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絮语》 第1章 雨季的阴影 十七岁的苏晚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坐下时,指尖还残留着清晨露水的凉意。窗外的香樟树把影子投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叶片缝隙漏下的光斑晃得人眼晕,她却下意识地把课本往桌肚里塞了塞——就像初中时无数次那样,避免任何可能引来注意的细节。 桌肚里藏着一本泛黄的《无人生还》,书页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这是她初中时偷偷攒钱买的书,也是无数个被堵在教学楼后巷的夜晚里,唯一能让她暂时逃离现实的出口。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扎着低马尾、说话声音细若蚊蚋的女孩,因为瘦得像根芦苇,又总抱着悬疑小说躲在角落,成了班里几个女生固定的“欺负对象”:作业本会被扔进厕所,校服外套上会被用马克笔画满丑态的涂鸦,甚至有一次,她们把她的小说撕成碎片,撒在她刚打扫干净的走廊上,笑着看她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手指被纸张边缘划破也不敢哭出声。 “苏晚,这道题你来讲讲?” 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声音,苏晚猛地回神,站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课桌,发出一声闷响。教室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地低下头,连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不会……” “又是这样,上课走神还不会做题,装什么好学生啊?”后排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是班里最活跃的女生林薇薇。话音刚落,周围的窃笑声更明显了,苏晚的指尖死死攥着校服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这种熟悉的窒息感,和初中时被围在巷子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是外界的变化,是她心里的某种东西。像是积了很久的雪突然开始融化,又像是被堵住的河流终于冲开了堤坝。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哄笑的同学,直直看向林薇薇,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走神是我的事,你笑这么大声,是觉得自己很有趣?”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讲台上的老师都愣了一下。林薇薇显然没料到一向任人拿捏的苏晚会反驳,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为什么不敢?”苏晚的指尖慢慢松开,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你上课说话扰乱纪律,还嘲笑同学,难道不应该先反省自己?” 林薇薇气得脸都白了,想冲过来却被同桌拉住。老师干咳两声打圆场,让苏晚坐下,可苏晚坐下时,清楚地看到林薇薇眼中闪过的怨毒——就像初中时那个把她的书撕碎的女生,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那天放学,苏晚没有像往常一样绕远路回家,而是故意走了初中时经常被堵的那条小巷。果然,林薇薇带着两个女生在巷口等着她,手里还攥着一根木棍。 “苏晚,你今天胆子挺大啊,敢跟我顶嘴?”林薇薇晃了晃手里的木棍,语气凶狠,“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谁是老大。” 苏晚停下脚步,没有像以前那样转身逃跑,反而直视着林薇薇的眼睛。巷子里的风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突然想起昨晚看的那本悬疑小说,里面的主角在被追杀时,没有逃跑,而是利用周围的环境反杀了敌人。 “你想教训我?”苏晚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怪的冷静,“那你先想想,要是你手里的木棍伤了我,学校会怎么处理?你爸妈会不会来学校?还有,你上周偷偷把李老师的教案藏起来,害她上课没带资料,这件事要是被老师知道了……”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苏晚居然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一向懦弱的苏晚会用这种方式威胁她。手里的木棍不自觉地垂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你、你别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苏晚向前走了一步,林薇薇和那两个女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不然我不敢保证,还会说出什么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说完,苏晚没有再看她们,径直从巷子里走了过去。走出巷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林薇薇她们还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背影。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无人生还》,指尖第一次没有因为紧张而发凉——原来反抗并没有那么难,原来她不是一直只能做那个蹲在地上捡书的女孩。 可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天晚上,苏晚在书桌前看小说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她抬起头,看到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形颀长,戴着一顶宽檐帽,正背对着她站着。那身影让她猛地想起《无人生还》里的法官——同样的挺拔,同样的神秘,甚至连风衣的款式都几乎一样。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向窗外时,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她以为是自己看小说太入迷,产生了幻觉,可接下来的几天,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周三早上,她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手提箱,站在公交站牌前,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那模样,和她前几天看的《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女伯爵几乎一模一样;周五下午,她在图书馆看书时,邻座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不停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偶尔抬头时,眼神里的阴鸷让她脊背发凉,像极了《尼罗河上的惨案》里的凶手;甚至有一次,她在放学路上看到一个卖花的老太太,篮子里的白玫瑰沾着水珠,笑容诡异得让人害怕,和她小时候看的一本悬疑短篇里的“玫瑰夫人”如出一辙。 