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黄泉》 第1章 第 1 章 急诊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几乎能蒸发掉空气里最后一点水分。楚昭的指尖还残留着第三次心脏按压时留下的、橡胶手套也隔绝不了的冰冷触感——那年轻男人胸膛的骨骼在她全力施压下发出过轻微的呻吟,最后归于一片沉寂的死肉。监护仪上那条平直延伸的绿线,像一根勒进她视神经里的弦。 “抢救无效,死亡时间,凌晨零点十七分。”喉头滚动了一下,吐出的字眼干涩得刮擦着气管。这不是今晚的第一个,而是短短两小时内的第三个。离奇的心跳骤停,没有任何预兆,抢救措施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无形无质却沉重粘腻的东西,压在每个人的肩头,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她脱下沾了汗水和不知名污渍的手套,动作一丝不苟,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强迫症让她反复检查着抢救器械的归位,仿佛只要它们排列得足够精准,就能对抗这无序的死亡。 太安静了。除了仪器的低鸣和同事们刻意放低的脚步声,连病人哀嚎的背景音都消失了。楚昭拧紧了眉,这不符合急诊的规律,一种源于职业本能的尖锐直觉在心底无声尖叫: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对劲了。 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整个世界毫无征兆地褪去了所有颜色。头顶惨白的光、墙壁冰冷的灰、同事蓝色的刷手衣、地砖的反光……一切都被彻底漂白,化为令人窒息的、纯粹的黑白胶片。绝对的寂静吞噬了一切声响。紧接着,视野中央猛地跳出一个巨大、扭曲、散发着不祥暗红的倒悬沙漏。 猩红的数字在沙漏下方狰狞跳动:【00:05:00】。 时间被具象化为冰冷的倒数。 【检测到异常认知波动…符合‘黄泉’系统征召标准…】 【目标锁定:楚昭(原生编号:0012973)】 【空间迁跃程序启动…3…2…1…】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狠狠向下一拽!失重感混合着被撕裂的眩晕瞬间攫获了她。眼前最后看到的,是墙壁上飞速褪色的“抢救室”标识牌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信号不良般闪烁的雪花状乱码印记,一闪即逝。 再睁开眼,刺鼻的霉味、陈腐的尘埃味和一种廉价香烛燃烧后的呛人烟气混合着,粗暴地灌满鼻腔。脚下是冰冷、凹凸不平的青砖。阴冷的气息如同浸透了冰水的蛇,顺着脚踝盘旋而上,钻入骨髓。 她站在一个旧式天井的中央。头顶是一方狭窄、昏沉的夜空,几颗惨淡的星子有气无力地嵌在上面。四周是两层高的木质回廊,雕花的窗棂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大半糊着褪色的白纸,有些已经破损,像一只只窥视的盲眼。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肉眼可见的微尘,打着旋儿,无声无息。 身边还有另外十几个人,如同楚昭一样,带着惊恐和茫然,被突然抛入这个诡异的空间。穿着现代服饰的男女,脸上残留着睡梦被打断的惊惶,或者工作间隙被打断的恼怒,此刻都被巨大的恐惧覆盖。压抑的啜泣、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欢迎来到‘黄泉’。】 那个冰冷的、毫无情感起伏的合成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副本名称:阴缘线。】 【模式:新手试炼。】 【任务:存活七天(7/7)。奖励:黄泉通宝*100;失败惩罚:无】 【身份载入中……】 【参与者:楚昭。身份分配:冲喜新娘-李秀娥。】 “冲喜新娘?”楚昭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窜上头顶。这绝不是个好角色呀。 话音未落,她身上那套急诊的蓝色刷手服如同被点燃的纸片般瞬间分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冰凉的触感强行包裹了她的身体——一件大红色的、绣着百子献福图案的丝绸嫁衣,带着浓重的樟脑和旧木头味道,死死裹住了她。