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时光的人》 第1章 第 1 章 乔施珩在路边一个快要关门的水果店里买了点樱桃和芒果，临走又把打折的苹果买了五斤，他把水果放在电瓶车的脚踏板上，等了两个红灯，拐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头是个大酒店的停车场，还算亮堂，但巷子里很昏暗，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什么亮光，他把车灯开着往前骑，远远就看到巷子里有个正在折纸箱子的矮小身影。 “大嫂。”他把电瓶车停在院子门口，过来帮女人把折好的箱子拖到门里。 “吃饭了吗？”女人扶着门框，费劲地将脚抬起，几乎算是挪进门去。 “吃过了。”乔施珩把水果提着，跟着她进门。 “没想到你会回来，没给你留饭。”太芬略有些歉意，又有些局促地说：“你晚上在这里住吗？我让婷婷去他小姑屋里睡去。” “不用了大嫂，我回头就走，我还有事儿呢。”他把水果放到桌上，看了看里屋，问：“大哥睡了吗？” “睡了。”太芬给他倒了杯水，磨蹭了半天才说：“他这些天，总说腿疼，老毛病又犯了。” 当年为了给他凑上大学的学费，乔施军下班了到工地上打小工，谁知却从三层楼摔了下去，摔得非常严重，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可恨的是黑心老板不承认乔施军是他工地上的人，拒不赔偿，叔叔伯伯们也不替他们出头，乔施珩天天去工地扯横幅，还被人揍了好几顿，才换来了赔偿金。 那之后的乔施军就不能干什么重活了，而乔施珩也没去上大学，跟着村里的人早早出来打工了。 乔施珩想了想，说：“等我空了，我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了，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没有久坐，临走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递给太芬：“这是两个孩子的学费，还有一些留给他们当生活费，伙食费什么的。” “阿珩，你...”太芬没有一时间接过去，她黝黑的脸在昏暗的灯下，表情不显，只有声音非常犹豫：“你哥前两天还说，不能要你的钱，想让你攒点钱娶个媳妇。” 不等乔施珩说什么，她又实在为难：“可你也知道，咱们这个条件，没你帮衬，哪能养活孩子啊。” “大嫂，你别有负担，我也能挣着钱，我要是挣不到钱，想帮也帮不了。”他安抚了太芬，因为太芬腿脚不便，也没让她送出门，独自回到院子里，骑着车又离开了。 晚上十一点的申市静了下来，乔施珩骑着车，在这个城中村里转了半天，竟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他漫无目的骑了一会儿，把车停在路边树下，没两分钟就被蚊子咬了几个包。 最终他在街角一家破旧的小宾馆前停了下来。 八十块钱一晚上，乔施珩虽然舍不得，但也不想喂蚊子，他开了房，踩着吱呀吱呀声不断地木板到了二楼，房间虽然小，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空调制冷似乎不太好。 冲凉的时候乔施珩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找个房子了。毕竟他以后可能一直都在申市不走了，大哥那里的房间根本不够住。 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他一个激灵赶紧过去拿起来，发现不是郑先生的电话，又松了口气，接着有些自嘲的想，郑先生现在美人在怀，怎么能想起来他呢？ 给他拨电话的号码他没有存名字，但记得尾号，不回的话以后要是有机会碰到，会尴尬。 “吕先生。” “乔师傅，我想问问你，郑先生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他吃个饭，但他秘书那里都给我挡回来了，我确实有事情需要找他，没办法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很久没见他了，乔施珩替他算了算，五天都不到，五天前的晚上他们还在酒店里吃了饭，吃完饭以后还是自己给他送回去的。 “抱歉啊吕先生，我不太清楚郑先生的工作安排。” “人家不是说你跟他最久了嘛，你肯定有办法的，这样我下次给你带点东西，你就帮帮我，嗯？” “抱歉，这我真的帮不了，我只是司机，左右不了他的工作安排。” 挂断电话，乔施珩擦着头发坐到床上，现在再接到这样的电话，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会再像当初一样觉得愤怒。 凌晨两点多他被手机铃声吵醒，这个铃声是专属郑先生的，他睡意正浓，想着这个时间了郑先生怎么还不睡觉呢？ “哥。”他迷糊着叫了一声，没惊到对面，倒是把他自己给惊到了，他急忙改口问：“先生？怎么了？” 对面一瞬间的停顿后，才说：“你过来，把人送走。” 电话挂断了，对方给了他一个定位。 乔施珩揉了揉头发，坐起来在黑暗里环顾了一下四周，想着八十块钱呢，又忽然想起来，他没有把车开回来，而是放在了酒店门口。 他自以为摸出了规律，自以为今晚上郑先生一定没什么事要找他，结果还是算错了，不仅要搭了这八十块，还要搭几十块打车钱。 等他赶到酒店，已经三点多了，一个瘦削的女孩子，站在酒店门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乔施珩硬着头皮走过去，跟她说：“李小姐，我送你回去。” 