这些人就像从悬疑小说里走出来的一样,带着小说里人物特有的气质和细节,却出现在她真实的生活里。苏晚开始失眠,夜里总觉得窗外有人盯着她,甚至会突然从梦里惊醒,以为自己还在小说的情节里。她对着镜子看自己,总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眼神里的恐惧和迷茫,像极了小说里那些即将陷入危险的角色。 “我是不是疯了?”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手指划过书架上一排排悬疑小说,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安全的书,现在却让她觉得恐惧——这个世界,好像真的和她看到的不一样了。 苏晚第一次见到许念,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旧书店。 那天她逃课出来,想找一本新的悬疑小说转移注意力,却在书店最里面的角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正专注地翻着一堆旧书。女孩的头发是浅棕色的,发尾微微卷曲,阳光从书店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看起来乖巧又安静,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彩画。 “你也喜欢阿加莎的书吗?” 女孩突然开口,苏晚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手里的《罗杰疑案》看了很久。她有些窘迫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她的逻辑很厉害。” “我也是。”许念站起身,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叫许念,念是思念的念。你呢?” “苏晚,夜晚的晚。” 两人坐在书店的旧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苏晚发现,许念和她一样,从小就喜欢悬疑小说,甚至能准确说出《ABC谋杀案》里每个受害者的名字和死亡顺序。更让她惊讶的是,许念居然也提到了“奇怪的人”——她上周在公园散步时,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在湖边自言自语,说的话和《福尔摩斯探案集》里莫里亚蒂教授的台词一模一样;还有一次,她在便利店买东西,遇到一个女人反复说“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骗我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尼罗河上的惨案》里的杰奎琳。 “刚开始我以为是巧合,或者是别人在cosplay。”许念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脊,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乖巧,多了几分深沉,“可后来我发现,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一次我问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他说他叫莫里亚蒂,要找福尔摩斯决斗,可我提到他的家人时,他却一脸茫然,说不知道什么是‘家人’。”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这和她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那些“小说里的人”,好像只有角色的记忆和行为,却没有自己的人生。 “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出问题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的恐惧,“我初中时被人欺负,那时候我总躲在小说里,觉得小说里的世界虽然危险,却有逻辑可循。可现在,现实世界反而变得像小说一样,甚至比小说更可怕——因为我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许念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和她乖巧的长相有些不符,带着一丝诡异的契合:“其实我以前也被人欺负过。”她伸出手腕,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小学的时候,班里的男生总抢我的东西,还把我推到泥坑里。有一次我忍无可忍,把他们的书包扔进了河里,还假装是不小心的,他们没证据,只能吃哑巴亏。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对付那些欺负你的人,不能只躲着。” 苏晚看着许念手腕上的疤痕,又看了看她此刻的眼神,突然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投缘——她们都曾在阴影里待过,都喜欢悬疑小说,都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甚至连骨子里的那点“狠劲”,都惊人地相似。 “那我们要不要一起查?”许念看着苏晚,眼睛里闪着光,“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那些‘小说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苏晚犹豫了一下,心里的恐惧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就像小说里的主角终于找到了同伴,即将开始一场未知的冒险。她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查。” 那天之后,苏晚和许念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她们会利用课余时间,在学校附近的街道、公园、便利店寻找那些“异常的人”,记录下他们的出现时间、地点和行为;她们会在放学后躲在旧书店的角落里,分析那些人的共同点,猜测这个世界变化的原因——是平行世界的重叠?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甚至是她们共同的幻觉? 有一次,她们在商场里遇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反复推着空病床走,嘴里念叨着“病人不见了,我要找到他”,神态和《禁闭岛》里的护士一模一样。许念假装去问路,趁机摸了摸女人的手腕,发现她的皮肤冰凉,脉搏跳得很慢,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 “她的脉搏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许念回到苏晚身边,压低声音说,“而且她的眼睛里没有焦点,好像只能看到‘病人’这个目标,其他的都看不到。” 