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锋》 第1章 意外 【他可能正在不远处盯着我们。】 —————————————————— 昏暗街灯漏下几丝有限的光亮,忽明忽暗。这明德街区是出了名的治安漏洞之地,危楼丛立,特别是午夜,与废弃荒地并无两样。一般在八点过后便无人在街上行走了,因为这个时间点出没的不是当街混混就是潜逃在外的嫌疑人。 街道两旁角落处的垃圾桶似乎很久没有清理了,苍蝇乱窜,桶壁挂着的污油大多已经变质发黑,扩散开来,使整个街道都遍布着腥臭腐烂的异味。 街区中心矗立着的西城警院与四周形成了鲜明对比。正义光明与邪恶黑暗冲撞互斥,格外讽刺。 而建造于警院附近的盛华嘉苑小区,便在其影响下相较于那些废弃街区要好的多,起码大多数都是正常人。 不知何处的吊脚楼中断断续续传来收音机的响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滋…..近期,疑似连环杀人犯的嫌疑人潜逃在明德街区附近,请各居民...滋—保护自身安——" 收音机没了声音,街区便又陷入一片死寂—— 西城警院,依旧全楼亮灯。 “刘儿,这是从s者身上提取到的毛发证物。”一个身材苗条,戴了副黑框眼镜的警察递给他一个透明搜集袋。 “成。”接过搜集袋的又是一位干净利落的警察,果然寸头这种发型还是要安在天赋型选手上才算完美适配。 刘成干脆把手中咖啡一口闷,一手拿着搜集袋前往二楼,喃喃自语道:“又是场硬仗啊。” 二楼相较于一楼清净甚多,一楼大厅时常有人探访,办案专区与案件交流也在同一层,而二楼只有几个常年锁着闲置的办公室与痕检鉴定区。 刘成走到一扇大门面前,俯身检查了遍衣衫是否整齐,连头发也细节的向后揽了下,确保一切干净无误才轻轻敲了四下门。 “延少,s者证物找到了!” ......没有任何回应。 刘成深吸口气,似乎已经习惯,弯腰把搜集袋轻轻放在地上又朝屋内喊:“那延少我放门外了啊。” 话毕,他离开了这个安静的不像有人在此的二楼,如果不知道这是警局,再关上灯后简直堪比鬼屋,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哎呀——”刘成又一下子瘫倒转椅上向后仰头,止不住叹气:“哎……” 离这不远的一个长棕色卷发的女生发现异样,一脚借办公桌的力滑到他旁边:“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又被庭哥拒之门外了?" “哎,那可不是。”不止刘成一人,整个警院都对这个事情司空见惯——在延少闭关工作期间谁也不能进屋,这是铁律。 “啧啧,我都没感受过。”那女生在垫在腿上的本子上写着什么,感叹道。 “谁让你大名鼎鼎的林诺女士是跟着延少这种大人物出席案发现场的人呢。”刘成夸大其词的说。 “我就一痕检员,平时干干杂活罢了,哪有刘哥您厉害啊。”林诺翻个白眼阴阳怪气。 俩人和气不过三句话,原来是真的。 黑框眼镜从饮水机旁磨了杯咖啡缓缓走到二人身边,加入了聊天队伍:“但你们别说,整个西城,不对,整个靖海我就佩服延少,”由于左手举着咖啡,他便卖力的用右手在空中瞎乱划,“刚从那垃圾桶里打捞上来那么多shi块,我看着都愁,结果人一声不吭就拿着那一大袋子把门一关完事了。” 粗略算来,从他进痕检室到现在也有五个小时了吧,天都要亮了。 期间刘成灌了不下四杯咖啡,还是无济于事,奇怪道:“不应该啊,都快灌成巨人观了怎么还这么困。”他随手拿起咖啡袋一看才知道问题出在哪。 “我操过期了!我说怎么不管用——” “跟那个没关系,”一道清冷沉闷的声音传入他们耳朵中,“咖啡因通过阻断腺苷受体来减少腺苷对神经细胞的抑制作用,从而增加神经细胞的活动,使人感到清醒和精力充沛。随着长期摄入,机体可能会通过增加腺苷受体的数量或敏感性来适应咖啡因的存在,导致需要更多的咖啡因才能达到相同的刺激效果。” 林诺摇摇头笑而不语,庭哥职业病又犯咯。 “延少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真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刘成尴尬的笑。 “如果你不怕死,可以试试把咖啡豆用量增加到十袋。”延少换了种方式解释。 “呦延少出关了,怎么样啊?”黑框眼镜从三楼探案2组的地盘回来,目光下扫注意到延少手中拿着的那一大兜子shi块,是他们前不久刚从垃圾桶捞出来的。 延少庭沉默不语,气氛稍微有些尴尬,良久才问了句:“魏言,你说...假如你是凶手,什么情况下才会把shi体切成那么多块?” 他语气稍缓,一字一顿的加重尾音:“像要把那肉剁成泥一样。” 眼镜咽了口唾沫:“延少,你别...盯着我说呀,怪瘆人的。” 延少庭没有理他,凝视着那袋shi块再次沉浸在推理中自言自语。这是他又一个职业病,集中精力时经常忽略外界一切事物。 “这袋shi块还有一个特点,都是上半身的组织,不管是肉还是残骨碴,因为股骨剁不动么?毕竟是人类身上最硬的骨头,又怎么能轻易毁坏呢。” 延少脑中突然浮现出什么,将shi块袋扔在地上,大步流星走向门口,把黑色警服随手一披:“出警,去发现shi块的地方。” 刘成被这一波操作彻底搞懵了,只能尽力跟上他的思路问:“欸延少,那s者毛发呢?” “回来再说。” 初次发现shi块的地方离警院不算远,现在已是深夜,以防有小混混出没找事,四人开了两辆警车穿梭在这废旧街区。 “到了,就是这。”刘成指着其中一个黑黢一片的小胡同说。 这里垃圾桶旁的苍蝇更是多达到不正常的数目,俯身仔细看,地上甚至还有斑驳血迹,踩在上面有种粘稠的感觉,地面已经被熏的发黑。 延少从口袋取出只蓝色口罩,展开盖在挺立的山根处,一袭长发挡住些许面容,但不难看出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坯子,他将长发向上一挽,周围些许碎发垂下,露出他左眼旁那颗泪痣,点缀在那完美无瑕的建模脸上。 尽管双手戴上白色橡胶手套,但那指骨分明的凹凸感丝毫不减,修长的手指向那腥臭的垃圾桶伸去。 拉出根形似棍子的物体,眼镜打开手电,四人围蹲在旁边观察着。 “这是股骨。”延少庭丝毫没有不可思议,似乎已经料到。 “不应该啊...刚我和刘儿搜的很认真,这么大块的骨头怎么可能看不见呢?”林诺奇怪道。 此话一出,除延少以外的三人才发觉。 什么,怔在原地,眼镜有些不敢相信的补充:“除非...是在我们搜查过后才扔在这的。” 延少没有反驳,继续自顾自的说:“他一定没料到我们还会回来,并且——” 他环顾周围,四方的废楼似在向他们靠拢,势要将他们掩埋在其中,“他可能正在不远处盯着我们。” 林诺是痕检员(协助搜查证据) 刘成是随职警员(以搜查证据为主,但涉及范围较广,说白了就是什么都能干) 魏言是技术勘探员(专攻电信技术方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意外 第2章 等 【他们,破不了案。】 —————————————————— “这……”一股寒气顺着脊骨遍布全身,刘成有些心慌的向四周张望,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危楼好似步步紧逼他们四人,“怪吓人唬道的。” 林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连连叹气:“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四个人,再怎么样他也不会那么傻,况且庭哥可有枪呢。” “……咳,我才没害怕,我只是在想这么一个危险分子游荡在外,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 延少庭忽的瞟向某黑暗角落,瞳孔缩小,冷冽眼神在手电筒微光的反射下像利剑般刺向那处。 “走吧,先回警局。”延少脱下手套,被闷的有些出汗的手又重新绑了一次将要松开的长发,接着把手套攥成一团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 ———— 踏进警局,延少又如往常般拿着那股骨向二楼走去。 临走前刘成叫住他:“欸延少,那我们仨——” “待命。” “……哦,成。” 在解剖室,延少熟练的将股骨切片,在电子光镜下观察,分析作案手法,写解剖报告。 一气呵成仅用了两个小时。 延少返回一楼,手里拿着显微成像单与解剖报告。 坐在电脑旁的眼镜注意到他,瞅了眼手表,嘴里暗自嘟囔道:“两个小时零四分钟,又快了八分钟。” “延少有什么新发现?”刘成先口问。 他没有应答,沉默不语走到白板面前,板上乱做一团的线索连接着一种又一种可能,像细胞繁殖般一下子便又牵扯出好几个人。其中有几个被着重画圈涂深的人名,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 延少从一旁的办公桌上抄起一根白板笔,把之前左边列的一排人命擦掉几个,又圈画了几个人。 等了好一会才与他们坦言:“股骨微观成像显示s者生前曾被束缚双腿,且剧烈挣扎过。由骨质与股骨截面摩擦程度分析,s者年龄应为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性,而且有明显的健身行为。” “嘶——”在一旁的林诺发出疑问:“如果是这样,那仅凭嫌犯一人恐怕很难控制住一个强壮的肌肉男吧?” “除非他被下药了!”刘成一点就通,大脑灵光一现。 延少嗤笑一声,顺着说道:“在s者的残缺切片中确实发现了类似安眠药的成分。” 刘成有些不可思议,正享受在自己第一次侦探附体判断成功的喜悦中,紧接着又被延少泼了一盆冷水。 “但苯二氮类含量不足5mg。”他胳膊交叉盘在胸前,盯着白板沉思。 “额…什么意思?”刘成疑惑。 眼镜手中一行行被快速打出的代码闻声作停,把延少的话翻译出来:“正常成年人至少服用5mg苯二氮类才可能有催眠效果,但s者体内含量不足5mg。” 林诺接下话茬:“说明这只是犯人给我们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认为s者是被下药后遇害分shi的。” 眼镜又发觉不对:“就算这样又如何呢?” 咳咳—— 不知什么时候刘成又从杂物箱里倒蹬出来个侦探帽,从林诺桌上拿起架眼镜戴上,半靠在桌子上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说:“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自己的目的。” …… “眼镜还我,延少的气质你学不来。”林诺无语,上去就要抓他脸上的眼镜。 “欸别别,给给给。”刘成一秒破功。 眼镜不动声色的盯着那一串串代码:“我真觉得不对劲,延少你觉得呢?” 延少庭转过身背对他们三人,流露出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冷哼了声:“等。” ——他会主动送上门来的。 “等什么,等我们吗?”一句夹杂着嬉笑的话语从楼梯上传来,刺入四人的耳朵里。 听见这声音,三人的脸色迅速同步的阴沉下来,只有延少庭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冰块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是侦查2组的人,带头的自然是侦查2组组长李俊级,后面四个人是他的组员。 这种时候林诺必定是第一个叭叭他们的,她小声吐槽:“嘁,事越多他们越来找事,就凭那李狗子上头有点人脉便嚣张跋扈,把我们西城警院侦查1组当什么了?” 刘成每当这时必是跟着林诺打配合的,你一句我一句,东一嘴西一嘴:“来了多半没啥好事。” “别说了。”魏言小声提醒两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瞄了下身边的延少,果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魏言有时总是很佩服他——什么时候都露出一副事不关己却又胜券在握的模样。 李俊级一脸猖狂,手中拿着一张单子来回扇动,似是在炫耀什么。 “看看。”李俊级把那张纸拍在桌上,挺起胸来。 延少庭只是瞄了一眼,碰都没碰,手里依旧攥着白板笔沉默不语。 刘成见其他三人都没有出手的迹象便自己拿了过来,手劲越来越大,越来越颤抖,纸早已被揉搓的不堪。 是案件转移知情书。 “我靠李俊级你几个意思?!”刘成气不打一处来,再抬头那狗子已经瞬移到了白板面前。 “延队,”他单挑了下眉毛,眼里尽是不屑,“笔,用一下。” 延少庭只是瞪着他,手背青筋暴起,但脸上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心细的林诺看出不对,下意识想去结果白板笔,手刚伸过去的瞬间却抓空了——延少把笔朝李俊级递了过去。 李俊级冷笑了下与延少对视:“谢了。”沉默的几秒像是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战火的眼神激战,但这种事终究没有人能比得过延少,李俊级只好转眼去看白板上的线索来稍加掩饰。 三人都诧异的盯着延少,完全不明白其中的用意。虽然平常跟不上延少清奇独特的脑回路,但这次是真的离谱,这就意味着把一件只差抓犯人的大案子拱手让人了。 三人在延少后面互对眼神,挤眉弄眼。 “哦对了,”李俊级想到什么,转过身来面对四人,白板笔盖在笔身上磕的作响,“各位不回避下吗,我们2组要整理线索了。” 林诺刘成这俩急性子一听这话立刻火冒三丈,要不是魏言拦着,两人已经冲上去硬刚一顿了。 毕竟这话谁听了不着火,一楼本就是侦查1组的办案专区,一个大案子被2组抢了不说,还要在1组的地盘理线索,明摆着嘲讽啊。 “走。”延少从头到尾始终冷眼相看,把李俊级气的不行。 