女孩子也没有拒绝，在车上的时候还在哭，哭得乔施珩头皮发麻，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凭什么啊？”李溪抱怨：“我怎么就不行了，他这人毛病真多。我不行还把我叫来，玩儿呢！” 乔施珩从镜中看了她一眼，不管是身材还是外貌都非常出挑，但他知道她不是能让郑先生收心的人。 “乔师傅，听他们说，你给郑先生开了十年车了？” 还带着哭腔，也还算乐观，最起码她这么问了，乔施珩就知道她已经走出了半夜被赶出来的阴霾中。 “其实有十二年了。”乔施珩淡淡地说。 李溪睁大眼睛，不知道是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对他肃然起敬，她凑过来八卦：“十二年？你多大了啊？你不是未成年就给他开车了吧？” “我二十岁那会儿刚学会开车不久就给他开了。” “你都三十多岁了啊？看着你二十岁一样。”她说完又感慨：“不敢相信你脾气多好才能跟他十来年，听说他这些年都去过不少地方，你都跟着去吗？” “嗯，他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为什么啊？你不觉得奔波吗？” “混口饭吃罢了。”乔施珩笑了一下：“郑先生虽然脾气不好，但开的工资我挺满意的，而且之前在外地都包吃包住，也算稳定。” 李溪坐回去，深深叹了口气，拖着下巴看向窗外，像是自说自话：“也是，只要他不开除你，是挺稳定的。” 过了半天，她又凑了过来，问他：“郑先生会冲你发火吗？会不会挑剔你什么的？” 乔施珩扯了个标准的假笑，说着这些年来他学到的官方话语：“工作嘛，总有做不好的时候，被老板挑剔一下也很正常，我不会放在心上。”他透过后视镜，看娇若花一样的女孩，宽慰她：“希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她往椅背上一靠，感叹：“你看起来脾气是挺好的。” “最主要是想得开。”车子拐个弯，乔施珩把车靠边停下，算是送了她一句烂大街的大道理：“你也要想开一些。” 李溪下车，跟他摆摆手，裹着外套消失在夜色中。 乔施珩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这个时间点再回去宾馆补觉也不现实了，来回跑也折腾，早上郑先生还要去南湖区开会，他还是到酒店楼下眯一会儿等他吧。 他定了个七点的闹钟，留出了个吃早饭的时间，不过车里睡着不舒坦，没等闹钟响起他就找了家豆浆店吃早餐，走得时候还打包了一份。 回到酒店楼下，远远就见酒店门前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他手里提着公文包，还拿了一叠文件，一看就是跟他完全不同类型的精英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能干的气息。 “赵秘书，这么早啊。”他走过去，跟他寒暄，举着手里的早餐问他：“我特意打包了一份，你没吃早餐吧？” 赵秘书推了推眼睛，拒绝他：“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乔施珩当然知道他不吃，这份早餐是预备着留给郑先生的，他怕郑先生忽然要吃，还得差自己去跑腿。至于赵秘书，他这么一丝不苟的人，可不高兴吃他的东西。 他正准备回车上，就见赵秘书忽然挺直腰板，于是他自然而然跟着回头，对着那个从酒店里走出来的，身穿简单夹克，沉稳又严肃的男人问好：“早啊郑先生。” 几乎跟赵秘书异口同声。 “来了。”郑先生言语简单，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赵秘书把文件递给他，低声说了些什么，乔施珩跑着来开车门，没听到，但肯定是跟工作相关，他也不想知道。用郑先生的话来说，他个高中毕业生，胸无点墨，能懂什么。 半道上他往后视镜看了看，赵秘书的车跟在后面，而郑先生在看那些文件，没说话，不过似乎是感受到了乔施珩的动作，他问：“有事？” 乔施珩本来想问他吃不吃早餐，但听到他这么问猜测他可能在酒店吃过了，就说：“没什么。” 其实是有的，比如吕先生托我找你，比如你能不能不要再去酒店睡了，半夜折腾人起来真的很折磨人，你赶快决定一下住哪里，我好在附近找房子等，但这些话他从来不好意思或者说不敢跟他说，但有一件事儿，他想来想去，拖了两天了，真得说了。 “老先生前天给我打了个电话，他......” “这么多年了，这点事儿你还不会处理，怎么？还需要我教你怎么说？” 乔施珩心猛地一提，未能出口就被打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笨拙又无措地道歉：“抱歉啊先生。” 他没有解释他这么说的理由，也没再把话说全，按照他的经验，这个时候认错是最容易把这件事揭过去的，如果他多说一句，可能郑先生会还给他十句，到时候不仅自己难受，也会让郑先生更不痛快。 到了南湖大楼，他把车停在停车场，郑先生的会有时候一开就是半天或者一天，他去不了也懒得去别的地方，只能在车里等，不过这次...... 他目送着郑先生进了大楼，十分钟后，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他锁好车，另外打了一辆车，离开了南湖大楼。 