?对了,刚刚在教室我就想问你,早上去演讲候选人不是你吗,怎么临场变成这位了?” “哦,这个啊。”何来说,“早上我不舒服,就临时让江池鱼来顶我了。” “……”脑子里把这句话上色很快的赵萧何沉默了。 盯着赵萧何憋笑憋得痛苦的脸,王雨洁也嘴皮不动,眼睛睁大,道:“嗯……那应该很不好受了……也不是……” 这两个人一个忍不住,另一个就像山崩地裂一样,一个连一个笑得脾脏破裂,黄疸加深,“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你!” “我口误了!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 何来不明状况地跟身边人咬耳朵:“有这么好笑吗?” 江池鱼道:“习惯就好。” 回宿舍之前,赵萧何问何来早上怎么了,他挑着话告诉他是昨晚吃坏了,现在好了。 结束这场闹剧,何来听舍友叽叽喳喳地聊天,一边记完了学习大纲,到点睡前还剩了一点时间练习题。 赵萧何和班里的女生关系一直很好,连同江池鱼也能无缝衔接进她们的日常交流中。何来曾和所有人都合得来,他性格好,有点小富,不怕乱撒钱,一给全班每人买零食,所有人都管他叫菩萨。 宁蔚教导他要为人大方,她带头做事洒脱张弛有度,何来不难眼观心地学上一点。他爹何东扬虽然计较失得又小家子气,却不反抗宁蔚的教育准绳,一来宁蔚根本没什么准绳,二来他肯定发自内心欣赏宁蔚的这些特点才会让儿子随她去,不管这些特质时不时会令他头疼,他依然视如己出。 周三有一场小规模周考,何来提前庇护在结实的学习基础下万事俱备。周三酌情小考,周四各科老师放出分数,何来得以在这天被张烨喊到办公室寒暄两下。 午休,一进办公室就看见邓国华抱着胳膊站在张烨椅子背后,她和电脑显示屏凑得近,何来走到旁边她就转着椅子看过来,“来啦,来,坐坐。” 何来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落座,邓国华戴着一双老式眼镜,嘴唇紧闭,何来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这是什么神色,直到半天他才说:“何来,你说你高考失误,但是你是不是发誓过这次好好考?你的正常水平下降了。” 何来为自己辩护:“我没发誓过。” 邓国华道:“你说你要用以前九成的功力好好学习向我证明,你现在连七成都危险,这次语文你只考了122分,数学也只有130.5分。” 何来整不清这有什么好质疑的,“这不还将就吗,我年级排多少?” “还有一科卷子没改出来,年级排名明天出。”张烨和颜悦色地问,“但是我看过你的资料啊何来,你的实力远不会止步于此,难道是你在别的方面遇到困难了?我听说你跟同班的某个同学相处得不太融洽?是这样吗?” 对于一个成天犯事儿为乐趣的学生,何来以往的成绩堪称是三大奇迹了。 现在倒好,开学两个星期也不搞事,成绩反而一落千丈,邓国华怀疑何来高考失利一遭,连着他的天赋也磨损了,就像那些损了真气的修仙男主。 听到这话,邓国华光速换脸,见老邓横着眉脸莽着,何来直说:“江池鱼?我跟他没什么是非,我把他当弟弟看。” 邓国华嘴一张一合就冲他发威:“你少来这套,你以前跟江池鱼闹成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你以为要不是你爸何先生指名要张老师这班,我会把你俩放一个笼子里吗,照这样我还不如停薪休假。” “邓主任!”张烨匆忙叫住他,“话不能这么说啊,休假就休假,薪水可不弃之若敝啊。何来,你跟我讲解一下,你跟江同学以前到底有什么恩怨,我不是好奇哈,单纯表示老师心系你的情况。” “你不知道吗?”邓国华稀奇,“我还以为你们多少都了解一点。” 张烨小声说话,不过落在何来耳中仍是轻而易举,“我不知道啊,上半年我不是忙着考核吗,还要区去培训,跟学区商量这个妥协那个,头痛都来不及,你是不知道我一天要吃多少艾地苯醌。” 邓国华皱眉:“按医嘱吃?” “对啊。”张烨无力道,“扯远了,我是货真价实不知道你们的情况,现在提起来我也有点心虚了,我看你们关系也不赖啊,开学那天不是挺熟的吗?” 话还轮不上何来,邓国华如火如荼地接上说:“差远了,江池鱼那小子对何来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何来,嘴贱、风格骚浪,人家江池鱼本来话就少,但脾气一点一个准,有段时间跟要造反了一样,三天两头来一次这两人又缠斗到一块的消息,他们还是跨年级,我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你们到底能有什么交集,一问何来,他就给我来一句:风月场所认识的,我点的麻辣鸭头,我嫌口味太淡,厨子闯进来把鸭塞我嗓门里,江池鱼就是那个厨子。” 张烨一下就爆笑出声了,简直大受宁蔚版号的口才洗礼,“哈哈哈哈哈,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说人家江池鱼能忍着吗?”邓国华越说越倦,“我看他光是换手都算便宜你了,你就值得进那个拘留所待个四天三夜,我看你还闹不闹。” 何来总归插上了两句话,说:“这我是真忘了老邓,而且别管以前,就现在,我跟江同学关系还不够好吗,我们多久没掐架了那不是有目共睹的吗。” 邓国华讽味满满地哼唧:“哼,你俩一个赛一个,真是侠胆双侠。” “过奖了老邓,放在这个假设里,你多少也是个昏君的存在。”何来一开口又让邓国华血压高两百。 张烨笑晏晏地说:“不对啊,我说的不是你跟江池鱼,而且我也没怎么听明白,主任你一会儿得给我补补课——我是说你和咱们班赵萧何,何来。” “赵萧何?”何来冒出疑问,“我怎么了?他之前确实也不太喜欢我,但是经过我不懈的努力也让他旧情复燃回心转意了,现在他也爱上我了,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美好吗?” “美好个屁。”邓国华瞪圆眼,“旧情复燃是这么用的吗?” “那怎么了?” “你前几天是不是跟他发生了一些摩擦?” 张烨略微严肃正色,问:“是吵架吗?那天晚上你们在小卖部门口被很多同学看到了,还有同学拍视频传到了网上,看起来很像你们闹了一些不愉快,是这样吗?” 何来脑子里装了太多正经事,对这件事仔细在脑中搜寻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地放松一张脸,道:“哦,那个啊。没有,我跟江池鱼是要给赵萧何滴眼药水,他有点抵触,之后几次我们都在厕所做,他滴了就好了。” 张烨的神情古怪,“是吗,那好吧,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回去搜一下那个视频,毕竟关于我们学校风评,你可以联系上传视频的同学让他删掉。二者就是关于你的成绩这方面,我觉得经历了一场高考剧变,接受这样的落差你肯定也不容易,所以这样,你今后再动用你历来十成的功力,让我和邓老师都看看你的真正水平有多强。”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她挡着脸对何来说,“打脸老邓,是一桩美差。” 第18章 真low 张烨这句话照样让邓国华抓听了个正着,何来趁乱回教室,进后门却没直直回自己座位。 “赵萧何呢?”何来一屁股坐在赵萧何的空位上,身子朝后跟江池鱼搭话,“你有空吗小江,跟你聊个事。” 江池鱼落笔,抬起头,“他去小卖部了,什么事。” 每当何来有事相求或找他有事,江池鱼往常还能从他散漫不拘的脸上辨别出他的事是私事还是找事。但自从他一声不吭地回来复读,何来变得世故、深邃又理想,只有嘴上功夫没变,其他的无一不像从前那样容易琢磨了。 “就是赵萧何那事儿,那天我俩给他滴眼药水,有人拍视频传到网上了。”何来道,“你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江池鱼从课桌掏出手机锁屏,“谁告诉你的?” “张老师,刚刚叫我去办公室说了这事。” “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听这事。” 江池鱼点开了手机上的短视频软件,何来便走到他身后,看他点进同城。 还以为要多刷几条才能刷到,没想到第一条映入眼帘的就是赵萧何坐在地上怄气的画面,视频十几万赞,然而并不在两人预料中的——整条视频充斥的主要内容以及评论,跟校园霸凌这四个字,算得上是毫无干系。 何来和江池鱼第一眼留意到了视频简介,写着:哭得让我心神荡漾#眼镜男#校园#帅哥#闷骚#三男。 “?” 何来和江池鱼对视两秒,心里不言自明地想着某件事,接着翻开了评论区。 【三个都帅成这样,好难选】 【我操路遇我们学校的】 下面有人回复:【真的?我要那个个高的全部信息!】 【我要旁边那个,好帅啊,帅得像女性向男主】 【我赶时间,秘书怎么还没把眼镜哥的信息送过来?工作不想要了?】 【都在说上面那两个,我觉得戴眼镜那个好有感觉,好nerd啊】 【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全是歪瓜裂枣,你们一上来就搞这么帅,能转学不】 我校人回复:【实则不然,大概最帅的就在这上面了,你有福了,这三个只有一个谈女友,而且还挺滥情的】 “他说的是不是我?”何来指着这一条发愣,“我以前有那么烂吗?” “你不烂。”江池鱼说,“你前女友没说什么,闲人更说不上。” “嗯。”何来沉下心,往下翻其他评论。 江池鱼没有制止他,二人滴水不漏地一条接一条,然后注意到另一个评论。 【???哪滥情了,我就跟他处过,实话说都是我们甩的他,他连嘴都没跟老子碰过,我一直觉得他那方面是故障的(开玩笑)】 【我去,还有这事?】 【等等,是上面哪个啊】 声称是前女友的账号在此回:【不好意思啊,不好透露,但是他人品真的挺好的,那些散播谣言的麻烦收敛一下,嫉妒都扑我脸上了】 “这是谁?” 何来一肚子不解之谜,江池鱼替他点开账号主页,看清楚上面妍姿艳质的漂亮女生,回答道:“是高媛媛。” “你居然认识?”何来想问的东西太多。 他徘徊了片刻,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视频,找到高媛媛的评论,果不其然他们俩的账号是互相关注。 上一世的高中,何来交过女朋友却只止步于牵手逛街,他当然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该懂的深谙,只不过是对谈恋爱没有确切的计划,比起跟女朋友拉拉手亲亲嘴,那时点燃他真正激情在于学习和跟老邓对着干。 后来的女朋友和卓艺婷是例外,高中对他而言,谈恋爱是随大流,不是分内之事。 想起他往年的前女友,何来觉得现在还为时不晚。他前不久就做好了打算挨个跟前身的女朋友道歉,先是和汤烬见面让他把这事暂搁到了一旁,多亏互联网偶遇他才忽然有这印象。 何来进私聊给高媛媛发信息,没察觉到江池鱼仍未答他,给高媛媛转发了那个视频。 【美女,这是你吗】 高媛媛回复速度像随时高强度冲浪:【?你瞎了吗】 何来:【没瞎,你怎么在那个评论区】 【媛:救你狗命,知足吧,南南想开818曝光你】 【何来:南南哪位】 【媛:?请问我是把这句话刻你碑上还是你选择**】 【何来:我**】 【何来:说真的,高考之后我神经系统出了问题,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媛:智障了就直说,没人看不起你】 【何来:我智障了】 【媛:真low】 他没再去跟江池鱼凑合,手机上聊着聊着就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座位。赵萧何回教室,拎着一口袋零食放在江池鱼桌上,“江子,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还怪邪门的事,要听吗。” 江池鱼:“不听。” “我管你听不听。”赵萧何呛了他一口,自顾自开始说,“就刚刚我上楼遇到了班长,她给我看了个视频。” 江池鱼手中的笔悬在虎口,说:“我知道,何来跟我说了。” “我操,这么快他就知道了?”赵萧何撕开一包薯片,嘴里咬出嘎嘣声,“他看到了什么反应?我感觉有点……” 江池鱼从口袋里乱翻,但赵萧何的儿童食谱只让他买了一些糖巧果冻、膨化食品和辣条,他翻到底也就勉强拿出来一包低卡魔芋爽。 “有点什么。”江池鱼撕开包装进嘴,说。 赵萧何的手在江池鱼本子上扣来扣去,“不知道……反正挺多人看到我那个样,挺羞耻的。” 江池鱼看着他把自己的本子捏皱,没说什么,明事理道:“你要是介意,直接私信视频主让他把这条下了。” 赵萧何收回了手,垂着头道:“算了吧……麻烦别人多不好。” 江池鱼未阻止他,“嗯”了一声。 赵萧何看上去生龙活虎又开朗,只有真正和他交过心的江池鱼才知道,他不像表面那样,男生的心思很敏感。 赵萧何把吃一半的薯片包装放到一边,旁桌的同学蠢蠢欲动,来问他可不可以分一点,他便把口袋里的零食散给大家。 “等等。”江池鱼顿时抽走赵萧何手里的糖,“别吃这个,糖崩溃。” “哦……” 向高媛媛进一步了解,何来由此得知了几位前女友的状况。 宋南是高媛媛的闺蜜,在他和高媛媛和平分手后,她看出宋南也对何来有意思,于是顺理成章撮合了两人在一起。 然而宋南和何来在一起后,男方不闻不问,只知道浪,她像领养了一只野生癞疙宝,宋南的脾气是低闪点,得罪她只有等着被血债血偿的份。 从高媛媛的平述中,何来得出,宋南这个人简直是个杀人放火的疯子——在早课间,她举着打火机烧了何来的头发;趁他回家半路搞偷袭,又为报复他的不解风情,她以木人石心回击,放火烧了江池鱼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那天大火烧到了阎王庙,何来赶来的时候那本书烧得只剩了呛人的烟灰和书渣,还有江池鱼扫着垃圾不见波澜的样子,何来心慌了,他第一次见到江池鱼这个模样。 只不过现在这个何来并不清楚这件事的细枝末节,只有高媛媛发给他的一条视频,视频也是来自别人。难怪高媛媛会让他**了,这叫宋南的小姑娘就差没把他连头带**一块灭了。 【高媛媛: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也不了解你们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问宋南她也不说】 【高媛媛:你回来复读我还想带着她来找你,但是我说什么都不干,倔死了】 【高媛媛:反正我觉得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导火索吧,后来宋南回来的时候还哭了,我估计就是你骂她骂哭的】 何来心说这疯子居然还具备哭的本能吗,真不是鳄鱼的眼泪? 烧的也是何来的头发,江池鱼的书,她哭什么? 事已至此,何来刨出了满脑子回绕着的那个问题。 【何来:她为啥要烧江池鱼的书?】 【高媛媛:难说,她就跟我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她说江池鱼跟你关系好大不了都别活,我不知道她真会下手,还以为她是开玩笑来的】 【何来:她有考虑过去医院看看吗?】 【高媛媛:你到现在还在质疑她的精神状态吗,妥妥的纵火犯来的】 【何来:你等等,你是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跟她还没分手?】 【高媛媛:不然呢,你也是m来的】 【何来:。你在来什么】 【高媛媛: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喜欢来的】 这小姑娘说话怎么难嚼。何来关上手机心底太杂,一双眼不受控制地望着教室另一端,看了太久,以至于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往那看。 