说完延少便向警院大门走去,两人极力控制住把眼前那几人胖揍一顿的想法跟着延少离开。 ———— “延少这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整理的线索啊,而且1组各组员和这个案子酣战几个月了先不说,毕竟都是我们的胜利果实啊,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刘成替其他组员打抱不平。 魏言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延少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先别着急了。” 听到这话,刘成微怔了下,明明自己下午才学延少用过这句话,现在就被重重打脸,总算知道为什么从不同人口中说出的话都是不一样的了。 “他们,破不了案。”延少言简意赅。 “等。”他回答众人的依旧是那个字。 第3章 初遇 【这位法医先生,你很硬气啊。】 —————————————————— “既然延少这么说了,那就静待时机吧。”魏言义无反顾的力挺。 “……成,就先这样吧。”刘成毫不费力的被说服了。 林诺来回踱步,突然提议:“要不去夜市瞧瞧,在这看着他们也是闹心。” “行啊,那延少……” 这种时候他是一定会拒绝的,热闹的场合他天生合不来,领导饭局也从来没去过,就是硬刚,单靠自身实力走到这个位置的,靖海区第一法医,侦查1组组长,几次想提拔到市局工作的第一人选。 为什么愣是生拉硬拽也没转到市局,这里面的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我不去了。”延少始终一个音调。 果不其然。 “哎呀走呗庭哥。”林诺轻轻挽起他的胳膊,却忘了他有洁癖,又赶紧松手。 “随便。”延少庭说完便朝夜市方向走去。 三人呆愣的杵在原地,四目相望。 这还是延少吗?我靠。 ———— 夜市热闹依旧,谁又敢信如此喧闹具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在九点后就犹如一座鬼城,诡异至极。 “猪脚煲好吃,买这个!”刘成一来到夜市就完全放飞自我,“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忘我的时候也不忘延少,每次看到自己中意的小吃都会下意识回头问一句:“延少这个吃吗?” 但得到的回应只有淡淡的一个摇头。 三个小时,三人就在此逛吃逛吃逛吃,来回遛了很久。 直至烈火燃尽,黑寂占据城头。 魏言电话响起,铃声似乎比平常更急,他从口袋翻出手机,看到是西城警院的座机公用电话,便豪不犹豫的接通。 “喂?嗯,好,我知道了,现在回去。” 身旁两人刚感到奇怪,魏言却早已把“回院”二字吐出口,去后面寻找延少。 延少庭正对着一块石头发呆,与其说是发呆,像他这样的人说这种时候在思考都会有不少人信。毕竟发呆一词用在他身上就有些突兀。 四人速速赶回警院,再回去时侦查2组已经离开一楼,关于连环杀人案的一切线索资料也被席卷一空,刚出去这么一会,动作真利索。 一楼接待室门前站着一位警员,见他们四人回来便朝他们招手:“这里!” “怎么个事?”刘成又是第一个开口。 那个警员不慌不忙冷静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来了一位——” “我靠不会吧!”刘成一下子打断,“延少说的真应验了?他真自己送上门来了。” “额这个……”警员不懂其中含义,正在思索的时候刘成一下子打开接待室的门,还扬言要第一个看看这嫌犯到底长什么样。 迎面见到的却是一位坐在沙发上的黑衣男,顺滑黑发轻搭在脖间,看上去是顶级发型师手下才能出来的美发,门开的瞬间,低垂的眼尾轻眨下眼回过视线,直直盯着刘成,一双厌世眼引得注视之人不得不打个冷颤,右眼的泪痣恰到好处。右手架着手机,大拇指不经意滑动屏幕,但心思却完全不在手机上。左手食指弯曲撑在太阳穴,一股子随意。右腿搭在左腿上,但也能看出这人的腿有多长。 见终于来了人,他把手腕一歪,手机离开视线,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刘成见到那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帅哥,延少?看着不像嫌犯啊。 “我去,哥们,发型不错,在哪做的造型?”刘成没憋住,下意识把自己的关注点秃噜出来。 那人短暂蹙了下眉,轻哼了下,似是不知该如何接下这问题:“天生的。” “我靠哥们,那你这也太犯规了,如此完美的发型,慕了。” “你也不错。”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喜欢自己发型的小迷弟身后之人,单挑下眉。 警员打算重新介绍,却再次被那人打断。 他站起身,身高又惊呆众人,竟比延少还高半头!身材也非常标准,0.618的黄金身材比例被展现的淋漓尽致。修长的腿慢慢朝他们走来,越过最前面的刘成,来到另一人面前伸出手。 “季明诀,你好。” 手在空中悬了一会,才被看不下去的刘成握住,延少庭从不和别人握手。 “你好,这位是延少庭,我们延少。”刘成又充当嘴替。 季明诀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与面前这人对视,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直到身边众人禁不住冷场,才又找了别的话题。警员解释道:“这位是刚从市局第一中队刑警大队转来的,季明诀季队长。” 听到这话延少一贯的冰块脸才有了一丝神态,眉头稍紧了下,像是在疑惑。 “害…误会一场啊。”林诺尴尬的扶镜。 “怎么?” “额…这位刘警官以为您是——” “某位大明星!”刘成打断林诺的话,一个劲的圆场:“明星明星。” “哦?我长的如此有魅力吗?” “……是是是。” “嗤。”从某处传来一声嗤笑,“从哪调来的闲碎,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刑警了。”延少庭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烦得要死,转身撂下一句话便走向自己的二楼解剖室。 季明诀自然也不甘示弱:“这位法医先生,你很硬气啊。” 延少像是没听到直直走上二楼。 魏言见场面如此尴尬,便只好解释:“我们延少性格就是这样,您……” “别您您的叫我,比你们就大一两岁罢了,以后都是队友,不自我介绍一下?” ———— 咚咚咚。解剖室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 咚咚咚。 “有完没完,不是说了敲一遍如果我没应就别打搅我。”屋内传来延少不耐烦的声音。 咔哒,门下一秒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高大身影——季明诀。 延少庭沉浸在组织切片中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冷冷的喊:“小李。” 门外的警员小李应声而来,延少庭又说道:“再加一条,以后闲碎也不能进这里。” “……好的庭哥。” 静待片刻,季明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不走?” “为什么同意案件转移?”季明诀不喜欢拐弯抹角,便长话短说了。 “他们跟你说了我同意案件转移却没跟你说为什么?” “什么意思。” “他们,破不了案。”延少庭懒得解释,在工作时实在是不喜欢有人打搅他,还是因为这种小事,这位闲碎,真不值得。 说完季明诀便被他强制赶出了解剖室。 “哈,真不给面子啊,延少庭**医。” 第4章 烦人 【闲碎禁止入内!】 —————————————————— 转天早晨依旧乌云密布,似乎各地降下阴风,闷热潮湿。 不止今天,一整年的气候都不太正常。不是刮风下雨,就是整日阴天,晴天的日子少之又少,北方第一次活出了南方天气。 警院最近意外的清净,没有案子发生,搞得警员们都有些不太适应。但这份清净只是对于普通警员来说,二楼解剖室依旧紧闭大门。 好不容易得来的些许喘息时间,大多数警员都用来补觉,刘成也不意外。全身重力都压在转椅上,头仰着面朝天花板,嘴里叼着塑料叉子就迷糊睡了,桌上拿书盖着的泡面早已凉透,那是他最爱看的书,与其说爱看,不如说是做显眼包时最爱拿着的书,一般都用来摆拍。 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别别跑…你个杀人狂……” 魏言始终没闭过眼,尽管眼皮已经粘在一起,还是极力撑着想把代码打完。 “别跑你个挨千刀!!”刘成登一下子从转椅上窜起。一声嚎叫把一楼整层都吓醒了,一些带有肌肉记忆的警员已经拿起手边一切可能威慑住歹徒的物件。 于是就有了一个场面:刘成环顾四周才注意到自己已摆成迎敌的姿势,左右全是拿着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同事,有圆规三脚架棍棒,甚至还有拿书本资料的。歹徒倒是没看见,内部倒是各自都被吓的不行。 一直追剧的林诺看着这一难以形容的画面陷入沉思。望着还呆愣在原地的刘成一个劲的叹气,抓起手旁的发夹丢向那人,无语道:“傻子吗?” 刘成还没反应过来,同事们怎么都醒过来了,手里还都拿着这么奇怪的东西。 “……咋了这是。”他轻声问。 林诺气笑了:“…你说呢你这个蠢猪!” 刘成一脸无辜,不明白为什么骂他:“不是我咋了,我还追着犯人了,就差那么一点!!” “……我看你是睡懵了吧!看夹!” 季明诀从二楼办公室下来,正巧看见,脚步慢了下来,这是他干警察第一次见如此有趣的事情,新奇的问:“拍电影呢各位?” ———— 两小时前。 二楼依旧空寂一片,尽管是上午时分,但耐不住窗外黑云压城,压的人喘不过气,空灵诡异的可怕。 解剖室挨着楼梯口,探案2组每次上三楼路过二楼时都会有意无意整出点什么动静,恼人的很。 “李队!案子怎么样啦?” “就差抓人了呗,嫌疑人已经确定了。” “真是火速啊李队!”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被人故意踩重,对话的音量被特地放大,还伴有类似拐杖的声响,叮铃咣啷。 屋内正专注于工作的延少被吵的心烦,手中的解剖刀行走在腐烂的肉皮上,忽的被死死捏紧。 他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线,眼里露出尖锐寒光,目光左移,视线落到旁边完好的实验肉品。 解剖刀从腐肉上抬起,接着向那实验品捅去,刀刃进入脂肪层,锋利与柔软在此刻交相融合,那肉随着刀身的侵入发出阵阵哀嚎,一刀,两刀,三刀…… 直至肉身没有一处平整,他颤抖的手才松开刀,拇指已经被嵌上了印子,又看向那没有任何血色的四指在微微痉挛,血管好像要爆裂开,迸裂出污红的血液。 延少庭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撞掉身后铁桌上的化学仪器与显微电镜,止不住的粗喘大气,伴随着双肩起伏的频率,缺氧的头昏脑胀,眼前开始模糊发黑,几秒后就像雪花黑白屏般瘫跪在地上。 “……操。” ————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延少庭厌恶至极,短促的失神后,理智又占据优势。 他轻咳了声来掩盖自己:“……谁。” “延**医,是我。” “滚。” 门后传来一声嗤笑,由于看不到脸,不知道这人是以什么态度发出这声音的。 “延**医,给个面子?” “……滚。” 门外的脚步声渐隐,直至消失,延少才放松警惕,瘫坐在医护椅上,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 “——Surprise!!!!” 门被大力推开,敞到最大。门前这人稍稍低头避免磕到脑门,接着大步踏进解剖室,步步紧逼延少庭。 延少单手撑着铁桌,细长的腿在地上划拉,慢慢引着转椅向后挪,速度仍旧不敌季明诀。 他依旧用那审视犯人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人,这人给他的感觉无非那几种:烦,装,污染空气。 “干什么。”他撂下句话。 “来看看延**医工作。” “……”他低下头,身体在颤抖,手指握着铁桌好似要把他撅碎,苍白的手指在关节处微微泛红。 “怎么不说话了,延**医?……延——” “给我滚!!” 咚——门被大力摔上。 “闲碎禁止入内!”他隔着门在喊,声音依然很大。外面路过的警员看见这一幕皆是一怔,有些笑点低的已经没绷住的笑出声来,之后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这可是市局来的大佬,我靠…… 被赶出来的季明诀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下,似是拿他没招,或是在想下一次该以什么崭新面貌面对此等难对付之人。 “李队……早。”有个小警员不巧和他对视,只好尴尬应付。 在他身旁的那人立刻怼了下他的肩膀,结巴的提醒:“季,姓季……人家姓季!” “……哦,哦哦哦!对不起季,季队!” 季明诀无奈的笑笑,摆手说道:“没事,我没那么矫情。”说罢,他转身向一楼走去。 他脚踩台阶,一步步向下走,一些久远记忆窜入脑海—— “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了吗,小诀?”一阵温柔的女声传入耳朵,语调微扬,语气柔缓,像春日晚风般轻抚过海洋。 “嗯!知道。”又是一簇稚嫩的童声。 “要不要试着写一遍?” “好!” 小男孩提起毛笔,笨拙的在泛黄的宣纸上落下几笔黑墨。 “不是啦,上面少一横的,这字念李。”女人捂嘴轻笑,像极了花期正旺的荷花。“我们小诀改名叫李明诀啦?