可能没那么狗血，也没那么火葬场[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在医院对面的水果店提了个水果篮，然后到了住院部的九楼，走廊上很安静，有着属于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他刚走到病房门前，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位身穿正装的男人，差点跟乔施珩撞个满怀，一瞬间，乔施珩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味。 “小乔。”对方显得有些生硬的叫他。 比起小乔，乔施珩更希望别人叫他乔师傅什么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也顾不上在意这些，他抬了抬头，看到对面的男人后，也跟着生硬的回了他一句：“郑总。” 他跟这位郑总确实不熟，往前数五年可能也就见过一次两次，因而双方都显得生硬也正常。 郑祉裕原本是要走的，看乔施珩来了又回来了。 病房里坐着个贵妇人，是郑先生的母亲，床上躺着的老先生自然就是郑先生的父亲，他们一家子都给人很压抑的感觉，乔施珩大气不敢出，但跟了郑先生太多年，他已经历练了不少。 “郑叔。”乔施珩把水果放下，直接说：“郑先生工作太忙了托我过来看看你。” 他当然说谎了，而且是一听就假。果然，病房里三个人都没出声，这下轮到乔施珩尴尬了，不过他没想往回圆，这里就他一个笨人，他压根也用不着继续，他只需要让他们明白，自己也没办法就行了。 老先生抬手摸了眼镜戴上，上下打量他几下，才用那种根本没指望他能办成的语气但又不满他自己过来的语气说：“你倒是会擅自主张。” 乔施珩不像是来看望病人的，他像个听训的小学生，站的板正，微微垂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那里有颗本不起眼的小痣，但因为他太白了，一点瑕疵都很显眼。 郑祉裕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他不来就算了，你回去吧。” 看起来他像是要为乔施珩解围，可老先生却还不满：“我让他走了？” “您留他也没什么用。” 老先生像是生了两分钟的闷气，才问他：“他回来快半个月了，准备住哪里？” “最近一直住在南湖大酒店，还没决定住哪里。” 郑母坐不住了：“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秘书是一个地方换一个，但你始终跟着他呀，这些事你也要上点心，一直住酒店怎么能行。” 走出住院楼大门，热浪扑来，阳光刺眼。 郑祉裕问他：“开车了吗？” “没有，我打车来的。” “送你。”郑祉裕说着拿出了车钥匙。 “不用了郑总，我打的车到了。”乔施珩看到车来了，像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火速坐了进去。 郑先生的会没开太久，他本来还想找个地方蹭空调，没等找到，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应该是散会了。 车上他到底是没提医院的事情，只是试探性问了一下：“郑先生，准备住哪里？” 郑祉桓头都没抬：“干什么？” 他老实地说：“金石区那边，有宿舍吗？我想着要是有宿舍，我就不用租房子了。” 郑祉桓自然而然地说：“你不回家住？” “家里住不下，孩子多，不太方便。”乔施珩简单地回答了他。 “我让赵秘书安排。” “谢谢先生。” 郑祉桓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目光越过椅背，落到乔施珩身上，看不清，但他熟悉乔施珩任何一个地方，压根不用看清，也能看出来。 “剪头发了？” 乔施珩已经剪了两天了，他现在才发现，不过他也只是略有苦涩的笑了笑，再没其他想法了。可惜郑祉桓似乎并不是毫无想法，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在他头顶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用非常平常的口吻跟他说：“晚上没有饭局，你过来酒店做个饭吧。” 这个做饭如果乔施珩没有会错意，应该不只是做饭那么简单，但他没有什么忽然又被想起来的欣喜，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内心挣扎了一下，理智还是告诉他，要拒绝，应该拒绝。 “我晚上有事，如果酒店的饭菜不合口，我帮先生叫外卖吧。” 郑祉桓闭上了眼睛，似乎没把他的拒绝当回事，他胸有成竹，知道乔施珩一定会来。 因为郑祉桓的沉默，乔施珩猜想他可能是不高兴的，再多拒绝的话，他反而不敢再说了，毕竟他还没拒绝过他几次呢，如果把他惹恼了，也麻烦。 郑祉桓现在在申市金石区的金石大楼里办公，这里有专门的司机班，大约有六七位司机都在他们专属的办公室里坐着，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活干，都是跟着老板或者楼里的需求走。 整个下午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老哥打牌的打牌，玩游戏的玩游戏，乔施珩在屋里被呛得待不下去，只好跑出来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坐着，好在这里每间屋都开空调，走廊里都透着凉气。他在思考怎么才能避免晚上去给郑先生做饭，想着想着又因为太困睡着了，不过没睡多久被人摇醒了。 一个看着非常干练的女孩子，正对着他笑：“你好，是乔师傅是吧？赵秘书让我来找你，带你去宿舍。” “谢谢啊。” 