晦夜回寝,冯房樊从校外带了一些新鲜水果,和女朋友逛街回来,分给了几个舍友。 何来和周军没吃多少,全让柳渐大口酣畅吃了个爽,吃相非常残忍,像八戒吃人参果卷土重来,“何来!别写题了,来打游戏啊!” 近几日来,何来和舍友的关系还算不错,人际这方面不需要他费力融入。柳渐老早就对他有偶像情结,冯房樊只要没人动他电脑什么都好说。 至于周军……对他有成见,说话偶尔夹枪带棒,何来看得出他心眼并不坏。 “不了。”何来会合群,最近经常加入他们打游戏的行列,但他今天意外想起自己有事,便推掉,“你们打,我带耳机。” “靠,这你不放纵一下,你今天不是被叫到办公室了吗?”周军粗声奇怪道。 何来想起的正是这事,说:“老邓说话我都当没听。” “你牛。”周军说。 第19章 哭没哭 何来拉上窗帘,戴上了耳机。寝室灯关了,床头的光太伤眼,他抬手调小两档。 他靠在枕上给人发微信。 【何来此言:老邓说你跟我以前老打架,你还记得多少】 消息一发出去,江池鱼来得快。 【5:全记得】 【5:你想起来了?】 何来这才回过神,原本在江池鱼的视角里,这个叫何来的人只是失忆,他的真正情况说出去难免会招来江池鱼的信任危机。 干脆一劳永逸,何来压下了坦白的**。 【何来此言:没有,老邓告诉我我们之前打架,你不是跟我关系挺好的吗】 【5:你以前经常找茬】 【何来此言:我犯贱?】 何来对自己十七八岁的德行还不熟?他那是浑得无法无天了。 【5:没有】 【何来此言:?】 【5:我没见过你犯贱,跟找茬不一样】 【何来此言:…?】 要是汤烬骂他第一句不带贱字,他恐怕会把这句话当做在夸他。 【何来此言:你帮我理解一下小江】 宁蔚难道在教育这方面终于马失前蹄了吗? 【5:你找茬是直接跟我找事,跟犯贱没关系】 【何来此言:我为什么要找你事?】 何来说这话下意识以为江池鱼要说我哪知道,没想到大跌眼镜,他真有答案。 【5:因为你还手了】 【何来此言:?意思是你先打的我?】 【5:对】 【何来此言:真实诚】 【何来此言:行了,奖励你以后不在我这受气,我还有个事问你】 【5:嗯】 【何来此言:宋南你知道吗】 何来不指望江池鱼看在他不记得这事的份上宽恕他,他心里想的是,何来你再怎么不负责,好歹也得把人家的书赔了吧? 【5:你前女友,烧我书那个】 【何来此言:后来我把书赔你了吗?】 【5:没有,你去高考了】 【何来此言:我重新给你买一本】 关于何来一世的身前逸闻,不知从哪来的释然,到这里总算露出一些蛛丝马迹,何来心里堪堪有了个底。 江池鱼对他的表示不痛不痒,说了个“你看着办”,何来退出聊天页面,点进汤烬新发来的消息。 【月雾银:你怎么不看我转发给你的视频??】 【何来此言:红领巾要上学】 【月雾银:……我说音符,你看看】 【何来此言: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月雾银:真服了你】 【月雾银:你们学校那个视频火了,你在上面】 【何来此言:我知道】 何来向他简述了中午他被叫去办公室一码子事,两个人你一条我一条聊得渐入佳境,听到他说到何来一世前女友放火烧了江池鱼的书,汤烬彻底放弃理解他这荒唐事了。 【月雾银:疯了吧……算了,江池鱼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不是那个何来?你要不就告诉他吧,免得以后谎兜多了反噬你】 【何来此言:明年我去上大学了,跟一辈子见几次的高中同学说多了费劲】 【月雾银:有你的】 【月雾银:那视频里面,你真把人家弄哭了?】 何来心想绕了半天你怎么还念着这个。 【何来此言:没有,是眼药水】 【何来此言: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哭了,但是赵萧何应该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月雾银:……你之前不是说你什么都没干他就记你的仇吗,到底哭没哭】 【何来此言:八卦什么,你方案上面过了吗】 他岔开话题,不露声色。 【月雾银:过了啊,明天我要带团队实地考察一下,没问题就启动了】 【何来此言:可以,你们领导呢】 【月雾银:我就知道,这拐着弯跟我打探你前女友的事呢?】 【何来此言:今天正好想到了卓艺婷就打算问一下你】 汤烬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俩的过往,何来说过去了一般就代表各自安好,他分得干净,还能做到站在朋友的角度给对方祝福。 何来回来没第一时间问卓艺婷的情况,多半是因为两人各奔前程,能坦然接受未来。但要说完全没想过卓艺婷是不可能的。 何来的每一段感情若不是有过情窦初开的幼稚阶段,后来谈恋爱根本不会经过深思熟虑和感情沉淀,他实打实的每一任前女友,不是让他敬佩就是成熟自立,所以当汤烬听到何来一世那个放火烧山的高中生前女友才难以置信。 卓艺婷在公司和他同级,两人通过汤烬搭桥,一来二去就互了表心意。 两人因为人生目标分开,何来死后卓艺婷也替他送了行。前不久何来转世的消息把汤烬砸傻了,待他回公司旁敲侧击地问领导何来的事时,卓艺婷一句话就让他浑身冒冷汗。 她自然而然问的是何来是谁,汤烬那时心跳都空了,急不暇择,端着杯子就一溜烟跑。 何来还不知道这件事,汤烬见证他们的感情一篇篇落下帷幕,对这个消息也不免难以忍受。他想着等过段时间再告诉何来,这会儿让他忽然提起,汤烬没别的,只好如实交代。 何来听他将话带到位,半晌拿着手机流绪微梦,最后回神给汤烬敲了几个字过去。 【何来此言:行,谢了,这种情况保险一点】 【月雾银:咋了,你本来打算跟她复合啊?】 【何来此言:没有,今天那个人吓到我了】 汤烬发了个大拇指。 按理说,何来的计划里是要给每个何来一号错付过的女孩道歉,目前高媛媛对往事不屑一顾,宋南不仅烧了他的头发还得罪了江池鱼,此女子唯恐引狼自卫,惹不得。 次日清早,何来向赵萧何打听了一号别的前任们,但听他说四个前女友里有两个已经毕业上大学,人家不计前嫌,何来没有打扰她们的立场。 兜一圈,还是只剩下那个玩火的大妹子。何来拿不准,高媛媛说火烧霍乱爱情那件事还有后续,作为当事人,何来半点头绪都没有。 再三考虑下,他选场外求助。 “喂,妈。” 高一军训不上早课间,何来跑到楼下杂物室给宁蔚打电话,对面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啊,怎么了。” 何来道:“你这会儿才醒?” “今天没班。”宁蔚说,“什么事,没钱了?” “不是。” 何来说:“我之前这个人在学校有个前女友。” 宁蔚:“哦,之前这个人跟你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清楚。”何来一五一十,“我就当是十八岁的我,而且我听学校人说我之前的事,我觉得跟那会儿大差不差,但是吧年代不一样,放在一起比比不了。” 宁蔚没精神地“哦”了一声,“怎么比不了,看过家有儿女没,里面刘星干的事儿放在现在也有一套。” 何来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脸皱了一下,“你说啥,人刘星到后期不是挺懂事的吗,您四五十岁还一个样。” “跟我有啥关系?别把枪对准自己人。” “那你听我说。”何来花几秒组织好语言,说,“这人高考前谈了几个女朋友,我本来想日行一善给她们道歉,但问来问去只剩下一个,我找人问了她的事……我感觉,这小姑娘有点惹不得。” “怎么说?” “她烧东西。” “捎什么东西。” “……烧,红烧肉的那个烧。”何来无语道。 宁蔚略有所思道:“哦——所以是个疯子?那你上赶着惹她干嘛,躲远远儿的啊,你也不怕她趁你睡觉把你命根剪了。” 何来抹额头,“咱就是说,多多少少是个小姑娘,人家可能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哪有你说的这么邪门儿?” 宁蔚叹着气笑了:“人家女生乐意把你东西烧了,那你就顺着她呗,这样吧,我看你这么爱她,你去给她表个白,看她接不接受,以后到老要死了,你就让她火葬你,大家都满意。” “你看你儿子能瞑目吗。”何来听半截就明知不妙,任宁蔚扯淡扯舒服了,接着说,“行吧,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她烧的不止我的东西,还有别人的,说实话这事儿上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他道歉,不是我干的但我觉得怎么也欠他个赔礼道歉。” “嗯,你这不都心里有数还问我干嘛?”宁蔚道,“你把人家女生心里看得有多脆弱啊,行了吧,你当初也不是什么乖孙子,有次你把学校演讲台楼梯砖偷走,人家每个上台演讲的人都要踩个空,我他妈被请到学校一听这事还挺佩服你,给我整笑了,结果你们班主任就用他那牛眼瞪我。” 何来笑了一会儿,聊够了跟宁蔚挂了电话。 回教室他问高媛媛要了宋南微信,他微信真是照赵萧何说的,一千多个人,也不知道是何来把一个小区的人都加上了还是干电话销售了,要是上面找宋南微信,那得找到何年何月。 高媛媛回他,她正好没事,直接来六班找他。 六班下课难得无所事事,高媛媛来找何来,站在后门扬声一喊,大个班的人倏地转头。 何来在教室里面靠窗,听到她来叫就眼黏着手机慢慢走过去,后门离得近的只有几人,赵萧何先对上了高媛媛清俊的黑瞳。 “赵萧何,你火了啊,怎么不开个号赶紧捞粉啊,到时候开播我第一个关注你。”高媛媛轻佻地挑了挑眉。 赵萧何:“……我不想开。” 第20章 纵火回忆录 “来了。” 何来攥着手机走到高媛媛面前,江池鱼随即在一旁放下笔转身。赵萧何歪着头看他撑满黑字的草稿纸,心说你就不能翻一篇干净的吗。 “你直接跟我说她微信名吧。”何来说,“大主播,我给你送摩天轮,新粉有什么福利吗。” “滚,要福利先充个一百万再说。”赵萧何没好脸地踹他腿上。 高媛媛扒着门框大笑:“大主播你太贪了。” 笑饱了,她转头问何来:“大哥,你还真不记得那么多事儿了啊,我还以为你就说说,搞半天你连给宋南的备注都忘了啊?你搞笑呢妹子?” 高媛媛笑里流淌着似有似无的调侃,赵萧何茫然道:“什么忘了?你俩说啥?” 高媛媛一说这事,表情就像服气的河狸,道:“你问他吧,贼扯。” “怎么了。” 赵萧何话抵到舌尖,另一道平淡的声音却比他先跳了出来,高媛媛和他同时一愣,何来也面不改色地看向江池鱼。 “没跟你说过?”何来应得及时,三人没木太久,“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医生说这是失忆症。” 赵萧何下意识就不信,“你玩呢?那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把蟑螂装糖纸里吓我?” 何来道:“我跟你以前有那么熟吗?而且我也怕蟑螂,没事吓你干嘛。” 想也是,何来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虽说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赵萧何心神犹豫,依旧选择相信他,“那好吧。” 高媛媛从何来手里接过手机,搜到了宋南的微信,一看备注,眼里猝不及防地闪出一丝惊诧和惊喜。 “妹子,你给宋南备注大祭司啊?我真服你了。” 赵萧何噗哈哈笑出了声,何来看了看他,道:“我不知道,这个备注还挺有才。” 他在推心置腹地夸一代何来,旁人听来很难不像是王婆卖瓜。 高媛媛把手机还给他,漫不经心地说:“好了,我劝你小心一点啊,说不定这次你把她惹毛,烧的就不是江池鱼的书了,她说过准备把你眼睫毛烧了。” “感谢。”何来说,“你跟她同班吗,我中午把她约出来谈谈,你跟她一起有个关键目击人。” 高媛媛偏着头说:“你要是这么怕死那你当初就别招惹她啊,她上一任分手之后,她就把人家的大数据推荐全刷成军事频道了,你让江池鱼没了本书算什么,那个人大半个月都在念叨坦克飞机。” 何来不自觉瞥向江池鱼,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一双浓重的眼。他收回视线,看着高媛媛,“比不了,你这个还是太温良了,我感觉她放火是一种爱好,你这是耍孩子气。” 高媛媛神色有点动摇,索性耸耸肩道:“好吧,到时候我跟她一起来,但我说真的,你别惹她了,她不是你能招架得住的,下次谈个温柔点的吧。” 何来玩笑似的说:“温柔的无聊。” 高媛媛乐了,说“走了”,从门框上起来倒身离开。 她信何来没有在失忆这事上跟她扯皮,何来整个人和以前都有些出入,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现在这样更让人相处来得舒服,更聪明讨喜了。 高媛媛走后,赵萧何问过何来才搞明白他有什么打算,可是一谈起那个曾心安理得烧了老江书的神经病,他就怒从中来。他狠狠谴责道:“她都烧了江子的书了你还要给她道歉啊?你咋胳膊肘往外拐了,你不记得江子就因为这事儿……” 话说一半,他才想到何来不仅失忆还狼心狗肺,不愧是他,一如既往地没变化,“诶我真笑了,你们俩啥时候准备告诉我这事儿?你俩合计好的?” “没想瞒你乖乖。”何来亲和又无奈,“重点不是这个,我问你个事儿,你当时是在场吗?宋南到底怎么了?” 赵萧何一团乱,都不知道先气他哪句话,摁着心口的火说:“我去了,大哥,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怎么不先问江子怎么样?这里谁是受害者啊?” “我是从犯。” 何来手无寸铁地说:“这事儿先放一边好吗,我得搞清楚宋南为什么要烧江池鱼的书再计较别的,你先去问问你江子原谅我没有。” 赵萧何怀着某种疑虑,低头问江池鱼:“真的吗,你没意见?” 江池鱼眼神不动,平淡道:“他道过歉了。” “我真服你。”赵萧何翻了个脸坐下。 听到预备铃,何来一言不发地回了座位。 目前来说,何来最想一探真相的就是宋南那天究竟为什么哭,他对宋南说了什么,赵萧何在场但也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他好奇是什么话能让这人这么长时间毫无风声。 中午和江池鱼赵萧何吃完午饭,何来一个人到操场见宋南和高媛媛。 他给宋南发过微信,宋南两节课后回了一个问号,干脆他先来踩点,让高媛媛带她过来。 何来在长椅上坐着等了一会儿,听到高媛媛大老远喊他名字,他放下手机抬头。 一着眼,高媛媛手挽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宋南,戳王八似的把她拽到跟前,说:“人给你带到了啊。” 第一眼见宋南,何来就感受到了她美得般般入画之余,竟然有点难以忽视的忧郁气息,她身边的高媛媛同样漂亮,可她属实跟何来构想的纵火犯样子不太一样。 女生紧贴着高媛媛不松手,一直在用余光瞅何来,“到底来干什么……我不都道过歉了吗?” “你先松手,我走了。”高媛媛使劲挣开宋南,刚挣脱又被她用手钳住,两个人在何来面前把这个流程重复了好几次,最终高媛媛头仰天自暴自弃了,“行行行!你搂着!” 宋南别着脸,没有赏何来面子的意思,何来跟高媛媛面面相觑,她敷衍地使了个眼色。 她是说赶快点,速战速决。 “宋南,你为什么烧江池鱼的东西,怎么不烧我的。”何来不紧不慢道,“慢慢说,我不急。” 宋南似乎对他警惕性极强,正脸没分给他几个,“我乐意烧什么就烧什么啊,你不是问过了还问,我说了我乐意,有种你再揍我!” “我揍你?” “你揍她?” 何来和高媛媛异口同声,两双眼落在她身上,宋南突然爆了,“没有!你到底要干嘛,我说了不来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高媛媛拧眉,“啧,你好好说话,何来是问你为什么烧别人的书,别说我乐意烧什么就烧什么,你这借口警察都懒得听。” 