头上被压下一顶繁复精美的珠冠,流苏垂落,遮住了部分的视线。更让她心惊的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喉咙,迫使她僵硬地、一步步走向天井前方那间唯一灯火通明、门窗上贴着巨大“囍”字的堂屋。 吱呀—— 沉重的木门自动向内打开,一股更浓郁的、混杂着腐坏甜香的阴风扑面而来。堂屋内点满了手臂粗的惨白蜡烛,烛火摇曳,将一切物件都拉扯出长长的、跳动的影子。正中央,一张披着暗红桌围的八仙桌上,供奉着两支快要燃尽的龙凤喜烛。烛泪如同凝固的血,堆积在烛台下。桌后,两把太师椅空着,椅子上搭着两件叠放整齐、颜色暗沉如血的绸缎长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和压抑的死气。 宾客?一个都没有。偌大的厅堂,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轻响,以及楚昭自己清晰得如同擂鼓的心跳。 “吉时已到——新人谒拜高堂——” 一个极其尖细、如同用指甲刮擦着玻璃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死寂中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楚昭身不由己的走向大堂正中,透过珠帘,可以瞧见周遭影影绰绰的出现诸多人影,正中的两把交椅上有模糊的影子浮现。 一股突然出现的大力压在她的上半身上,就要让她躬身行礼。就在此刻: 唰! 一道鲜艳如血的绸缎,毫无征兆地从堂屋深处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快得如同闪电,带着透骨的阴寒和浓烈的怨毒,精准无比地缠上了楚昭纤细的脖颈!冰冷、滑腻、带着尸骸般的腐朽气息瞬间勒紧!巨大的力量猛然爆发,将她整个人凌空提起! 窒息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烙穿了她的意识。视野边缘疯狂地涌上浓重的黑雾,迅速吞噬着仅存的光亮。耳边只剩下自己颈骨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警告!试炼者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初始技能载入中。。。。。。】 【检测到生死临界点……特殊天赋混沌适应性’激活……】 【初始技能变异中。。。。。。】 【技能载入:‘鬼瞳·改’。】 【‘鬼瞳·改:你将获得新的视野,看到世界被名为俗世的幕布遮盖下的真实。(做为代价,你将一步步坠入深渊)】。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审判词。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猛地从楚昭的双眼深处炸开!仿佛有滚烫的岩浆被强行灌入!眼球灼痛得几乎要爆裂! 就在这濒临意识彻底湮灭的边缘,那死死缠绕着她、正在夺走她生命与视野的红绸带,其外形在她被强行改造的眼中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色彩! 不属于人间应有的诡异色彩! 那条致命的红绸,不再是单一的鲜红。它本身是由无数层层叠叠、如同蛛网般纠缠的绝望漆黑、污浊暗黄和怨毒猩红的“线”编织而成!这些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负面气息,扭曲蠕动着。而勒紧她脖颈的位置,那些“线”正疯狂地汲取着某种从她体内逸散出的、带着微弱生机的乳白色光晕! 更惊悚的是绸带的源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阴影里。 一个穿着同样大红嫁衣的“人形”轮廓,勉强悬浮在那里。构成它身上嫁衣的,是一团浓稠得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怨气,此刻正剧烈地翻滚沸腾着。在这团翻滚的血红之中,代表着吉祥如下的纹路之下,翻涌着着无数细碎的肢体碎片虚影:折断的青白肋骨、带着淤痕的脖颈、乌青的眼球……它们如同被随意镶嵌在调色盘里的浓稠颜料,随着怨气的翻涌而时隐时现,冲击着外层的嫁衣图纹。 一张扭曲模糊、五官不停变换模样的脸孔在隐隐中痛苦地挣扎扭动,空洞的眼眶位置,不断渗出粘稠的、墨汁般的黑色液体。 