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重拿古代剧本后》 第1章 重新开局? 屋里光线昏暗,帘帐低垂,雕花红木床上绣着芙蓉暗纹的百花锦被微微起伏。 锦被里面的人肩膀一抽一抽,哭得断断续续,呜咽地声音跟只被雨水淋透的小猫。 “娘子,您别哭了……” 床边,丫鬟晓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急得眼眶泛红。 她身上穿着湖绿色比甲,袖口的针线细密地绣着丝丝纹路,衣料轻软,袖摆却被她拧得快皱成一团,显得更是手足无措。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劝慰:“娘子,簪子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 谁知,床上的人像是被戳中了悲伤逆流成河的机关,哭得更凶了! 呜咽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冒出一些话。 “呜呜呜……我的房子!我的车!我的存款!我的年终奖……” 房子,车子,她还能理解。 但后面的是什么? 存款?年终奖? 这些她从来没有听过。 娘子该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 晓春手一抖,差点把药碗摔了。 隆起地薄被伴随着抽泣声一抽一抽地颤抖,她紧皱眉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沈知锦哭得嗓子都哑了,心里在疯狂哀嚎。 她上一秒还在工位上加班,和甲方爸爸斗智斗勇。 下一秒就一头栽倒,猝死穿越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古代小姑娘?! 她刚还完的车贷啊! 她前几个月才付了首付还没有住进去的房子啊! 她累死累活完成了几个大项目即将到手的年终奖啊! 还有上周末去宠物店,登记购买还没有接回家的小猫! 全!部!没!了! 关键是她熬夜加班攒的牛马费还没有来得及去享受啊! 脑袋越来越热,沈知锦晕乎乎地将各路神佛都拜了遍,祈祷它们行行好将她送回去。 这身体不仅年纪小,还病怏怏的,一想到这个她脑子就更加一片空白。 她猛地一把揪住锦被,绝望地缩在里面,眼泪越流越凶,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要重开人生,她只想回去享受自已辛辛苦苦挣的牛马费。 “娘子,您别吓奴婢啊……”晓春彻底慌了急得团团转,转头对着门外站着的另一个丫鬟道,“通夏!快去前厅喊夫人!” 门外的立刻传来仓促离去的脚步声。 沈知锦哭累了,脸埋在枕头里,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衣袂轻擦的声音。 “锦锦怎么了?”声音像柳絮拂过脸颊,未及听真便匆匆化在风中。 沈知锦怔了一下,还没抬头,锦被就被轻轻地掀开,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覆上了她额头。 掌心微凉,带着一丝熟悉的清香,从发顶淋到脚尖,连脚趾都缓缓地舒展开来。 沈知锦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的这般的烫?”她眉心顿时攒起浅浅的川字,指尖落在鬓间轻轻整理她的发丝,语气里满是心疼。 那只手从她的额头拿下,“晓春,去请大夫。” 晓春将汤碗递给站在一旁的通夏,小跑着出门。 沈知锦眼睛朦胧张开,只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指节修长,肌肤莹润似裹了一层薄釉。 她缓缓抬起头,眼前是一张温雅端庄眉目间笼罩着一丝忧虑的脸。 眼前这人身着藕荷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素色绣带,整个人如同一幅清雅水墨画中的美人一般。 沈知锦还未来得及反应。 下一秒,那手又覆上了她的眼角,轻轻擦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痕,声音低柔,带着心疼:“怎么哭得这样厉害?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因为丢了簪子?” “簪子丢了就丢了,莫要伤心了,娘过几日陪你去买新的可好? “现在把姜汤喝了,乖。” 这一瞬间,沈知锦所有的情绪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胸腔里似起了大雾,湿漉漉地淤着,呼不出也咽不下。雾气中裹着陈醋般的酸,一呼一吸间,连舌尖都泛起苦涩的味道。 沈知锦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她学会的第一节课就是活下去就得乖巧听话。 