宋南闭口不言,何来注意到她脸色铁青,像在赌气,他放平声音说:“我不怎么样,别紧张,找你打听清楚而已,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是吗?” “不是……” “那还有谁知道?”高媛媛急性子问。 宋南:“我网友知道……” 高媛媛:“……下次别说了。” “我得保证别的人不知道这件事,也是为了你的清白。”何来的语气像以往沟通下属,“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我要是有什么错付你的我给你道歉,但是咱们都真诚一点,以后还能和谐相处。” 宋南虽然软硬不吃,她只是磨不过何来跟他立牌坊装逼,嘴上头头是道的指不定在心里骂她神经病。 “我……我就是看江池鱼不爽,他太装了,我一看他我就反胃。”宋南低声道,“不是针对他,我不也烧了你的作业吗……” 听到这,高媛媛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我还忘了有这茬。” 何来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她解释道:“就是那天你答应陪宋南去看展,结果你迟到了俩小时,宋南没等到你就回去烧了你的作业,你到的时候还乐,一高兴就来了个烽火戏诸侯,把作业全给她烧了。” “我当时还觉得你们真是天生一对啊。”高媛媛感叹今时不同往日。 宋南道:“所以就是,我真的没什么理由,就是想烧就烧了,你不介意我烧你作业,但是你因为江池鱼一本破书就说我过分,事后你找我就跟我分手了……” “我还说什么了?”何来小心地问。 “你就说让我以后别来烦你啊。”宋南慢慢放低了防御,开始滔滔不绝,“我根本在这之前就不想理你了,你一直对我忽冷忽热,只有那次烧作业我才感觉你跟我在一起玩得很高兴,其他时候你要么鸽我要么敷衍我,你前女友都说你有病我还不信,我都是自找的。” 她硬气瞪眼:“我就是冲着她们说你性冷淡才喜欢你的啊,你还尊重我的意愿不跟我牵手接吻,你不接受我的癖好我才受不了你的,分手就分手啊,我要的是你跟我臭味相投,不是你在那正人君子反过来指责我。” 气氛冷却了半分钟,何来心底渐渐将这些事和一代先前的事迹串联起来,高媛媛砸吧砸吧嘴,先打破冷场道:“好了啊,没事了吧,我说你失忆就失忆,你直接问江池鱼不就得了吗,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就是啊。”宋南明知江池鱼那时和江池鱼已经因为她发生分歧了,听见他失忆,几乎是完全遵从本能地搅混水,“你干嘛就断定我什么都知道,我烧完就跑了,哪知道他什么反应。” “我没问他。”何来道。 “哦,那你问我这些想干嘛?” “写回忆录。” 第21章 随便你 宋南拉着高媛媛走的时候像急着去上柱高香,何来回教室直奔江池鱼的位置。 “赵萧何上哪了?”何来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占了他的座位问。 江池鱼说:“英语老师叫他去办公室。” 今天周五公布了年级排名,早上他们去看榜单,赵萧何和江池鱼都在年级前一百,何来一看自己只有一百来名的排位,多少有些心里不平衡,他上高中时名次从未跌落过前三。 但他离开校园已经十几年了,成绩大不如前在预期内,即便他表现得风轻云淡,心里也很想再为自己拼一次。 赵萧何的英语很好,也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反观何来,当年的英语就让人不甘,工作这么多年早就把基本语法还给老师了。 要不是暑假天天记单词看美剧,逼自己在这科下了真功夫,他的成绩恐怕只会更惨烈。 他的英语惊险够到了及格线,别个赵萧何的分数直逼满分,连江池鱼的英语也不逊,他也有140。 何来这一天尽量躲着邓国华,人群里看见他就瞬间尿遁溜走,其中一次邓国华也一眼相中了他,提着大嗓门喊他站住,何来哪能乖乖站那找收拾,直接脚底抹油冲刺起泡,跑到了体育馆。 所以一整天,邓国华都在跟他玩猫抓老鼠,迄今为止,老鼠和猫3∶0。 何来挥走脑中无关紧要的事,说:“上次我还没问全,宋南……为什么就烧你那一本书?” 江池鱼的反问无懈可击:“你还想她把我的书都烧了吗。” “不是。”何来笑,“说实话小江,你在这事上表现得太平静,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感受,书我会赔你。” 江池鱼像看镜子一样看着他,然后从桌上的一堆书中抽出一本放在他面前,“你已经赔了。” “赔了?”何来一头雾水,伸手拿起那本崭新的霍乱爱情,“你不是说让我看着办吗,这是我先前赔你的?” “嗯。” “什么事儿啊你这。”何来眉头紧蹙地嗔怪,“我在网上都给你买了,得,算了,就当我赔你两倍的。” 江池鱼不置一词,何来不管这些纤芥之疾,笑了笑。 江池鱼说:“你还想问什么。” 何来转了转眼珠子,说:“没什么,给你再道个歉吧。” “你道。” “这不是道了吗?” 何来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江池鱼觑了他几秒,放弃争辩:“随便你。” “以后谈个温柔的,别也拉我垫背。”何来刚想站起来,他又说。 何来用意深长地看着他,“我那是开个玩笑,我不喜欢温柔的。” “那你喜欢什么?”江池鱼眉头略微收紧,眼神突然变得说不清的锐利和狐疑。 何来一蹴而就便想到了卓艺婷,凭借对她回忆说:“理智,聪明,还有点奇葩吧,跟你们高中生说不清,反正长大了看的是生活态度一不一致,这几年先试错也没问题。” 江池鱼脸色依旧不变,看上去对他的话丝毫不关心,何来扬起眉,起身回了座位。 何来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赵萧何从办公室抱回来英语卷子就把老邓的话带到。 办公室里邓国华跟张烨正聊着,见何来散步似的走过来,邓国华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震声吼他:“过来!” 张烨“嘶”了一声,连忙打圆场:“邓老师,你先听何来怎么说。” “老邓,你把手伸出来。” 邓国华对曾经被整蛊的经历记了一笔仇:“……我不上当。” 何来两步上前,拽着邓国华的手腕把兜里的棒棒糖塞进他手心:“上次我从你包里偷了一片口香糖,还你的。” 邓国华瞪眼:“那是你!?” “对。”何来道,“那我能走了吗,这个棒棒糖我是找赵萧何借的。” 他这副事关重大还不当回事的态度算踩到了邓国华的雷区,他咬着牙道:“还想走!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何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糟蹋自己的成绩,未来不要了吗!” 何来争不过他老人家,彻底服输了:“行行好老邓,我只是个受尽挫折的高中男生,你别看我坚强动人,但我也是有低谷期的傻小子,您今天对我多一点宽容,明天我衣锦还乡,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吗?” “你都快十九了!”邓国华积攒了太多怨气,顷刻爆发之后又后悔对学生这么凶,于是掐着山根叹气道,“你到底怎么了,以你当初三模的分数你可以轻轻松松选全国前十的高校,现在你来玩韬光养晦,你知不知道折磨的是我和你张老师?” 说白了,何来跟他们解释不清,他可以在无关场合胡诌失忆,在老师面前扯失忆相当于领了一份残疾证,全世界只有宁蔚、何东扬和汤烬对他的事知根知底,跟外人说和自认脑残没区别。 所以何来再三又捶胸顿足保证以后再也不故意糟践自己的成绩,老老实实考年级第一。 邓国华看在他的说辞浮夸到了某种可怜的程度,收了那些准备好耳提面命的话,手机上响起消息便急着走了。 “下次月考你要是还敢这样,等着被我扒皮吧你!” 何来笑着想到了那个画面,觉得老邓头玩得挺大。 张烨看危机解除,偷偷摸摸地招呼何来说:“何来,我听说你这个……在学校的异性情缘挺不错的啊,你成绩下滑是跟这个有关系吗?” 何来怎么也想不到张烨能蹦出异性情缘这么个词,搞得他像什么风流万千的种马人物,他摆手不敢当:“不是不是,您多虑了,我成绩下滑单纯是个人原因。” “我听说她在你高考之前烧了你的书啊。”张烨笑得像个老狐狸。 “什么?”何来哑了两声,“没什么,她已经给我道过歉了。” 张烨道:“哦,她说对不起了?” 张烨说这话只是随口一提,她的纯属是以八卦为娱乐子,她总不会知道有的人道歉,从来不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反而把她的话不偏不倚当真了。 “她没说。”男生的脸庞浮现出深思熟虑后的疑惑,“道歉一定要说对不起吗?她说的那些话不都表示了他很抱歉吗?” 张烨拱了拱嘴:“不一定,得看她态度如何了。” “哦。” 回了教室,何来拉起一只肌肉紧实的胳膊就往外走,这时铃声骤然打响,赵萧何在无意中看见他们两人消失在门外。 “诶!”赵萧何话叫一半哽在喉咙里,恍惚片刻,还是没找上去。 这俩上哪去? “打铃了。” 何来拽着江池鱼走到教室门前的护栏边,只离后门几步路,他松开手站在人前的一米之内。 江池鱼提醒了他一下,却没反抗。 “我知道。”何来说,“对不起。” 对于三十岁的何来,他道歉的自尊没有那么触不可及,他深知自己在这犯了错,第一反应就是去纠正它。 江池鱼皱眉:“对不起什么?” 何来道:“对不起宋南烧了你的书,还有其他事,我之前肯定没少惹你,我在这里给你挨个道歉,但是我声明,锁邓国华手机那回真不关我事。” 江池鱼笑了。 这不是何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油然而生的笑,平日里赵萧何跟他两个人没少逗笑他,可何来总感觉单独对上江池鱼的时候两人之间有些无可言说的隐形隔阂。 现在将他的笑看得这么真切,何来不禁也欣慰地扬起嘴角:“不生我气了?” 江池鱼笑意不减,声音变得沉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气,你一直以为我没什么表情就觉得我有脾气,我说实话你又不乐意,我还不如就让你觉得你以为的,给我少事。” 他这回答不仅没有惹到何来,反而让他心满意足地说:“我还真就不觉得你脾气有那么好。” 江池鱼微微牵唇,“我没说过我很好。” 何来笑得抬不起头,江池鱼就看着他这么乐呵:“你这人……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才发现有你这么好玩的人。” “你活了是有多久。”江池鱼说笑。 “这个就不好透露了。”何来扶腰直起背,“说归说,我现在还是挺抱歉的,既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就握手言和,好吗?” “我没有计较过那件事。”江池鱼道。 “真的假的?”何来半信半疑。 江池鱼:“假的,你不记得我可以告诉你。” 何来八卦自己的劲头上来了,“真的?那你告诉我我事后什么反应。” 江池鱼平视着他眼神起伏,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不出几秒就说:“你要准备高考,那本书我有天早上到教室就放在我桌上,我上□□上问是不是你,你回了我一个表情包就把我删了。第二天你才把我加回来。” 怪不得当时看到他的消息上头没有聊天记录,敢情这小子连聊天记录也一块抹掉了。 “这不搞人心态吗。”何来置身事外地唏嘘,“也行,原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也别翻旧账了,当然你乐意翻我也没话说,那件事儿怪我,不怪你。” “不对,也不怪我啊,这不怪宋南吗?”何来心里门儿清,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逗他。 江池鱼果然乐了,道:“拦不住你非要道歉。” 第22章 你的脑袋在滴水 两人见英语老师抱着教案赶来上课,先后从后门溜进了教室,大半个班纷纷转头看是谁闹出的动静。 赵萧何靠着江池鱼的桌子极小声问:“你俩干啥去了?” “给我道歉。”江池鱼道。 赵萧何气势汹汹地“哈”了一声:“搞啥啊,他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我记得他不还哭了吗?” 江池鱼在桌子上找刚才落下的笔,一转眼才注意到在赵萧何手上打转,他把笔抽回来,说:“你现在不觉得难为一个失忆的人很没必要吗。” 赵萧何一手抓空,马上露出狠厉的表情,“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说失忆你还真信啊?” “不信。”江池鱼将心比心道,“他明显是瞎编的,但你怎么解释他最近开始做人了,说失忆说得通?” 江池鱼以进为退让赵萧何怀疑起近来的所有事,来不及再去问他,台上的英语老师就叫他把卷子拿上去做参考。 上课十几分钟,赵萧何就把重重疑问叠在了心底,江池鱼知道不主动提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想起来。 高一的军训持续了两周,周日休息,包括何来的一众人时不时趁着宝贵的体育课和午间去一旁看热闹,一看学妹学弟那么苦不堪言,他们的焦虑也就得到释放了。 体育课上烈阳烁火,刚宣布自由活动的两分钟王雨洁就把自己和同桌的伞拿了下来,她和同桌打一把伞,把同桌的正版游戏周边伞给其他几人。 “我去班长,你这伞哪买的啊,好萌啊。” 树荫底下,赵萧何展开这伞眼都放彩了,王雨洁咬着冰棒吭吭吭地笑,“你又不玩这游戏,想要啊?” “肯定啊,多少钱啊,我冲了。”赵萧何丁点不拘谨地举着伞,走在王雨洁和她同桌旁边,何来跟江池鱼不打伞,跟在后面听她们聊天。 “我不知道,多少钱啊富贵儿?”王雨洁问她同桌。 富贵儿啃着另一半冰棒,说:“一两百吧,挺久之前买的了,贵是贵,但耐不住它质量也不好啊。” 赵萧何差点喷在跑道上,“太坑了,但我还是想买一把,回头发我我去看看。” 王雨洁请几人吃冰棒,买了三根,另一根给赵萧何,赵萧何说不吃就匀给了江池鱼和何来。 一根可乐一根菠萝,何来拿着有杯脚的那截,难得有闲心散步,手机放在兜里没拿出来看。 “用我这把啊,我这把抗造!” 王雨洁把伞从脑壳顶捎下来,富贵儿立马抓着她上窜乱跳,女生把伞放在肚子前面使劲摇使劲捣,赵萧何直接看懵了。 “你个泼猴!我要晒死了!”富贵儿像海豚一样跳脚,王雨洁也不闹了。 她说:“这天也太热了,想想我们以前军训,那破基地是真的拉,我感觉就像校长几个人临时在那搭建的。” 富贵儿大骂:“就是!还到处都是蚊子,晚上睡不着我们一宿舍的人都在那杀蚊子,杀到了凌晨三点,我们教官说我们是不是偷跑出去了,我特么倒想出去啊!山坡上都是坟场,一出去我们还不得从杀蚊子变成被僵尸杀!” “你们也杀蚊子啊?”赵萧何一惊,“我去,我们也杀,而且你们那是女生宿舍,我们这三四十个男的一屋,我一张鼻翼,操,那个味儿能酿酵母了都。” 富贵儿人不大,但嘴这方面是真有造诣,“酵母团都好闻了,那是垃圾场,记得海绵宝宝里的垃圾场吗,差不多就是那样放大切入带特写的。” 王雨洁说:“唉,主要是人多了不管咋样都臭,咱们就是宿舍条件挺闹心的,训练程度还是蛮轻的,就是站站军姿打打军体拳。” “他们不也是,一会儿又得休息了。”富贵儿朝人多的那头扬扬下巴,“好歹还能回宿舍吃零食呢,我们还不让去小卖店,一问矿泉水多少,我日了,五块钱,死人的钱你也赚!” 何来三人在小卖店遇到王雨洁和她同桌,临时搭伙聊聊天。聊到现在,王雨洁突然想到身后的两人一直没说话,主动递话头给何来:“诶何来,你们那届是什么情况啊?也是去那个破基地吗?” “基地?”