妈妈怎么不知道。” “唔……我搞错啦。”小男孩局促的挠挠头,脸上浮出隐隐红晕。 ——走下一楼,回忆就此结束。 看到了有趣的场景,便又颤腹暗笑…… 延少庭:烦人的闲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烦人 第5章 命案 【还不招么?】 —————————————————— 天空白茫茫一片,偶尔在上空出现几声鸟叫,也不知是什么鸟品,叫的非常凄惨。 最近没什么大案子,都是些丢猫少狗的小事,但也不能不管,毕竟俗话说有困难找警察。 警员们也都来者不拒,像什么双亲都临时外出有事孩子没人看,便把这些任务留给女警员。没人觉得矫情,只要是老百姓的事,就是人民警察的事。 刘成又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不巧的是昨天刮了阵阴风,醒来脖子就着凉动不了了,眼睛也是爆炸的疼,像眼珠子要被挤压出来,浑身酸痛,他知道自己睡觉安分,不然都要怀疑昨天晚上梦游去街上找人干架去了。 “我靠……哎呦——”刘成发出痛苦的哀嚎,似乎这样能减轻些疼痛。 其他警员还在睡着,只有零星几个人醒着。就连最不常见睡觉的魏言这时也趴在桌上倒头大睡。林诺也戴着眼罩耳塞正在梦乡里。 他小声念叨:“这几天有点清净过头了吧……” “清净不好吗?”在他耳边突然出现一阵声音,由于是靠近耳边,好像因为怕打扰到别人只说给他一个人听,被吓得不行。 他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后面,却在那一刻又呻吟不止,本来受凉的脖子又雪上加霜,扭到了。 “……季队你这——” 他注意到刘成的手一直摸在脖子上,装作关心的问道:“脖子怎么了?” “哎——说多了都是泪。”刘成强迫自己弯出一抹微笑。 季明诀随便找来一张空转椅坐下,习惯的盘上腿,又一副领导模子,跟刘成打趣道:“其实话不能这么说,要万一嘴欠——” 铃——警院公用座机电话响起。 警员们听到这声音一众抬头,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起来了。离座机最近的魏言接起电话。 “……你嘴真欠。”季明诀撂下一句话大步向二楼走去。因为公用电话响起就说明有命案发生,寻常的小案子都交由派出所解决,只有上升到严重点的案子才需警院出动。 咚—— “延**医,醒了没?”季明诀便敲门边问。 “你觉得我会没醒?”屋内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由于被门阻隔,音色变得稍沉闷些。反问的好,季明诀心里想,因为我真觉得你没醒。 “有命案,收拾好下楼出警。” ———— 命案发生在盛华嘉苑。 小区内社会风气很好,已经很久没发生过命案,有些出来晒太阳的老爷老太都撞见这一幕,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便搞的小区里人心惶惶。 有人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连环杀人犯混进小区了,还有的说是被黑恶势力办了。 几辆警车接到报案立即前往小区,打头的是季明诀的车,延少庭四人坐在第二辆警车里紧随其后。 从警局到小区的路很近,从警院大门出来右拐个弯,再直行几百米就到了,也是因为距离如此之近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前往小区还有一条更近的道,相对的,路况比较颠簸,但为了更快赶到,他们打算换路。 魏言开车,延少坐在副驾驶,刘成林诺这俩互相不怎么看的惯的坐在后面,两人离得八丈远。 “延少,你咋不跟季队坐一车,非得和我们挤一辆啊?”刘成不明所以,况且季队那辆就他一个人。 “烦。”延少庭沉默良久,从口中蹦出来一个字。 刘成的话唠也被延少这一个字堵在嗓子里,没了后文。 刚到小区门口,还看见还有人往里面走,都是一个方向,基本都是去看热闹的。 魏言降下车窗,与保安交代不能再让闲杂人等进入小区,会影响判案。 小区的路很窄,不能容纳两辆车对行,为了不影响正常通行,只好把警车停在外面,众人步行到案发地点。 待四人挤开人流,来到警戒线内,直接注意到那血肉模糊的人,看这样子,像是自杀跳楼。 季明诀一顿,紧蹙眉头,转身跟记录的警员说道:“跳楼自杀案,还用找我们过来?” “凶杀案。”身后走近的延少庭打断他的话,说完便拿着法医专用箱向尸体走去。 “你怎么知道?” 延少没有回答,只是蹲在尸体面前,俯下身来,凭借肌肉记忆打开箱子,拿出检验试剂,一气呵成,完全没有瞥一眼箱子。 “你觉得要是他们还没定性会来找我们么?”淡淡的声音从延少那里传来,犹如附在云朵上。 旁边记录的警员顺着这话题:“是的季队,刚刚有几个老人就在这附近不远晒太阳,其中一个爷爷往天上一看便看着死者站在阳台边上,像是快要掉下来的样子,之后便招呼其他人去看,他们都说自己看到屋内除了死者还有一人,死者生前还一副惊恐的模样,所以怀疑是凶杀案。” 季队听出些许不对劲:“眼神这么好?” 警员一阵怔愣,似乎是没想到季队会关注这些,反应过来又觉得不愧是市局派下的大佬:“他们说看到死者坠楼前手舞足蹈,很慌张的样子。”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暂时还没有,应该很快了。”警员边记录边想到什么:“刚才有几个老爷老太说认识他……欸?” 等警员再抬起头延少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季队紧跟其后,像极了在追着小孩跑的家长。 延少庭找到那堆惊魂未定的老人,亮出自己的警察证:“警察,例行公务。” 其中一个老头见又来了一波警察,本就害怕爱犯嘀咕的心思更重了,连连捶胸顿足:“哎呦警察同志,你们就别找我们这些啥也不懂的老头老婆子了,去抓犯人让我们定个心啊。” 延少也废话不多说:“我正在找你们搜查线索抓犯人,请配合。” 又一个老太太顺着刚才老头的节奏跟着附和:“警察同志,我们真啥也不知道,看到的那些晦气东西全跟那个——”她环顾四周,瞄到了第一次找他们的那个记录警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啊对对,都跟那位小同志说了。” 这时季明诀不知从哪插入话题,在一个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头旁边说:“您儿子这么厉害,不跟我们说说吗?” 那人一听到自己儿子,眼睛都亮了不少,满是笑容的挂在脸上,开始手舞足蹈:“害呀这有啥好说的,没啥本事,一个物业经理。” 在周围的那些老人可坐不住了:“物业经理还不够啊,这盛华小区多大,家里有个经理多得面儿啊!” 那老头成就感立马盛起,看上去一脸无所谓,但一直在拍自家儿子的马屁。 “哎哟,也没啥好的,就他上次和那老赵的事我还没说他了,他——”那老头戛然而止,瞳孔放大,当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后后悔不已,看他旁边那个高挑警察露出些许不易觉察的笑容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戏耍了下。 他叹气捶着膝盖,在暗暗嘟囔是自己老了,这么一会就被绕进去了。 见老头还没有摊牌的意思,季队与人为善的一脸笑容慢慢消失,又换成那副生人勿近,寒气逼人的样子。 “还不招么?” 第6章 不算太蠢 【延少庭,我们来日方长。】 —————————————————— 老头见无法再继续隐瞒,只好全盘托出:“死的那个,就是老赵。” 提到这个名字,季队细心的观察到,众人的脸不约而同都耷拉下来,谈之色变。 “我家儿子,就是被这个畜牲陷害的!要不是他,凭我儿子的资质,早出国留学了。” 在老头滔滔不绝之时,延队把之前那警员叫过来,示意把他说的都原班记下 。 人老了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本来只想问有关老赵的事,结果把他家儿子的经历倒都叙述了个遍,愣是在花园那坐了半个钟头。 等两人回到案发现场已经下午四点,才发现除了值守警员其他人都走了。之前死者坠楼的地方被划上白粉笔圈起。 延少庭在前方一步化作半步慢慢走着,手里拿起手机,似乎在回谁消息。 “延少,尸体我们先运回警院了,季队不知道去哪了,和你在一块吗?”魏言一小时前发来消息。 “嗯,他在这。”延少庭的双指游离在键盘上,快速打了几个字。 “延**医,接下来什么安排?”季明诀大跨几步追上来,与他并排走。 “魏言他们把尸体运回去了,回警局。” “……魏言?” 延少庭沉默良久,好像在思考市局怎么会让一个记性如此之差的人上任第一中队队长。 “你们没自我介绍?” “……哦,刚忘了,敲代码那个。”虽然记性不好,但能成功抓住每个人的特点。 “吃个饭再回去?”季明诀提议道。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什么事都吃完饭再说。 “我回去。” 季明诀笑笑不说话,有时真是好奇,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有朋友吗?他右手慢慢提起,食指转着车钥匙圈,轻叹声气:“哎不好意思,车钥匙在我这,只能跟我去一趟了。” “……”延少庭紧抿着唇,偷偷向他那便瞥,想趁他还在幸灾乐祸时一把抄过去,把车钥匙抢过来。 奈何这人反应太快,钥匙抛向空中转了个圈又落回他手心,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神经。” ———— 延少庭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去吃饭。本以为这种人至少会去个什么高档餐厅,结果却是熟练的来到一块小吃街旁。 熟练的倒车,停车,把车头顶在别人小吃摊后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就算他想也不会问这种蠢问题,又不是他的车,爱停哪停哪,被人划了更好,长个记性,谁让这人嘴这么馋。 “这家小吃摊是我朋友他母亲家的,我俩发小,阿姨让我随便停。” 延少庭只是一味的听着,但不代表心里不接话,我又没问你,他心想着。 他其实没想下车,但奈何不了这人嘴里叨叨,像是永远说不完。 下午的小吃街人不算多,和晚上相比那简直是毛都不算。这条街算是靖海最出名的地方,也马马虎虎是个打卡地,不少旅游人士都会经过此地来尝尝当地风味。 于是便越传越火,地价也蹭蹭上涨。要问靖海这地方哪里隐藏富豪最多,那就数这了,有高中生毕业体验生活的,也有大学生在家闲出屁来没事干往这凑热闹的,不过大多数还是中年人拖家带口来挣钱的,几乎每个小吃摊面前都有一两个小孩来回打闹。晚上忙起来也不怕丢,干的时间长的几家相互之间都认识,也会帮忙照看着孩子。 延少庭跟在他身后大约一两米的距离偷偷注视着。他来到所说的发小母亲的摊子上,一见到便扬手挥舞着:“岳姨,我又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往声源处一瞥就注意到季明诀,毕竟个子摆在这,不引人注目也难。 “哎小季来啦,还是炒粉老样子吗。” “对,姨,今天我朋友也来了。”季明诀四处张望看到刚落座的延少庭,离得有些远怕听不见,便特意走到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低头靠近耳边问:“延**医吃啥?” “我不吃。” “……哦行,”他又拉大嗓门,“姨!他也炒粉。” “好嘞。” 延少庭止住手中划拉手机的动作,一脸疑惑的蹙了下眉:“我说了不——” “包好吃的,吃完饭才有力气工作。”季明诀说着帮他从竹筒里取出双一次性筷子搁在他面前,“延**医难道是吃不惯这种路边摊?” “……只是没料到。” “没料到什么?没料到我会带你来这种地方吃饭?” 延少庭又不再接话,季明诀轻叹声气。这种好像是最不易搞定的一类人:明明看上去不太难相处,但每次要聊开的时候都会被对方有意的掐断话题,导致自己进退两难。想进一步了解却被对方排斥在外。 延少庭,真拿你没办法。 “炒粉来喽——”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岳姨好像拿准时机来救场了。她和蔼的看向季明诀,又偷偷瞄了几眼延少庭,心里话控制不住涌出:“哎呦小季这是你朋友啊,哎呀都是大帅哥啊,真好,叫什么呀小伙子。” 季明诀见此情形,嘴里的话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因为他知道这人的性子,不想让岳姨尴尬,却没料到自己刚吐出一个半个音节,身边之人便回答道:“阿姨好,我叫延少庭。” “延少庭,一看就是大富大贵命,多好一男孩啊。”岳姨一脸慈祥的应。 待寒暄完,岳姨留下句“小季下次还带小延来玩”后便赶忙去接着干活了。大人的世界总是如此繁忙。 之后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没想到延**医也有如此话多的时候。”季明诀首先发表感想。这十几分钟下来简直赶上了这几天相处的对话。“还以为延少总是那么不近人情了。” 延少庭也懒得跟他废话,把筷子的塑料包装脱下慢慢挑着炒粉说:“跟闲碎的对话,多说无益。” “喂——”季明诀打眼看不服,便拿今天说事:“嗯是,死者的身份也是我这个闲碎找出来的。” “不算太蠢。”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在瞟向别处,不知是短暂的肯定还是无奈的答应。无论是哪种,季明诀暗地都会播报胜利——延少庭松口了。 “仅此而已吗?” “别得寸进尺。” 见无法说通,他只能见好就收,毕竟搞定这一大冰块可不算是件易事。 延**医,我们来日方长。 