在福利院里,能够被领养走的大部分都是男孩,或者健康的女孩,留下的大部分都有疾病的或者不健全的孩子。 而她是有有先天性心脏疾病的女孩子。 但是福利院不会抛弃这些不完美的孩子。 为了这些孩子,护工阿姨会熬夜给社会慈善家制作精美的花带,感谢那群人的莅临。 院长奶奶会每天给社会慈善家谈笑,希望他们可以捐款救助。 福利院的每一个人为了能够活下去,都拼尽全力。 所以乖巧听话对于她来说很简单,因为这比活下去简单很多。 大部分福利院的孩子,生来就知道,爱是有限的,是稀缺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 爱需要争取,争不过,就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即使院长奶奶、护工阿姨都很爱她们,那是她们爱是这个社会,爱她们的工作,爱这群孩子,所以她们愿意奉献自己,这是她们的大爱。 但,这终究不是家人,不是家人的爱。 从小被抛弃的她,没有父母,从未奢望过家人,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家是什么感觉。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她习惯了坚强,习惯了一个人跌倒、一个人爬起来,习惯了长大后一个人租房、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加班到深夜…… 可直到这时… 这具身体本能的告诉给她,不是这样的! 沈知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脑海里忽然涌入一段又一段的记忆。 是这个身体的记忆。 幼时,跌倒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小小的自己哭得满脸是泪,眼前的女子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锦锦不疼,娘吹吹啊。” 夜晚,她在噩梦里惊醒,黑暗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轻声哄着:“乖,不怕,娘在这儿。” 发烧时,有人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喂她喝药,一遍遍柔声哄着:“再喝一口,乖孩子……” 这是母亲! 沈知锦蓦地怔住,胸腔里心脏在突突跳动。 她的鼻尖忽然一酸,心头似含了一枚未熟的青梅,酸涩在胸中缓缓化开,又似雪水渗进衣领,凉意裹着刺疼,一寸寸漫上喉间。 可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与此格格不入的画面。 学生时代只有自己的家长会,被同学排挤只能躲在厕所哭的青春,上了大学脱离福利院后独自的人生…… 两种人生倏忽交错,恍然间她竟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锦锦。” “锦锦。”声音带着焦急。 沈知锦被一声声“锦锦”拉回了现实,脸颊传来细腻的触感,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 她无法表达现在的心情,她感觉一个人在大雾里走了很久很久,忽有一点孤光破障而来。 苏清云轻轻拥住她。 瞬间,她被淡淡的香味包围,似冬阳晒透的棉被,裹着人间温暖。 苏清云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哼着:“月儿弯,照门槛,娘亲轻轻唤儿还。风莫吹,雾莫拦,小小魂儿认家还。灶头粥还暖,门前灯未暗……月儿弯,照门槛,娘亲轻轻唤儿还……” “锦锦不哭,娘在呢。” 这一刻,沈知锦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心里酸涩。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种感情,温暖而深厚,不需要任何解释,只是轻轻地拥着她,给她一句话,一句话就够了,就能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沈知锦哽咽着,慢慢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了她。 苏清云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我家锦锦,怎得这样爱哭了,锦锦是个娇娇鬼。” “娘……” 她的声音微哑,带着哭腔,像一只新羽湿透的鸟雀急急投向檐下的巢穴。 苏清云微微一怔,眼底浮起些许惊讶。 她的锦锦,素来爱撒娇,也爱黏她,却很少会哭得这样悲伤。 但她很快回过神,轻轻拍了拍沈知锦的背,语气柔和:“好了,不哭了。” 