何来捏着最后一口冰棍,一顿说,“我们当时就是集训吧,还挺好玩的,能给同学包扎,我们还玩了真枪。” 富贵儿忿然不服:“凭啥你们能玩枪!” 何来想起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轻一笑道:“其他的就没那么好玩了,要背着被子上山,还要掰谷子,晚上闲了就看海湾战争录像,看完大家一起唱歌。” “老邓当时还唱了一首邓丽君的甜蜜蜜,唱得还怪好听,他说他年轻的时候的梦想就是上春晚唱歌,我们都笑他,笑着笑着就都哭了。” “莫名其妙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很值得怀念。” 江池鱼的眼睛一直搭在他脸上,这会儿他的目光和其他三人比起来,依然算得上风平浪静。 何来说完,身旁的几人心各有想地沉默了一会儿,王雨洁吃完了冰棒扔进一旁垃圾桶,几人随着她扔。 “我知道老邓挺感性的,没想到他前几年是这样的啊。”王雨洁砸吧嘴说,“你们就比我们早一届啊,怎么活动这么不一样?” 何来微张着嘴,心觉分享得有点过了,马上灵活变通道:“学校每年想一出是一出吧,我们也还凑合。” 赵萧何说:“这天是真热,我吃完冰棍更热了,他们还站太阳底下烤……说真的,我饿了。” 富贵儿:“忍忍吧,还有两节课放学。” 周四下午有两节数学连课,数学老师让他们考了一张卷子。 这张卷子对最近的何来来说难度略小,周五公布了分数,他和王雨洁并列第一。 赵萧何的语英成绩数一数二,只有理科稍差,但平均实力在130左右的分数,总分加起来已经能在年级上占据一个风光霁月的位置。 江池鱼和他不愧是哥俩好,总分常常打得铢两悉称,毕竟高三六班是形同于实验班的存在,不光这两人,王雨洁、富贵儿也全是响当当的优等生,名列前茅,正当的名校候选资质。 第一次周考,何来费尽全力得到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他能理解,这只是第一次,下一次他不会这么不小心。 上周成绩出来之后,张烨第一时间联系了宁蔚和何东扬,何东扬不得了,一听当即就要来学校和张烨当面谈谈,要不是宁蔚吼他少管闲事,张烨估计就得蒙受何东扬唠叨个个把小时。 然后何东扬就在电话里跟宁蔚吵了起来,整个办公室都听到了,说不爱听是假,这两人这么多年来吵架具有极高的艺术含量。 宁蔚气了骂祖宗,心情好时便挑衅,骂何东扬向来只占上风。兴许听女人用犀利的言辞虐待一个男人是人类兴旺的真实原因,一个办公室的人活活听她们吵了半刻钟。 周六何来回家才打听到二位干的光鲜事儿,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挖苦了俩人一顿,宁蔚被他说走神了,家里只有何东扬认认真真听他发火,听完还点头哈腰地切了块最嫩西瓜给他。 “我呢?”当时宁蔚就这么无赖似的注视着何东扬,何东扬还自认没脾气地叹了口气,切了另一块递给她。 “你就这方面自觉点。”宁蔚难得夸他不带讽。 何东扬道:“过奖了,前老婆。” 宁蔚翘着腿晃悠,眼瞅何东扬从冰箱里面抱出另一半西瓜,拿着根勺子坐何来旁边,胳膊顺时针一转,从正中间剜下来一块无籽鲜美的瓜肉。 何东扬嘴里的瓜转瞬即逝,“你吃了,那这个就不吃了吧?” “……”宁蔚不屑地回头看手机,“嘁,贱人。” 何来道:“我说的你俩真把我话听进去了吗?下次要吵去拘留所吵。” 上周六何来收到了网上买的赔礼书,周日回学校就去307把书亲手还给江池鱼。正巧碰上赵萧何和另两个舍友不在,他刚从卫生间洗澡出来,发尾还湿得一绺一绺的。 “书给你。”何来嘴里嚼着柳渐给的进口饼干,手里还捏着一块,递完书又伸手给江池鱼,“这饼干好吃。” 江池鱼眼神在他指甲上划动,抬起眼说:“不吃。” 何来没睬他,手一推就把饼干塞他嘴里,说:“不谢,好吃吗?” 江池鱼的唇缝严丝合缝,但看见饼干一靠近,他就把嘴张开了,何来心感他这是完全没有排斥的意思。 “好吃。”江池鱼舔走唇上的碎屑,说,“赵萧何给你的?” 何来道:“不是,我们宿舍柳渐给的。” “赵萧何也有一盒。” “那估计是他们合计买的。” 柳渐和赵萧何原本是初中同学,关系不错,先前赵萧何觊觎何来朋友圈就是借前一天刚叫上他的柳渐,不得不说,这招是真机灵。 江池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还有事吗。” 何来眼底净白写着“哥就是想找你玩”,清清闲闲地把手放在门把上,隔着门的对面就是江池鱼的手,“有事啊,你脑袋在滴水。” 江池鱼走了几步把书放在桌子上,拿着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走到何来面前问:“还在滴吗。” 相处这么久,何来也该知道江池鱼是个有点在意细节的人。平日里,江池鱼就经常把额头上的碎发盘上去以防扎眼,要么就是用隐形发箍梳走余发。 所以面对清晰露出脸庞和五官的他,何来习而不察了。他却间断性地忘了江池鱼剑眉浓眼的有多抢眼。 汤烬俊得放肆,赵萧何也周正俊朗,但两人都敌不过江池鱼这样从客观角度正儿八经好看的长相。 第23章 游戏 “没有了。” 何来的眼神像没有支点,随便放在前方,突然没有预示地说:“你头发梳上去更好看。” 鉴于脸上没有遮挡,江池鱼面露狐疑都显得那么强烈,“你说过。” 何来眼皮微合,“我之前说的?那就不是我。” “好。”江池鱼手扶着门,何来觉出他是准备送客了,退出门外摇了摇手心。 “那我走了,拜。” “拜。”江池鱼关上门。 门外何来的脚步声愈来愈小,江池鱼站在门口,抬手抓了抓额前的碎发,随之把头发全数捋了下来。 上周过得有点像点了磁带上的快进,这周末何来去汤烬家搭伴玩游戏,说是要兄弟一起体验新买的Switch2,但还没进游戏,这人临了就改了主意。 “诶来子,咱要不叫你同学一块儿打枪吧?” 汤烬张着嘴一乐。 何来:“他们在学校宿舍,你觉得玩得了吗。” 这就涉及到汤烬的知识盲区了,“宿舍没电脑吗?” “我们那是普高,普通家庭谁会给高中生配电脑,大学还差不多。”何来给小资家庭解释,“你现在有钱能买一屋子电脑,那你上高中的时候不是跟所有人一样没那玩意儿吗?” “有啊。”汤烬说,“我读的外国语私立。” 何来横着脸,“你死一边。” 汤烬倒床边笑了半天才打住,这才提起刚才的事说:“没事啊,可以玩手游,就我俩多无聊。” 何来为他去繁就简道:“我妈微信区王者四十星,她可以带带你这个白银。” “我他妈钻石。”汤烬够有底气,转头说,“那你不叫我去叫,我还有那谁的微信。” “江池鱼。”何来填上他的话就挪坐到沙发上。 汤烬心思一动,“这是那个高冷的还是另一个哭的?” 何来笑话他:“你就记得这俩特征?实在不行咱下班以后读点成语大全。” 汤烬勇往直前回怼他:“你都快高考了还看成语大全?就找他俩玩两把,他们玩吗?” 何来说:“不知道,你去问问那个高冷的。” “你当我傻?”汤烬才不自讨没趣,他自认为那个哭的弟弟更好说话,虽然别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骂脏,但也不耽误他行远自迩爱交际。 “你不傻。”何来两眼善逸,“你二得没边了,不熟打什么游戏,你不尴尬吗?” 汤烬怡然自得,“不尬啊,你朋友不就我朋友吗,就差来一局激动人心的排位促进感情了,你就说邀不邀吧。” 何来拿他没辙,抄起手机在微信拉了个四个人的小群,立即艾特所有人来开黑。 汤烬兴冲冲地凑过来看那两人发的消息。 【萧何:??】 【萧何:这什么群?】 何来刚要打字,汤烬眼里的火光都刺瞎他了,他平摊着手心急切道:“给我给我!我给他发!” 何来眼神奇怪,还是一言不发把手机传给他。 【何来此言:游戏群,来玩吗兄弟】 【萧何:?】 【萧何:等一下,群里还有一个人是谁?】 【萧何:我操,我记得他,他不是是上次给老江发信息的那人吗?你俩怎么认识!?】 【何来此言:这是那天在咖啡馆跟我一起的大帅哥啊,那次纯属误会】 【萧何:……】 【萧何:你觉得帅就行】 果不其然,汤烬看到这话满脸受伤,但忽然像茅塞顿开了的他,很快就为对方找到了借口:“是不是上次见的时间不够久,他不记得我长什么样了?没事啊,记得就行。” 何来抿了下嘴说:“哥们,你的智商呢?” 光听着,汤烬没空理他牢骚,继续拿着他的手机打字。 【何来此言:他是我哥们,平时要上班,我现在就在他家,怎么样,一起来吗】 【萧何:那上次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他和江子认识,结果变成你俩认识了?你们有啥瞒着我的?】 【何来此言:没,就是个误会,我已经沉痛悔过了】 “沉痛悔过是说你发现我活着吓得念咒吗?”何来说。 “我就当你悔过了。” 【萧何:。你等等,我跟江子在外面,我跟他说】 不多久,江池鱼也在群里冒泡。 【江:玩什么】 何来这边的两个人和电话那头的人都找到耳机戴上,或快或等更新上了游戏,开组队麦时,前几秒只有赵萧何的麦闪了闪,能微弱地听到对面环境里的杂音。 “咳咳……” 面对队伍里诡异的安静,何来抬眸一瞥,汤烬都只是捧着手机没说话,多亏赵萧何出声才打破冰面:“你们打什么位置?” “随便。”江池鱼的声音绕着电流。 汤烬应道:“打什么位置都行啊,又不是排位,实在不行咱们有四个人,打不赢直接投啊。” “那路人匹配到我们倒了八辈子霉了。”何来说,“我与世无争,给我个对抗就行。” 赵萧何被他的大话整笑了:“你还与世无争?算了你还是对抗吧,我怕你打别的路一直带节奏,我们想骂你都骂不过你。” 何来心痛道:“你就这么想我吗?冲你这句话,那我必须玩射手了,三分钟我就去反野。” “我打野。”汤烬毛遂自荐,“我跟何来打配合,杀穿对面。” 赵萧何语气里有些不屑和笑意:“那你俩好好配合,我打中了。江子你打辅?” “嗯。”江池鱼话少,但对于今天有汤烬这个外人的存在,何来总是感觉他表现得格外冷淡。 进预选环节,匹配的路人秒选了一个对抗路英雄,何来看江池鱼选了个软辅,心想要和他打配合,选了个契合度高的。 开局,何来带着辅助走下路,赵萧何边在麦里说着:“诶哥们,你和何来是咋认识的啊,上一届的学长吗?” 何来跟汤烬掺着鬼主意的眼睛一对,不慌不乱地说:“我不也是学长吗?” 汤烬心说你这给我抬辈可真有礼貌,忍俊不禁:“差不多……但你应该没在学校见过我,他跟我认识得有点晚。” 二三十认识的,能不晚吗。何来应酬性地笑了两声,等打完第一波兵线,他说:“江子,来打这个鸟。” 汤烬冷不丁来一句:“关爱鸟,人人有责。” 队伍里充斥着赵萧何的大笑,何来说:“鸟人招你了?” 赵萧何骂了句神经病,笑得鸡飞狗跳。 游戏三分钟左右,何来已经以显著的优势把对方射辅压在了塔下,中路赵萧何来直接一波团,击败了对面射辅,打野也夹着尾巴逃回了水晶。 “牛啊!”赵萧何快意,毫不吝啬地给我方射辅点赞,“好配合,就是我们家打野干什么去了?” “我去帮上路了,清波线。”汤烬面不改色地经过中路,甩了几个技能。 赵萧何沉默两秒:“拽什么,现在不分钱给你。” 何来清着残兵,注意到辅助只剩不到一半的血,忽然好心提醒江池鱼:“你去吃血包,我还有血。” 江池鱼转身去碰血包,但何来的角色在一旁不停转角色,不小心一扭了一圈,比他先吃掉了血包。两个人在塔下一动不动,原地空荡荡的一隅,何来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嗯。”江池鱼不多废话,马上点回城,何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说的是“嗯”,还是“你觉得我信吗”? 对局六分钟,人头比来到7∶1,对面那一个人头甚至是江池鱼为了给何来输出的时候扛塔伤被对方侥幸杀死的,转眼就推到了对方高地。 赵萧何发出疑问:“这什么匹配机制,对面都是人机吗?这么简单的?” “可能是刚组队。”汤烬说,“而且我们段位不一样,最低的只有铂金,肯定容易匹配到弱的。”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太强了。”何来一句话同时让赵萧何和汤烬笑破了大牙。 江池鱼不吭声更能说明,何来这个自以为技术好的壮年人实际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遍地都是他的奇迹,不恼,只是很和气地道:“笑是吧,辅助跟我,别只让咱们辅助在前面扛。” 赵萧何比汤烬还激动:“我操,凭什么,辅助跟我,我给你打buff。” “我的buff?”汤烬护子心切似的反问。 何来在一边没有良心道:“来辅助,跟哥走,你走了我怕被对面蹲,我死了就不是MVP了” 何来还想再奉承两句默默付出的辅助,江池鱼却就走在他前面,果断抗住了对面打野的伤害,一个连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对面两个人就倒在了何来角色面前。 “太厉害了辅助。”何来自谦道,“咱们配合太强了,直接把水晶推了吧。” “你瞎吗,我们早就推到高地了,你直接带着辅助走了几个意思?”汤烬玩笑地质问。 江池鱼整局八分钟话少之又少,一直到现在才开口说了完整的句子:“我没蓝了,吃你个蓝。” “……你吃呗。”汤烬语气不好也不坏,“这局都结束了。” 此言一出,四人的游戏画面就强制转移到敌方水晶爆炸的场景动画。说了这句话,江池鱼到第二局才又出声,理由还是赵萧何问他打不打龙。 第二局江池鱼打野,何来虽说没什么意见,选路时仍是奔着凑热闹的闲心哄他打辅助,最终江池鱼没有多余争论,换成了补位,匹配到了辅助才顺势玩打野。 这把赵萧何又是中路,汤烬对抗,何来射手不变。开局几分钟,意料内地又匹配到了技术略逊的几个人,几分钟便拿了十几个人头。 打野打完龙就来帮下路,这时对面发话了。 【红方射手:我求你了打野,饶我一命】 【红方辅助:你去上路不行吗,你看对抗成什么样了,放过我们射手吧】 江池鱼自然不回复,汤烬和赵萧何倒是有说有笑。 “我不也来了吗,对面这俩看不到我?”赵萧何奇怪。 汤烬戏谑道:“中路只是走个过场,打野才是真爱。” 第24章 你在关心我吗 “你怎么不来支援?”江池鱼语气没有起伏地问汤烬。 “他不是跟对面吕布杠上了吗。”何来轻一带过,“你来就行,强上吧,反正对面塔要没了。” “嗯。” 江池鱼应完,队麦里沉寂了一会儿,赵萧何疑惑说:“对面怎么都来了。” 何来道:“那正好,一起杀。” 【红方打野:处吗,对面射手】 何来笑了:“打不过就跟我求亲,我都有点心软了。” “这是走投无路了。”汤烬说,“你什么时候真心软过,下一秒就跟没事人一样把对面杀了。” 何来道:“不妨碍我口是心非。” 【蓝方射手:不是180体育生不要】 何来面不改色地发出这句话,辅助在他旁边不停勾引对面。 【蓝方辅助:666。】 【红方射手:我是130小学生,别杀我】 【红方打野:我183。】 “哇奥,他还比你高啊何来。”汤烬活脱脱在求着何来打他,“男人的身高是硬伤啊,我都比他高三厘米。” 赵萧何大声破出笑,何来像不受影响道:“男人的高不是功勋,前列腺健康才是。” 赵萧何忍不了了,憋笑的声音被他压得厉害:“真够了。” 汤烬应付道:“嗯,头部健康也一样。” 何来一针见血:“头部不会管你的。” “操。”汤烬突然受到了伤害,“不管了,这个打野脑子有问题,赶紧推了吧。” “哟,占有欲这么强。”赵萧何起哄般地揶揄道。 “……”汤烬无话可说,“兄弟我们俩大直男禁不起这么搞,我现在都有点恐同了。” “小徐还在追求你?”何来的话另外两人听不懂,像他们之间的暗号似的,“小徐长得也不赖吧我记得,他身上的肌肉比你还多,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是gay。” 赵萧何不明就里道:“还是个肌肉0?他怎么没看上何来,他不是更mean一点,比你像gay。” “我去。”汤烬在何来眼前睁大眼,“这哥们一下攻击了我们两个,何来,用你无敌的嘴想想办法。” “那你快用你无敌的gay子吸引力想想办法,去,掰弯他们。” 