无数条细密的、同样由惨绿、暗黄和漆黑怨气构成的诡异“丝线”,从这恐怖脸庞上延伸出来,一部分聚拢在一起演化成着勒住楚昭的红绸,更多的则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深深扎根渗透进这座古宅的墙壁、地板乃至虚无的空气里,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什么。 这是什么鬼东西!?是之前的冲喜新娘嘛?看这样子,她不像是一个人,反而像是由一堆肢解的残躯强行缝合出的聚合体? 这恐怖的死亡色彩图景冲击着楚昭濒临崩溃的神经。 “呃……”喉骨发出濒死的呻吟,肺里的空气已经彻底榨干。但就在这绝对的绝望深渊,一种被训练到刻入骨髓的本能,如同黑暗中唯一迸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意识深处——冷静!解剖结构!那些怨气构成的线条…那些怨气构成鞭索般的线条……它们的纠缠方式,它们的节点分布! 那分明是她闭着眼睛都能在手术台上精准完成的缝合线走向!锁边结!缠绕的环扣!每一个能量汇聚点,每一个关键的受力节点,都清晰无比地暴露在她这双被诅咒却又赋予她唯一生机的鬼瞳之下! 剪刀!我需要剪刀! 求生的意志超越了窒息的痛苦,让她的右手爆发出仅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下探去!嫁衣宽大繁杂的袖口内,急诊医生随身携带工具的强迫症习惯,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指尖触到了熟悉的冰凉坚硬——她常年放在口袋里的那把小巧、锋利的手术剪! 握住它!仿佛握住最后的希望! 视野已经被阴影和斑驳线条占据大半,勒紧脖子的红绸绞索般收缩。楚昭凭着鬼瞳锁定的那些色彩线条节点,哪怕被锋刃割破手指,鲜血淋漓,凭着无数次缝合、剪线练就的肌肉记忆,凭着最后一点燃烧生命换来的力气,将冰冷的剪刀尖端,狠狠刺入色彩交织中最核心、最脆弱、代表着“线结死扣”的节点——一片剧烈闪烁的惨绿与暗黄交汇处!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折断的脆响。 那坚韧异常、带着无穷怨毒力量的红绸怨气线,在手术剪精确无误的切割下,应声而断! “嗬——!” 如同破开水面的窒息者,冰冷的空气猛然倒灌进楚昭几乎完全瘪塌的肺叶!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膝盖和手肘传来剧痛。 “呃……咳咳咳!”她蜷缩着身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被砂纸磨过的痛楚。新鲜的空气涌入,视野中的黑斑和诡异的色彩视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鬼瞳带来的灼痛也缓解了大半,世界恢复了它原本苍白单调的轮廓。 活下来了! 然而,脖颈被勒断绳索的轻松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一种新的、完全不同的恐怖触感瞬间取代了先前的压迫! 湿滑、冰冷、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蠕动感,如同一条刚从泥沼里爬出的水蛭,一圈一圈,紧紧地箍在了她刚刚被解放出来的脖子上! 楚昭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不是绳索! 那是一片密密麻麻、柔软黏腻、带着细小颗粒凸起的……藤环! 细密的芽点紧密地簇拥在一起,水生植物一般的触感,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构成了一个冰冷湿滑的项圈,牢牢箍在她纤细的脖颈皮肤上。 【支线线剧情触发:梦魇低语。(7/7)】 (你见识了祭品们的最后残象,也将体会到她们的痛苦。无法被化解的执念与怨恨将化作枷锁,直至你替她们解脱后。任务成功,你将收获亡者最后的馈赠,失败,无惩罚。)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残酷。 就在楚昭被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和心理双重恶心感攫住的同时,那些紧紧贴着她颈部动脉的柔软芽点,开始极其轻微又急促地颤动起来! 细碎、模糊、如同无数指甲在粗糙木板缝隙里快速刮擦的声音,汇聚成一片令人牙酸的、意义不明的低语浪潮,直接在她耳道深处响起!