第7章 你们终于来了 【季队——延队——你们终于来了……】 —————————————————— 待两人坐车回警局,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一如既往的黑暗,与下午的热闹判若两地。 在延少庭眼里,季明诀像是个吃饱了撑的傻子,两面四个车窗拉到最低,车里放着摇滚乐,车速越来越快,窗外的风也随着车速越刮越急,把延少的长发吹的四散,到处乱飞。 “……关上。”延少庭忍无可忍,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头发如此混乱。 季明诀不以为然,单手掌握着方向盘,左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风的温度,夜晚的风是自由的,它像是有情感,打在手上能感受到它的肆意张扬,撒野疯狂。 略过耳朵的声响,小路旁的杨树里点缀着蝉鸣,环绕在耳边,振动着耳膜,与晚风相伴,合奏出一首专属于夏日的主题曲,它在潇洒高喊,它是自由的,它在自由奔跑。 ——我们也是。 “延法医。” “……” “你为什么留长发啊。” “关你什么事。” 季明诀歪嘴轻笑,似有似无的瞟了他一眼,右手方向盘也没着没落的,一会左右摇一下,搞得车一直在晃,延少庭只好抓住车扶把。 “不会开就别开。” 季明诀又无视了他的话,一味的自问自答:“让我猜猜——不会是为对象留的吧?嘶不对,延**医看上去不像有对象的人。那是给谁留的啊?” 延少庭已经不想再理他,别过头看向窗外,但眼神没有在跟随闪过的树飞过,只是呆呆愣神。 ———— “延延,跑,快跑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刺入他的耳膜。“别,别管妈妈,跑,跑啊!!!!” 一个小孩瘫坐在地上,被面前一摊血吓的愣住,忘了怎么喘气,血管像是被穿刺,迸裂出污血,屋外雷暴腾起,空气静止在那一刻,恶魔再次抓起她长发捅向脊背的那一刻。 “——啊啊啊啊啊!!!!!!” “延少庭!” 他猛的回过神来,现实画面再次出现眼前。扑面的冷风再次盘上脖颈。 “怎么了,第一次见你愣神。”季明诀感叹道。 “在想怎么会有你这样烦人的人。”延少庭无语的回答。 “是吗,那我要一直烦你。” “……滚。” ———— 两人兜风回去后已经凌晨了,为了不影响别的同事休息,两人只好从后门进。 后门已经被一些废品堵住,到处都是纸质箱子,甚至拖把什么的都有。黑黢一片,延少刚把手机照光灯点开,一声叫喊便传入耳朵。 “哎呦我靠。”是季明诀,还伴随着一些踢倒瓶罐的咣当声,“谁这么没素质。” “……说了不能在这喝酒。”延少庭在后面有亮光的宽敞地方嘀咕着。 西城警院大多都是小年轻,阳气正旺,经常在没出警任务的时候偷偷邀上三五好友小酌一番,开始是不怎么管的,只要别是喝的认不了路就行,但这松弛的情形在一场警员失误后便不复存在了。 一天夜里,值班警员独自在值班室喝酒,但由于喝猛了,酒劲上来,没有及时接到报警电话,又正是这么寸劲,拨打报警电话没有收到回复的女生被持刀歹徒连捅数刀失血过多死亡。 在那之后,上级便修改了各区警院守则,首榜第一条:各警员禁止在上班过程中喝酒,严禁聚群喝酒,违者记过,如有再犯者记大过。 尽管如此,依然有些忍不住的小警员偷偷趁无人的时候偷喝几口,毕竟谁没有个情绪激动的时候,延少庭作为执行队长,对此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吧,清理差不多了。”季明诀把手中最后一个酒瓶立在旁边的水泥地上。他走进去转身打开门边的外灯,后门前混乱景象终于一目了然。 延少庭快速进门,连余光都没有一丝停留,这种场面让他这个强迫症加有严重洁癖的人看到简直是在使他发疯的临界蹦哒。 季明诀等他进来关闭了后门的灯,同他一起登上二楼。在延少开解剖室房门锁的时候,季明诀又来到他旁边。 延少庭无意间瞥他一眼,却发现那人也在偷看自己,二人之间浮出一丝尴尬。 “延**医还不知道我办公室吧?在你解剖室旁边。”季明诀微微一笑,这时门被打开,他侧身往旁边一站,右手摆出一副“请进”的姿势:“进来坐坐?” 谁知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人就进屋关门了。 他摁开大灯,房间熟悉的一切让他安下心来,毕竟最近不在他控制范围内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又是一寻常的不眠夜。 延少庭的睡眠质量可以说是很差,之前在外租房,楼上楼下日夜挣命实在是烦的不行,这才有了直接睡在警院的想法,搬来解剖室就安静了不少,白天也是,除了一些有事路过的警员外加几个闲出屁来没事干专打扰人的东西,环境还算不错,醒了就能工作,工作完就能睡觉。 这种地方没什么人会愿意靠近,除了之后从市局派下来的那个有点病的季某某。 ———— 转天照常工作,新案子在一天后造成不小的恐慌,警院只好日夜不息的搜查凶手直到案子结束。 “魏子!电脑破解咋样了?”刘成手忙脚乱,左手食指大拇指攥着一个刚从现场提取出来的搜查袋,剩余三个手指还捏着手机生怕摔了,右手一杯咖啡,腋下又夹着刚从四楼拿下来的档案袋。 “破了,里边儿屁都没有!”魏言扶额一阵无语,“这货电脑里还有病毒,白整了一个小时,靠!” “刘成过来!”林诺这边也焦头烂额的整理线索,把有用的都往白板上写,“帮我拿着白板笔,快点!!” 刘成闻声赶过去,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腾出来空,刚张嘴想拒绝,脑袋灵机一动:“来来来。” 于是刘成话也说不了了,想喝口咖啡缓解下紧急气氛,刚艰难举起杯子,又想起来嘴里叼了根白板笔。 “敲!”连骂街也骂不痛快。 “怎么样了。”几人闻声同时朝声源处看去,延少庭和季明诀正并排从楼梯往下走来,刘成像看见希望般眼神从黯淡无光到炯炯有神。 “季队——延队——你们终于来了……” 刘成:呜呜——季队延队……(朝两人扑来) 两人同时将身一扭。 季明诀:不用行此大礼。 延少庭:一边去。 刘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你们终于来了 第8章 1503 【嗯,是个狠人。】 —————————————————— “停停,” 季明诀撑起一条手臂,拦住了马上就要扑过来的刘成,“可以了。” “两位大佬来了,破案就不用愁了。”刘成痛哭流涕立刻转变为喜极而泣。 林诺大概摆好了已知线索:“死者叫赵坤,四十六岁老光棍,住盛华嘉苑1号楼二单元1503,案发十点四十五于15楼坠落,头部着地,当场死亡。” 季明诀走到摆满线索的桌上挑挑拣拣,时不时皱皱眉,唇角缓缓张合:“跟我去趟案发地点。” 在场的几人皆呆若木鸡,不知道他喊的是谁,只有延少庭扫视一圈又转身走上楼梯。 “嗯?”季明诀轻哼一下,没听到跟上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延法医?”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的延少庭顿了下,心想关我啥事:“怎么?” “一起去。” “尸检,不去。”说罢,楼梯尽头没了他的身影。 “嗯,行。”季明诀暗暗点头,一股拿他没办法的语气,“刘警官,走。” “我?”刘成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他还没有跟这位大佬单独出过任务。 “走不走?” “走走走。”刘成快步跟上他的节奏。 ———— 二人进入盛华小区,气压明显又低了几度,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止这里,周边环境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个案子在人们口中传的邪乎,不亚于之前的连环杀人案,甚至在有些人嘴中还传出什么邪教组织。 搞得小区大多数业主都不敢下楼,除了必须外出上班维持生计的,其余老人小孩一律留在了家,附近的餐饮娱乐也就不怎么兴光了。 小区里有些憋的慌的老人出来遛弯,看到两位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来到,眼里直冒金星,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两人来到二单元楼道,一股刺鼻的霉臭味扑面而来,掀开帘子,还有几只苍蝇到处乱窜。 每单元只有一班电梯,但却有29层楼高,往往这时都抢不上电梯用,可现在却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刘成摁下电梯,显示着从19楼下来,数字还时不时乱码,让他实在有些担心这班电梯的安全程度。 电梯门打开,两人乘坐电梯前往15楼。 “里面还挺干净。”刘成有一搭没一搭的嘟囔。 季明诀随意环视这不到一平米的狭小空间,壁上贴的无非是电梯检修单和杂乱无章的无用小广告。 “前天刚检修过,不可能到咱这这么寸。”季明诀开玩笑的说。 “……前天?不就是赵坤死的那天?”刘成缓缓接话,人每每知道一个日期,都会下意识想当天发生过的事,心里暗想着还挺巧的。有时候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没准还在检修的时候他摔下去的呢。” 季明诀也觉得这巧的离谱,虽然关系不大,但多关注下总没坏处,便从侧兜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我是季明诀,来查下二单元的电梯监控。嗯,到时候发给我。” 二人走出电梯,赵坤的屋门已经被立了黄条,上面写着“办案重地,禁止入内”。刘成熟练的拿出开锁工具,将长刀伸进锁缝左右鼓捣。季明诀则在等待的间隙随便玩弄了下门正中央的门牌。 “这么松,这小区看来是驴粪球表面光啊。”他暗戳戳的想。之前他看这小区风评不错,自打从市局调下来后,为了方便往返警院,本想着在这租套房子,现在看来幸好没租。突然觉得延少庭这种直接住警院的法子还挺好的。 刘成撬锁技术很好,一分钟便整开了1503的房门。迎面而来的一股酒味,但房间还算干净,屋子不算大,一眼便能望到头,阳台上空掉的一块着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季明诀掏出两双鞋套递给身边人一双:“穿上。” “哦哦——” 季明诀先一步跨到阳台边上,除了一些鲜艳夺目的花朵,就是散落在地上的螺丝零件,一看就是阳台栅栏坠落时蹦出来的。 刘成前往别处查勘,时不时还感叹一句:“赵坤这人看上去不咋地,但屋子收拾的还挺干净啊……还以为这种油腻大叔的屋子也都是那种——” “奇怪吧。”季明诀单膝跪地,戴上塑胶白手套轻轻摆弄着剩下没坠落的栅栏,时不时接几句话。 “蛮奇怪……我去卧室瞧瞧。” 几十分钟后,两人大概查勘完了赵坤家。整体看上去很正常一居民房,但经验丰富的季队一进来便嗅出不对劲的味道。 从刚进门的几双混乱不堪的脚印,到满是酒精味但到卧室味道减轻,越是一间过于完美无缺的房间,越是疑点百出。 “季队……这。”刘成看着如此矛盾奇怪的一间房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从事警察这个职业虽然时间不长,但脑袋也算灵光,这诡异气氛不知该怎么描述,但绝对有问题。 “走吧。”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都陷入了沉默。似乎都在回忆着在1503的一举一动,看到的每一画面,在脑海中检索着可疑的地方。 “季队,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刘成放轻声音,一字一字的停顿。 “嗯。”季明诀应了声,依旧单手捏着方向盘,等待下文。 “他如果那天晚上喝酒的话,酒精味应该在卧室聚集,但酒精味延伸到卧室反而没什么味道了。” “我也注意到了,除非是凶手伪造他喝醉酒失足坠楼,这就要看延**医的诊断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两人的话题总能精准无误的歪到延少庭那里去。 “我是真佩服延少。”刘成长叹声气,“能住警院的他不是一个,但住解剖室他绝对是第一人!” 延少庭…… 嗯,是个狠人。 “而且味道多大啊,他不仅能忍受住那种痛苦,恨不得整天都泡在那,但他身上却没有一丝气味!季队你说这算不算诡异之处?” 季明诀发出难以令人觉察的一声嗤笑,在想身旁这人怎么这么能拍马屁:“嗯,挺诡异的。” “对吧!延队每次路过还都有一股……的香气,上次我问他是不是偷偷喷香水了,结果他白了我一眼。”刘成真的是社牛,才相处一周不到,季明诀敢打赌,要是他再找这人单独出几次任务,他能把家底都透给自己。 “有吗?我没注意。” “有有有绝对有,下次……哦不,一会见到他的时候你可以凑近闻闻。”刘成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似乎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挺奇怪的。 季明诀没办法,只好笑着应:“……行。” 延少庭:鼻子堵了? 季明诀:嗯,鼻子瞎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1503 第9章 疼么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 尸体两小时前被运回警院。 如果不在48小时之内破案,警院便没有对案件的保密权了。换句话说,如果两天不破案,案件就会流传出去,造成更大程度的恐慌。 拖的时间越长,对尸检也更不利,特别是在夏天,尸体腐烂时间会加快,尸臭也更明显。 延少庭一晚没睡,不知为何,最近他的睡眠质量越发差劲。