员工宿舍距离金石大楼并不远，乔施珩跟着那个女孩子去认了门，宿舍有两人一间也有单间，大概是看郑先生的面子，给他的宿舍是个单间，面积不大，里面除了基本用品也没别的东西，但乔施珩也不需要太多东西。在外面这么多年，重新回到申市，他的全部行礼竟然只有一个行李箱。 拿了宿舍的钥匙，他打车去把行李箱搬了过来，在宿舍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快回到车里，等着郑先生下班。 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跟着郑先生到了酒店，酒店厨房里什么用具也没有，他站在门口呆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郑祉桓打开了电视，正在看新闻频道，他只好说：“我借用一下卫生间。” 这个澡洗的比平时时间长了一点，他裹着浴袍出去却没在客厅见到郑先生，只听到玄关那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听到声音的正常反应并不是走过去看一看，而是逃一般的回到了卫生间，又急忙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换上，也顾不上还没干的头发，就假装很正经的走了出去。 不出意外，被郑祉桓堵在门口的是吕毅可，他整个人都快黏到了郑祉桓的身上，而乔施珩听郑先生的声音，很耐心，虽然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冷淡，但隐隐透着一股亲昵感，他扯了扯嘴角，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表情，但很快他就投入了角色，走过来非常自然的说：“郑先生，卫生间的花洒修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可以正常使用，我就先走了。” 郑祉桓淡然地点了点头。 他出门的时候，吕毅可进去了，随后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乔施珩捏着手机，闻着自己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有些木然，过了好半天才觉得自己是真傻了，又匆匆忙忙下楼，回宿舍睡觉去。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真老了，没了年轻时候的锐利感，当然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多锐利，他就像个温吞的老蜗牛，走不动也跑不起来。 路过百货店的时候他挑了家进去买了床垫被子这些必需品，回到宿舍才发现宿舍里没空调。 周五下午他趴在窗前刷短视频，远远就看到赵秘书送人出去，他急忙爬起来跑出去，在赵秘书上楼的必经之地等着。 “乔师傅，有事？” 乔施珩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问：“赵秘书，宿舍能配空调吗？”他问完见赵秘书脸色变了变，又急忙说：“不配也没事，我自己买个就好了。” 赵秘书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才说：“晚些我安排人过去。” 乔施珩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回办公室的时候他接到了乔施文的电话，当初他没上学出来打工了，但乔施文有了他这个保障，一路顺利地读到了大学，现在在本市上大学，放暑假了应该要回来住了。 “小文。” “二哥！”乔施文甜甜的叫了他一声，然后说：“我已经快到家了，你晚上回家吃饭啊？” 乔施珩很久没见到她了，想肯定是想，但：“晚上有事呢，可能没空，周末我去看你。” “周五了还能有什么事啊！我早就说了，你是给人家打工，又不是卖给了人家，怎么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听着乔施文的抱怨，乔施珩略带宠溺的笑了笑，以前他会哄她说自己要挣钱给她上学，买衣服什么的，现在她都大学生了，他早已经不说这样的话了，虽然还是照常把她的学费生活费汇过去。 “没办法，打工人又没什么自由可言。”他只能说：“等明天或者后天，我回家吃饭去。” 那边乔施文半天才问他：“那你晚上要去哪里？” “郑先生去哪里我还不知道，他下班了才知道。” “郑先生郑先生！我看你干脆卖给他算了！”乔施文虽然不满，还是说：“那我等你啊，说起来我还有事儿想跟你说呢，你尽快回家。” 挂了电话，乔施珩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交男朋友了，神神秘秘的，还有事要说。 晚上郑先生果然有应酬，酒店高档，还比较偏僻，附近也没什么娱乐场所，他找准时机在郑祉桓要下车的时候说：“郑先生，我晚上有事，想回家一趟，如果没赶回来，我请代驾过来接你。” 郑祉桓顿了几秒：“那你回去吧，车也开走。” 于是乔施珩开了个豪车回到了破旧的城中村，乔施文绕着车转了好几圈，还拍了好几张跟车的合照，才美滋滋跟着乔施珩回到了屋里。 乔施军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老大乔恩轩今年9岁，上四年级，老二乔恩婷九月就上一年级了。 太芬做了一桌子菜，热情的招呼他们，乔施军也很高兴，多喝了两杯，这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乔施珩的事情上。 