赵萧何只是逗笑:“嗤……老江是掰不弯的,之前我们学校就有一个gay喜欢他,诶,你跟他后来怎么样了?” 被他问话,江池鱼简短作答:“没怎么。” “射手拿红。”他没有接下去说的意思,可能是懒得说。 何来走到我方红区捡漏,接下来一口气推到水晶,看到对面水晶爆炸的画面,赵萧何喊道:“赢!” 又打了几把,赵萧何说要回学校了,和江池鱼一块下线,汤烬放下手机瘫在床上,“啊——突然不知道干什么了,出去买点吃的?” “行。” 晚上在汤烬家随便吃了点饭,七点回学校上晚自习。上到一半,天暗得差不多了,何来写着物理卷子,桌子腿旁边冒出来一人。 “何来。”赵萧何扒着他的桌边说,“我有个事想问你……” 何来放下笔,严正转过身:“数学五块,语文十块,英语暂时写不了。” 赵萧何无语:“……谁要抄你的作业,我是说你那个朋友——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何来不说话,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诡异几秒把赵萧何电得一激灵,直到他露出嫌弃的表情,何来才说:“在他公司认识的,我妈之前在他公司有点业务,第一次见就认识了。” 赵萧何眉皱得紧,听到这稍微松开了些:“哦……行吧,我感觉他还挺好玩的,他还加我微信了,他说下周要不一起出去玩,他给狗过生日。” 何来有点意外:“真的?行,你俩加得还挺快,江池鱼没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 “你喜新恋旧这回事。”何来说。 赵萧何面无表情,回了座位。 周一,学校正式展开开学典礼,何来这次没有因为是优等生被老邓叫去主持,这个条件早就在他考砸之后付之东流了。 现在,老邓对他的信任处在缓慢下降的进程中,什么时候回流,取决于何来什么时候重回曾经的实力。 开学典礼的演讲,是由王雨洁和另一个高二的男生一起主持,结束时,富贵儿去帮王雨洁提礼裙,何来三个男生也跟着一起。 “麻子你太漂亮啦,演讲也好听。”富贵嘴里没有一刻不是叼着个东西吃的,说话含糊,但不耽误王雨洁一下能get到她的意思 “谢啦富贵儿。”富贵儿管王雨洁叫麻子,是她们之间的昵称,赵萧何一般叫她班长,不那么亲密也不见外。 王雨洁穿上赵萧何递给她的校服外套,光着膀子实在难受,“诶何来,我们这届刚上高一那会儿是不是你去主持的开学典礼啊?” “好像是。”何来但凡对前生有丁点记忆,都不会这么糊弄,高低也要大做文章地讲点当年的笑话,“记得不是很清楚,你讲得也很好啊,你以前是不是做过小主持?” 富贵直言:“啥啊,麻子就是不怕事也不怕来事,有什么困难她直接孤军奋战,像一只靠谱的锄地老黄牛。” “就没有体面一点的比喻吗?” “不能,你就是我们的大黄牛。” 几个人都笑了,江池鱼笑完看向何来,说:“你还记得你当时演讲的内容?” “不记得,但是我的演讲就没差的。”何来说,还想继续大谈特谈当年毕业演讲把老邓感动哭的故事,但这一说就等同挖坑给自己跳,他只能见好就收。 几人聊着天回教室上课,课间操下课,高一没有军训,所以可以下楼做操跑圈,两周没有跑,甚至还有些怀念。 何来打上辈子就不喜欢跑操,他们上学那会儿的纪检员就跟流水线质检似的,一个不对就全校播报,课间操还能凑乎着瞎做,跑步只要稍微拖了班级后腿就要记名。 别人还好,何来那是分分钟被邓国华的鹰眼紧盯着,更甚的时候老邓还必须跟他一块跑,一旦做一个小动作,邓国华就扇他的背、打他的手,所以他后来干脆一个人直冲八百米赛道,让老邓无处可追。 后来他发现自己脑子有病,这种伤敌三百自损一万的招数除了让老邓看个乐呵,没别的好处,不过好在当时他的高中女友一直劝他别那么虎,连着几天给他送水,看女友那么担心他也想索性放过自己。 这次,老邓也名正言顺地成“老邓”了,跑不动了,学校的管理制度有了变化,他也不用紧抓着何来不放。 当年不是老邓跟他斗智斗勇,才被他时隔多年还是记得那么清晰,同样的,想起高中的前女友,何来把那个女孩长什么样都忘了精光,她现在可能都成家立业了。 不是老邓的关系,是当年,他只有这些乐趣可寻,剩下的时间一直在闷不做声地学习,学到蛋白质缺失,老邓还以为他只是为了不上艺术节装给他看的。 高中那几年过得真的不算短暂,很苦,很艰涩,但从三十岁的何来看来,纵使只有那么几个瞬间算珍贵的,但那些鲜活的斗争可以轻松激活每一个试图安定的少年心。 至死是少年,顺应的就是这句话。 何来站在男生队伍的后半截,赵萧何和江池鱼和他都隔着两三个比他高的男生。他心念一动,在广播放起第三套广播体操的时候跟那几个男生换位置,“借过一下。” 赵萧何懵圈地看着眼前的人,说:“你咋来了?” 何来看了他两眼,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前推了一格,“换个位置。” “……” 纪检员经过高三六班巡视,赵萧何只能收下怼人的心思站上前做操。 江池鱼站在队伍最末,没搭理他,做到伸展运动,何来转过大半截身子,向他搭话:“小江,你问我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是什么意思?” 江池鱼不记得什么时候问的他,眉轻蹙,“什么?” 何来做着操又转回去,过了一两个动作才重新回头,说:“典礼结束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还记得以前演讲的内容。” “然后呢?”江池鱼答得快。 “你记得我演讲的内容吗?” 何来目不转睛地扭着头看他。 江池鱼不偏不倚地对视着他的眼睛,提醒他纪检部就在前面,随即视线落在他的后脑勺,道:“你又想干什么。” 何来没太多想法,只是一时想起这个问题便来问问,没想到还被人指控别有用心,他寒心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想借这个问题跟你促进友情呢,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到第五节体转运动,何来长时间没得到后面人的准信,他扬起眉拷问般地看他,江池鱼才张嘴说:“你跟汤烬是怎么认识的。” “什么?”何来没想到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担心我吗?”他心一坠,有些慌不择路地问。 江池鱼有两秒不说话,但感觉有很久。他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应该关心你们吗?” 何来一感觉到对方的针对就控制不住讪笑,一尴尬,便拿出职场老蛀虫那套打哈哈:“你要是关心我准乐意啊,不关心也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做到那种地步也太黏糊了是不是,想想就臊得慌。” 江池鱼不说话看起来就像给他摆臭脸赶人走了,何来马上就要回头,这套话术太牵强了,江池鱼一下就能识破他是因为安抚气氛,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紧张的气氛是从哪来的。 “你不在意他跟赵萧何一起玩?”江池鱼忽然说。 何来被他问得姿势一凝,不清楚他为什么想出了这句话:“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又不会搞在一起,赵萧何现在也不介意你跟我玩啊。” 他的逻辑似乎无懈可击,江池鱼没说什么,“嗯。” 第25章 趁早出柜 周末汤烬要给何来过生日,另一个有头有脸不会随地拉屎的何来,提前在微信上告诉汤烬,把狗的真名留给他们两人知道。 【月雾银:我姐也知道】 【月雾银:我也告诉赵萧何了】 他发了一个尬笑的黄豆表情。 何来安慰自己说迟早的事,说一了百了,让汤烬给赵萧何带句话,把这事转达给江池鱼,他的老脸没道理一次性丢那么多。 头天晚上,何来从宿舍离校,到汤烬家帮忙做四人和一狗食的便当,准备明天去野餐,还让宁蔚捎他了一顶帐篷。 “老何,你知道华夫饼怎么做吗?”汤烬把面粉撒进搅拌机里,这时脑抽筋一样问何来具体的步骤是什么。 何来在水池里摘草莓,听他一说,眼光变得直接就是在看脑残,“哥们,你不会要不直接做点包子,做那么好干什么,反正都是一次性的,最后都是屎。” 汤烬拍了拍手心的面粉,说:“不行啊,做包子那味不大吗,我就做西式的,跟爱心便当一样。” “爱心便当的分量给中国胃,还不够剔牙。”何来说,“你就那种工作餐,**翅炒肉配饭,人急了这些最下饭,想吃西式咱为啥不吃肯德基?” 汤烬坚持道:“你不懂男人浪漫,怪不得你单身。” 何来震惊地张起眼皮:“我在高中,我要是不单身你明天就给我送局里吧。” “还浪漫。”他笑弄地空口造谣,“你要争取谁的芳心啊汤大盗,难道是我们其中一个?先说好,我不喜欢□□。” “我操!有病吧你!”汤烬感觉耳朵被核污染了,正好手里有余粉,二话不说就甩手往他脸上撒。 “操!”面粉就这么不加措施地舞进何来眼里,他一边抖水擦眼睛,一边把清水迸在他面门。 第二天清早,何来在家里整理好衣装出门,和汤烬约好在小区门口等他,不久,一辆灰蓝的特斯拉停靠在人行道旁,汤烬在里面昂首道:“他们还在学校?” “应该在,你发信息问问。”他是这天的发起人,由他召集所有人不为过。说着,何来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里面的澳牧小狗一下从汤烬膝盖上跳过来。 汤烬也不磨蹭,打了个微信电话给赵萧何,那边过了十来秒接通了。 “干啥……” 电话里的声音很沉,像刚从梦里被摇起来,带着一股忽燃忽灭的火躁。 他刚说完,手机那端另一道声音叫他:“是何来他们,别睡了。” “这么早……想干啥啊……”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会在周六起这么早,不活了吗。 赵萧何翻了个身对着墙继续睡,江池鱼捡起他枕边的手机,对那边的两人说:“你那边什么位置。” 汤烬转头跟何来交接目光,何来靠着窗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他一顿,说:“正在去你们学校的路上,叫赵萧何赶快收拾好吧,郊游就应该早点去。” “对啊。”何来在旁边撸着狗头,站好队,“快来吧小江江,一起快活啊。” 这人的语气懒散,他开玩笑分两种,一是面无波澜地说出令人发指的笑话,二就是现在耳边的这种,没有防御的随心而答,后者是无意识的,只能说明他正在一个让他安心的环境里。 “我叫他。”江池鱼说。 花了几分钟把赖床的赵萧何从床上拖下来,十几分钟和江池鱼一样洗漱好换好衣服,赵萧何站在宿舍门前,盘亮条顺又俊朗,和方才死活也不起床的蜗牛简直两模两样。 江池鱼比他高出一点,穿搭不繁复,只是将额头全部露了出来。赵萧何没留意到他今天有什么打扮的小心思,江池鱼扭转宿舍门把,一开门,外面竟然就站了两个男人。 汤烬毋庸置疑是从内至外的男人,何来比他年纪大几乎半轮,外表却只是个十分帅气那挂的高中男生。 “这么巧?”何来惊异了一秒说,“走吧,你们把充电宝和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吧,我们要在那待一天。” 赵萧何和江池鱼走出门,里面的舍友还没有醒,关上门,赵萧何说:“都带上了,就怕玩得没那么久。” 汤烬嘴唇笑,怀着温度眼睛正好落在他脸上:“好啊,不介意我们最后去爬山野营吧?” “不就是野营吗?”赵萧何说,“我城里出生的就喜欢这些,野营算啥,当野人敢不敢?” “不敢。”汤烬净是卖乖,“当野人要裸奔,被你看到我健壮美丽的躯体,这可咋整。” “我去你的吧,就你?” 赵萧何像和汤烬混非常熟了,直到上车几人还在不见收场地聊天,从这知道了几个人的生活状况,原来赵萧何和何来一样是本地人,而江池鱼同汤烬是外地定居的。 何来从来没特地问过另外两人的私人信息,通常是聊到什么说什么,他不是什么心口不一的人,说只是一年后再也不见的同班同学,他就用对同学的程度对待这两个小辈朋友。毕竟只是同个人生阶段的同路人,过了也就各奔东西,没什么遗憾的。 上车,何来坐在副驾让其他人点歌,但今天的真正主人看到有新人上车,立即攀着狗爪爬到后座。 “哇草!好可爱!”赵萧何眼睛一亮,抬手接住了模样兴奋的狗子,把狗抱到膝盖上,江池鱼也来摸。 “何来比照片上可爱啊。”他故意提起这件事,何来就知道善恶终有报。 “注意你的言辞。” 江池鱼难得打趣道:“何来听到你说他坏话不会咬你吗?” “何来不是那种狗。”何来说完就想咬舌头,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劲。 造成何来成为双关笑话的罪魁祸首还开着车疯笑。 闹够了,赵萧何给了他几首适合自驾游的歌,说他爸妈开车载他们一家出游他就喜欢放这些。 赵萧何还是二胎家庭,他有个正在读小学的妹妹,车上貌似只有何来是独生子了,他越过椅背问正在跟狗玩得上心的两人:“小江,你也有弟弟妹妹吗?” 江池鱼抬头:“没有,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何来的表情淡下去,赵萧何看出这句话引起了什么误解,忙帮他解释道:“他哥大他六七岁,还挺好的,平时还给我们宿舍寄东北那边的特产,他那个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馕,太香了,我隔三差五就让他哥帮我带,但是他哥问我是不是学校伙食不好,给我两百让我俩吃点好的。” 车里一瞬间的诡异在这段话中消抹得一干二净,几人笑出了声,汤烬控制住颤抖握着方向盘,问:“真的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吗?那我觉得今天来错了,就该去探店吃顿好的,我只带了几个便当。” 赵萧何立即道:“店里买的?也行啊,就怕你带了一堆没熟都东西让我们烧烤,我要是烤得没耐心下一个吃的就是你。” “真吓人。”汤烬更正道,“不是店里买的,昨天我跟何来在我家自备的,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大暖男一枚?” 何来在他的视角盲区摇头使眼色,赵萧何便冷漠地打击他:“我只看到了一个耍帅的大傻帽。” 开车的人觉得这个回答不在他的期待中,有点没底气地说“怎么说话呢”,江池鱼靠着车座笑了,“你们备了多久?” 何来边答,还不忘挤兑汤烬:“三个小时,他烤坏了两批饼干,半夜回家我妈问我是不是开房去了。 “他妈知道他在我家,结果回去就说让我俩趁早出柜。”汤烬苦不堪言道。 赵萧何吃惊又不理解地笑道:“他妈不觉得你跟何来开房很不道德吗?你们年龄差那么大。” “……” 他们两家习惯了这么说话,两人转述时都没意识到在别人看来,汤烬是个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何来还没考上大学,刚成年涉世未深,和汤烬混在一块并且开这种玩笑,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我也没那么老。”沉默半天,汤烬可有可无地憋出来一句话。 何来道:“我妈就是一个恶俗的人。” 汤烬从城里开车到城郊,不过用了不到一小时,下车后,眼下是一片靠水环山的旅游地,因为不是景区适合露营郊游,来的人中不乏有登山钓鱼的爱好者,不过遍地的小吃摊物价也能和景区掰掰手腕了。 汤烬把车停到停车场,下车给狗接上了绳,把后备箱的露营车搬下来,这里面还堆着各种装备,鱼竿、手电筒、折叠椅、锅刀秋千急救包,后备箱塞得没有呼吸的地方。 赵萧何拖着露营车,汤烬把狗绳给他牵,他拖另一个大一点的露营车,何来和江池鱼拿剩下的东西。 湖边有不少扯起帘子的帐篷,这边是清新辽阔的草坪地,登山的话还得先骑那种四人的景区车到登山口,也有快速通道直达山顶,晚上可以上去。