沈知锦鼻尖发酸,死死咬住唇,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从一开始抗拒这些记忆,到现在感受到这些记忆,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沈知锦从怀里露出脸来,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眼泪挂在睫毛上,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倔强。 见女儿没有继续哭了,苏清云转头问道身后的丫鬟:“大夫可到了?” 通夏递上一直温着的姜汤:“夫人,大夫马上到了。” “锦锦,先把姜汤喝了可好?”苏清云接过姜汤。 白瓷勺沿轻碰碗壁时,发出细微的叮咚声,瓷勺缘轻抵下唇,然后送到她唇边,“乖,不烫。” 沈知锦微微张嘴咽下。 “真乖。”又是一勺送到唇边。 房中一片安静,只有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和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 阳光炽热地洒下,庭院里的荷已经初绽新蕊,几只蜻蜓掠过滚着银边的圆叶,在花苞尖上颤出碎金般的光。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晓春匆匆引着一名须发花白的大夫进了屋:“夫人,大夫请来了。” “夫人。”白胡子大夫站在门外拱手行礼。 “大夫快请进。”苏清云赶紧起点头回礼,让开位置:“劳烦大夫了。” 大夫放下药箱,慢走几步细看沈知锦脸色苍白,额头还带着薄汗,忙快步上前,搭上她的脉。 半晌,大夫收回手,眉头微舒:“夫人不必忧心,小娘子只是受了惊,加之情绪波动,才导致发热,并无大碍。” 苏清云一步一动地跟在大夫身后,听到大夫的话,她终于松了口气:“多谢大夫。” “老夫开一副安神退热的方子,服下后多加休养。”大夫说着,取出纸笔,迅速写下药方,落笔收势,看了眼药方。 他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知锦,思索几刻,“夫人,老夫还有一言……” 苏清云见大夫欲言又止,上前几步忙道:“大夫,还有什么事?大夫请尽管说。” 1、架空,日常,轻松,甜文 2、如果觉得感兴趣,能不能点个收藏[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新开局? 第2章 她有家人了 “小娘子并无大碍,但老夫观之小娘子不只是受了惊导致发热。” 苏清云轻轻皱眉,未能理解大夫的意思。 大夫将药方递到苏清云手上,道:“小娘子心神浮动,思虑过重,恐是加之如此导致高热不退,这不是一副安神药就能调养好的。” 听完,苏清云眼底又布满了担忧:“那该如何是好?” “静养最重要,不宜多思多虑,家中之人也要多加关照,宽慰她的情绪。”大夫郑重叮嘱,“小娘子年纪尚幼,心思却比常人更重,这样下去,怕是日后容易郁结成疾。” 苏清云闻言,心都揪了起来,她的女儿向来听话活泼,却未曾想,她竟是这般藏事于心。 见沈知锦病容憔悴,她眼底倏然泛起一层薄雾,唇角欲言又止,最终掌心贴上额头,掌心的温度与额间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 平日里她不爱管束孩子,只希望他们快快乐乐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她不知沈知锦身上发了什么事情,一想到她疏忽地连女儿的心结都未曾发现,苏清云就懊悔不已。 沈知锦感受额头的触摸,以前从未被人这样关心过,她轻轻地顺着掌心蹭了蹭。 看着苏清云心疼愧疚的眼神,沈知锦的喉咙微微发涩,垂眸道:“娘,我……我没事。” 苏清云握紧她的手,轻声道:“不管有没有事都跟娘说,娘都在。” 短短一句话如同无形的暖流,从手心蔓延至心口。 苏清云是真的关心她,眼中满是忧色,恨不得替她生病难受。 沈知锦鼻尖微微发痒。 她忍不住害怕,害怕这不过是南柯一梦。 害怕自己再睁眼时,依旧是在自己冷清的出租屋里,听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和隔壁家庭的吵吵闹闹。 她拉着苏清云的衣袖,抬着眼看着她。 苏清云低下头眉眼温柔轻轻地摸摸她脑袋。 沈知锦靠在她身边,闻着淡淡的檀木香,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些真实地意识到,她真的拥有了一个娘。 她不是孤身一人了。 良久,沈知锦眨眨眼,脑子还没完全清醒。 她看着这个美人娘亲,余光终于注意到了整个房间,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红木书案上堆着纸墨,屋角放着一架古琴。 这屋子装饰的格外精致,床帐是苏绣的,妆台上摆着成套的珐琅妆盒,案几上的紫砂茶壶雕着花纹,倒是个富裕人家的样子。 而此时,外头脚步声匆匆,家仆来报—— “将军回府了!” 沈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在门前停下,马背上的男子翻身而下。 