乔施军说：“当年我二十七八岁结婚都觉得晚了，你可倒好，这都三十二了，连个对象也没有，你说你从前在外地，在那些偏远地方，不稳定，不找就算了，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不走了吧？” “那可说不定，万一郑先生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呢！”乔施文笑嘻嘻的又说：“再说了，我二哥房没有，车没有，拿什么找对象？” 太芬说：“阿珩长得多俊，会有小姑娘什么也不要也愿意跟他的。” “长得帅能当饭吃吗？婚姻讲究的是柴米油盐，是车子，是票子！他要是有车子或者票子，长成猪头也有人愿意跟他啊！” “小姑娘，说得什么话！”乔施军显然不太认同乔施文的说法，同样太芬也不认同，不过太芬无条件嫁给乔施军，本身也有她自己残疾的原因，所以她没说话。 乔施军后面到底还是说：“北片区的孙姨前些日子找到你嫂子，打听你，说她侄女也是三十岁了还没对象，想把她说给你。这个女方呢，也是个大公司上班的，长得也不错，说是有房有车呢。” “大哥！人家正经大公司白领，有房有车，怎么说也是本科毕业吧？咱们二哥高中毕业，你这么介绍，咱二哥得不自在！” “你别说话了！吃完了玩去！” 乔施文冷哼一声，拽着乔施珩要走：“二哥咱们走，他说的不靠谱。” 乔施军像是又想起来什么，呵斥她：“坐下！你不是说有事儿要跟你二哥说吗？” “哦对！”乔施文重新坐下来，还给乔施珩倒了杯饮料，凑过来讨好地说：“二哥，我暑假想找个地方实习，刚巧我看到金石区那边招翻译呢！我想着能不能找郑先生给安排一下啊？” 乔施珩脑袋一懵，有些为难了。但乔施文可不清楚这些，她想当然地认为：“你跟他工作那么多年这点面子还能不给啊？再说了我也只是实习，暑假一过我就走了。” “我也想了一下，按照郑先生的能力，安排一下应该没多大问题，再说了，也就一两个月的事儿。” 乔施珩只能实话实说：“这些岗位都需要全职的，恐怕不好办。” “哎呀，二哥！你就是不好意思说，你提一下看看他什么反应呢！万一成了呢！” 换做28岁以前的乔施珩，可能就会直接跟郑先生说了，但现在别说让他绕个弯子提了，他根本不想提。 饭没吃几口，这个时间郑先生的酒局肯定没有结束，他在家里人的抱怨中又开车回去等郑先生了。 在路上的日子反而让他有些轻松。不过他很疼爱乔施文，纵然不愿意提，不想提，但因为对方是他妹妹，他愿意试一试。 等到快十二点，郑先生终于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本来想去扶，但郑先生的身边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已经扶着他了，他只能给对方开开车门。 这个女孩子乔施珩不认识，她也没说什么话，郑先生靠在椅背上假寐，她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到车子开到半路，乔施珩听到女孩子嬉笑一声，接着就往郑先生身上靠了过去。 第3章 第 3 章 他从后视镜看，郑先生还是那副样子，淡然安定。 乔施珩想到了衣冠禽兽这四个字，半晌觉得自己好笑，他不禁想，还好这边车子不多，比较偏僻，不然等会儿别的车岂不是会看到他的车子在路上晃荡，那个场面，他都想笑。 可惜，事实却是他被赶下了车，要说车子晃荡，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乔施珩蹲在路边，刷着短视频，眼睛盯着手机，心思却飞走了。他莫名想起好多年前他们在西部那个偏远的山区的日子，也是这样闷热潮湿的夜晚，也是这样宽敞但还算不上豪华的车子，也是这个沉稳却显得疏离的郑先生，但却不是现在蹲在路边的他。 好像除了他这个场景里的主角之一换了，什么都没变。 那会儿比现在苦啊，一片大漠黄沙，一片高山荒原，走上十几里才能看到一个村庄，镇子也是远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那时他们人生地不熟，郑先生又年轻，爱发脾气，他只能一边勤恳干活，一边还要负责哄他。因为要去另一个镇子开会，他们怕早上来不及，就晚上过去，结果半道车子陷入泥泞的坑洼中，开不出来，也推不动。 郑先生起初还在发脾气，后来没办法，他就说要苦中作乐，把乔施珩拉进了车里。 那时候旷野繁星，万物生生。 而现在，城市霓虹交错，夜空黝黑深沉。 起先他是蹲着，后来腿酸了，又起来来回走动，他不止一次看那车子，觉得好像晃荡了，又好像没晃荡。不知道多久后，终于是听见了郑先生叫他上车。 他上了车，倒是没闻到什么味道，但他还是开了窗，听到郑先生说：“送你回去，住什么地方？” 语气不像事后，像他跟人开会时的语气，有点生硬。 显然女孩子也有点委屈，好半天才说了个小区名字，乔施珩按着导航走，把她送回去。 回酒店的路上，郑祉桓问他：“去看过老爷子了？” 乔施珩知道瞒不过他，就点了点头，但没有说多余的话，因为多说多错。 难得，郑先生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隔了半天，自己换了话题：“周末找几个人，把酒店里的东西搬去明院。” 乔施珩建议：“明院距离金石大楼有些远了，不如住近一点呢？” “那你觉得哪里不错？” 乔施珩心想你要是肯住宿舍那才最好不过，不过他还是说：“我只是建议，具体还是听先生的。” 到底还是定了明院，乔施珩心里苦，不过他起早贪黑，也习惯了。 “把车停地下停车场。” 乔施珩心想这还用您亲自说，不过接着又听他说：“你上来，明天把车开去洗。” “太晚了。”乔施珩不想跟他上去，就说：“我打个车回去，明天过来把车开去洗。” 