苏晚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个“玫瑰夫人”,她的眼睛也是空洞的,只能重复着小说里的台词。难道这些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变成了小说角色的“载体”? 就在她们的调查刚有一点头绪时,周围的人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苏晚的同桌,一个平时很开朗的女生。那天上课的时候,她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说的都是一些混乱的话:“我是学生,我要上课……不对,我是老师,我要讲课……”她的眼神涣散,一会儿拿起笔写字,一会儿又抢过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乱涂乱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老师想把她拉下来,她却突然变得很暴躁,推开老师,把黑板擦扔向同学,尖叫着说“别碰我!你们都是假的!”最后还是学校的保安来了,才把她带走。 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林薇薇先是变得沉默寡言,上课的时候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后来突然在食堂里掀翻了桌子,拿着餐盘砸向周围的人,哭喊着“我不要当林薇薇!我是谁?谁能告诉我我是谁?”;苏晚的邻居张阿姨,平时很和蔼,那天却突然把家里的东西都扔到楼下,坐在楼道里哭,说自己记不清丈夫和孩子的名字了;甚至连学校里最严肃的教导主任,都在办公室里对着镜子发呆,反复问自己“我是教导主任,还是小说里的反派?” 整个小镇像是被按下了混乱的开关,越来越多的人变得癫狂痴傻,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有的甚至会做出伤害自己或他人的行为。街道上到处是散落的物品,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哭喊,原本热闹的小镇,变得像一座被遗弃的空城。 苏晚和许念躲在旧书店的仓库里,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脸色都很凝重。 “他们好像都在失去自己的意识,变成了混乱的‘碎片’。”许念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就像一本被撕成碎片的书,每一片都只有零散的文字,却拼不成完整的故事。” 苏晚攥紧了手里的《无人生还》,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我们……该怎么办?” 许念转过头,看向苏晚,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乖巧,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坚定:“你还记得悬疑小说里,当世界变得混乱,主角会做什么吗?”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些悬疑小说里,当出现威胁到整个世界的“异常”时,主角总会选择清理掉那些“异常”,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 “你的意思是……清理他们?”苏晚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知道“清理”意味着什么——那些曾经和她一起上课、一起生活的人,现在要变成被清理的对象。 “不是我们想清理他们。”许念的手指轻轻划过仓库里的旧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是他们已经变成了‘混乱的源头’,如果不清理,整个世界都会变成这样。你想变成他们那样吗?分不清自己是谁,像个疯子一样活着?” 苏晚沉默了。她想起初中时被欺负的日子,想起那些让她恐惧的“小说里的人”,想起现在混乱的小镇——她不想变成那样,不想失去自己的意识,不想失去和许念一起找到真相的机会。 她抬起头,看向许念,眼神里的恐惧慢慢被坚定取代:“好,我们清理他们。” 许念笑了笑,还是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那我们先制定计划。首先,我们要找到那些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更多信息;然后,我们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作为我们的‘基地’;最后……”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清理那些已经完全癫狂的人,避免他们伤害更多的人。” 仓库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哭喊声也慢慢变小,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物品破碎声。苏晚和许念坐在旧书堆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开始在笔记本上写计划,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们不知道这场“清理”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但她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躲在角落里的受害者,而是即将面对危险的“主角”——就像那些悬疑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在混乱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们的笔记本上,上面写着两个名字:苏晚、许念。还有一行字,被画了一个重重的圈: “清理开始,保护自己,寻找真相。” 旧书店的仓库显然不能作为长期的藏身之处。仓库里没有水和食物,通风也不好,而且外面的混乱随时可能蔓延到这里。苏晚和许念在仓库里躲了两天,靠着之前买的面包和矿泉水勉强维持,直到外面的哭喊声渐渐平息,她们才决定出去寻找新的“基地”。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仓库里出来,旧书店里一片狼藉,书架倒在地上,书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还被烧了一半,黑色的灰烬飘在空中,带着一股焦糊味。许念从地上捡起一本没被烧坏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进了背包里:“留着吧,说不定有用。” 苏晚点了点头,把背包里的矿泉水和面包分了一半给许念,两人沿着墙角慢慢走,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街道上很安静,偶尔能看到几个癫狂的人坐在路边发呆,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有的则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嘴里念叨着混乱的话语,看到苏晚和许念,也只是麻木地看一眼,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 “他们好像变得更‘迟钝’了。”