沈翰归家时,太阳还未偏西。 这不是他下值时间,显然是因为告了假提前回来的。 管事闻声跑去开门,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步履匆匆地往里走去,身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 “老爷回来了!” 院中丫鬟仆役皆是一惊,忙不迭迎上前去行礼。 沈翰却顾不上这些,他跨过门槛,径直往内院走去,步履带着武将惯有的果决,脚步不停地穿过长廊。 沈知锦靠在床榻上,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烧退了一些,但额角仍覆着细细的薄汗,脸色有些苍白。 “娘子,再喝一口吧?”丫鬟晓春蹲在榻前,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汤,小声哄劝。 沈知锦有些抗拒地撇开脸,嗓子因高烧而干哑:“苦。” 晓春顿时急了:“可是大夫说了,得把药喝了,才不会再烧起来……” 沈知锦撇开脸,不再去闻这刺鼻的中药味。 正劝着,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沈知锦本眼神恹恹地倚着枕头,听到声音,微微皱眉,心头浮现出一丝疑惑。 她偏头一看,视线越过晓春的肩头,落在门口的男人身上。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阔步进门,眉眼凌厉,身上的风尘还未褪去。 脑海里的记忆闪过,沈知锦眨了眨眼。 “爹?”她迟疑地喊了一声。 沈翰站在门槛前,目光落在她身上。 见她脸色虽然不好,但气息平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知锦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莫名生出几分熟悉和陌生交错的情绪。 她对“父亲”二字的理解,仅停留在书本和影视剧里。 沈翰望着床榻上的女儿发红的眼眶,紧闭嘴唇一脸严肃。 他坐在床榻边,目光先落在她微微发红的小脸,又看向她被裹得严实的被褥,沉默了一瞬,眉头皱得更深了,抬手覆上她的额头。 温热的掌心落下,带着些许粗粝的茧意,却意外地让人感到踏实。 沈知锦怔了怔,鼻腔又微微发酸。 “还烧着?”沈翰语气微沉,指尖顺势落在她的额头,轻轻理了理她散乱的发丝,“大夫怎么说?” 沈知锦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苏清云从外面走进来,提着一盒蜜饯,轻声告诉沈翰,沈知锦是因为落水着凉,加上受了惊导致的高热,现下发热已经退了些,只是精神还不好,还有就是现下不愿喝药。 沈翰开口,声音雄浑而坚定:“锦锦,喝药。” 晓春在旁连连点头,觉得凭着自家老爷的威严,一开口娘子就该听话了。 然而,沈知锦依旧保持沉默。 她攥紧被角,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受,这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突然被送到了手边。 陌生,温暖。 苏清云接过晓春手中的碗:“锦锦,乖,把药喝了。” 沈知锦嘴唇微抿,眼神飘忽不定。 她在犹豫,她在害怕,害怕这些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清云看出她的犹豫和害怕,微微一笑:“喝完给你块蜜饯,甜的。” 沈翰看着女儿依旧沉默不语,于是配合苏清云从晓春手里接过一块蜜饯:“喝完,给你吃这个。” 眼前爹娘让她生出不忍拒绝的情绪。 沈知锦眼睫微颤,其实感受过这些,也可以了…… 就算是黄粱一梦,也是无憾。 毕竟在过往的人生中,连梦里她可都还没有体验过这些呢。 已经够了… 她乖乖接过药碗,豪饮半碗。 苏清云轻轻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真乖。” 她眼中满是怜爱,轻轻抚着她的背顺气。 沈翰见她喝完药,眼底隐隐松了一些,赶紧递上蜜饯,生怕她嘴里苦味残留,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是真的苦啊!!! 沈知锦无法理解古代的中药为何这么苦! 比她当社畜的日子还要苦。 不对!没有当社畜苦。 因为她有家人了! 沈知锦舔了舔唇角的苦涩。 天色渐黑,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锦锦!” 沈知锦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袍身姿挺拔的少年大步走进屋中,眉眼锋利鼻梁高挺。 此人正是她那的兄长沈知行。 他气息微喘,一脸焦急之色,身上还穿着学子服,显然是刚刚从国子监赶回。 沈知行放下书箱,第一眼就看到自家妹妹病恹恹地靠在枕上,脸色苍白,他皱紧眉头,走到榻前。 