它们彼此摩擦、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 楚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将全部的注意力聚焦在捕捉这混乱噪音中可能存在的规律和音节。 “……嘶……别信……嘶嘶……别信……他们都是骗子……” “……石头……水……好暗……好痛……好痛……爹……救我……” “……锁着……嘶……跑不了了……跑不了了……嘶……妈……” “……七日……都要死……嘶嘶……你也一样……” “……锁魂……钥匙……嘶……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混乱的低语如同冰冷滑腻的蛇,缠绕着她的听觉神经。其中,“井”、“锁着”、爹娘”、“痛”、“七日”、“死”、“假的”这几个词,如同黑暗中的星火,反复闪烁,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与绝望,狠狠地钉入她的脑海。与此同时,冰冷与痛苦在她全身爆发,楚昭在晕厥前只想骂娘。这一波接一波的折磨,谁能顶的住呀。 第3章 第 3 章 阴暗的井下,刺骨的冰冷从胸口的裂隙涌入,被折断的四肢无力的在水波中划动,她要活下去。我已经和阿喜约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明明只要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能凑够路费远走高飞了,为什么?!为什么?!阿爹,你为什么要骗我!?(因为阿弟走丢了王家的牛。) 锁魂……井?钥匙?七日?假的?骗局? 楚昭的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从地上爬起,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颈部冰冷粘腻的触感,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座阴森诡异的婚堂。 昏暗的厅堂内,烛火依旧摇曳,空荡荡的太师椅如同蛰伏的巨兽,原本影影绰绰出现的那些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堂屋的侧后方,连接着两条通往深不见底黑暗的回廊。上面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却照不穿那层浓重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回廊的阴影中传来。 一个穿着粗布灰衣、身形佝偻、脸上布满深刻褶皱的老木匠,提着个簸箕里面放着一堆碎木头,手上拿着一块七巧板,像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般,步履蹒跚地挪了出来。他低着头,浑浊的眼珠似乎完全没有焦距,只是机械地将一块块碎木头,仔细地撒在通向侧院的一条小径上。动作僵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 经过楚昭身边时,一阵微弱得几乎被老屋腐朽气息掩盖的檀香味飘过。老木匠的脚步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埋得更深的浑浊眼珠,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楚昭那对令人毛骨悚然,布满裂纹的眼眸。 “诶,作孽呀,这群畜生。你这女娃儿好厚的阴德,挨过这劫,后福不小。熬住七天不要出这宅子,等到最后一天子时过了,门户一开,不要回头赶紧走。记住,想要活下去在这七天里,无论什么人问你话,你都不要回答。食水的话,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有存着的大饼和一缸水,你自己去取用。” 一声叹息,他枯枝般的手指,似乎不经意般从那堆木块中抓起一四根木钉,围着楚昭掷落。随后,手中飞快变幻,七巧板成了一柄长刀,对着楚昭头顶与两肩虚虚一划。而后看也不看,朝着厅堂外的天井走去。 那些洒落的木块,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楚昭脚边的阴影里,死死的将一根根丝线定住。 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发动技能鬼瞳。 