苏晚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不远处一个蜷缩在便利店门口的男人——那是之前常给她推荐新悬疑小说的书店老板,此刻他怀里抱着一个空的薯片包装袋,反复摩挲着,嘴里重复着“书……要上架了”,眼神里没有任何焦点。 许念没说话,只是拉着苏晚往街对面的小巷退了退。她总觉得这种安静不太对劲,就像悬疑小说里暴风雨前的平静,藏着让人不安的预兆。果然,没过多久,一阵尖锐的嘶吼声突然从街角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扑在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上,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指甲深深嵌进对方的皮肤里。男人的脸涨得发紫,双手徒劳地挥舞着,嘴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而那个女生——苏晚认出是隔壁班的同学,前几天还在食堂和她借过纸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里翻涌着疯狂的红血丝,嘴里念叨着“你是假的……都得死”。 “他们开始攻击人了!”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抓住许念的胳膊。她看着那个女生用力拧断男人的脖子,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更让她恐惧的是,在杀死男人后,那个女生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紧接着又变得更加癫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血的双手,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身体好像也挺拔了一些,原本有些杂乱的头发,竟莫名变得整齐了几分。 “杀了人之后,她好像‘进化’了。”许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她紧紧盯着那个女生的变化,“之前只是麻木发呆,现在会主动攻击,甚至杀了人之后状态会变好——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癫狂,更像是某种……吞噬。” 苏晚攥紧了拳头,指尖冰凉。她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它们”开始互相攻击,有的甚至追着偶尔路过的、还没完全失去意识的人跑,嘴里喊着“吃掉你……就能变完整”。这些曾经熟悉的人,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陌生的怪物,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们,只能在心里用“它”来代指——一个剥离了人性,只余下原始杀戮本能的存在。 “我们得找武器。”许念拉着苏晚躲进一家关闭的五金店后门,这里的卷帘门被人撬开了一道缝,刚好能容两人钻进去。店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货架上摆着扳手、螺丝刀、锤子,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钢管和木棍。 苏晚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试着挥了挥,木棍的重量比她想象中沉,她的手臂微微发酸——这是她第一次拿“武器”,不是小说里主角的手枪或匕首,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却要用来面对曾经的同类。许念则选了一把边缘有些钝的斧头,她试着用斧头劈了一下旁边的木箱,木箱瞬间裂开一道缝,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比木棍好用,遇到‘它’的时候,能一击致命。”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五金店时,苏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不像是“它们”那种杂乱无章的游荡,更像是有人在刻意控制节奏。她和许念对视一眼,悄悄从卷帘门的缝隙往外看——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沿着街道往前走,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消防斧,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的脸上沾着一些血渍,却丝毫没有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冷静。更让苏晚和许念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的侧脸,竟和她们之前看过的一本末日小说里的主角一模一样——那本《末日觉醒》里,主角就是这样穿着冲锋衣,拿着消防斧,在混乱的世界里寻找幸存者,建立安全区。 “是……陆沉?”许念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曾在那本小说里反复临摹过主角的画像,对这个侧脸印象深刻,“小说里的主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晚的心跳也快了起来。之前出现的“它们”,都是悬疑小说里的角色,可这次出现的,却是末日小说里的主角。这是不是意味着,不止悬疑小说的世界在和现实重叠,其他类型的小说世界,也开始渗透进来了?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突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五金店的卷帘门上。苏晚和许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屏住了呼吸。过了几秒,她们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卷帘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三下。 “里面有人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却很清晰,“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同伴。” 许念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询问。苏晚犹豫了一下,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它们”,如果能和这个看起来很强大的男人合作,或许能更安全一些。她点了点头,许念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卷帘门。 男人看到她们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你们也是正常的?” “嗯。”