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有钓鱼的人,汤烬说要是一会儿谁来了兴致,就去车上拿鱼竿和鱼桶。 几个年轻人分工筑起帐篷,布好桌椅,一顿下来折腾了好些功夫,几人都没吃早饭,于是又去小吃摊买了些垫肚子的蛋烘糕。 “何来能不能吃啊?”赵萧何坐在沙滩椅向前俯身,捧着烫手的蛋烘糕问,“他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想吃一点?” 何来听到他第一句话,嘴张了一半,但一听他第二句才想起来,他是在帮狗问。紧闭着唇缝,他向脚边的焦糖色屁股看过去,用鞋尖戳得狗一蹦。 “可以喂,但别喂多了,他尝一点就想再吃,你给他发个指令,他做了你就赏他一点。” “哦。” 这两人忙着说话,没看到何来和狗的这个小动作,他也以为没人看到自己偷偷跟狗较劲。 “何来以为有虫挠他。”江池鱼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手机。 他说话小声,何来侧过身,仰起头:“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么说?” 江池鱼脸上闪过一瞬明显的狐疑:“什么?” 何来拱了拱嘴,忽然演出百思不解的模样:“不知道啊,你这么说,你觉得何来喜欢吗?” 第26章 不喜欢发 江池鱼低头笑出了声:“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何来正要满意地转回头,他又说:“何来。” “嗯?”何来下意识侧头。 江池鱼憋着笑说:“没事,我叫你脚下那只。” “……” 何来挤开椅子站起来,面无波澜地走向一边,江池鱼马上笑得不行拦住他,“开玩笑。” 赵萧何和汤烬去湖边遛狗了,帐篷边只剩他们俩。何来舔了下嘴唇,说:“我去撒尿,你也要去?” “你不喜欢跟狗同名,为什么还要让汤烬叫它这个名?”江池鱼一只手挡在他胸前,何来看了两眼,他又放下。 “你要是介意,我以后不说了。”江池鱼看不出太过火的表情,却给人一种他是认真的感觉。 何来有点无奈,松下心里的防御,抬手攀上他的肩膀,说:“你随便吧,汤烬跟我闹我都不说什么,何必难为你。” 江池鱼想说,我跟汤烬区别很大吗,但仔细想想,他说的很合理,他们终究是比自己亲近的好友。江池鱼简单牵起嘴角,道:“好。” 何来真的要去上厕所,不言自明地顺手拍拍他的肩,比长辈还要长辈。 他绕过江池鱼走远,站在原地的人许久未动,直到周围的小孩闹声把他从神游中捞醒,江池鱼继续坐下安静看手机。 中午几人凑在一块吃小火锅,中间来了一个老大爷来卖点心,赵萧何买了一点,还挺适合在这样的天气下吃。那只狗何来也吃了一点,几个人变着法拿吃的逗他,差点没把狗逗急,它呜呜叫,隔壁帐篷的人都说别欺负他了。 吃饱喝足,汤烬进帐篷打盹,狗何来也摇着尾巴钻进去。赵萧何解开了狗绳,打了个哈欠,何来问他:“困了?你也进去躺会儿吧,我跟江池鱼去钓鱼,等你们醒了我们就去爬山。” 江池鱼从汤烬车里拿回来鱼竿鱼桶和鱼饵,把钥匙给何来:“不然你也去钓鱼?” 赵萧何看向半掩的帐篷,略显难为情地挠头,说:“算了吧,我就在这坐着,柳渐找我玩游戏,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烬哥。” 也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一个帐篷里未必有些别扭,四个男人睡在一起就是大通铺了。何来点点头,接过江池鱼手里的鱼竿和鱼桶,一人抬着一张椅子去湖边。 湖岸边连着一排钓鱼的人,他们过去找了个宽敞地,放下工具,把盒子里的鱼饵挑出来穿在钩子上。 何来和江池鱼都是或钓过或接触过钓鱼的人,所以对这些流程不算很生疏,旁边也有个钓鱼老将似的人提醒他们该怎么放线。 等一切做完,只等着有鱼咬钩,两人在相邻的椅子上歇下。 “小江。”何来说话声舒缓,“你以前周末的话,跟赵萧何一块都干什么玩?” 江池鱼头偏向他那边,答道:“不干什么,出去玩,打游戏。” “出去玩什么?” “街上玩,有时候是换个地方打游戏。” “哦。”何来语气轻松,就像好友间普通的随聊,“你跟赵萧何比我跟汤烬好,汤烬爱去到处玩,演唱会,电竞现场,体育赛,有次都凌晨两点了,非拉着我去出省。” “就是他半夜不睡看到有人推荐了一家饭店,那家店火得不行,早上就有人排队,结果他就说什么都不行,硬要连夜去吃尝鲜,第二天吃完又在本地逛了一圈。” “该说不说,那家店确实好吃。”何来说。 “不容易。”看得出江池鱼心情不错,嘴角有笑,“赵萧何也喜欢看演唱会,暑假去了一次,他朋友圈应该有当时的照片。” “真的?我看看。” 掌着鱼竿,何来姿势别扭地从外套里翻出手机,解锁看微信,寻着寻着就说:“这,看到了。” “可以啊,玩这么多东西。”他满脸欣喜道。 赵萧何朋友圈发了很多东西,尤其暑假那段时间,最短隔几分钟就发一条,几排照片里有餐厅美食、有门票、有风景,这么看他们萧何还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男生。 “你怎么不发朋友圈,□□也不发。”何来想到之前两人加的□□,问他,“你比我还发得少,你上网还搞高冷吗?” “我□□把你屏蔽了。” 江池鱼一点不做贼心虚,但也有正大光明的原因:“上面也没发东西,我不喜欢发。” 何来没想到他给的理由这么苍白,有点不信:“真不爱发?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多多少少会在网上发点东西,有感而发嘛,你所有社交网站都不发东西?” 谈到关键,江池鱼不说不发了:“个人账号不爱发,其他网站上会发一点视频和搬运翻译。” “真的?什么类型的视频?” “农业生产类型。” 何来似懂非懂:“统计农业生产率?” 江池鱼不动地看着他,说:“星露谷开农场。” “……”何来喉咙里的无言逐渐化为了单纯的发笑,江池鱼的话诡异地戳到了他的笑点,“来这么一出,你真行,我还以为你搞什么知识区科普,搞半天还是忘了你是高中生。” 江池鱼跟着他笑,不是太能理解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说:“你也是高中生。我不是什么都不发,我微信没几个人,发了也没意思。” 何来没想到话题还能这么扯回来,他还想问那些网站上他还发什么别的,方便去关注一下以表支持。 “不发也不见得不好。”何来谈到过去,“我以前就喜欢天天发□□空间。” 他说的是十几年前,听的人自然想到的是几个月前,江池鱼没别的疑问,好奇道:“怎么现在发得少了?” “上课啊,上学压力挺大的,我想发也懒得动手了。”何来可叹道。 半天还没有鱼咬钩,江池鱼都快忘了他们是在钓鱼,他扫视着何来的侧脸,话一转问:“所以你跟汤烬周末就在外面解闷?” 何来跟汤烬出门玩无非是为了消遣或放松,平日工作太多烦心事,同事关系,上下级不满,处处不顺心,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空间,外出是最一劳永逸的选择。 “算是,主要是汤烬很会玩,对精神有好处。”何来说。 两人聊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鱼咬钩,钓鱼讲的是耐心,何来寻思只要有人陪着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 是这样没错,江池鱼和他聊了相当一段时间,半小时也感觉只过了两分钟。当中几次两个人都以为有鱼来了,结果全是空高兴一场,最后两人索性放弃了,只当在湖边观景边和朋友聊天散心。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江池鱼的视线放在何来身上,眼里比往常多了点情绪,何来有点看不懂了。 “什么,你问。”他皱眉。 江池鱼看到他这个动作,像无心之举,他斟酌了两下,平淡道:“你真的失忆了吗,要是你说别的原因,我也可以信,但是你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你经常说。” 何来从来不下功夫隐瞒重生的事,也不刻意宣扬自己不记得以前,失忆只是个幌子,他想江池鱼只是心照不宣地不提他撒谎的根本原因。 江池鱼这时问的确是个聪明的时机与地点,趁何来没什么防备,他今天比在学校放松许多,独处的机会短暂,江池鱼可能就想现在问个明白。 何来面色很熙和,当他这么问,没怎么细想:“原来我这么念旧。” 他把手支在腿上,江池鱼看过去,顺着他的臂扬起头,给了一个过分惊悚的问题:“那你是何来吗?” 这话在心里念叨还好,一说出来就显得儿戏,何来喷了出来:“嗤……你是不是经常怀疑我是不是真人?搞得像**一样,可能又觉得我基本上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我也不喜欢装,哪来那么多闲心。” “不是完全没什么两样。”江池鱼指正道,“你前期可能也没把握好度,能看出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不想多问你,因为你跟我不熟。” “那之前你跟我不熟?”何来插缝问自己脑子里的困惑。 “不算不熟。”江池鱼表达得模棱两可,何来又记下这句话,他说,“之前是你单方面找我茬,我不想理你,你回学校以后正常了很多。” “我以前是有点脑残。” 十八岁的何来不必多言,是个不受管束的狂放分子,当初年纪还小,何来现如今不再和当初那样,却也保留了一点缺之不可的特征,因为他一辈子也就那样,但凡少一件他就不是何来。 兴许这就是江池鱼没对他的真实身份产生更多怀疑的源头,不论是十七八岁的何来,还是三十岁。江池鱼对他的话没做什么反应,至少看不出来他对此有什么看法,过了几秒,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汤烬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何来属实道,“之前拿你手机吓他,不好意思了,你现在是不是还有他的微信?” “嗯。” “汤烬我跟他认识了很久。”何来转过正脸,“他就是有点凭实力单身吧,他公司里的那个小徐,就是那个喜欢他的男生,人还不错,不乱搞也会打扮,人是在正儿八经追求他,结果要不是那次我点出来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江池鱼低笑:“你跟他挺像的。” “像?跟小徐?”何来抓的重点不是一般刁钻,“算是吧,我当年追人也是那样,还好对方也喜欢我,不然怪浪费时间的,当然我不是说我前对象浪费时间。” 江池鱼分得清他是在故意搞错问题,问题是他为了不回应尖锐的问题,选了一个更大的坑跳。江池鱼觉得这也可能是成心的,明知他要问,专门给自己加难度。何来干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他可能就喜欢挑战吧。 湖边的咸风裹着暖意,头顶和身边一直有鸟叫和大大小小的说话声,江池鱼身子往前一倾,男生直言道:“你好像更喜欢主动追人。” 何来想着当然:“为什么不主动追,不把握好机会那不是傻吗,而且到了某个年纪,谈恋爱就不会那么随便了,想谈一辈子恋爱也没事,但每个人选择不一样,我理解她。” 江池鱼看他的时候不会东张西望,看得用心,他就是那种表面看起来冷,实际诚挚又耐心的人。何来眼里不知不觉浮起灼光,江池鱼停着不动,语气如常:“何来,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普通人怎么过我就是怎么过的。”何来道,“只能说活的时机不对吧,先考个大学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江池鱼噤了小半会儿,说:“你以前跟我说,你不想考大学,想去创业。” “疯了吧,这个年代创业?”何来毫不犹豫地奚落以前的自己,不过想到十几年前,他说的又没错,“我以前是想创业,但是没必要,考个大学混出头就好了。” 江池鱼点头:“不用对自己太苛刻,你现在就比很多人好了。” 何来笑得太得意,像汤烬发了年终奖一样:“再夸我就自负了。” 江池鱼笑一下,抓起鱼竿:“那以后不说了。” “去你的。”何来撩鞋尖擦他的脚,“小江,你比你的同龄人感觉要成熟很多,头回见你我还以为你只是脸臭不爱说话。” “现在呢?”江池鱼问。 “你教会我不要以貌取人。”何来的正经向来藏在玩笑底下,又骤然想问一个事,“你长那么帅,女生还都挺喜欢你的,你不想趁年轻谈一场恋爱吗?” 江池鱼戏弄他道:“看到你跟宋南,我觉得谈恋爱还不如去马戏团。” 何来一下懂了他的意思,闷笑:“因为马戏团有钻火圈?” “对。” “火葬场也有火。” “为什么不是马戏团主题的火葬场?” “死了还玩火?” 两人一条鱼没钓上来,但聊得越久时间过得越快。到下午,时候差不多了就把装备放回车里,回帐篷旁边,叫另外两人收拾东西登山。 赵萧何刚从帐篷里出来他们就过来了,汤烬半个脑袋钻到外面,半梦半醒道:“你们钓到鱼了?” “没有,加起来为零。”何来弯腰捡瓶子,“隔壁的老大爷抓了一条两斤的。” “你还挺为他高兴。”汤烬抓着头发钻出帐篷。 何来把垃圾袋甩到他身上,说:“就是人家大爷赏了我们一条小鱼,你就知足吧,喂不饱的狗。” “噗……”赵萧何手背挡着擦鼻尖,莫名其妙笑了,“我以为小鱼是叫老江。” “骂谁狗呢?”汤烬揪着垃圾袋甩回何来腿上,报复完,又像没睡醒似的看赵萧何,“江池鱼的小名是小鱼?” “不是,他家里人都不叫他小鱼。” “哦。”汤烬厚脸皮,“那我能叫吗,我年纪大。” “滚蛋吧你。”赵萧何朝他扔空水瓶,汤烬躲着闪到何来背后。 第27章 你不想知道? 几人收拾好多余的东西,放回后备箱,只带便携的露营工具上山。 下午登山的人比早上热闹,下午天气也不错,好在这个山道不长,山不高也不陡,很适合边走边玩,沿路的宽道上还有卖糖葫芦的和小孩玩的玩具。 汤烬买了一个充气大锤,一吨的大白字印在黑底上,亮眼又硬核,就扬言要用这个锤子惩罚走在最后的人。 何来跑得最快,一溜烟就跑到上面的平台上,江池鱼站在原地挨了几锤,最后只有赵萧何抱着澳牧被他追得上蹿下跳。 到达山顶是三四点的事,从山上往下看,他们上来的风景风景确是秀美如黛,可以看到湖泊从更远的地方跋涉到此地,经过,又顺着槽渠离开。何来几人观此象,忍不住对着远处大喊,登上山的人肾上腺素飙升就会这么干。 “喔!!!!” “我操,底下好像有人掉水里了!” “什么?” 赵萧何指着山下的岸边,三人看过去,山不高,但何来的眼神最灵光,他说:“那是只白金毛。” “……主要是我听到有人在旁边叫。”赵萧何松了口气。 汤烬笑呵呵的拍他的后脑勺:“要是真的有人掉水,你现在去来得及吗?” 大半天过去,四个人好像已经熟得不再拘束了,赵萧何背手掀开他:“滚,管得着吗,我好心。” “对对对,你最善了。”何来和江池鱼看着汤烬点头,“那这样吧,拍张照,我把你照片设成壁纸当佛祖供着,每天一睁眼就拜你。” “佛祖不会对摄像头竖中指。”何来有先见之明,赵萧何满意地扬起头,竖了个中指。 “好心痛。” 四人闹来闹去,最终决定一块儿拍张照片。背后是富饶的山景,山顶的空气是青草香,汤烬架起手机,他们对相机齐喊:“茄子!” 拍完,汤烬去取手机,何来侧头看了看右边的江池鱼,脸上除了开心就是溢于言表的欢喜,江池鱼也正在看他,两人视线汇合。 这边的川流尽头是要汇入大洋,江池鱼眼里浮起和他同样的笑意,尽头只是何来的影子。 “操,点成视频模式了。”汤烬把手机拿回来,手机还在拍摄,他摁下终止,想着这样也好,更自然。他又拍了一些照片,之后几人在工作人员的指路下,找到一处宽敞的露营地。 重新建好帐篷,宁蔚给的帐篷可能是工业级的,里面的空间像个小型蒙古包,可以睡十几个成年人。 