耳边似乎听到了丝线崩紧的声音,在她的眼中,原本围绕着她的无数丝线虽然被剪断了节点,但依旧密密麻麻围着,想要重新编织成网罩住她。而此刻在老木匠一番施为后,那些丝线纷纷断开,除了两根粗壮的血线还死死的系在她脖颈和脚腕上。 她毫不犹豫地俯身,飞快地将那些木钉攥入手心。 触感坚硬、沉实,犹如金属一般的质地。 拿近了之后,能感受到上面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和极淡的、几乎被霉味掩盖的檀香。这绝不是普通木头的质感! 她紧紧攥着这片冰冷的木钉,目光投向木匠蹒跚走向的方向——侧院深处那被刻意忽略的角落。那里,在几丛枯萎的杂草和堆积的破败杂物后面,一块轻薄的八卦形状青石板,严丝合缝的压在一个古旧的井口上。 石板表面生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遮住了下面模糊的、被岁月侵蚀的刻痕。 还未等她瞧见老木匠走入那坨阴影中,准备什么布置时。脖子上冰冷的藤环猛地向内一缩,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细微的蠕动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动脉搏动,那些混乱不堪的低语又一次在她耳蜗深处掀起令人作呕的浪潮: “……锁魂……嘶嘶……钥匙……假的……” “……痛……姐姐……救不了……” “……镇不住……嘶……都得死……” 梦魇低语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着她的听觉。冰冷的藤环紧紧箍着脖颈,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带来生理性的强烈不适。楚昭强迫自己忽略这噩梦般的感受,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掌心里那片冰冷、沉实的木块上。指尖划过木钉边缘,感受着历经岁月沉淀、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硬木纹理,心下一横,将木钉别在项圈与脖颈之中。 檀香的气息微乎其微,却顽固地穿透了古宅无处不在的霉味和腐朽腥臭的封锁,像一根细若游丝的线,散发着丝丝灼热,在混乱的呓语中给她带来了一丝清明。藤环“梦魇低语”似乎知道无法强迫她,在木钉阻隔下,安静了下来,重新松开。但楚昭未曾取下这些木钉,反而从嫁衣下抽出丝线,旋转着藤环,将木钉尖端朝外与藤环固定在一起,做成了个颇有朋克气息的项圈。 抬眼再看,老木匠佝偻的身影早已越过天井,消失在通往侧院的昏暗回廊尽头,像一滴水融入墨池,无声无息。残存的几缕微弱檀香气息,也被更浓重的阴冷和尘埃味彻底吞噬。 楚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霉菌的味道刺入肺腑,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被强行按捺下去几分。 她试着脱下嫁衣与凤冠,却发现衣服布料跟她的皮肤死死的黏在一起,除了袖扣与前襟可以有限度的活动外,其他部分的无论使了多大劲儿,只能弄疼她自己。叹了口气,楚昭重新打起精神。随后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投向侧院深处那个被遗忘的角落——压在井口的那块厚重青石板。 她没有立刻冲向那口明显有问题的水井。 新手试炼,存活七日…… 刚一进入就吃了一波猛烈攻击,要不是她的天赋发生作用依靠鬼瞳的洞察力与随身带的手术剪,早就直接玩完了。结果顶住了第一波攻击后,没有奖励,反而马上触发了下一步任务。脖子上还多了个会说话的催命藤环,如此看来这个黄泉空间还真是严酷。 这绝不是结束。 目光再次扫过空寂诡异的婚堂。 摇曳的烛火将太师椅的影子拉得如同扭曲的鬼爪,投射在对面墙壁上。墙壁上贴着鲜艳的大红“囍”字,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淤血般的暗沉色泽。大堂正中的供桌上密密麻麻摆着尺许高的神位,香炉上插着五根线香,再前面则放着三碟子贡品与一个酒壶。 走近一看,乃是一碟时令水果、一碟糕点还有一碟酥肉。至于酒壶,她上手摇了摇,里面还有大半壶的酒水。 这样式不像是举办中式婚礼的礼堂,倒是与南方的家族祠堂有几分相似。 “婚礼大堂不可能只有新娘,最重要人物应该还有新郎。