苏晚握紧了手里的木棍,“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带着一丝痞气,却让人觉得安心:“我叫陆沉。至于为什么在这里……我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小镇,周围的人都变成了疯子,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没有提到任何“小说”相关的内容,苏晚和许念也没有主动提起——她们不知道这个陆沉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刻意隐瞒。 “你们要去哪里?”陆沉问道,目光扫过她们手里的武器。 “找一个安全的基地,储存食物和水,再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许念回答,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怯懦。 陆沉挑了挑眉,似乎对许念的冷静有些意外:“我知道一个地方,是镇外的废弃工厂。那里有围墙,还有之前留下的发电机和储水罐,我已经清理过一部分‘它们’了,你们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 苏晚和许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动。废弃工厂有围墙,意味着安全;有发电机和储水罐,意味着能长期生存。这比她们漫无目的地寻找基地要好得多。 “好,我们跟你走。”许念率先点头,“但我们有个条件,路上遇到‘它们’,我们要一起动手,而且不能隐瞒任何信息——比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在和小说世界重叠?” 陆沉的眼神闪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确实知道。因为我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末日觉醒》里主角的记忆。我知道他的技能,他的计划,甚至知道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但我不确定,我到底是陆沉,还是那个小说里的主角。”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不止“它们”会被小说角色影响,连正常的人,也开始出现记忆重叠的情况。那她和许念,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这样? “走吧。”陆沉没有再多说,转身往镇外走,“天黑之前要赶到工厂,不然晚上‘它们’会更活跃,而且等级高的‘它’,会有特殊能力。” “等级高的‘它’?”苏晚追上他,“你是说,杀的人越多,‘它’的等级就越高?” 陆沉点了点头,语气凝重:“我见过一个杀了十多个人的‘它’,速度比普通‘它’快一倍,而且刀枪不入,只能攻击它的头部才能杀死。我们遇到的话,最好避开。” 三人沿着街道往镇外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它们”。有拿着砖头追人的老太太,有挥舞着菜刀的学生,还有像野兽一样趴在地上啃食尸体的男人。苏晚第一次动手杀“它”,是在一个“它”扑向许念的时候——她闭着眼睛,用尽全力挥舞木棍,砸在“它”的头上,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它”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她的手一直在抖,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停下。许念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瓶水:“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了。你不杀‘它’,‘它’就会杀你。” 陆沉则显得游刃有余,他的消防斧每一次落下,都能精准地砍在“它”的头部,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这个既像小说主角,又像真实人类的男人,到底是敌是友?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镇外的废弃工厂。工厂的围墙有三米多高,上面还缠着铁丝网,大门是厚重的铁门,此刻正虚掩着。陆沉示意他们躲在旁边,自己先进去查看,过了几分钟,他探出头来,对着他们招手:“安全,进来吧。” 三人走进工厂,里面比他们想象中干净。地面上没有杂物,只有几具“它”的尸体,已经被拖到了角落。厂房的一侧有一个储水罐,旁边放着几个空水桶,另一侧是发电机,上面盖着一块防雨布。 “这里之前是个机械加工厂,倒闭好几年了。”陆沉打开发电机,随着“嗡嗡”的声音响起,厂房里的灯泡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黑暗,“我昨天找到这里的,清理了周围的‘它们’,还在附近的超市搬了一些食物和水,足够我们撑一段时间。” 苏晚和许念放下背包,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混乱开始后,她们第一次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许念走到储水罐旁边,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递给苏晚:“喝点水,休息一下。我们得尽快制定计划,弄清楚这些‘它们’的等级划分,还有小说世界重叠的原因。” 苏晚接过水杯,水温有些凉,却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工厂外传来“它们”的嘶吼声,偶尔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 陆沉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消防斧,眼神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晚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和《末日觉醒》里主角的纹身一模一样——那是一个黑色的狼头,代表着孤独和强大。 “你们之前,遇到过悬疑小说里的角色吗?”苏晚突然开口,她想知道,陆沉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悬疑小说世界的信息。 陆沉转过头,看向她,眼神复杂:“遇到过。前天在图书馆,我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宽檐帽,手里拿着一本《无人生还》,他说他是法官,要审判这个世界的罪人。我和他打了一架,他的速度很快,差点杀了我。”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就是她第一次在窗外看到的“它”!原来“它”不止会出现,还会主动攻击正常的人,甚至有很强的战斗力。 “看来,不同小说世界的角色,都在这个世界里活动。”许念皱起眉头,“悬疑小说的角色负责制造混乱,末日小说的角色负责生存……那会不会还有其他类型的小说角色?比如科幻小说里的外星人,或者玄幻小说里的修仙者?” 