沈翰起身让出位置,沈知行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确认不再发烫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碗上,沉声道:“喝完了?” “喝了一半……”沈知锦低头看看碗里剩下的药水,苦着脸挪了挪身子,试图躲开即将到来的“催促”。 沈知行眉毛一扬:“大夫是不是叮嘱了要喝完。” 将碗端起递到她面前。 沈知锦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仰头喝尽。 沈知行见状,哼了一声,接过丫鬟递来的蜜饯,塞一颗到她的嘴里:“下回再敢胡闹,便不要娘给你这蜜饯。” 沈知锦一听,立刻乖巧地含着蜜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沈翰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知行起身答道:“今早,书院下课后,锦锦留在园中玩耍,正巧遇到两位女同窗起了争执,不慎将一人推入池中。她见状,竟然直接跳下去救人。” 说着转头开始批评躺在床上的妹妹,“锦锦,你胆子也忒大了些吧,自己连凫水都没学好,怎么敢下水救人?” 语气虽严厉,但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你年纪小,凫水又学的不好,如何救人?”沈翰的声音略低,却透露着隐隐的后怕,“万一你自己出了事,岂不是害得家人担忧?” 沈知行轻哼一声,责备地看向床上的沈知锦:“谁知道妹妹怎么想的,当时怎就不知害怕?” “我下午听说了这事,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他回忆起下午小厮递来消息,那可是真真正正地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沈知锦一怔。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记忆尚且有些混乱,还未回想起白日落水的细节。 此刻听哥哥一说,才渐渐拼凑出一些画面。 池水寒凉,她挣扎着想要托住那个落水的女孩,呛了好几口水,四肢发软,眼前发黑…… 她攥紧手指,声音低低的,却认真道:“救人。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跳下去了……” 屋内一片寂静。 苏清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锦锦,下次遇到这种事,先叫人。” 沈翰面色虽沉,却没有继续责备,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娘这些年一直担心你性子太跳脱,如今看来,不仅是跳脱,胆子还比寻常孩子大了不少。” 沈知锦咬了咬唇,没说话。 沈知行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再继续追问。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囊,放到她手心里,这是他下午告了假,提前下学,特地绕路去延寿坊买的。 这里面是些西域的暖身药草,听同窗说家里有妇人体寒者,用它极其有益。 “等会儿泡个热水澡,别再受寒了。” 她心里泛起一丝温热,攥着锦囊,她抿着唇点点头,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沈知锦发了三天的热,一直昏昏沉沉,待她终于能自己坐起来吃些清粥小菜的时候,苏清云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知锦这一觉睡得不大安稳,迷迷糊糊间梦到自己仿佛在考试考场,笔头飞快。 一转眼便落了榜,被关在一间满是桃树的院子里,耳边尽是哭声。 再醒来时,满屋子的药香和热气,晓春正在窗下侍弄花草,通夏蹲在旁边和她低声打闹。 晓春低低笑了声转而抿唇收笑:“小声点,别把娘子吵醒了。” 通夏立即捂住了嘴安分地点点头。 这是她穿来的第三日了。 前两天因高热昏迷不醒,苏清云吓得不许她沾半点风,窗户都糊了层纸,屋里憋闷得像蒸笼。 今日她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苏清云命人烧了平安香,又请了大夫来瞧了一眼,确定没什么事了,这才许她出门走动。 辰时,阳光和煦,微风从园子里吹过,带着浅浅的青草香气。 沈知锦坐在屋里,刚喝完一碗百合莲子汤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晓春。”她唤了一声。 “奴婢在。”晓春忙从门外走进来。 “母亲说我这几天不能见风,今日我好些了,她应允我出来走走,对不对?” 晓春一怔,随即笑了:“是,夫人应允娘子出门了,只说不能着凉。姑娘若是想走,奴婢便随着您。” 