布置完睡的地方和烧烤架,从冷藏箱里翻出中午剩下的熟食,他们几人虽说没有带更重的东西,但算上这些已经很多了,一个露营车,椅子桌子,搬上山用了不少功夫,更别说还有一只狗。 “何来,你来一下。” 几人终于得空坐下休息,汤烬在帐篷边找冷藏箱里的东西,小声喊何来。他过去,蹲下说:“怎么了,找到宝可梦了吗?” “不是。”汤烬抽出箱底的盒子,手掌遮着嘴,“我留着便当给饿的时候吃,你去给他们。” 他这便当盒看起来就不便宜,何来接过,想让他自己去领功:“你怎么不去,我看着你做了一晚上,最后你还让我给他们,我觉得我们的兄弟情还没到李代桃僵的地步。” “滚吧你,我就想你去让他们先吃,我处理一下老头给的那条鱼。” “那你告诉我,处理鱼的第一个步骤是什么。”何来不露齿笑。 贱得要死,汤烬一拳打在他的肩上:“我不知道搜吗?刀给我,你去给他们。” 何来从裤兜里掏出小刀,放在最上面那袋蟹棒上,说:“行吧,记得一件事。” 他话不说完,汤烬感觉不妙地问:“什么?” 何来说:“小心切到手。” “……滚远点。” 汤烬踹开他,一个人去后面的洗手池处理鱼,何来端着冷藏箱回去,江池鱼和赵萧何点好了碳,他来就开始串烤串。 搞了半天,汤烬提着鱼回帐篷边,报喜道:“弄好了,鱼太滑了,差点把我手指切掉。” “你是去处理鱼了啊?”赵萧何坐着回头,“何来说你去抓山鸡了,我还以为咱要吃肯德基了。” “你不瞎扯会死吗?” 汤烬一脚蹬在何来椅子背后,他带的那张白椅子,鞋底撤下来便留了个印,何来挨了一脚反而纹丝不动。 “弄好了?拿来吧,我串上。”何来没事人一样伸手够鱼,汤烬乜了他一眼,鱼给他坐旁边擦手。又说:“对了,你们饿了吗,汤烬做的便当好像还没拿出来。” 汤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了,他习惯了,对上另外两人一个惊讶一个平淡的眼神,他笑笑:“对,中午忘了。” 何来把便当拿出来,一共四盒,只有汤烬接过去然后放在了桌上,其他三人打开盖子,先是赵萧何极为捧场道:“我去,这么好看。都是你俩亲手做的?” “那个草莓应该不是我们种的。”何来边指边说。 “那不废话。”赵萧何笑骂了一声,转头对汤烬说,“你们做得好好啊。” “哦……是我跟何来一起做的。”汤烬貌似听错了他的话,赵萧何原本说的就是“他们”。 “对啊,你跟何来。” “……哦。” 赵萧何取出饭盒里的筷子,夹起里面形状完美的华夫饼。汤烬手撑在鼻尖底下,看他动筷就移开脸。 何来昨晚光是吃那两批做坏的华夫饼,再看到华夫饼不太下得去口,他挑出里面的草莓和小番茄,一抬头,碰巧注意到汤烬的耳朵,充起了血色。 何来也听到了他和赵萧何那段对话,想也知道他是心里尴尬,具象化就是脸上充血,但人之常态嘛,不值一提。 “你要吃草莓?”一旁的声音传到何来耳边,江池鱼向他出示自己的便当盒,对里面的水果兴致缺缺,“你要就拿。” 他们四个人分别两个坐在桌子一端,对面是赵萧何跟汤烬,何来正对面是赵萧何。 汤烬不饿,他打开便当盖,把饭盒顺着桌面推到赵萧何面前,“我这还有。” “哦,谢了。” 赵萧何观察着汤烬的表情里没有勉强才放心下筷,从他盒子里夹走一块寿司。对面两人的互动,何来越看越奇怪——怎么汤烬饭盒里有寿司,他和江池鱼盒子里只有不够塞牙缝的白人饭。 “谢谢。”何来领情地捡走江池鱼碗里的一颗草莓,送进嘴里,随即将筷子伸向对面,夹起两块寿司,说:“你也谢谢。” 一块给了江池鱼,当是一物换一物。汤烬无言以对,只能在桌底下踢何来。 之后烤烧烤架上的东西,只要烤好了就四个人分着吃,慢慢从太阳落山吃到天暗,直到吃不下了,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再收拾一次性垃圾扔到附近的垃圾站。 夜里凉快又风大,吹久了人都神清气爽,他们拉帐篷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山顶的所有风景,喝着风,直到不知是谁提议玩个游戏,玩起了斗地主。 汤烬包里有一副扑克牌,但赵萧何和江池鱼都不会玩□□或炸金花,何来建议玩点简单的,用手机记分,谁赢得多谁就决定晚上怎么睡。 “我有个问题。”何来问汤烬,“你说的睡,是要做睡前运动的睡吗,我其实不太想和你们任何一个人干那种事。” 汤烬围着桌子打了他一圈,完全不留口德:“你特么能不能别那么自信,看到你我不吐就不错了。” “那就玩吧,谁怕谁。”赵萧何嚣张发狠话,“这样吧,最后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都要录个视频,以后好拿这个笑话他。” “好。”汤烬肯定道,“这个够狠,你们呢?” “行啊,谁输了我就让你晚上裸睡。”何来只顾下荤招,连自己的眼睛也抛之脑后了。 几人坐下,汤烬洗牌,眼花缭乱的。江池鱼开口:“要是你赢了,惩罚一个人就够了。” 换作平时,赵萧何还会为江池鱼这句话补充一句“你让其他人怎么活”,只是汤烬洗牌搓得像编花绳似的,一秒变一个花样,他难免留心,问:“你咋这么会洗牌?” 汤烬手里不断变牌,顺滑得像弹钢琴,何来就说:“这个啊?他在澳门上过学。” “能改头换面也挺不容易的。”江池鱼说。 “我求你俩闭麦。”汤烬懒得解释,“我会一点扑克魔术,怎么样,想学吗?” 赵萧何不说自己想学,而问:“你看刘谦学的?” “不是,自学。” “人家是要追本溯源,你光耍帅有什么用?”何来点明。 江池鱼也好奇,说:“你会什么扑克魔术?” 汤烬把一叠牌拍在桌上:“随便选一张牌,别让我看到牌是什么,看完然后放回牌堆里。” “这么邪乎?” 一时间几人都忘了要打斗地主,赵萧何随便抽出一张牌,谨慎地挡住不给汤烬看,看完重新塞进牌叠里。 汤烬拾起牌,说:“记好是什么牌了吗?你可以给他们发消息说是多少。” 转眼,何来和江池鱼收到赵萧何的微信,方片四,接着汤烬洗牌,纸片快速摩擦发出了愉悦的脆响,几人亲眼见他完成一套动作,牌按理应该换得秩序全无,也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偷牌。 “是这张吗?” 汤烬抬起一部分纸牌,将牌面翻过来,赵萧何蓦然激动得蹦起来:“操!不是这张!就你这还会呢,早知道就放你一马给你看了。” 那是一张小王,汤烬似笑非笑,让他嘲够了,说:“江池鱼,你裤兜里是不是有个东西?” “……你,不是……”赵萧何一秒天堂地狱。 江池鱼摸兜,眼里闪过一点意外,果然从里面摸到了一个干净水滑的纸片,一抽出来,正是刚才赵萧何抽出来的方片四。 “我不信……” “这不是你抽的吗?” 即便赵萧何不信邪,汤烬脾气好,把人玩得团团转也只轻飘飘一句话,赢德比几秒前嘲笑他的某人不知道好到哪去。他又从江池鱼手里接过方片四,把所有牌和在一起重新洗,洗得飞快,几下就给每个人发牌,玩斗地主。 “你怎么做的,是不是跟老江提前商量好的?”赵萧何不服,一定要刨根问底。 “不是。”汤烬搞神秘,“我只能告诉你是魔术,魔术背后的真相跟你说了就不是魔术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不知道也是一种乐趣。” “你不想知道?” 江池鱼问何来。 “我想知道,是不是何来帮你了,你俩提前算计好,他把牌塞到老江兜里?” 赵萧何怀疑他们所有人都有从犯嫌疑,何来吃着西柚,行无所谓道:“上次摸他的兜我就摸到不该摸的了,你觉得我还会自投罗网吗?” 江池鱼摸走面前的所有牌,整理着说:“我要是赢了,就让何来一晚上不能说话。” “好!” “感动中国十大事迹。” “行啊,我赢了就让你裸睡。”何来什么顺嘴说什么,从他嘴里出来的东西,他自个儿不超一分钟就能忘干净。 江池鱼手捧顺子,没有离神地道:“随你便。” 第一局,几人对斗地主玩法谙熟于心,只不过他们这时玩的没有地主,谁先逃完牌谁胜。 何来手里有一个炸弹,最大的牌是2,剩下的都挺烂。不怎么好打,赢率小但不是完全没有。顺时针由他出牌,他出一个3。 江池鱼正好有个可以逃的4,他出,汤烬再丢小牌,赵萧何扔了个稍大一点的,轮到何来他便过了。 打了一轮太极,到江池鱼这扔出了一个2,另外三人全过。他打出顺子,手牌不剩几张了,这轮也是全过。 江池鱼出个对子,对局才得以继续酝酿。汤烬出对跟着赵萧何一对k,何来再不逃牌就毫无胜算了,他忍心抛出唯二的大牌,一对二。 “过。” “我也过。” “过过过。” 转轮一圈又到何来,他出一个正好能凑的小顺子,手里就不剩连对了。轮到汤烬,他跟打顺子,没有接得上的,又到他出牌。 “一个三。” “勾,操,我这牌太烂了。” “没有我的烂,Q。” “2。” 江池鱼诈王,但还是一圈过,何来猜王全在他手里。 “炸。”何来把炸弹弃出去,九死一生赌江池鱼有王炸。 “过。”江池鱼不剩几张牌,他看向何来。 何来玩牌的伪装很贴面,虽然只是小儿科斗地主,但为了赢,他玩得不露一毫马脚,比高考还认真。 第28章 一次惩罚几个 江池鱼有王炸偏不出,又轮到何来出牌,他出掉最小的牌,顺时针挨个涨数字,耗了两圈,何来打出两个牌。 最终断在江池鱼那,眼看着他快赢了,他扔一个2。好嘛,大牌都在他手上,何来军心不乱。 “日,你怎么还有2?”汤烬满脸的怀疑和不可置信,“你藏牌?耍老千?” 赵萧何说着就来了劲:“老江只是打牌手气好,我差点忘了,你俩就等着被完虐吧。” “好好好,看看是他的手气好还是我跟何来加起来的胜算大。” “凭啥你俩能结盟?那我跟江子也结盟,就你俩牛?” 汤烬恬不知耻道:“哦,我俩就是牛,你俩在十二生肖里只能当耗子。” 他输出垃圾话对江池鱼毫无作用,第一把他赢得理所当然。第二把开牌,何来的牌还不错,汤烬在对面使眼色,明示两人联盟。 “不要对我暗送秋波,好吗。”何来专心看牌,“我有喜欢的人了,它叫王炸。” “名字真霸气。”江池鱼夸赞道。 “谢谢,我们在一起十分钟了。” “江子。”这局江池鱼先手,轮到赵萧何出牌,他打算明牌,“咱俩结盟吧,要是一起赢面还大。” “行。” 汤烬脸色骤沉,直接撂话道:“何来,你不跟我结盟更难赢,你记得我们以前把那人赢得裤衩都不剩了吗,真事儿,他回家就穿了一条桌布。” “嗯,记得,你跟我一起出老千,第二天上班你还用坑了人家的钱请他吃午饭。” “那你什么意思,结盟?” 何来扔掉一对8,盯着他说:“不结,结了又要离,你图什么。” 汤烬捏紧手牌,眼底尽兑着威胁:“老东西,我图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他对着一个十九岁男生说这话实在扯淡,又变态,但他们心澄如镜,借何来十个胆他都不会任凭汤烬乱说。只有被他绑架的一条路选。何来鼻间轻出了口气,像踏进一场注定走向始乱终弃的婚姻,他说:“行吧,结,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来质问我。” “你不要结婚。”汤烬果然提上裤头就不认人,“我们是盟友,你将就一下。” 赵萧何维持不住正经表情,笑得像打了个喷嚏:“嗤……你俩比初中生还初中生,你老板看不出你有病吗?” 何来的沉默会让所有人感到不适,偏偏不会让他自个儿尴尬。汤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硬着头皮找补:“看不出来,因为我太帅了,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道光。” “你以为你是奥特曼吗?”赵萧何嗤笑。 “不行吗?” 因为结盟,何来一手好牌要与汤烬打配合,同样的江池鱼赵萧何也得精打细算,本来只是娱乐局,为了赢下最终惩罚权,是下尽了心思。 这把在何来与汤烬多年打牌配合下得胜,汤烬得意洋洋地唰唰洗牌,还向一旁的人扬下巴挑衅。 赵萧何黑着脸说:“别太高兴,我们现在分数打平。” 汤烬说:“对啊,现在打平,等一下就是碾压了。” 他的垃圾话对赵萧何十分有十二分管用,何来胜不骄,单是战后脸上淡淡挂笑,仿佛是百战不殆的诸葛亮。 江池鱼看他两眼,接着像为了队友出气,他说:“碾压也要看实力和运气,你是只会说吗。” “我不止会说。”汤烬毫不退让,“我还会唱loser。” “我不想听五音不全的音乐。”赵萧何助力兄弟嘲讽道。 第三把,架不住江池鱼手气太好赢了,汤烬试着出老千被赵萧何抓了个现行,争论了一会儿,判他要是再出千,惩罚环节并罚,收缴一小时手机使用权。 “算你们狠。”汤烬咬到舌头,“好,我不出千,但我能跟何来打配合吧,交换眼神不算犯规吧?” “你们的心电感应要接触到眼神才能发动?”江池鱼反来膈应他。 江池鱼这两局是跟汤烬杠上了,何来算发现得快,从第一把某个时势起,汤烬说一句话,江池鱼下一句就要反驳,而汤烬也就是放浪惯了,真计较起来也是饱受睾酮素侵害。 江池鱼时常冷淡,何来没想到他居然不鸣则已,带刺儿的话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说汤烬就不遑多让地脏回去。 “对,我跟何来太默契了,你和赵萧何没有?” “没有,可能你们注册专利了。” “没事,你们也能用。”汤烬唇笑眼不笑,“你别太放松,何来在你旁边说不定都能看清你的牌。” “那我也能看见你的。”赵萧何帮腔。 何来轻轻靠在椅背上,说:“争不过来,要不你们打一架吧,我比较想看这个。” 赵萧何站谁都无所谓,只要有戏看:“支持,你俩整啥呢,还能不能好好玩?就是玩玩,还较真了。” 他们不语,何来觉得有意思,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笑:“那我们换一队吧。” “你们一队,我和赵萧何一队,分数就算我们落一分。”何来挑挑眉。 没料到何来会这么玩,江池鱼和汤烬对视几眼,面前他多年的哥俩好就有些恍然,道:“……哥们,落一分你确定?还不如就算二比二打平。” “让你们的。”何来大施善心,“怕打不过就玩别的,要么来点野的,你们一直隔着裤衩干蹭也不是事儿。” “我收着点。”江池鱼劲头一过就意识到有点无厘头。 何来哄着说:“没事儿,玩游戏太投入能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什么仇没结,当然我支持你揍老烬,这么多年他应得的。” 要论在场的岁数谁最大,恐怕连何来都会认是汤烬,但论真的,何来是正正当当地比所有人年长数岁,年龄阅历一样不能忽略。 可能有的人常会有一种感觉,何来为什么会用一些老态的语气谈事,往往是他稳住阵脚,开玩笑地把事情解决甚至显得十分世故,赫然,藏在表面之下的是犀利到烫手的成熟本分。 有的人有时候看不透何来,可越是摸不透他,对他的留意就长了藤似的日渐无理,再回过头,这个人的痕迹早就落得盘根错节了。 “不用了。”江池鱼不揍任何人,说,“我去洗个手。” 他起身去找附近洗手池,开着手机电筒,汤烬说过位置在哪,有点偏但不远。刚把手机放在石砖上,身后过来一人,一开口,就知道是何来。 “让让。”何来举着手机照亮,走过来就也把手机放在水池边上。 江池鱼往旁边挪了挪,手放在水龙头下面,一条水流顺着他的手掌滑进水槽,何来在他手底下接了一点,两人用完,江池鱼把龙头掰正。 这几秒都没人说话,水声一停,抬头对上眼,水池边上刺眼的两道光融成一片,何来用手挡了挡脸,说:“你跟汤烬过不去?” 他没带纸,甩了几下手,但手心缝里仍留着一洼水渍,江池鱼用了张纸,擦干手就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没跟他过不去。”那双眼睛停在何来的手上。江池鱼身上没有带多的纸。 “那我怎么觉得你跟他说话有股火药味?”何来话里掺着八卦的稀奇。 江池鱼解释为:“玩游戏而已。” “你确定?” “嗯。” “行吧。” 何来搓了几下手,按自己路上想好的说辞,安抚道:“汤烬就是爱交朋友,有点自来熟,但他有分寸,也不难看出来吧?” “你要是想维护小赵,跟他说两句就成,没必要惹他,毕竟你把他整急眼了一会儿怎么玩?”他说得字字在理,就像以前到下属工位会说的话。 越听,江池鱼脸上的奇疑就越明显,他说:“汤烬的狗几个月了?” 