这个猜测让三人都沉默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世界的混乱,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就在这时,工厂的铁门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发出“哐当”的巨响。紧接着,是更多的撞击声,还有“它们”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陆沉立刻站起来,握紧消防斧:“是‘它们’找到了这里,数量不少。” 苏晚和许念也拿起武器,警惕地看着大门。灯光下,她们能看到铁门被撞得变形,缝隙越来越大,外面的嘶吼声也越来越清晰。 “准备战斗。”许念的眼神变得坚定,“这是我们在基地的第一场战斗,不能输。” 苏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她看着许念和陆沉的背影,突然觉得,即使这个世界再混乱,只要还有同伴在身边,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群“它们”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苏晚认出,那是她之前在学校门口看到的、像《东方快车谋杀案》里女伯爵的“它”。此刻,这个“它”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嘴角还沾着血渍,显然已经杀了不少人。 “清理开始。”许念的声音冰冷,举起斧头,朝着最前面的“它”冲了过去。陆沉紧随其后,消防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苏晚也咬了咬牙,跟在他们身后,挥舞着木棍,砸向靠近她的“它”。 工厂里响起了武器碰撞的声音、“它们”的嘶吼声,还有鲜血滴落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三个身影在混乱中战斗,像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孤勇者,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这个逐渐失控的世界。 苏晚不知道这场战斗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下一个遇到的“它”会有什么能力。但她知道,只要她还能握紧手里的木棍,还能和许念、陆沉一起战斗,就不会放弃寻找真相,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战斗还在继续,而这个被小说世界入侵的现实,才刚刚揭开它恐怖的面纱。 第2章 符纸的微光 工厂里的嘶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苏晚的木棍已经沾了三层暗红的血污,手臂酸麻得像是灌了铅,每一次挥舞都要调动全身的力气。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伯爵”动作极快,水果刀在昏黄灯光下划出冷亮的弧线,许念的斧头几次堪堪挡住刀刃,斧柄上已经崩出了细小的缺口。 陆沉的消防斧始终锁定着“女伯爵”的要害,他的身法如猎豹般敏捷,每一次闪避都能精准避开攻击,同时还能腾出间隙掩护苏晚和许念。但“女伯爵”显然是高等级的“它”,皮肤比普通“它”坚硬数倍,消防斧砍在它肩膀上,只留下一道浅痕,连血都没渗出多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念的声音带着喘息,斧头再次与水果刀相撞,震得她虎口发麻,“它的自愈速度太快,我们耗不过它!” 苏晚的目光扫过“女伯爵”扭曲的脸,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之前在旧书店附近遇到的那个穿灰布道袍的老人,临走前塞给她的那叠符纸!老人当时只说“若遇诡事,此纸可解燃眉之急”,她当时只当是江湖术士的胡话,随手塞进了背包深处,竟忘了这回事。 “等等!我有东西或许能用!”苏晚猛地喊出声,一边侧身躲开“女伯爵”扫来的手臂,一边快速后退两步,“是符纸,之前一个大师给的,说能对付怪事,陆沉你身法快,等会儿我递给你,你贴到它身上!” 许念闻言,立刻调整招式,将斧头横在身前,硬生生扛住“女伯爵”的猛攻:“我来牵制它!苏晚你快点!”陆沉也瞬间领会,脚步一错,绕到“女伯爵”侧面,消防斧的斧刃贴着它的腰侧划过,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苏晚的手指在背包里疯狂翻找,帆布背包的夹层里塞满了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瓶,她的指尖划过一片粗糙的黄纸,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她抽出那叠叠得整齐的符纸,指尖触到符纸上凸起的朱砂纹路,竟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热。 “陆沉!接着!”苏晚手腕一扬,将最上面那张符纸朝陆沉掷去。陆沉眼疾手快,左手凌空接住符纸,右手消防斧猛地劈向“女伯爵”的膝盖,逼得它重心不稳,弯腰的瞬间,陆沉身形如箭般窜上前,左手死死按住“女伯爵”的后背,将符纸精准地贴在了它的后心处。 符纸刚一接触“女伯爵”的衣服,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像是有团小火苗在符纸上燃烧起来。“女伯爵”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嘶吼,身体猛地僵住,原本挥舞的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它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紧绷着,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扭动,却始终无法挣脱符纸的束缚。 “有效!”许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沉了下去,“但这效果肯定不持久,我们得立刻走!”她太清楚高等级“它”的韧性,之前遇到的那个杀了十多人的“它”,就算断了腿也能爬着追人,这符纸的定身术撑不了多久。 苏晚立刻点头,抓起地上的背包甩到肩上:“工厂后面有个小门,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陆沉已经收回消防斧,目光扫过被定在原地的“女伯爵”,又快速看向厂房角落——那里还有三具被他们暂时打晕的“它”,此刻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手指开始微微抽搐。 “走!”陆沉率先朝着工厂后门跑去,苏晚和许念紧随其后。穿过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厂房时,苏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女伯爵”身上的符纸金光已经淡了不少,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身体开始轻微晃动,显然正在挣脱束缚。 后门的铁锁早就锈死了,陆沉二话不说,消防斧直接劈在锁芯上,“哐当”一声,铁锁应声落地。三人冲出后门,外面是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条通往镇外的土路。 “跑!别回头!”