沈知锦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搭着晓春的手踏出了房门。 这还是她穿过来之后,第一次真正地看看这沈府是什么模样。 原本她以为沈家虽是书香门第,但无非也就是个小康之家,顶多比寻常人家阔绰些。 可真走出了这院子,她便越走越觉得不对。 第3章 亲老天奶 沈知锦走在檐下,三步一折,五步一掩。 入眼青砖铺地,檐角飞翘,小径蜿蜒,两旁植着松竹、芭蕉、海棠,各有各的讲究。 园子极大,湖水清澈,远处还有一座精致的水榭,雕栏画栋。 湖面上半壁是荷花,荷叶青青,星星点点的水珠滚落而下,湖面漾起层层水波。 沈知锦心里暗暗惊叹,这哪是寻常人家。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环顾四周,她发现晓春和通夏的衣裳料子都不是寻常人家丫鬟能穿得起的。 “晓春。”看着檐下挂着的镶金鸟笼,她低声道, “鸟笼子,金的?” “咱们府上……很富裕?” 晓春掩唇一笑:“姑娘莫不是烧糊涂了,咱们沈家虽不是皇亲国戚。” 沈知锦听着一愣。 好家伙,直接和皇亲国戚比起来。 “但老爷如今是正三品的大将军,府中虽不至于权倾朝野,可这偌大长安,能排进前面的人家,咱们沈府也算得上一个了。这等子小玩意儿,是郎君出去玩别人送的。” 沈知锦心里“咯噔”一下。 沈知锦冷静地整理着脑子里多出来的人生记忆。 她现在的身份,是沈家的大小姐,沈知锦。 她爹沈翰,是大将军,手握重兵,掌管京城宿卫。 她娘苏清云,是京城有名的书法大家,在文人圈极有威望。 她哥沈知行,更是新晋贡元,未来前途无量。 好嘛,她本来以为自己穿进一个普通人家,结果这是个实打实的官宦宅门。 再往前走便到了湖边水榭,小丫鬟们已经在石桌上摆好了果盘,蒲团铺上。 沈知锦走过去坐下。 应季的水果摆得玲珑可爱,还有温好的香茶,细细袅袅的茶烟飘散在空气中。 水榭下正对着湖心,荷花含苞待放,湖水微漾,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沈知锦吐出一口病气,只觉得心里闷了好些日子。 今日出来,这湖水、荷叶、微风拂面,都是极好的,她整个人像被松开了束缚一般,轻快许多。 正要伸手去拿一块糕点,忽然听见院墙那头传来一阵少年人的清亮嗓音。 “你今日好些了没?” 声音自湖边墙外,清脆悦耳,透着一股熟稔的亲昵。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转头四顾,晓春却神情自然,显然听得惯了。 沈知锦迟疑着没有说话。 那头声音又急了些:“哎,锦锦,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她。 她偏头,悄悄问身旁的晓春:“晓春,这是谁?” 晓春正掩着嘴笑,刚要开口,那边少年声音又跟着喊:“锦锦!你怎么不理我嘛?” “锦锦,你可是身体还是不舒服?你等一下,我这就过来!” 说罢,就听“哐啷哐啷”一阵响动,像是梯子靠在墙上,压得砖石都微微震动。 沈知锦一愣,抬头一看,果然,墙外高出一个梯子头,晃晃悠悠,显然是有人在爬梯子。 “哎,锦锦,等我一下啊!” 声音干净有活力,如同春日里突然破开云层的太阳,带着点朝气,又带着点少年气概。 还没等他露头,墙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呵斥。 “你个小子又翻墙!看我不打断你腿!” 少年显然吓了一跳,立刻变了腔调:“哎哎哎,爹爹!别打别打!我我我......就跟锦锦说句话,真的真的!” 只听“咣”的一声,梯子倒了。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连声求饶,后头还有满院子的追打声。 沈知锦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弯起眼睛。 晓春也忍俊不禁,掩着嘴笑着摇头道:“娘子,奴婢瞧着,那八成是霍小公子。前些日子姑娘生病,他在墙头还急得眼圈都红了呢。” 沈知锦听得心头微微一暖。 她低头轻轻撩了撩茶杯上的盖子,顿时茶香缭绕。 墙那头,求饶声越发惨烈:“爹爹,轻点,锦锦在那边听到了!我还要面子! “哎哟!爹,爹,别打别打!” 沈知锦又是一阵忍俊不禁,望着湖面上的水波,唇角带着笑。 晓春将果盘往她跟前推了推,笑道:“娘子,吃点枇杷,这是今日刚采摘下来送到府上的。” 面前果盘里的枇杷剥了半盘,金黄色果肉在碧绿荷叶衬托下,清亮得晃眼。 湖面微风掠过,泛起细细涟漪,远处的荷叶青翠圆润,随着湖面微微晃动着枝径。 她一边啃着枇杷,一边望着水面,脑中还在回味方才墙头翻越的小公子,一场活剧似的热闹,叫她心头又松动了几分。 晓春轻手轻脚走来,手里端着新换的水果碟子,屈膝跪坐在一旁。 沈知锦见状,皱了皱眉,伸手扯住晓春的衣袖,笑道:“晓春,别忙剥了,我自己会剥。你坐过来,跟我一起吃。” 晓春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笑了笑,轻声道:“娘子,奴婢怎敢同娘子一起用果?若叫老爷、郎君瞧见了,又要数落娘子了。” 