似乎不仅是案件压力导致,恰恰相反,他对此很少感到压力,但又发觉不到是哪里出了差错,只好夜夜吃安眠药睡觉。 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办案,法医职业病是这样的,只要放着一具未解剖的尸体就浑身难受。 他掀开被子,被褥上还夹带着些许清香与残留的余温,打开大灯,缓步走到存放尸体处,将附有“坠楼案”标签的方柜拉出,赫然与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对视。 赵坤死状不算恐怖,但高楼坠下脑袋着地这几个关键词自动在延少庭脑中检索,形成一个大概的学识脉络,高坠的后果与表现已经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毕竟这都是初学解剖学最基础不过的知识。 他将尸体搬运到解剖铁桌上,熟练 从旁边的细筒里抽取解剖刀,捏着刀 尾,感受那熟悉的刀锋。 赵坤的脑部严重受损,已经没有开颅的必要,定是粉碎性骨折,或者更严重。他的背部着地,不用翻过便知道脊椎残片已深插肉中,肋骨轻则断16根,重则全断。 延少庭将解剖刀倾斜45度插近皮肉,划开脂肪层,从胸腔到肚脐,刀痕很长。他双手扯开两层皮肉,血淋淋的器官映入眼帘,心脏呈现暗紫色,看样子已经失血很久了,其他器官也相应的受到不小的伤害,尤其是肺部,大多出现了黑色斑点,看来是个爱抽烟的主。他定睛一看—— “18根。” 肋骨断了18根,从缝隙中看,靠后的肋骨完全深插在肉里,有的已经刺破背部,展露在外面了,剩下的6根也已被挤压的不成样子,有3根只稍稍连着一点,人一共才有24根肋骨,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疼,不仅是血肉之躯坠地之痛,还有强烈的失重感与气压骤然变化带来的血液循环功能紊乱之痛。 他从装解剖刀的细筒旁拎出解剖专用钳,长度大概有40cm,是专门应付肋骨的,骨头一般都很难砍断,这钳子便做成了省力杠杆,手柄非常长。 “咔一一”几根肋骨被生生截断。 有绝大部分人其实不理解法医这个职业的出现,心里想着人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让他体面的离开呢?像这样生断肋骨,又把器官一个个拿出来观察岂不是亵渎了死者。 寻常病死之人自然不用专门解剖,但这种被人陷害致死,或是死的不明不白的尸体就有必要由法医来通过解剖这种手段查到死者留下的宝贵讯息。 他们的身躯死了,但为我们带来的线索不会随之消失。如果说受害者是一道密码锁,那法医便是打开这道锁的唯一解码人。 这神圣又值得敬佩的职业,我们应当给予最崇高的尊重。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延少庭将胃部取出,拿起剪刀把表层剪开,用解剖匙舀了一勺胃内容物,取样滴在玻片上,放在自动扫描成像机。 “5个小时左右……”延少庭从柜子里抽出解剖报告单边记录边自言自语道。“不算运回警局到现在的时间,那就是….….六点左右你去吃了饭。” 他又挪动了几下成像镜片,仔细观察着电脑上新给出的结果。 “乙醇,你还喝了酒?”延少庭工作时有个习惯,总是爱和死者说话,还不能被别人看到,因为这样显得他很傻。但这样确实有助于他的思考,他飞速的在纸上写下C2H5OH。“自己,还是有别人?” 怔愣了一会,思路不知飘到哪去。他推的你?”他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靠近赵坤嘴巴,保持这个姿势待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暗骂道:“有病吗?” 待尸检完成后,他沉默的将器官完整的放回,用黑色细线将尸体缝好,这与缝衣服不同,后者只是穿针引线再一下下缝起便好,如果施用对象变了,那么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延少庭右手取了根一次性医用针,左手拿着蛋白质做成的黑色细丝,将对皮肤造成的伤害减少至最低。 缝补尸体也是法医的必修课之一。死后的人皮肉组织更松弛,稍微一用力就会刺破进入脂肪层,缝补尸体必须要在表皮层进行,所以这步非常考验技术。尽管如此,延少庭的天赋依旧摆在那里,力度把控的简直恐怖到极致,刺进皮肤里,没有任何多余动作,针在皮肤上行云流水般游走着,一气呵成。 缝好后他将尸体重新推回冷藏柜,等待局里的下一步处理。 推进柜门的刹那,他眼神忽然下垂,手里握着扶把,呆站在原地。 “疼么?”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这辈子的罪孽就封存在这间解剖室。 早晨六点,延少庭终于走出房间,解剖室比较阴暗,出门时为了减少太阳光入眼,他有意的微虚着,等到眼睛完全适应。 经久不见光的植物,总会落下病根。 向右瞟到一个人影,一早一晚他都异常敏感,像是与生俱来的毛病,尽管是在局里,但他仍然一脸警觉的看向那边,季明诀也恰好出来。 “延**医,起这么早?”季明诀倒是一脸震惊,而且他细心注意到延少庭这两天竟是准点出现在门前,暗想道这就是令人恐惧的强迫症吗。 延少庭听出一股子客套味,他并不喜欢别人和他这样说话。只好草草应了声,虽然他整晚都没怎么合眼。 两人一齐下楼,却没想到其他人都醒这么早,并且像三战前的紧急部署,刘成手中已经完全没有空闲之处了。 “季队——延队——你们可算来了…” “停停。” 第10章 浑身是刺 【这恰恰就是他最擅长的乱中有序。】 —————————————————— 季明诀正巧和刘成勘察完现场回来,把从案发现场搜集到的物证拿去给痕检组。又凑到他身边:“发现啥了?” 他轻倚在刘成的办公桌上,单手把自己写的尸检报告递给他,轻轻抬头示意他看。季明诀看到纸上的字微微皱眉,不由得离近了些。 刘成走进一看,偷笑着挺起胸膛:“季队我来吧,延少写的字有些难以理解。” 他没办法只好把报告递给刘成,刘成还真一本正经的仔细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也看不懂。奇了怪了,平时都能看懂,这次怎么说什么也不对劲。 他指着报告第一行那几个漂移的线条:“……延少,这是啥意思?” “Ethanol。”延少瞥了眼说。 “……啥?” “乙醇。” 刘成深感不对,自己好不容易理解了延少的写字风格,结果人家写中文还不满意,改转英语了? “那这个呢?”刘成指着那个单词后面的一堆问。他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到哪结束,只好随意指了一处。 “乙醇化学式。”这次延少没卖关子。“这都不知道?” 刘成尴尬的挠挠头,似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哎呀,我之前就说了,没有学习细胞。”他总是有无数种办法为自己开脱,虽然都显得很蠢就是了。 最后干脆延少把线索都列在白板上,刘成几人就在后边瞧。他偷偷歪过脸去看林诺,小声的窃窃私语道:“这下完了,延少又拓宽新的语言了。” “那你完了。”林诺也不留情面的直言。 延少写字很有特点,笔势锋利却又不失柔滑,饱满干练,每一笔都落的恰到好处。 晚上十点半坠亡,大概四小时前有进食行为,喝酒(人数未知)等一系列消息被众人从头到尾浏览,条条清楚,有理有据。 季明诀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摸着嘴唇,盯着白板像是在思考。 “监控那里怎么样?”延少庭随口一问。 季明诀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法医这个职业向来都是辅助判案,这句话问出口感觉有些主控的意味。 延少庭读出他犹豫的意思,侧身拿起办公桌上的尸检报告:“在侦查1组我是组长。”他变相解答了疑问。 季明诀也秒懂,掩笑说:“那以后组长可以多一个了。” 延少庭没有吭声,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低头看了下自己写的报告,重新走到白板前思考案子。在这待久的警员都明白延队这是默认的意思。 几人在一楼驻足了几分钟,刘成提议跟林诺去外面小摊买晚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再热忱于案子,也不能淡忘了自己的身体啊。 “吃啥吃啥,今天哥请客!”刘成自信的拍拍胸脯,鼻子快要翘到天花板上去,林诺一下子把他打下来,要说谁能治他,就数林诺了,这俩像是西城警院的活宝,少一个都热闹不起来。 林诺眼神警告,这是又分不清大小王了?季队延队都在还敢这么自称?刘成不以为然,都是一组的队友,这样倒显得生分了。 魏言依旧手端着被咖啡走来,两只眼下挂着深深的青黑色,饶像被人打了一顿。这几天网络诈骗分子心血来潮,没安分几天又整出许多新花样,这把眼镜忙的,在电脑里和病毒代码展开三战了。 “给我来老三样。”魏言有气无力的回。似是把仅余的力气全用这上面了。 季明诀跨了几步走到他电脑面前,才发现电脑桌上全是喝空的咖啡罐,还有包打开的咖啡冲剂,有些粉末甚至洒到了桌上,好像还没来得及倒进杯子,敌人又一波的攻势降临了。 他略知一二,在电脑面前驻足几秒后为难的摇摇头,把手轻搭在眼镜右肩,拍了几下以示安慰:“辛苦你了。” 这也是眼镜几天都不跟着出警的原因,忙着“打仗”。身边其他人也不敢打扰他,生怕给他误了最佳时机。 见季明诀又缓缓走来,刘成凑近偷偷的问:“季队,他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很难,只能说是很难。对面下狠手了,里面还参杂着自毁模块,这类模块分为十几类,敌人还把它们加以隐藏,看起来与正常代码并无两样,但仔细解码就知道都是一个个自毁模块,稍有不慎我们这一个警院的资源数据就都毁于一旦了。” 两人听的愣神很久,不知道眼镜这几天居然遭受这等摧残。延少庭也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天夜里趁别人都睡着,下楼走到还亮着的屏幕面前告诉他了一个简单的法子,省时省力,后来的查杀工作就不是很难了。 话题好不容易又转回到吃饭上面,一通电话来的也巧。 “监控查到了。”季明诀挂断电话,似是急不可待的就要走出大门,临走时胳膊上还套了个人一起走。 “欸季队延队,你们吃啥啊?”刘成立马脱口问,生怕俩人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是岳姨那家。”他随口应道。 延少庭很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更别提像这样整只手臂都搭在肩上,压头发不说,还死沉,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撒开。” 季明诀不以为然,轻笑了声,反倒又收紧了手臂:“我不。” 他又提高嗓门:“他也吃炒粉。” 延少庭想掰开他死攥着自己肩膀的手,到最后才发现这样只会使他们接触的地方越来越多,没办法,他只好希望快点走到警车旁,好撒开这个人。 延少庭看上去把自己包的浑身是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模样,靠近就会发现,刺都是软的。但这身伪装确实很完美,一点缝隙找不到,就像他原本便是这个样子。 更离近些,他身上的刺其实更多是缠绕一起,越碰越乱,好似天生就是如此拧巴的一个人。纵使如此,他依旧能在外人面前保持完美,不展露自己的弱点,像是从小便没有任何弱点,至此不管是猎手还是猎物,对他的感受只有石头上长刺这一个评价。 这恰恰就是他最擅长的乱中有序。 第11章 监控 【睡觉吧。】 —————————————————— 两人一齐来到盛华小区物业监控室,查看案发当天的电梯监控视频。延少庭推断在六点左右去外面吃过饭,二人便着重看了下午五点后的监控。 早晨中午的监控莫过于老人送孩子上学,大多数人上班,还有几个快递员送快递进出,期间穿插着外卖员。很平常的一天,谁都没想到晚上会发生那样的事。 监控快进到晚上六点,过了下班与放学时间,几个人便有了些嫌疑,有男有女。突然间一个熟悉的人物闯进来,是赵坤。 警员立马切换到正常速度,季明诀一只手撑在操作台上,身子慢慢向前倾,想要看的更仔细些,这样却挡住了在身旁同样盯着监控的延少庭,他往后拉了下前面人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季明诀也不再靠的很近,三人注视着赵坤点了13层的按钮。过了没几分钟,他又和另一个男人一同出了1楼。 “这人是谁?”季明诀问。 警员眯眼细看了下:“哦这是他好哥们,叫李兆宁,住13楼,俩人看上去关系挺好,常常出去喝酒吃饭干啥的。” 监控继续播放。 “停。”季明诀叫停了掌控着监控的警员,示意他停止快进,向前再放一遍。“六点二十七,里面没人显示电梯检修中?” 延少庭没有回应,显然也看出了问题,这班电梯不对劲。 之后的十多分钟内电梯都处在待机状态,直到六点四十八分,一个手拿黑色铁皮箱的人左右环顾着从一楼进入电梯,随后他拧开电梯开始修电门,又鼓捣了十几分钟,最后在走之前在电梯里贴的粉纸上写了什么。 季明诀再次叫停,监控视频也停在那个男人仰头写字的时候。 “物业经理?”季明诀指着视频中那个男人问。 “对,电梯一般都是他负责的。”警员回答道。 季明诀好像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延少庭,他也正巧盯着自己,两人互对眼神,觉得想到的应该是一件事。 “他父亲是不是老去小区那个公园逛?” “是,每天我转着巡逻都能撞见他父亲呢。”警员边想边说,“每次都要跟我说他那个儿子,就是这个刘经理。” 