郑祉桓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转身进了电梯，乔施珩只好硬着头皮跟去。 第二天乔施珩起晚了，趁着郑先生没醒，他起来把车开去洗。洗车店排队，他就蹲在门口的树下等，老板娘是个热心的，给他递了瓶饮料，问他：“看你脸色不好，不是中暑了吧？” “没有。”乔施珩当然不是中暑，他只是有点累。 快洗完的时候他接到郑先生的电话，懒懒散散的，问他去哪里了。 “在外面洗车。” 洗完车他又去了郑先生指定的饭店给他买了午餐，当然，连带着自己的那份。 “晚上我自己回趟家里，你不用跟着了。” “好。” 下午乔施珩骑着共享电动车也回了趟家，乔施文在路口等他，没等到豪车有点失望，责怪他：“怎么没把车开来啊？” “郑先生要用。” “家里有人呢。”乔施文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跟衣领，指着他脖子问：“要不要喷点防蚊水？这蚊子真会咬。” 乔施珩有点尴尬，但还算从容，因为看起来乔施文一点儿也没有多想。 “没事，走吧。”他想起来问：“谁来了？” 反正看乔施文的表情，他感觉不太妙，怪不得一下午给他发十几条信息让他回家。 “孙姨。”他跟桌前的妇人问好。 “哎呀，我就说你们家小珩不去做明星可惜了，多俊呐，简直白的发光，太标志了！”孙姨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问：“小珩谈对象没？姨给你介绍一个？” “暂时没这个考虑。” “哎呀你这个孩子，你也不小啦，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姨这边正好有个合适的，见见？” 乔施珩要拒绝，乔施军赶在他之前说：“见见就见见吧，孙姨你约个时间。” “大哥！”乔施珩说：“我暂时真的不考虑，也多谢孙姨费心。” 他脸色不好，看着确实比较排斥，这种事也不好强迫，孙姨就说：“那也行，等你想看了，姨再给你介绍。” 拒绝了孙姨，乔施军很不高兴，他桌上多喝了几杯，孙姨在的时候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孙姨走了以后他更是没完没了，一会儿说自己苦，一会儿又说乔施珩苦。 “他喝多了就这样，你别介意。”太芬说。 “大嫂，抱歉啊。”他说：“我暂时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这时候乔施军忽然站起来，指着他说：“人家看中你这模样，孙姨说她侄女说了，什么也不要，人家看中的就是你这个人！人家女孩子什么都有！” 乔施文嚼着苹果过来：“咱们一家都亏欠二哥，你现在是打算让二哥去入赘吗？” “说什么呢！”太芬赶在乔施军发火之前赶紧拉开她：“去陪轩轩婷婷做作业去。” 乔施军的确是想发火，但他也觉得亏欠乔施珩，所以他忍住了没发，只自己生闷气。乔施珩被晚风一吹，感觉有点凉，他没有别的说辞，只能说：“大哥，我才回来，真的不想考虑这些事。” 离开家的时候，乔施文跑出来送他，她问：“你跟郑先生说没？” “还没。”乔施珩问她：“城里工作挺多的，找别的工作呢？” “哎呀，金石区那个岗位好嘛！到时候往简历上一写，多么高大上，这样毕业了找工作才好找！”乔施文畅想：“如果可以的话，毕业了你直接让郑先生给我安排过去，这多省事！” “现在恐怕不好这么干。”乔施珩老实地说：“不合规矩。” “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嘛！” 虽然感觉为难，但乔施珩愿意为了乔施文试试。 “不过哥，说真的，你真不想找对象吗？” 乔施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说不想，其实是假的，没人会喜欢一辈子都在东奔西跑，但是…… 他没能回答乔施文。 宿舍的空调装好了，不过看起来是旧空调，乔施珩不在意这些，能用就行了。他洗完澡在手机软件上叫了个搬家公司，给郑先生搬东西。 其实郑先生的东西也不多，当然比他一个行李箱要多出不少，搬家公司的人搬了一车，他没开车，跟着搬家公司的车去了明院。 明院位于申市中心地带的别墅区，都是独栋，有明院，彩院，绿院什么的，每一户名字都不同，每一户也都隔得很远。 虽然只有三层，但每层面积都很大，乔施珩不敢想在寸土寸金的申市，这得要多少钱。 搬家公司的人走了以后，乔施珩单独收拾了一下，直到下午才离开，这里运营车进不来，他只能选择徒步往外走，出去再打车，但这里实在太大了，他白T湿了半截，还没看到大门在哪里。 好不容易看到了大门，却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开了进来，再一看，可不就是自己每天开的那辆，应该是郑先生在开。 车子在他身边停下，郑先生在驾驶座上，而副驾驶上坐着吕毅可。 “乔师傅！你都搬完了？” 乔施珩觉得一定是阳光太大，刺的眼睛疼，他目光没有落在吕毅可身上，而是透过吕毅可望向了郑祉桓。 他知道郑祉桓会开车，对啊，郑先生是会开车的。 “先生，都收拾好了，密码您知道的，我就先走了，有事您再打我电话。” 乔施文的事情不能拖太久，他虽然是个温吞的性子，但这件事他没敢耽搁。 在去南湖区开会的路上，他察觉这几天郑先生的心情应该都不错，于是说：“先生，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我请您吃饭吧？” 郑祉桓倒是挺意外：“有什么事？” “有一点。” “说。” 乔施珩还想铺垫一下，看来没必要了，他只好说：“小文她放暑假了，想去金石湾贸易公司那边实习，但好像不招兼职，想请您关照一下。” “你让她把简历发给赵秘书，我让他安排。” 