这个世界叫做阴缘线,而我则扮演冲喜新娘,既然要冲喜,那么新郎就应该还没有死去,不然我就该叫冥婚新娘了。奇怪的是,她在被袭击前,确认没有发现新郎的身影。” 藤环的低语碎片在她脑海中翻滚,“锁链……假的……水井……痛苦……”这些关键字无疑揭示了冲喜新娘的下场,被锁之后投入井中活活溺死。姑且不说这些新娘子从哪儿来,不外乎威逼强迫利诱欺骗,但既然要冲喜就得有一个久病的丈夫在等着她,所以在婚礼完成前,她应该不会被夫家人杀死。 而她受到攻击是在那声宣布敬拜高堂的诡异声音后。也就是说那些冲喜新娘化作的怨灵不愿意看到她完成婚礼。与之相反,老木匠就是要来保障婚礼顺利进行的??? 也不对,如果要保障婚礼顺利完成,他应该早点过来,施展手段阻止新娘怨灵的。以她的判断,这个诡异的老木匠应该是有底气阻止对方的。没看到他留下的木钉和施展的法器很轻易就破解了鬼新娘的这些丝线了嘛。如果按照正常推断,我一个弱女子被鬼新娘袭击后只有死路一条,他那时候过来只能是给我收尸了。 “所以说,老木匠是过来给我处理我的尸体,比如说加些手段丢进井里面去跟那些前辈作伴。可从他说的话判断,他明显是不同意搞冲喜新娘这种事的。但迫于无奈又只能帮着处置尸体?? 信息不足,无法推断老木匠的动机。但是起码可以知道这宅子里存在的三股力量,一股要让我完成婚礼仪式,一股是鬼新娘要杀死我,最后一股老木匠暂时未知,但起码没有主动加害的恶意,还给出了存疑的逃脱建议。” 而他留下的那些特殊的木钉也是破局关键!它能对抗鬼新娘的那些怨气丝线,如果使用鬼瞳技能的话,说不定能够彻底解决那些丝线。 而地上这些散落的木块应该也有大用。老木匠看似麻木,眼神浑浊,却在机械撒落这些木块时,精准地将庭院中密密麻麻的惨绿丝线给控制住了。是镇压的阵法还是某种诡异仪式的组成部分?所以她还不能动用这些散落的木块,起码要在她再了解更多信息之后。 “而生存七日,是否也是黄泉空间提供的暗示呢?比如说会有七波攻击,这也与老木匠提到的在老宅里待七天……” 随着她走出大堂,靠近古井周围,观察老木匠洒落的木块布置。颈上的藤环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蠕动,伴随着几句模糊的嘶语,而后在木钉一阵发热后,跟死鱼一般停下了变化 “……都要死……” 另一头,在楚昭遭遇了鬼新娘的袭击挣扎求生时,大宅院所在的双溪镇内外,十几个穿着不同的居民,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大变。 第4章 第 4 章 【身份载入中……】 【参与者:任戴福。身份分配:扎纸铺学徒-张大方。】 “扎纸铺学徒?什么鬼玩意儿。我只是玩个游戏而已,要不要这么逼真呀。”任戴福口中喃喃。 话音落下,他原本穿着的哆啦A梦卡通睡衣上下变幻,光影变动间一套灰褐色麻布衣服披在了身上,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一起被丢进这阴森老宅的同伴们,眼前就是一黑。 直到一股浓烈的浆糊味合着汉酸味从鼻腔钻进来,死死裹住了他。 “又偷懒,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来!”头上吃了个爆栗子,任戴福吃痛大呼出声,顾忌着此地诡异,强忍着怒气。睁开眼,就见到一个半秃的老头,穿着青色长衫,叉着腰,黑着脸。 “养你们这些废物就是浪费粮食,要不是你爹是我姐的小叔子,我才不会要你这种榆木疙瘩。干啥啥不行,光能吃了,弄坏我多少好料子,都半年了还什么都学不会。” “今天还是给我劈竹条,熬浆糊,顺道完成扎纸花的练习。至于早饭,没有做成一朵让我满意的成品,你也就别吃了。我去李老倌家一趟谈生意,他家大人走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之前订的货。。。。。。”老头儿边说边摔下一叠草纸,开了门扬长而去。 “看来这人还不错,起码还肯教徒弟本事。”任戴福摸了摸下巴,四处打量着此地陈设,没有急着干活,反而在店里四处寻摸,看是否能找到一些文字资料,了解这个世界。 就在他隔壁,另一名进入此地的中年女人焦躁不安的洗着脸,铜盆里一片殷红。身后黑漆漆的堂屋内,一具男尸一半躺在床上,一半落在地上。一柄牛角尖刀正正插到男尸胸口,附近还有三五个半掌宽的创口,血液流了一地。 “你个臭**丝竟敢打我,从来没有人碰过我王真真半根手指,连我爸都没有打过我,弄死你,弄死你!!!”女人双目赤红,身后阴影在窗外射进的阳光下,扭曲、舞动。。。。。。 老宅,婚礼大堂内。 楚昭按照七天的量将供桌上的贡品分好,而后慢条斯理的将容易变质的水果与肉干搭配着小半壶酒送进了肚子里。吃完后,拍了拍手,将糕点掉落的酥皮拍掉,再将剩下的食水放进盖头打包的包袱内,一切准备妥当。