许念拉着苏晚的手腕,脚步不停。夜风带着荒草的腥味吹在脸上,苏晚能听到身后传来“女伯爵”冲破厂房的嘶吼声,还有更多“它”苏醒后的混乱叫喊,那些声音像追魂的锁链,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一口气跑了将近半小时,直到工厂的轮廓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敢放慢脚步,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喘息。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周围只有虫鸣和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陆沉先缓过劲来,他靠在树干上,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苏晚,那符纸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大师’,具体是什么人?” 苏晚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大概是混乱开始前三天,我在旧书店旁边的巷子里遇到他的。穿灰布道袍,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个罗盘,看起来像个道士。他看到我就说‘姑娘印堂带煞,近日必有诡事缠身’,我本来不想理他,他却塞给我这叠符纸,说‘若遇被小说角色附身之物,此纸可定身片刻,若想寻根源,可往城西破庙去’,说完就走了,我当时只当是骗子,没放在心上。” 许念皱起眉头,从苏晚手里接过一张符纸,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朱砂纹路:“这符纸的纹路很奇怪,不是常见的护身符图案,倒像是某种……封印类的符咒。而且能定住高等级的‘它’,说明那个大师肯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陆沉沉默着,手指敲击着消防斧的斧柄,眼神沉了下去:“城西破庙……我昨天清理镇西街道的时候去过那里,破庙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那些符号和符纸上的纹路有点像。” 苏晚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那个大师可能在破庙里留下了线索?” “不一定。”陆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谨慎,“也可能是陷阱。这个世界连小说角色都能跑出来,谁知道那个大师是不是‘它们’的同伙?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某个小说里的角色——比如玄幻小说里的道士,故意给我们符纸,引我们去破庙。” 许念认同地点头:“现在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过这符纸确实救了我们一命,至少说明那个大师暂时没有恶意。而且我们现在需要线索,城西破庙或许是个突破口——总比漫无目的地找基地强。”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符纸。她想起那个道士当时的眼神,平静得不像普通人,没有恐惧,也没有贪婪,倒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如果破庙真的有线索,或许能弄清楚,为什么小说世界会入侵现实,为什么“它们”会不断进化,还有……她和许念的记忆,会不会也像陆沉一样,被小说角色的记忆覆盖。 夜色渐深,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它”的嘶吼,提醒着他们危险从未远离。陆沉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先找个临时落脚点,今晚不能再赶路了。明天天亮后,我们去城西破庙看看——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一旦有不对劲,立刻撤离。” 苏晚和许念同时点头。三人整理好武器和背包,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加油站走去。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三根紧紧缠绕的藤蔓,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彼此支撑着,朝着未知的真相一步步靠近。 废弃加油站的玻璃早就被砸得稀碎,加油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地上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加油小票,还有一个被踩扁的易拉罐。陆沉先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一根捡来的树枝,举着火焰走进加油站的便利店。 便利店的货架大多空了,只有最里面的货架上还剩下几包过期的饼干和两瓶矿泉水。陆沉用树枝拨了拨货架后面的阴影,确认没有“它”藏在里面,才回头对苏晚和许念招手:“进来吧,暂时安全。” 苏晚走进便利店,目光扫过墙上的日历——日期停留在混乱开始的前一天,上面用红笔圈着“进货”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日历,突然注意到日历下方有一行浅浅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它们在看,从书里看。” “许念,你看这个。”苏晚立刻叫住许念,指着日历上的刻痕。许念凑过来,借着火焰的光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从书里看’……难道这些‘它’的意识,还和原本的小说有关联?” 陆沉也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手指在刻痕上摸了摸,又看了看便利店的门窗:“这刻痕很新,应该是混乱开始后有人留下的。而且这个人很谨慎,刻痕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说明他当时可能在躲避‘它’,或者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苏晚的心跳快了几分:“会不会是其他幸存者?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知道更多信息。” “可能性不大。”陆沉摇了摇头,站起身,“你看地上的脚印,只有我们三个的。而且便利店的后门是开着的,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说不定已经遇到了危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行字倒是提醒了我们——之前遇到的‘它’,行为都和对应小说里的角色有关,‘女伯爵’像《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凶手一样偏执,书店老板还在念叨‘上架书籍’,这说明它们的意识没有完全脱离小说设定。” 许念从背包里拿出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翻到扉页,上面还留着许念之前拍灰尘时蹭上的黑印:“如果‘它’的意识和小说绑定,那是不是可以通过小说内容,预判它们的行为?