又? 沈知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眼神一挑,她偏过头,捏了颗枇杷,递到晓春嘴边。 晓春小心翼翼地张口含了枇杷,脸颊绯红,眼底泛起细碎笑意,却也不敢推拒,只得乖乖嚼了。 果汁甜润,一时竟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沈知锦见状笑着道,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道:“你方才说‘又’,是怎么个‘又’法?” 晓春原本正跪坐在一旁,专心剥着枇杷皮,被她这样一问,登时愣了愣,脸上浮起些微尴尬的笑意,神色略有些窘迫。 晓春是个心思极细的人,平日里小心伺候着,甚少多嘴,这回竟顺口漏了出来,倒把自己给绊住了。 她咬了咬唇,想掩饰,却被沈知锦看得紧,便只得小声道:“前些日子,通夏不小心将刚做好的桃花酥打翻在地,按规矩,该挨板子。可娘子见了,不但未罚,反叫厨房再做一屉,还说‘这点点心算什么,别把人吓坏了’,这事被老爷知道了,说了娘子几句。还有冬天里,柴房的小厮手冻烂了,娘子便叫人给府里的下人都开了药膏,老爷知道了也说姑娘,怕坏了下人的体统。奴婢还记得,去年夏天,娘子为厨房里劈柴的婆子撑伞,结果老爷又罚了娘子半日不得用饭……” 沈知锦听得微微一愣,内心不由起了层层波澜,脑海中浮现一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她还未说话,晓春又道:“姑娘对这些没什么印象,觉得不是什么事,可对奴婢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她本以为这身子原主不过是寻常大家闺秀,娇养而成,不谙世事,谁知竟秉性温和,待人宽厚。 这倒叫她意外又几分亲近。 沈知锦放下手里的枇杷,微微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手腕。 阳光下,小臂内侧一点粉色胎记若隐若现,形状像极了一瓣碎落的桃花瓣,藏在白皙肌肤间,颜色浅淡,却清晰可见。 她盯着那一点,神色怔住了。 那是她自己的胎记。 自小就有,极少有人知晓,因为位置隐秘。 沈知锦心脏砰砰直跳,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此刻是梦还是现实。 她缓缓收回手,手指微微发颤。 若说魂穿,她本该是寄居他人之躯,可若这胎记本怎么和她的一模一样? 莫非就是她所有? 那这具身体究竟是谁的? 晓春见她神情不对,担忧地凑近些:“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知锦怔了怔,随即拉下袖子,若无其事地笑道:“无事,只是觉着这日头好,竟让人有些困倦。” 晓春看着沈知锦的动作,眼神愣了一瞬,却未多问,只温顺笑着:“娘子要是困了,奴婢把帘子放下,姑娘不如在水榭中歇一歇?” 沈知锦摇摇头表示不必,大好湖景不看倒是可惜了。 通夏从回廊里绕过来:“娘子可渴了?奴婢吩咐厨房熬碗雪梨汤来,润润嗓子。” 沈知锦点点头。 她摸着手臂,突然心头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难道,她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前世? 忽而又侧头望着晓春,问:“晓春,你喜欢跟着我么?” 晓春一愣,似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随即红了眼圈,咬唇道:“娘子待奴婢们最好。别说奴婢,就是府里那群婆子小厮们,谁不愿跟着娘子,娘子性子好,心软,从不随意责罚,常帮着咱们说话,打圆场。奴婢,奴婢恨不得一辈子跟着娘子,哪儿也不去。”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沈知锦听得心头发酸。 她原本不过是觉得晓春伶俐温和,便下意识亲近些,没想到这小姑娘竟如此深情。 沈知锦看着湖面,心头却翻涌不止。 毕竟这胎记,实在是一模一样。 若说这身子本就是她的,亦或是前世之身投胎于此,那她是不是安心留下来? 毕竟现在她的家庭和睦,没有勾心斗角,兄友妹恭,没有恩恩怨怨。 她是沈家大姑娘,不愁吃穿,也不用打工,不用加班,不用和甲方爸爸斗智斗勇,不用成为房奴! 想通了这点,沈知锦在心底默默将各路神佛又拜了一遍,收回前些日子她要回去的豪言壮语。 这才真的亲老天奶啊! 这还要回去当牛做马干什么? 毕竟她连加班猝死都能遇上,穿个越算什么?! 这要是真的重开人生,那也是非常不错! 天色渐晚,黄昏时刻,沈府门前传来叩门声。 本质上就是一篇很温馨的日常文, 大家能不能点点收藏呀! 谢谢啦【鞠躬】[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亲老天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