至于老木匠所说存放在走廊尽头杂物间内的清水大饼,她还没亲眼见到,就不能列进计划内。 在厅堂交椅上略微坐了坐,半睡半醒间又被藤环吵醒,楚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恢复了体力之后,从供桌上拿了只蜡烛,准备朝着两处长廊探索。 在进食前,她刚刚越过大厅外的天井,推开大门,外面不是走廊也不是墙,只有混沌的黑暗。看来黄泉空间并不想让她离开这里,起码现在不想。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但屋内采光不好,一些阴暗的角落还得靠这蜡烛。红烛上手后,楚昭打开技能,犹豫的吹灭了另一只,这时间还有七天,即使这蜡烛看着粗大,但保不齐就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比如走廊上原本挂着的灯笼,过了一夜,等她回神时已经熄灭了小半,心疼的楚昭在厅堂两边厢房内赶紧寻找了根挂寿联的竹竿,将两侧还未烧完的灯笼给取了下来,一一吹灭,放在大厅角落,留着晚上用。 一般而言,白日里邪气较轻,这些灯笼如果是为了镇压邪气诡异的话,白天取下问题应该也不大。就是厅堂里的这两根蜡烛,她也就是害怕有什么作用,比如说压制这些看着就阴森森的神主牌位什么的,她才忍到现在。开启技能后,利用鬼瞳,紧紧盯着吹灭红烛后遍布老宅的彩色丝线变化,楚昭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有什么大变化后,方才放下心来,随后关闭了技能。 鬼瞳好用,还是负担也大。使用的时间一长,视野就会昏暗下来,那些处在边缘、五彩斑斓的色块慢慢活了过来,蠕动着、嘶吼着,带着镌刻在生灵基因底层的未知恐怖逼近了她。 这种恐惧让她不敢长时间使用鬼瞳,正如黄泉系统给出的备注一般,(做为代价,你将一步步坠入深渊)。而且用的时间一长,她的眼球就开始胀痛,更有超多信息涌入大脑造成的晕眩之感。故而,楚昭不在关键时刻并不会使用技能。 明明是白天,走廊外也是一个小小的庭院,但是天光越过院中种的一丛紫薇和数杆翠竹后,只剩下微弱的光明。咬着嘴唇,楚昭走下了庭院,手中拿着手术剪选了棵粗细合适的竹子,截了一段两米二三长下来做为竹仗。厅堂找到的竹竿太长了些,楚昭用着不顺手。手术剪虽然锋利,可又太小了些,做为武器没有多大用处。倒是这边的竹子大小粗细合适,削尖了之后用火烤一烤,做成竹枪还算有点用处。 直做到手腕发酸,楚昭脚下已经落下一堆,约莫7、8根竹枪。发现再找不到合适的材料后,楚昭审了伸懒腰,绕着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小院子梭巡。 院子内除了种着竹子和紫薇的小花圃外,东北角还砌着个鱼池,里面立着两块约莫丈许高的假山,池里还有活水,几朵枯荷在其中飘荡。随着她走进鱼池,耳边呢喃声猛地拔高。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带着痰音的咳嗽声沿着下颚直接进入脑子,震荡的楚昭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在一白。景色闪回,原本衰败的庭院好似被按下了返回键,时光倒流,残破脏污、露出墙体的庭院与厢房重新化作白墙黑瓦、朱门绮户的大家宅院。 可呈现给楚昭的景象却比荒庭更加骇人,两名健壮的中年仆妇正在鱼池边压着奋力挣扎的少女,将她的头颅反复按进鱼池水中,打湿了少女身上穿着的粉色纱裙。 “李二家的,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贱人。得了大福气给老爷做通房丫头,就该安分尽心的服侍老爷、奶奶。却不知惜福,竟然生出这种非分的念想来了。 成天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临水照花,跟勾栏里卖笑的婊子一样勾着老爷厮混,连学堂都不去了。这回老爷进不了学,就是你害的。若是再坏了老爷的身子,我就请老夫人将你这贱蹄子提脚卖了。”老妈子身后,一个佝偻着身子,生着个圆脸的老妇人,恶狠狠的说道。 两名仆妇闻言,更下了一把力,一边摁着女子的头颅,一边用力狠狠掐着少女皮肉。只等到少女无力挣扎整个人瘫在地上后,一行三人方才趾高气扬的离开。 少女有气无力的抬起头,麻木的看着天,而后惨然一笑,对着水面,将散乱的钗环重新戴好,再将衣裳锊平整。最后,毫不犹豫的翻过池壁,跃入了鱼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