比如我们提前看《东方快车谋杀案》,就能知道‘女伯爵’的攻击习惯?” 这个猜测让苏晚眼前一亮,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可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哪个小说的角色。而且现在大部分书店都被烧了,想找小说根本不可能——除非我们能找到那个给我符纸的大师,他说不定有办法。” 三人沉默下来,火焰渐渐变小,树枝发出“噼啪”的轻响。苏晚拿出那叠符纸,放在膝盖上一张张数着,一共还有七张,每张符纸上的朱砂纹路都一模一样,只是边缘有些磨损。她突然注意到,最下面那张符纸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墨字——“镜”。 “你们看这个。”苏晚把符纸递给陆沉和许念,“这个‘镜’字,会不会和我们之前遇到的怪事有关?比如‘镜中絮语’,难道这一切和镜子有关?” 陆沉盯着“镜”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什么:“我在破庙里看到的符号,其中一个就是圆形的,里面画着一道竖线,像个简化的镜子。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那个符号和这个‘镜’字,说不定是同一个线索。” 许念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封面,眼神锐利:“如果把线索串起来,应该是这样——大师给的符纸能对付‘它’,符纸上有‘镜’字;破庙里有类似镜子的符号;‘它’是小说角色入侵现实的产物。那会不会,‘镜子’就是连接现实和小说世界的通道?” 这个猜测让空气瞬间凝固。苏晚想起混乱开始那天,她在旧书店里看到的那面铜镜,当时镜中的自己表情扭曲,还说了一句不属于她的话。难道就是那面铜镜,打开了现实和小说世界的通道? “明天去破庙的时候,我们得仔细找那个镜子符号。”陆沉把符纸还给苏晚,语气凝重,“另外,我们得再找些武器和食物——符纸只有七张,用完就没了,我们不能只靠它。” 苏晚把符纸小心地塞进背包夹层,点了点头:“加油站的仓库里说不定有东西,比如铁链或者扳手,我们可以去看看。” 三人分工合作,陆沉拿着消防斧守在便利店门口,苏晚和许念则去仓库翻找。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轮胎和机油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许念在一个木箱里找到了两根手腕粗的铁链,还有一把生锈的撬棍;苏晚则在角落的货架上,发现了半箱未开封的压缩饼干和几瓶密封的运动饮料。 “收获不错。”许念把铁链递给苏晚,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轻松,“有了铁链,下次遇到‘它’,可以先缠住它的腿,再用斧头攻击。” 苏晚接过铁链,刚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谁在那里?” 两人立刻拿着武器冲出去,只见便利店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生,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沾着血污,手里紧紧攥着一本破旧的《小王子》,眼神里满是恐惧,看到苏晚三人,身体忍不住发抖。 “你是……正常的?”苏晚慢慢走上前,语气尽量温和——她怕吓到这个女生,毕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能遇到正常的幸存者太难了。 女生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叫林晓,是镇上中学的学生……我爸妈变成了‘它们’,我跑出来三天了,一直躲在垃圾桶后面,刚才听到你们说话,才敢出来……” 陆沉的目光扫过林晓手里的《小王子》,又看了看她的鞋子——她的运动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裤脚却很干净,不像是躲在垃圾桶后面三天的样子。他没有立刻戳穿,只是语气平淡地问:“你知道城西破庙怎么走吗?” 林晓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点头:“知道!我家就住在破庙附近,我经常去那里玩……不过那里有很多‘它们’,之前我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被‘它们’围在庙里,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 苏晚心里一紧:“穿黑衣服的人?是不是穿风衣、戴宽檐帽?” 林晓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就是他!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好像是……《无人生还》?” 那正是苏晚和许念之前遇到的悬疑小说角色!他竟然也去过破庙,还被“它们”围攻?苏晚刚要追问,陆沉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林晓说:“既然你知道路,明天就跟我们一起去破庙吧——路上有个伴,也安全些。” 林晓的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表情:“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听话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夜深了,三人一坐靠在便利店的墙角休息。苏晚悄悄拉了拉陆沉的衣角,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林晓有问题?” 陆沉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她的话有破绽——躲在垃圾桶后面三天,身上不可能只有这点血污,而且她的《小王子》虽然破旧,却没有沾到一点灰尘,像是刚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另外,她提到穿黑衣服的人时,眼神太冷静了,不像是害怕,更像是……在故意引导我们去破庙。” 许念也凑过来,语气严肃:“不管她是真的幸存者,还是‘它们’的诱饵,我们都要小心。明天去破庙的路上,多盯着她点——如果她有异常,立刻动手。” 苏晚看向蜷缩在角落的林晓,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王子》,月光照在她脸上,看不清表情。苏晚握紧了手里的铁链,心里明白,在这个被小说世界入侵的现实里,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每一个遇到的人,都可能是通往真相的钥匙,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夜色更浓了,远处的嘶吼声渐渐平息,仿佛连“它们”也在夜色中蛰伏。但苏晚三人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明天去往城西破庙的路,注定不会平静,而那个隐藏在符纸、符号和小说背后的真相,也即将在他们面前,揭开更恐怖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