乔施珩猜到他可能不会拒绝，但没想到还挺爽快。 “谢谢先生。” “请吃饭就不必了，晚上去我那里做个饭吧。” 其实乔施珩以前是不太会做饭的，他没去上大学出来打工，最开始学的是美容美发，后来被店老板骚扰，只好不干了去饭店端盘子，烧饭没学会，菜品倒是见了不少，也为他后来学做饭打了那么一点点基础。 跟着郑先生在偏远地区的那些年，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做饭，不过郑先生工作太忙，他们吃饭都不规律，久而久之，胃其实都不算好。 郑先生爱吃什么菜，什么饭，还有什么甜品，他一清二楚，所以准备起来，也不麻烦。 只是他没想到，吕毅可也在。 “没想到乔师傅还会做饭啊？挺全能的哈。怪不得能在郑先生身边这么多年。”吕毅可靠在厨房门前，看着穿着简单白T，水洗色宽松牛仔裤，白色球鞋的男人，系着围裙，忙前忙后，有模有样。 乔施珩只是笑了笑：“在外面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什么都得会一点。” “那我倒要谢谢你把郑先生照顾的这么好咯？”吕毅可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皮肤是那种具有冷感的白，虽然瘦削，却不柴，反而有种圆润感，很矛盾，吕毅可想了半天，觉得他像一块白蒸糕，软软糯糯。 “应该的，毕竟靠郑先生生活呢。” 吕毅可看他始终温温顺顺，好似也没什么脾气，一张脸长得画出来一样，但穿的衣服却显得土里土气，他不太确定这样的人放在身边，郑先生忍没忍得住，于是又问：“你跟郑先生只是司机这样的关系？” 第4章 第 4 章 乔施珩脸色没变，动作也没停：“吕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吕毅可没把话说全，也是在即将说出口的瞬间，觉得自己大概真是想多了，看乔施珩的样子，未免有点太老实了。 “你想多了，也不用多想。”乔施珩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放好，跟他说：“去喊先生下来吃饭吧。” 他解开围裙放好，又说：“晚点会有家政阿姨过来打扫，我就先走了。” 其实才没什么家政。 乔施珩出来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家政公司，找了个家政过来。 他只是待不下去了，怕露馅。 夜晚风凉，他走的比较慢，不可避免想到了吕毅可，一个出现还没有三个月的人，帅气，时尚，能说会道的。 他没有拿自己与吕毅可比较，这两年来，他只拿自己跟两年前第一次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比较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她年轻，没她好看，没她可爱，没她有趣，他好像什么也比不过对方，但后来想想，连性别都不对，还有什么可比性，而那个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的女孩子，在郑先生身边，却只出现了三周不到。 可他的世界却自此出现了裂痕。 没走到大门呢，对面开来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车窗降下来，郑祉裕问他：“忙完了？” “郑总。”乔施珩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不怪他要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听说他搬了家，老爷子让给他送点东西。”郑祉裕说完，后排座位忽然伸出来个圆润的小脑袋，用稚嫩的声音询问：“爸爸，这个哥哥是谁呀？” 郑祉裕告诉他：“是爸爸的朋友，叫乔叔叔。” “乔叔叔好。” 乔施珩不了解郑祉裕的生活，但也不意外他有儿子，于是就说：“你好。” “我儿子，郑屿森。” 乔施珩点点头，就听郑祉裕问他：“你这是要回家？” 乔施珩点点头，恨不能马上就离开，心想反正两人也不熟。不想郑祉裕却说：“你介意等我五分钟吗？我把东西送到就回来，送你回去。” “不用了郑总，我坐公交或者打车，都可以。” “森森，下车，陪叔叔待一会儿。” 乔施珩跟郑屿森大眼瞪小眼，半天他才觉得，这孩子真好看啊。 “乔叔叔，我叫郑屿森，今年四岁，上幼儿园了。” 大概是看乔施珩不说话，这孩子倒是一点儿不认生，先做起了自我介绍。乔施珩频频点头，最后只好说：“你真厉害！” “叔叔也厉害！” “叔叔没什么厉害的。” “不啊，爸爸说每个大人都很厉害，各种各样的厉害，所以乔叔叔一定也厉害！” 乔施珩不太会跟小孩子玩，但他比较有耐心，看他穿着短裤，就问他：“有蚊子咬你吗？” “没有，我有这个！”森森献宝一样把挂在腰间的香囊拿出来，告诉他：“驱蚊的！” 乔施珩自然而然地就想到：“真好看，你妈妈给你做的吗？” “不是！我妈妈去外国了！这是爸爸做的！” 乔施珩心想真看不出来郑总还会做这个。 郑祉裕要给郑祉桓送东西，这个过程不可能超过两分钟，一向是一个送，一个收或者不收，没有二话。但今天开门的不是郑祉桓，而是一个身穿白色家居服的男人，当然，在郑祉裕的眼里，这个男人，不太正经。 “你好。”吕毅可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高大健壮，穿着深灰色的衬衫，凸出的肱二头肌和胸肌险些把衬衫撑开。 “找郑祉桓。”他没什么好脸色，脸一沉，那种久居高位的气场就出来了。 