监控直到十点零三,赵坤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这让三人同时提高警惕。两人互相架着对方脖子,摇摇晃晃的摁下15层按钮。但李兆宁右手好像攥着什么东西,揣进口袋看不太清楚。 十几分钟后李兆宁进了电梯,口袋里的东西被一直捏着,但从轮廓看好像是个带尖的东西,回了13楼。在他下电梯后,电梯又紧接着进了个拉着大行李箱的男人回了14楼。 电梯短暂待机了几分钟,又是无人但显示检修,到十点四十一的时候物业刘经理才带着箱子进来再次维修。十点四十五,他突然停下修电梯,急忙出去向窗外望了下。 赵坤于十点四十五坠楼。 他坠楼五分钟后,刘经理修好电梯,一个身形苗条的女人从15楼上了16楼。 至此,监控所有有疑点的录像都被他们看完,三人就在监控室反复观看了不下四遍,再离开盛华天都已经黑透了。 两人在回警院的路上没有对话,应该都在思考着刚才的监控录像,他们把从六点到十一点的录像拷贝一份,想带回去和众人一起分析。 回到警院后,大多数人已经熟睡很久,林诺窝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恐怖电影,桌前是没吃完的泡面,对面桌还有个困的点头的人,一看就是刘成。 林诺见二位大佬回来,又环视了圈周围,发现差不多都睡着了,也不好跟他们打招呼,只好点头带过了。 两位来到白板前,把下午知道的线索按时间顺序列在上面,写完后两人后退一步,季明诀托着下巴盯着那几个时间点。 “太近了。”他喃喃自语道。 “嗯。”延少庭也有意无意的回他几个语气词。 出现频率最多的无疑就是那几位,但他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还要特地把一个拖着行李箱回家的人罗列在内,在这时间段的人是有嫌疑,但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嫌疑。 “他早晨八点出去,晚上这个敏感点拉着个行李箱回来,不可疑么?” 季明诀紧皱了下眉头嘴唇微微开合:“……早晨八点?” “……下次仔细看了再跟我说话。” 白板上出现的贾庄便是提着行李箱那人,这人并不难认,盛华数一数二的该溜子,成天到处瞎逛,寻衅滋事来警院喝过好几次茶,绿色挑染挂在头上,监控里也显得明晃晃的。易小姐是警员曾提到过的那个比较风流之人,三天两头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但和赵坤这人的交情似乎很长,正巧住16楼,便也把她列在其中了。 赵坤处在白板中央靠上点的位置,四周跟了四个人名:刘淮,李兆宁,贾庄,易妍雀。 是本案初步确认下来的犯罪嫌疑人。 两人从站着变为坐着,又站起来,累了接着坐下,直到天蒙蒙亮也一直待在一楼重复看那段监控录像。 放在离大门最近最显眼的桌上的两份炒粉已经凉透。 延少庭有些疲倦,但只是捏了捏眉心,一旁举着手机把监控一遍遍倒回去又拉回来的季明诀见他状态有些不好,便摁下暂停键,让他上楼睡一觉。 但他不知道面前这人已经将近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却依旧在逞能。 “去睡觉吧,睡醒再说。” “不用,接着——” 季明诀打断他,又重复了遍,把这几个字咬的很重,似是一种命令的态度:“去,睡,觉。” 延少庭瞪了下他,冷冷的说:“想造成社会恐慌么?不想就继续看。” 季明诀低下头沉默几秒,眉前的头发有些长了,正好挡住他的眼睛,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情绪。他站起身来,比延少庭高出一头,也终于能看到眼睛,此刻的眼神正深邃的盯着他,脑袋里不知又蹦出多少鬼点子。 他突然弯腰,左手揽着延少庭的腰,右手从后面托起他的腿,延少庭一个踉跄,没反应过来,只好顺势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放我下来!”延少庭靠近他的耳朵用气音说,旁边全是熟睡的警员,还有看恐怖电影的……完了! 被他的脖子挡住,看不到林诺的办公桌,只能希望她在这期间已经睡着了吧。但林诺被恐怖电影搞的不敢睡觉,又完完全全看到了这一幕,怕被发现,只好装作睡觉的样子,实则在臂弯下的嘴已经弯到北极。 “去,睡,觉。”季明诀公主抱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态度不如前面两次,声音冷冷的。 延少庭也不是能轻易被吓住的主,一个劲的“放我下来”。季明诀在暗处隐隐邪笑了下,手中力道一送,怀中之人就要摔下去,延少庭被吓了一跳又紧紧搂住脖子趴在他身上。 纵使觉察到他的歪心思,但终究自己还是被动的那方,闭口不言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再惹自己一下仿佛就能跳下和他干起仗来了。 季明诀也识趣的没再逗他,抱着人一步步朝二楼走去,他一脚踢开半掩着的解剖室的门,把延少庭扔在床上。 “睡觉吧。”这是季明诀离开他房间的最后一句话。 延少庭稍稍整理了下刚被弄乱的长发,心里又乱做一团麻,像是满身的刺又被碰的错乱起来。 睡觉觉觉觉觉觉觉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监控 第12章 火克冰 【我从不接没把握的案子。】 —————————————————— 睡了不到两小时后,市局打来电话。 ——必须在48小时内破案。 延少庭挂断电话,这通电话来的实在不巧,对于一个30小时未合眼只睡了2小时的人来说,又接到上级电话,换谁都会措不及防。 他还没从周身巨大的困倦与生理难受中缓过来,便又要立马切换那端庄淡雅的架子。 他放下手机,身体俨然变成一块巨石,僵硬的要命,像每处关节都被打上石膏。轰然的头疼席卷而来,神经线仿佛充血般活跃,在脑袋里缠成死结。 延少庭强撑着下床,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延**医,醒了吗?”门外传来声音,不说都知道这时候能有谁,市局要打电话会只给其中一个案件负责人打吗? “……醒了。”延少庭站起身扶着墙走到门边,刚摸到门把手,往下看了一眼,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开门。 门外的季明诀见半天没动静,想着自己明明听到了脚步声。 “庭哥?”他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闭嘴。” 过了几分钟,延少庭出门后有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快步走在前面,身后之人偷偷的撇了丝笑,他没有上前,只是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延少见他没有跟上的意思,以为是不是自己走太快,便一步化半步,往左前方瞥了下,用余光偷瞄了下他,发现他倒也减慢了速度,总是差着那么几步。 他觉得刚才的动作有点刻意,只能豁出去停下脚步等着那人,待和他同排再迈步。季明诀知道他面子薄,不特意挑明,他才不做那种蠢事。 “市局也给你打电话了?”季明诀问。 “嗯。” “四十八小时,有把握么?”他故意把前面的几个字咬的很重。 “我从不接没把握的案子。” “我从不问有把握的事情。” 延少庭似笑非笑的短蹙了下眉,似是不满的站住看着他:“专和我对着干么?” “那倒不是。”季明诀敞亮一笑。刚想说下一句就被面前这人堵在嗓子眼里。 “还是不相信我?”延少庭反问。 “不是。”他立马否认。 “那就继续去查。”延少庭继续向一楼走。 “想过把这个案子转给别人么?”没想到季明诀的随便一句,成了激怒延少的导火索。 “你听不懂话是不是,我他妈说了继续查!”延少庭回头抓住他的衣领,眼里尽是愤怒。季明诀也一惊,不知会真的激怒他,他本意不是这样。 他又想起了之前的连环杀人案,硬生生被侦查2组那个李狗明目张胆抢走的事情,到现在那案子破没破都不知道,估计他们那种水平,犯人都能在警局旁边潇洒自由的溜达吧。 他也懒得管,现在网已经洒下,仅剩窝中抓鳖了—— 下到一楼后,延少庭直接奔向办公桌上埋着的脑袋,揪了一小撮。 “欸欸欸疼,你个林诺!”刘成被吵醒,浑身起床气的他在看见面前之人是延少庭的时候完全泄气了。 “跟我去录口供。”此话还未传到众人耳朵,说话之人便已经走出警局大门。 刘成还没搞明白状况,季队便紧随其后。 “我跟他去。”胳膊伸出去摆了个让他继续睡的动作。 延队主驾,见旁边坐进来的人不是刘成,紧皱了下眉头:“你叫刘成?” 他把胳膊肘柱在旁边的手扶台上,身体缓缓向他前倾,假装托腮思考了下:“可以是。” “滚蛋。” “现在案子重要,别的事等破案后再说如何?”季明诀提议道。毕竟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延少庭当然听出了言语中夹带有请求和好的意思,但自己如果这么快就低头岂不是会被认为在耍小脾气?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词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延少庭没有表态,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到达盛华小区。 他先一步拉开车门,向三单元走去。 季明诀默认他们和好了,毕竟他遇到诸类事情都不会说话,所以这人的心思才会那么难猜,别人有什么事至少能从表面看些出来,他这个成天摆着张冰块脸的木头真是很难搞。 “先去贾庄家?”季明诀说。 延少庭不动声色的摁下13楼电梯,没有看他,直直的盯着楼层上升:“贾庄那家伙,白天逮不到。” 他继续说:“晚上常在愉百汇出现,基本每天凌晨两点回家,在家门口等他。” “延**医还玩跟踪这一套?” 叮——13楼到了。 他快步走出电梯,找到李兆宁的住处:“作为警察的基本能力罢了,更何况每天都能在外面遇到他,想装作不知道也很难吧。” 敲响房门,屋内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来了来了。”门后面同样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打理的很好,头发也喷了发胶,一身正装看起来为人正直和善。 他脸先是一僵,随后眼睛弯出一个弧度,露出浅浅的笑容:“你们是?” 延少庭拿出警证抬到他眼前,说:“警察,请配合调查。” “警察同志啊,进来吧。”他将身一侧,伸出手指向客厅沙发的位置,示意让他们请进。 他们环顾四周,尽力观察每处可疑的地方,待他们两人坐下后,李兆宁拿着两杯温度刚好的茶水轻放在他们面前。 “不用紧张,这次来就是询问下您知道的情况。”季明诀先奠定基础,以免他不招实话。 “你们……是来问赵坤的事吧。”他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拿准了他们一定会来。 “怎么知道的。”季明诀问。 “害……这事在我们小区都快传疯了,谁还不知道,我也没想到在我和他出去喝酒回来后他就出事了。”李兆宁面露难色,在后悔自己带他出去喝酒,“如果我不找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延少庭面不改色说出事实:“就算你不带他出去,犯人也会想办法要他命。” 他特地为他留了几秒的反应时间,之后继续说:“你只是替他减轻了些压力罢了。” 李兆宁脸色大变,惊愕的解释:“这这,这,我不会是犯罪嫌疑人吧。” “是。”他秒回。 “不不不不,”季明诀摆摆手,似是在缓解这种紧张氛围,“现在只是例行询问阶段。” 他又偷偷转过头挨到他旁边耳语:“别搞这么僵,一会他更啥都不说了,我来问,你在旁边听着。” “为什么?”他皱眉道。 “听我的。” 延少庭没再吭声,只是一味的盯着他。 “庭哥。”这是他第二次叫庭哥。 不知为何,听到他叫自己哥还挺有成就感,延少庭心想。他视线再次落回李兆宁身上,在变相的提醒他自己同意了,继续问。 季明诀轻咳一声,切换回之前的严肃:“赵坤出事那天晚上你们干了什么?” 李兆宁眼睛左转,思考了下:“我当时和老赵一起去喝酒,他这人每次都喝的巨猛,过会酒劲上来就扛不住了,之后我送他回家又聊了会,就回家了。” “大约几点?” 他努力回忆,最后模糊的给了个时间点:“好像是十点左右,记不大清了。” “口袋里装了什么?” “是他上次找我借的螺丝刀,他说他家有家具坏了,正好给拿回来。” “看来他和你关系不错?”季明诀岔开话题,计划从不同角度深入。 “我们算是铁哥们,三天两头就出去一块吃饭喝酒,哎呀……他这一走——”李兆宁想到这事又面露悲伤。 “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今天谢谢您的配合。”季明诀起身,伸出手同他握手。 李兆宁强露出一抹微笑,刚想和另一位警察握手,却被季明诀礼貌拦住:“他不方便,见谅。” “噢噢行。” 两人又和他比对了些别的事情,大约半小时后就离开了。延少庭撩开挡住视线的散乱刘海,吹了口气,把碎发弄到耳郭两边。 “不方便?”他问。 “你不是有洁癖么?”季明诀反问。 “那也没那么严重。” “原来是故意针对啊?” “针对谁?” “我啊。”季明诀用大拇指朝向自己。“忘了第一次见面了?” 季明诀装作思考的样子在他身边晃来晃去,转悠着说:“啊——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叫我……闲碎?” “本来就是。”延少庭丝毫不松嘴,但浑身不自在,自己快被这人盯穿了。 冷锋锐利目光现在却不敢直视那充满炽热神情的眼睛。 火克冰。 “快走了。”他躲开这人的眼神,尽力不去看他。 延队:闲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火克冰 第13章 ‖七夕番外‖[番外] 《刺锋》七夕番外 与正文无关 【七夕快乐,还有,我爱你。】 —————————————————— 繁华热闹的街市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周前,延少庭出乎意料的邀季明诀出去吃饭,他倒好,拿这事在警局直接得瑟了一周,被人说高调,就随便起几个话题,再毫无遮拦的引到这件事上。 “延**医这周主动约我了。” 星期五,今天局里格外清净,靖海区的黑恶势力自上次大搜捕后大多都已销声匿迹,只剩些少数的当街混混,也不敢出来生事。 刘成这几天总和林诺出去,而且一走就是一整天,不知道他俩什么情况。魏言也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说敲代码敲累了,趁着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任务要出,出去自驾游了。 延少庭这天早早请假回家,着实收拾了番自己,什么发胶西装领带白衬衫,全部安排上。 “听说延少今天邀你出去了?”手机叮咚一声响,是刘成发来的消息。 季明诀咬着牙刷打字:“是啊。” “我靠,今天这日子延少还约你出去,够意思啊。” “什么日子。” “自己翻翻日历呗?” 季明诀不明所以,点开了日历,一眼看见了日期下面显赫的蓝色大字——七夕节。 他怔愣了下,甚至没发现牙膏顺着嘴角滑落。 刘成又来了消息:“延少不去陪他对象来陪哥们,能处。” 过了几分钟,他反问一句:“那你和林诺出去干什么,我没听说今天有什么任务要出。” 刘成没了下文。 两人约定在余晖序影吃饭,是个娱乐休闲吃饭商务融一体的地方,算是靖海区最繁华的地方,自从生活安定后,这里每天都人山人海。 他约他出来什么意思,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好奇,延少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大胆有些不恰当,说面子厚才对。 黄昏破晓,在空中刮出一抹残阳,血红的光在云间迸裂而出。 或是日子的特殊,今天来余晖序影的客流量明显增多。同事也有个很大的问题,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人。 季明诀一秒看下手机,说好六点,时时没有消息,怕走岔路,这街道没有回头路,只能被迫被人挤着往前走,他边看路边打字。 “在哪?” “?” “不是余晖序影吗?” “?” 这波操作搞得季明诀一脸懵逼,明着不认账? “你别跟我说你失忆了。”季明诀说。 “不是说在我家么?”延少庭回。 “?” 他向上翻才看到那一行字,夹在他分享的视频中间。 “算了,来我家吧。” 季明诀在西城警局时间长了,与延少庭也熟络了不少,虽然他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吧,但起码不会直接在人面前骂人闲碎了。 于是乎他就总给延少发些低脂小视频,基本每天都来报道,延少当然是反手一个免打扰伺候。这也常常导致他收不到季明诀的消息,有事一般只给延少庭打电话,他俩的微信聊天都是季明诀发的微信号视频。 “……”六个点代表了一切。延少庭已经不想搭理他,绝好的一个日子就被这样耽误了。 “我现在过去。”这条消息也不知道延少庭看没看见。 余晖序影离延少庭家不算近,加上特殊时期,他开车在外环堵了整整半个小时才继续开回市区。 “庭哥,我来了。”这是他心虚的表现,下意识认错的态度,要说来西城警局变了多少,只有他知道。之前在市里工作,谁都看不惯,平时只是家和警局两点一线,能推的饭局都推,这一点倒是跟延少庭很像,结婚这事更是想都别想,让他父母愁的很。 “庭哥?”屋内没有动静,他试探的又喊了声。 “干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声源处在他身后,他匆匆转过身,发现是延少庭,从头到脚日常衣服,手里还拿着刚买完的蔬菜。 “……好巧。” “不巧,这是我家。”延少庭略过他来到门前,低头从口袋翻着大门钥匙,开门,转身,关门。 季明诀被关在门外。 延少庭又生气了。 他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再敲,依旧安静。 “庭哥,我……错了。”他豁出去,音量也渐渐变小。 啪嗒,门开了,延少庭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他,慢慢把门拉开,让出一条路让他进来。 “别庭哥庭哥的叫,烦。” “你不是挺喜欢这个称呼,那我叫什么?”他莞尔一笑,刚进门就试探吗,有意思。 “随便。” “延**医?延少?延少庭?少庭?”他见那人头也不回的走进厨房,抛出最后一句,“还是——庭庭?” 他低头还轻轻耳语了什么。 “闭嘴。”他见那人拿着菜刀在菜板上剁的声音越来越响。 “庭庭,你说什么?” “滚。” “我来帮你洗菜吧庭庭。”他来到延少庭身后,双臂打开,把他环绕在中间,向前倾身。“噫?菜在哪啊庭庭,我找不到。” “……你他妈眼瞎吗?”延少庭停下手中的动作,咬牙说。 季明诀果断起身,他了解这人的性子,这样就是他要发火的前兆,季明诀这人总能在人的着火点反复横跳却又烧不到自己。 “找到了。”他拿过蔬菜,熟练的放到洗菜篮。 结果没一会又变成季明诀主厨,延少庭跑客厅坐着看电视了,当然是被季大刑警“撵”出去了,他说他要自己露一手,让庭庭尝尝自己的手艺。 做了四道菜,放在石英桌上衬着大落地窗外的夜景,惬意的很。餐桌礼仪这块,季明诀很会,比高档餐厅不差太多,甚至还从厨房翻出个细口长瓶,不知从哪变出来只玫瑰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房间有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来庭庭,坐吧。”他贴心的为延少庭拉开座椅,把大灯关上,摁开了圆桌上的小灯,搞得好像在约会似的。 “都说了别这样叫我。”他拿起筷子却不加菜,又在戳碗。 “今天怎么舍得约我了,什么事?” 他不吭声。 “前面那个案子又有反转了?抓错人了?”季明诀开启演戏模式,有模有样的。 “别说话,吃饭。” 两人真就一直没说话。 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延少庭换来换去,每个台只停留不到五秒。季明诀又从他家翻出好东西。 “这瓶红酒可以喝吗?”他拿着一大瓶红酒走到客厅。 “随便。” “喝点?” “随便。” “行,我给你倒点。”他拿来两个空玻璃瓶,各倒了一杯。 “就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庆祝下延**医第一次约我来家吃饭。”他举起酒杯,说的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叫庭庭了?”只是想拿他开玩笑,却没想到他当了真。 这酒劲不算小,还没喝就扑鼻的酒精味,到胃里更是火烧火燎。 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仅剩电视的灯散在屋里。 “你想听,我就叫。”季明诀有些酒劲有些上来,说话的语气都迟钝了些。 “不想。”接着延少庭又灌了一大口。 “真不想吗?”季明诀一只胳膊柱在膝盖上,手里的高脚杯慢慢晃悠着,反射出火红的光,照在两人身上。 他见旁边人没了声响,以为睡着了,轻笑声向他那边扭头,却不想撞到了一双混沌散乱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睫毛很长,距离近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唇角翁张,不正常的红晕攀上脸颊,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他瞳孔骤然颤抖了下,仿佛还有什么在跟着颤。心窝软趴趴的,他从没见过这种风格的延少庭,就好像是日常,不是寻常在警局那副冷冽模样。 “你真要这样吗?”他似是征求什么。 他模糊的应了句:“怎么……” 话还没说完,一股温热夹杂着酒精味道的气息迎面而来。手中握的酒瓶被打翻,白光映射下的两个人影终于合并到一起,缠绵悱恻。 “松,松……”延少庭嘴被堵住没办法说话,只好在稍有缝隙的时候吐出一两个字。 季明诀紧紧搂住他的腰,生怕他下一秒又装不认识自己跑路了,他真能干出这种事,另一只手抚在他后脑,手还时不时玩弄下旁边的耳朵,又红又热,真是不想松手。 他的腰很细,一只手就能揽住,腿也被挟持住,只好就着自己的力度走。季明诀的手总是乱摸,延少庭有时候被刺激到总会跟着抖几下,瑟缩下肩膀,但始终逃不出他的怀抱。 “唔……季——”延少庭眼尾赤红着,时不时留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眼睛都被照的反光,但上面总是渡着一层蒙蒙的薄雾,好看极了。 渐渐的,他喘不上来气,只好用软绵绵的手想推开他,但只是被一下控住,慢慢失去主动权,把他压在身下才肯老实。 季明诀失神的盯着他的脸,眼里尽是情意缠绵,好不容易两唇松开,得以获得新鲜空气,却在不久又被堵的死死的。 两人纠缠在地毯上,难舍难分—— 电视上还处在待机状态,桌上仅立着一支高脚杯,里面还有一些红酒,刚从冰箱里取出,冷水汽附着在杯壁缓缓流下,皆汇聚到一片透红之中…… “七夕快乐,还有,我爱你。” 摸个七夕番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七夕番外‖ 第14章 警察绝不能意气用事 【凶手不止一个。】 —————————————————— 刚从李兆宁家出来,拐到电梯口,与从电梯上走出来的男人擦肩而过。延少庭瞥了一眼,停下脚步抓住那人的手腕,他手里还握着一黑色箱子。 “刘淮。”延少庭没有转头,只是用余光盯着那箱子。 “你们……” 季明诀亮出警证:“警察。” 刘淮不易察觉的震惊了下,随机捡出个笑容:“警察同志,怎么了?” “装?” “没有没有警官同志……我这来巡楼了,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二位。”他赔笑着。 “说说吧,赵坤的事。” 他慢吞吞的放下黑箱子,把橡胶手套撸下,低头回忆着那天晚上:“我那天夜班,像往常一样巡楼,巡到四楼的时候发现电梯故障了,我记得明明检查过,维修电梯后却听到了坠楼声,有人喊死人了。” “那为什么电梯显示维修的时候里面没人?”季明诀问。 他肉眼可见的怔愣了下,延少庭短蹙下眉,随后又摆出一副笑容:“我们这里要提前停止电梯运作,怕出意外。” 待两人回到警局,已经接近三点,除了其他三人,这贾庄凌晨一点多才回家,被两人堵在门口。 季明诀把录音笔放在办公桌上,几人围成一圈,看着那有四个犯罪嫌疑人口供的录音笔。 “这是易妍雀的口供。”季明诀说着摁开录音笔,开始播放内容。 “您好,警察,请配合调查。”季明诀说。 “呦~警察?请进吧。”录音笔里传出一声纤细的女声。 “认识他吗?” “……认识啊~一个备胎而已,怎么了?” “他死了。” 录音安静了会。 “呵,他活该。” “详细说说吧,怎么活该?” “这位长头发警察为什么不说话呀?人家好伤心,不想说了……”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二条规定,对无正当理由不接受传唤或者逃避传唤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人,公安机关可以强制传唤。” “他说了,请你继续,易小姐,我们现在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游戏。” “没意思,好吧~反正我什么也没做,我俩每天晚上都会通话,今天打着电话的时候他说信号不好,就说去阳台,聊一会后他让我去找他,我肯定拒绝啊,让我找他还能有什么事,后来他就不说话了,听声音好像还把手机摔了,我只好去找他呗,关键这破电梯还在维修,就走楼梯到的他家,我敲门他不理我,我只好回家咯?” “嗯,谢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呀~这位长头发警官可以给个微信吗?” “额他不方便。” 叮——季明诀立马把录音掐断,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延少庭面无表情的点开另一段录音。 叮—— “醒酒药,喝点。” “你们他妈谁啊?挡我道了,滚开。”一阵醇厚的男声传来,夹杂着些哑音,显得格外刺耳。 “警察,请配合调查。” “警,察……噗,就说的你们一天到晚没别的事了是吗?” “请配合调查。”季明诀又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 “行行行,我也不敢违抗命令啊。” “认识15楼的赵坤吗?” 里面传来嗤的一声,“认识啊,咋了。” “他死了。” “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尖锐刺耳的笑声持续了一分半才缓缓停下。 贾庄死咬牙床一字一字的蹦:“他,活,该。” “说说吧,你们有什么仇。” “他你妈的给我告了,操,要不是他我能天天混吃混喝?死的好,太好了!” “前天晚上你在干什么?托个行李箱去哪?” “我从酒店回来不行啊,之后再也没出来过,行了行了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们赶紧走!” 门被大力摔上,录音也戛然而止。延少庭这次录音一句话也没说,像是真把季明诀的话听进去了。 “靠,惯着他了?”