突然问这个,何来纳闷,但也答:“三个月,怎么了,你也想养一只?” “三个月就过生日?”今天是汤烬借着狗过生日才到这块玩,何来清楚汤烬只是图个彩头,实际就是用这天跟江池鱼他们拉好关系。 社交就罢,何来看不懂江池鱼为什么从那天玩游戏就跟汤烬无法照应,是看汤烬跟他的兄弟合得来,他不爽?有的人介意朋友跟别人更好无可厚非,何来只是想知道他到底看他的面子不是。 非得这么着?何来想,心情减了大半,说:“随便他,他有那个心给狗庆生为什么不过,而且那只狗……他没女朋友,你让让他。” “我也没有。”江池鱼顺着他的话,“我生日在月底,满十八。” 听到十八,何来一下清醒了,又关心道:“行啊,要办成人礼吗?幸好你早点说,不然临时给你买礼物没心意。” “嗯。” 江池鱼点头:“我不跟汤烬对着了。” “好啊,你俩好好相处,跟年龄没关系,但是我觉得他至少得让让你,他跟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没大没小,你不用理他。” “嗯。” “没事就好,走吧。” 何来揽过江池鱼的后颈,那只手搭在那拍拍他的胸膛,听赵萧何说江池鱼是经常锻炼,胸肌很紧。回到帐篷边,汤烬和赵萧何正聊天,等二人回来便紧接牌局。 何来只是吓唬他们,没真让几人换队友,但队友太累赘,又换成了单人战。 玩了个把小时,前几把的分数平分,到最后一把赵萧何一转攻势,把几人赢得惨不忍睹,也都没怄气,同时为赢家贺喜。 “心服口服啊,来吧,谁分最少,让你好好惩罚。”汤烬拱火道。 何来看手机:“我看看……” “等等!”还没解锁手机,赵萧何喊住他,“能不能我随便选个人?” 三人对此没有异议,江池鱼问:“你想选谁?” 赵萧何在他们里过了一圈,勾唇笑捎着诡诈:“我想想啊……要不你们来给我表演一下才艺,谁的才艺最差我就选谁。” “不可能。” “你要一次惩罚几个?” “我们不是白给钱的,你得赏点钱。” “别啊,你们让我选我也选不出来,让你们自己争取不行吗?”赵萧何只是借他们给点由头,要真选他就太纠结了。 每一个他都有很多整他们的想法,难在择一而不能all in。 “说两句也行,我真的不好选。” “那我说吧。”何来行动力过人,“小赵,别的人我不说,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帅,不是恭维,你看学校里有多少人喜欢你就知道了,前不久还有人问我你有没有对象。” “你咋说的?”赵萧何对何来的处理方式感到恐惧。 “我说,他好像不是gay。” “你可以去死了。” 赵萧何板着脸转向另外两人,汤烬思考了几秒,说:“那我能说什么了,本来也想夸你帅的。这么着吧,你跟我许个愿,就别惩罚我了,许两个能不能搞一下何来?” “我考虑一下。”赵萧何说。 齐看向最后一人,江池鱼的答复简单又熟练:“帮你写一周的物理作业。” “还能这样?那我也帮你写作业。”何来改口。 思来想去,汤烬是带着诚意来的,江池鱼和他太熟,没必要整他。只有何来不当回事,拿破事糊弄。 “何来。”赵萧何这次非常干脆,“就照老江的吧,你到明天早上就禁止说话了。” 何来舔着嘴,见他这么说,没有出声坏了规矩,拿手机给他发消息,问他:【从现在开始?】 对面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消息,都乐得见牙不见眼。 “对,从现在开始!”赵萧何还在狂笑,“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汤烬比起他已经很收敛,他说:“今晚能清净了,是吧何来?” 【何来此言:你话比我多】 “对啊。”汤烬说,“你不能说话,可不是我话多吗?” 何来向来不爱翻白眼,今时不同往日,眼珠向上撇,使劲收住表情才将白眼压在强颜欢笑里面。 【何来此言:你喜欢就好】 江池鱼在何来旁边看他打字,见这句话发到对面,低声说:“我发一句。” 【何来此言:你不是能说话吗?】 何来在对话框里打出这行字,江池鱼则说:“我知道,就一句。” 【何来此言:行吧】 江池鱼和他靠得很近,那样近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头发扫到脸上。何来把手机给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看着他的脸侧。 【何来此言:晚上睡觉别闭眼】 第29章 年下男 周日上午起床后,几人回到各自去处,一天一夜的相处让他们的关系更要紧密,何来回家一并跟宁蔚和何东扬说了昨天出游的事。 到晚上,宁蔚带一家三口出门吃饭,选了一家常去的餐厅,店老板和宁蔚是朋友,每次去都给她打八折。 今天宁蔚没点酒,只要了几瓶加多宝。 “谢谢。”服务员拿过来后,何东扬道了声谢,但声音细得都有点无精打采的,像喉咙里装了个口风琴。 “爸,你怎么了?”何来一皱眉,问道。 宁蔚舀着汤也抬起头,何东扬扶眼镜干笑:“没什么,工作有点累了,感觉腰椎间盘又要突出了。” “去药房取点药。”宁蔚翘起腿坐下,理了一下衣服,“何来,回去给你爸按按背,等会儿别腰折了。” 何来说:“我之前上班久坐,腰也有一点问题,我爸也久坐,我跟我爸只要年纪大点腰都有毛病,估计是遗传的,我爷不还是老早就有腰伤,爸你就别拖着了,早点去医院吧。” “去过了,就是因为坐太久了,医生建议我多活动活动。” “你什么时候去的医院?”宁蔚问她前夫。 何东扬手里的筷子悬着不动,何来就夹了块鱼肉给他。想了想说:“上周去的吧,我一个人去的,你要看病历吗?” “不了,你自己备着吧。”宁蔚冷淡地说,“你们要是都不爱动唤,这样,去我健身房,让老板办个年卡,报我名字。” 父子俩直愣愣看对方一眼,何来也从他爸眼里读出一抹抗拒,干脆替两人一块卸责,“能不去吗妈,我是好学生,得好好读书。” 宁蔚不在意道:“又不逼你去,急什么,你看到健身房老板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了吗?” 何东扬是个妥善的人,习惯在两头堵的情况当调停者:“没有,宁蔚,知道你是关心我们,但是我不太想去外面锻炼,在家也行啊,就让我们爷俩互相监督?” “你是在过问我的意见还是通知我?”宁蔚撑着脸,不带表情地问。 “没人问我的意见吗?”何来举手接茬。 “就当我们爷俩在讨你好吧。”何东扬谦虚道,“对了何来,教师节快到了,你要不要给你的老师买点合适的东西?” “我想好要买什么了。” 何东扬本打算替何来把把关,毕竟何来这么多年来,送礼从来是即兴发挥,要么太刁钻,比如他生日送他紧身泳裤,要么就是太难懂,宁蔚过妇女节,他送了一只乌龟。 他担心教师节这个日子,万一送给邓国华老师是些不合规矩的,让他恼火,他和宁蔚又得去学校走一趟。何来这点就和宁蔚有很大的不同,何来随了他妈很多东西,但在以礼还礼这方面,宁蔚向来做得周到又有心意,何来像是系统出了错乱,全凭自己想开了。 何东扬到底是没干涉何来太多,他现在看上去像个小年轻,实际也不小了,缺心眼一点,不代表他就不懂世故了。 也便是太世故,才显得返璞归真,缺心眼吧,说的话太不加修饰,他儿子容易招人眼白,不过也好在何来自幼就精,大可不用他和宁蔚操心。 周三教师节,学校有的人提早就买好了送老师的礼物,都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代表着学生心意,送到老师手里无论大小一样让人满足。 张烨周三一大早到学校就看到办公桌上堆满了卡片和花,每个老师桌上全是礼物,各有各的美处。 这会儿办公室聚满了人,那些学生挤着来说节日快乐,张烨也是费了老多神才一个个谢完送出去。 “哟,何贵人来请安了?”何来进办公室时张烨正端着茶杯喝水,“来,吃不吃糖?” 何来走到她桌边上,摊开手心得了一颗彩虹糖,“张老师,你比较喜欢哪种礼物?” 张烨挑挑眉:“你不会没给老师准备礼物吧?没事,本来就不用送,你月考考好点各科老师就开心了,说出去脸上还沾光。” 何来从背后拿出来一个袖珍礼品盒,摆桌上占了一小块位置,说:“怎么可能没准备,但是月考考好点有可能,我让各位老师期待一下吧。” “这样啊,那就谢谢这位同学了。”张烨高高兴兴收下礼物,又把礼盒小心放在那堆花旁边。 “张老师,你打开看看。” 张烨抱着怀疑的心情慢慢拿起那个小礼盒,轻轻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颗栗黄色的花生。 “什么意思这是?”张烨不由皱眉,她一点没懂何来送她个花生是做什么的。 “祝张老师节日快乐。” “哦……”张烨虽然无法理解何来的动机,却能感受到他眼里的诚挚祝福,“谢谢你啊,这么多礼物里就你的最别致,不错。” “你给别的老师准备了什么礼物呢?”她问。 何来说:“我正准备去送,都是一些小东西。” “好好好,你去吧。” 张烨笑着摆摆手,何来转身去给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送礼物,给数学老师送了一包千禧年的光碟,英语老师一包茶。 “何来!你不去办公室早读干什么!”何来正要出办公室,邓国华就从走廊上巡逻回来,一把拽着他不让走。 “老邓,我刚要去找你,来得正好。”何来从兜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是张纸,“教师节快乐老邓。” 邓国华一朝被蛇咬,掐着纸的一角拿过去,然后像开锁一样展开,看到里面的内容顿然面露难色,“这是什么?” 邓国华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眼前的纸翻过来便是一张泛黄的传单,上面画着00年标志性的亮色和金黄大字,宣传的内容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虾米!?重大通知!囧!名师讲堂——7月22日!即将开课!不必多“盐”!你也是厨房小白?那就速速报名参加呀!】 “这是什么东西?”邓国华才是一脸的囧,上看下看也搞不明白这小子玩的又是哪出。 “你送个贺卡也好,给我发传单干什么?你想让我去报名?” 何来走到他手边,怡然道:“不是啊,就是送你的礼物,你看看上面。” 何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传单的右下方,那是很多传单上都印着有的宣传人物,这是个厨艺班传单,自然印的是个戴着厨师帽的大厨。 但邓国华再仔细一看,上面举着锅铲的男人变得越发眼熟——何来眼见着老邓的表情一下大惊失色,看样子像被往事狠狠冲击到了。 “你上哪找到这张传单!?”邓国华说着慌忙将手里的纸对折几次,然后一副做贼样地放进裤兜里,“笑什么笑!问你上哪找的,你怎么知道有这个东西的!” “我就是有。”何来的嘴偏偏在这时上锁,搞得邓国华无能狂怒了,他嘴上泛喜道:“开心吗老邓,你回去要裱家里哪个地方?” “还裱!?我不藏着就不错了!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开过厨艺班,你又是上哪找的这张传单!我不是都扔了吗!” 何来被吼全然像个没事人,拍着老邓的肩说:“我也觉得很惊喜,莫名其妙在网上找到了,花了10块巨款从别人手里买的。” 邓国华快气背过去:“你……你真是太有能力了何来,以前我太小看你了,现在我才发现你是韬光养晦,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老邓你这话说的,像反派宣言。” 邓国华捂了一下脸,又摇摇头,无奈道:“算了,你的心意领了,本来以为你这会儿已经毕业了能躲过一劫,没想到你居然还创新高了,行吧。” 邓国华把人拱回教室,何来脸上盖着一层快意的笑,赵萧何看着他从座位经过,摇起后桌放在卷子上的手。 “诶老江,何来一个人乐啥呢?” 江池鱼看向何来座位的方向,停留了两眼,“不知道。” “他好像是给老师送礼物去了。”赵萧何自问自答,“他应该挺满意送的东西吧,我还挺好奇他都送了些啥。” “你去问。”江池鱼低头写卷子说。 赵萧何犹犹豫豫的:“嗯……算了,我不去,万一又唬我。” “话说,老江,他知道你的生日在月底吗?”他受节日气氛影响,立即想到江池鱼的生日。 “上次告诉他了。” “哦,那就好,我还想去提个醒来着。”赵萧何放下心,“那我送你什么,你要手柄吗,我再买两个卡带?” “好。” 江池鱼和他之间不需要太多理,没有普通朋友的那种害羞的束手束脚,只当是有求必应,像家里人一样。 周五有节和英语课对调过的体育课,难得有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让全班跑了一圈就自由活动。 “老江,打不打球,好久没碰球了。” 器材室外面,赵萧何准备找点运动来活络筋骨,王雨洁和富贵坐在长椅上,商量着:“你说的什么球,请问带篮字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婉拒了,富贵儿还够不到你们的头。” “我就不骂你了,因为我确实碰不到。”富贵儿说,“要不打羽毛球吧,双人的。” “那还多一个人。”赵萧何说。 “何来?这么巧?” 几人聚着,忽然身后来一人,何来转头就见是高媛媛,她一个人,宋南没在她旁边,有点新鲜。 何来在课下经常遇见高媛媛,见了她互相打招呼。每次都是宋南或别的女生和她走在一起,她们一个班,宋南大多时候只是闷着头扯高媛媛胳膊,一扯两人硬就一溜烟没影。 “你们也是体育课?”何来对身旁几人打手势,他去一下,走到高媛媛面前。 “我们一直是这节体育课,我们数学老师有事来不了才没占课。” “那也是撞上了,有这运气早知道早上买张彩票了。” 何来在那边和高媛媛又是说又是笑,赵萧何几人在树荫底下看得耐人寻味,二十几度的天气还有点冷。富贵及时雨地感慨:“啧啧,新人不见老人欢,她们不是早分了吗,这是要复合的前奏吗?” 几人努力观察那头登对的男女,安静又认真,呼吸声很重,但谁也听不清,操场吵得能把心声盖过去。王雨洁接富贵儿的话:“不能吧,估计就是朋友。” “换别的人我不信他们是纯友谊,是何来我就信了。”赵萧何的凝神中添了点严肃的戏谑,把两个女生逗笑了。 “宋南呢?你不去找她玩?” “她在办公室罚抄了。” 高媛媛人很机灵,若是何来和她真正同龄的话一定很聊得来。高媛媛等着他笑完,眼睛正正落在他眼睑,说:“刚刚有个高一学妹找我了。” “怎么了?”何来明白了大半。 高媛媛让了点他前面的位置,朝不远处的几个女生一眺,说:“她们想问你现在还找不找女朋友,不找的话就交个朋友,加微信。” 几个女生扎堆,望穿眼了等,何来再搞不清状况也该是他蠢了。 “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他投向高媛媛请教。 “什么?我就传一次话,多了我按长途话费收钱。”高媛媛手搭在裤兜上,“这刚开学,想谈个恋爱是正常的,过了这段新鲜劲就好了,你不想的话我就说你要高考,没空谈恋爱。” 何来说着笑了:“我确实是高考没空谈恋爱。” “但我说实话吧,她们年纪太小了,我一点邪念都没有,我只想让警察放过我。” “你说啥呢,我知道你比她们大几岁,你以前也不像喜欢年上的啊,失个忆真改观念了?” 高媛媛和他前世关系不错,两下就能猜出他的想法,何来心说,他不是一定要年上,是心理年龄和法律不允许。 “是吧,我不能跟二十五岁以下的女生谈,心理负担太大了。” 高媛媛紧盯着何来,眼里的怀疑跟拔火罐似的:“片看多了吧你。” “我只看邓国华的讲座。”何来端正脸。 高媛媛通知完就转身去找那几个高一的女生,何来没干等着看,回了赵萧何那几人待的地方。 站在他们跟前,何来没道理地受了几道诡异的眼神注视,被瞅着一言不发,他只能先说:“高媛媛只是帮别人传个话。” “哦——”富贵儿拉长声音。 “什么人要她传话?”赵萧何问。 何来斟酌着,说:“她们班有人要我妈代购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