没多久，郑祉桓出现在门口，他破天荒的戴着眼镜，额前散着几根发丝，看着悠闲，但面色严肃，让他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有一种天然的上位者姿态。 “老爷子给你的。”郑祉裕踢了踢脚边的箱子，示意猫在后边的吕毅可搬进去：“让他搬进去，否则就扔了。” 整个过程确实不到两分钟。 乔施珩蹲在郑屿森的面前，把他的香囊装好，就听到车子驶过来的声音，他抱起郑屿森，上了车。 “谢谢郑总。”他帮郑屿森系好安全带，自己也系好后告诉他：“我住金石滩三号楼。” “金石大楼的员工宿舍？” “对。” 郑祉裕眼神意义不明，半天才说：“我以为你也住明院。” 乔施珩一时没敢回答，他自认为自己跟郑先生之间的关系很隐秘，他们跟郑祉裕关系不密切，他不可能知道。 接着就听郑祉裕说：“否则你来回跑，也不方便。” 乔施珩来回跑早都习惯了，只是随着年纪大了，会有点力不从心。他沉默半天，觉得不说话也不好，就问：“郑总没有司机吗？” “有，不过日常没事我就自己开。”郑祉裕又说：“做他的司机，很难想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乔施珩只是笑了两声，算是回应，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祉裕其实跟郑祉桓看起来差不多，都是那种相对严肃的人，不过实际上郑祉裕比郑祉桓要莫名显得亲和一些。 “晚饭吃了吗？” 乔施珩想说没有，但郑屿森却忽然坐起来说：“没吃！爸爸我们去哪里吃呀？” “你问乔叔叔，想吃什么？” “乔叔叔！你想吃什么？”郑屿森挪到他旁边，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小声说：“你想吃肯德基对不对？” “不可以吃肯德基。”郑祉裕严厉拒绝：“吃别的。” 郑屿森小小声哼了一声表达不满，半天又说：“那火锅好不好？” 乔施珩被他逗笑，他只好说：“我都可以，听你爸爸的。” 最后他们在一家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徽菜馆坐了下来。乔施珩其实有点坐立难安，他本质有点内向，不太会说话，就别说跟不熟的人了。 “给你点个土豆？”郑祉裕问郑屿森。 “不要。”郑屿森说：“你怎么总是给我点土豆，我不要吃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吃土豆吗？”郑祉裕问：“吃腻了？” “嗯！我要吃这个！”他小小手指指着图片上的鱼。 “是啊，一道菜吃的时间长了，就腻了，总想换换口味。”郑祉裕说：“今天换个鱼，明天换个肉，总之就是不想再吃土豆，但如果土豆放在桌上，也可以吃两口。” 他抬眼看乔施珩：“是吧？小乔。” 乔施珩被他的话戳了个透心凉，他觉得郑祉裕一定是知道了，不然为什么这么说，他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只讪讪应了一声。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此刻他也终于笃定郑祉裕知道了这件事。他自以为他跟郑先生之间看似疏离，大有公事公办的意思，却不想竟然这么容易就露馅了，连个没有多少交集的人都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发现，他不禁长叹一声。 他翻个身，从床底抽出自己那只老旧不再使用的黑色背包，里面都是一些这些年他收藏的旧物，他翻出个手机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早就被时代淘汰的老旧手机，那会儿智能手机已经兴起了，只是他还不知道，他落伍得很，兴冲冲跑去营业厅，买了个当时已经被淘汰的老手机。 手机没电了，他找到充电线充电，能开机后，他翻到相册，里面有很多照片，都是这些年他们在各个地方待过的证明，不过多是一些景色和当地人文，鲜少有郑先生的身影，就算有几张，也多是遥远又模糊的背景或侧影。 他不是不想拍，而是不敢拍。 他只能通过那些山、水、天空、树木、道路、村庄、城镇......来记忆，记他不想忘记的那些日子，虽然坎坷、艰辛，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时候他觉得快乐，满足。 然而时间不等人，从前点滴宛如大梦一场，只是梦醒了，人不愿醒。 他翻了一会儿又退回去，退到第一张。一张雪景图，有他模糊的手指，有模糊的脚印，有模糊的半边人的背影，唯有路上的雪，白的清晰。 那会儿他刚过完二十岁的生日，给郑先生开了不久的车，那会儿他技术不纯熟，大雪天撞了车，到了人家单位门口，没刹住车，追尾了别人的车。 郑先生没有怪他，他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他只是下车跟别人谈撞车的后续事情，那时他也没有秘书，工作上的事情都是自己干。而那会儿他不大，没什么阅历，人也不机灵，又没念多少书，他现在想想，也不明白怎么当时郑先生就能留下他呢？ 他又滑到最后一张。 那是回申城的最后一晚，他本来以为苦尽甘来了，在音乐喷泉旁边溜达，还买了几瓶饮料回去喝，于是在路上拍了拎着饮料走路的图片，图片上白色的手提袋很明显，他的一条腿很模糊。 再后面回到了申城，他就把这老手机收了起来，没再用了。虽然很早他就换了智能手机，但不知道听谁说的智能手机不安全，他不敢用来拍什么，一直都用老手机拍。 再后来，他也不想再拍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