刘成听完录音气不打一出来,这贾庄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好脸色,跟谁欠他了似的,他说着便要往警局外面冲,“奶奶的反了他了,我给他逮回来。” “你把他逮回来又能怎么样?”延少庭用手挡住他。“现在口供和线索都整理差不多了,赶紧进案,别把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事情上。” “警察绝不能意气用事。”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了27小时左右,他们要在剩下的21小时找到真凶并且逮捕。 “……好。”刘成转头把刚听的口供都备份在电脑上,并把监控录像投屏到墙上,与录音一个个核对真伪。 四个人的口供竟都被监控一一印证,让他们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到底是真凶藏太深了还是他们还没查到那里,像是陷入了死胡同,明明得知的线索不算少,但每个好像都没有太大关系,就像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林诺皱着眉头,手中的咖啡杯没喝一口,倚靠在办公桌旁,不敢置信的问:“不可能吧。” 延少庭盯着白板上一条条线,愣神道:“门口鞋印比对的如何了?” 魏言闻声拿出他旁边那一摞最上面的报告:“比对结果一共有四双脚印,其中有赵坤的。” 另外三双鞋花纹极其相似,看来是有意混淆警方的判断,但这种对警方来说和小孩耍小聪明没有两样,顶多起到个心理作用。 有两双45码,一双43码,一看就是男士的鞋,并且在易妍雀家延队留意过,她家除了高跟鞋根本没有平底,拖鞋也是40码大小,所以肯定不会是她。 在两人录口供时,也同样勘察了房间,把他们的鞋子花纹也复制了份。 “这个刘淮两次修电梯也很奇怪,怎么会那么巧的坏两次。”季明诀疑惑道。 “消防通道有监控么?” “……没有,我们三个趁你们去录口供又去了趟监控室,只有电梯监控,连楼道都没有。” “赵坤死的时候房间里确定没有人吗?” 延少庭回:“之后那些公园里的老人都说看错了,经过证实,那天家里确实就只有赵坤一个人。” 季明诀双手环胸,似是发现什么端倪:“这个信号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如果有人故意把他家信号弄的不好,那赵坤就一定会前往阳台,摔倒在一堆油滩里坠下楼。 刘成像是被打穿任通二脉,眼睛一亮:“对啊!那这是不是就说明没进过他屋的反倒才是嫌疑最重的了,那时候赵坤在和易小姐打电话,那可能就是她啊。” 延少庭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有这个可能,但证据不足。” 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如果赵坤真是因为信号不好走上阳台,那只能是易妍雀引导的,但她不可能单独完成拆卸栅栏这件事,如果这样讲的话…… “凶手不止一个。”两人异口同声。 明天开学了(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警察绝不能意气用事 第15章 掉包 【他根本没回过家。】 —————————————————— 听到这句话其他三人均是一愣,仿佛没遇到过团伙作案,就像让小学生做高数题,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从下手的感觉,有这感觉倒不奇怪,这件案子确实就是这样。 邪乎的很,总感觉有什么对不上。 几人又围圈讨论了两个小时,开着的只有一个小台灯,月黑风高,时不时还有阴风从大门漏进来,发出瘆人的响声,讲氛围感拉到最大。 见众人讨论这么久也没论出来点什么有用的线索,延少庭便先一步上楼了,与其和别人一起讨论,他更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自己思考,不想被别人的思路带偏。 还有一两个小时又要天亮,他干脆不睡了,继续拿出备份监控录像一遍又一遍的看,现在也没有什么有值得查看的线索了。 天渐渐破晓,太阳光射穿了云,洒在延少庭的案桌上,照亮他骨节分明的手。他总结了几个问题,如果破了这些,那真相基本就水落石出了。 电梯为什么会同时坏两次?他看过电梯的维修记录,基本几个月都不会出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贾庄为什么一天拉着行李箱往返,又或是去酒店只是他的借口? 易妍雀的嫌疑便更大了,如果真是她引导赵坤去阳台,那她便一定是帮凶无疑,如果这样,她的同伙又是谁?又有几个呢? 李兆宁嫌疑最小,但他是和死者生前有直接接触的人,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在对方醉酒的情况下,竟还有心思拿被借的螺丝刀,还是别有用意? 一个个疑点暴露出来,交织成一张烂网,这时便需要最适合的人来一步步把他解开。 ——咚咚。 “延**医,睡醒了么?” “是没睡。”他修改了门外人的回答,接着放下笔,桌上瘫着几张被画满的纸,饶像高中数学用的草稿纸。 开门一看,又是那高挑的身高,毫无瑕疵的脸,完美的发型,恰到好处的警服。 “走吧,刘成他们几个买好饭了,叫我们下去吃。” 这几个人好像对吃有什么执念?他没有办法,因为真是感觉到有点饿了。 下楼迎面扑来一股炒米粉的味道,两人走到几人跟前,发现他们面前有五份米粉。 “季队延少早啊,上次岳姨家的米粉你们也没吃成,我想着再买一份。”刘成说着把其中两份递向他们。 谁知延少庭刚抬起胳膊,就被季明诀借了过来,他看了眼延少庭,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去那边吃。 延少庭其实不想计较那么多,但总是隐隐有种被别人拿捏握住的感觉,他向来是掌控别人的那方,第一次这样有些不太适应。 两人刚打开盖子,就听见一声喊叫,是从刚才走过的那里传来的。 “林诺!!!!又是你的事吧?!”刘成大跨几步打算找她理论,“又给我掉包了!” 延少庭一怔,手中夹着的米粉也掉了下来,筷子始终保持着那个动作,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马上放下筷子,边走边问:“掉包?” 刘成见延少庭直直向这边走来有些不对劲,有些懵逼,但也不知原委,只好顺着答:“额对啊,我不吃辣,林诺她老干这种损事,把我的和她的掉包了。” 延少庭盯着那米粉,默默重复了几个字:“把你的和她的掉包了……掉,包,了……”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打扰,因为延少庭处于思考阶段,如果谁闲命长可以尽情去试,当然,自然也包括不知道这事的季明诀。 “怎么了?”季明诀问。 延少庭继续沉默不语,右手轻轻撑在下巴上。 直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光束,像利剑般刺穿天边,他暗自嘟囔着:“是掉包。” “走,去现场,立刻马上。”说完延少庭散下长发重梳了下走出去,季明诀不明所以,只好也跟出去。 看来这一次的米粉是又泡汤了。 几人来到盛华小区,跟着延少庭来到15楼赵坤家,却迟迟不进去。 延少庭盯着门看了很久,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忽而一笑:“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季明诀端详了一阵,除了能看出门有些老旧,门牌有些松动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对,就是门牌。”延少庭用刚才在警局忘放下的白板笔敲了下“1503”。 几人眉头皆是一皱,季明诀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门牌被卸下来过?” “赵坤不是死在15楼,因为他当初根本没回过家。” “什么??!”这一结论把众人整懵逼了,但这是从延少庭口中说出来的话,不得不增加了些可信度。 他们来到13楼,果然门牌也是照样松动,别的楼层都没有这种情况,除了这两家,1303正巧是贾庄的房子。 那么大致方向就对了,赵坤真正的死亡地点不是他家,而是贾庄的家,这也就能解释李兆宁当时为什么会带着螺丝刀了,是用来拆卸门牌用的。而我们当时也只是在门外遇见的贾庄,并没有进去他屋,如果没猜错的话,贾庄家现在应该还留着很多没有销毁掉的线索,他不敢让我们进,也不能让我们进。 延少庭讲出他的猜测。 几人打算在门外守株待兔,但等了一个点也没见他出来。按延少庭猜测,他不可能出来这么早,只能是在家窝着睡觉。 “实在不行我把门撬开吧,这么等着也不是个辙。”刘成掏口袋立马拿出开锁工具。 林诺没忍住一笑,心想这货还有点用处:“行啊刘子,开!” 刘成蹲在门口熟练的捅进锁孔,咔哒几下,门便毫无破损的开了。 进门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不是赵坤家吗? 果然如此。 延少庭直奔阳台,左右晃动栅栏:“这里和赵坤家的装修布局差不多,栅栏也是松动的,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几人还在房间里搜索有价值的线索时,门边传来一阵响声。 “贾庄,别跑!!”季明诀厉声喝住,结果这人立马便蹿了出去。 “你们在这继续搜,刘成,跟我追!”这句话烫嘴似的吐了出来,两人急忙去追那家伙。 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不怎么样,跑步倒是挺快,他来不及坐电梯,三步并做一步冲向消防通道,两脚还没下去,身子已经向前倾了,他抓住扶手,向下一跃,直接跳到下一层。 季明诀也是科班出身,比他更有腿长优势,但惯性着实是个烦人的东西,总是刹不住车,用手推墙以此获得助力变得更快。 刘成坐电梯直接下到一楼在门口守株待兔。 “你跑不掉了,停下!!”季明诀边喊便追,声音响彻整个单元楼,居民都闻声开门看个究竟。 贾庄冲到一楼却发现还有一位警察在这待着,立马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嘿你个孙子,看你刘爷爷不抓住你!”刘成见他从窗户钻出去,立马出门绕道追,季明诀则是跟他反方向追。 风呼呼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腿已经开到180度,却还是觉得不够快,再快,再快一点。 贾庄向后撇去,发现那俩人都没跟上来,但他也没减速,再回过头,铛一下撞电线杆上,把他撞的头昏脑胀,眼前直冒星星,瞬间直线都走不了。 “活该!”季明诀和刘成同时从两边追上来,见他晕倒在地喊了一声。 二人把他挟回警局先关在审讯室,其他三位也闻声而来。 “这孙子太能跑了,果然老天都看不下去,直接撞电线杆上晕了。”刘成到现在气还没怎么喘匀,看一旁的季明诀倒是早就没什么事。 延少庭从刚才进门就没应过声,又是面朝白板,像是在自省,其实只是他思考的一种方式罢了。 季明诀轻轻把手搭在他肩膀,把他引得一激灵,侧眼盯着他,似乎有些不满 “我说了别老碰我。” “延**医还这么见外。” “压我头发了。”延少庭没打算继续聊,因为还有好多疑点没有解开,在案件完全侦破前,他无法真正保证放松。 “行,不打扰您的工作时间了——”季明诀故意拉长音调,转身走向审讯室。 五小时开学,再码一章(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掉包 第16章 外壳 【我想跟你去。】 —————————————————— 审讯室在一楼尽头,要通过一条长廊。这里如往常般阴冷,大灯投射下的光都有了实体,变成了阵阵颗粒向下坠去。屋里只有一张从一楼办案区搬来的桌子,对面是审讯椅,坐的是贾庄,他手脚全被缚住,一动不能动。 进门左边有块大黑玻璃,后面是监看室,每个审讯室旁边必要配一个监看室,这是快单向玻璃,在审讯室里面只能看见一团漆黑。 季明诀打开门,坐在了桌前,递给贾庄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刚放凉的白开水。 季明诀:“说说吧,为什么跑。” 贾庄从进来就没抬过头,带着手铐不方便,他双手握住纸杯,抬起喝了口水。 他嗤笑一声,说:“家里进人了,我能不跑吗?” 这句话在季明诀眼里无疑是较劲的前夕,每次被审讯的人总会说类似的话来逃脱罪证。 季明诀手里握着只笔,有规律的敲击桌面:“看见警察你还跑?” “警察了不起?警察就可以私闯民宅了?” 季明诀冷笑道:“在嫌疑人拒绝面见时,我们有权实行强制措施。” “谁说我拒绝了,你们他妈就是诬陷人!”贾庄越说越激动,差点把审讯椅都弄翻,在他两边的警察立马压住他。 季明诀重重的拍桌站起,眼神瞬间没了刚才的热气,冷冽的像剑一般要刺穿面前这人,他指着贾庄,大声警告道:“我告诉你,我们警察依法办案,像你这样不老实的都不知道遇见多少个了,我劝你,说,实,话。”最后几个字像是季明诀咬着牙床蹦出来的。 在监看室的延少庭也被他这一举动搞的一愣,他从没见过季明诀真正发火的样子,但他清楚感受到,还远不止如此。 贾庄安静了一会,但心里始终还是不服气。 “说,”季明诀语气又沉下几分,还染上了些许火气,“那天干什么了?” 贾庄无所谓的摇摇头,随后抬起下巴注视着季明诀,嘴里又咧开笑:“我不知道啊,你们警察不是能耐吗,自己猜去吧。” 季明诀终于忍无可忍,在齿间脱口而出:“操,行,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给,我,等,着。”若不是有规定不能殴打嫌疑人,现在早把他打的认不出北了。 季明诀摔上门走了。 延少庭见状心里想着还是不要去找他了,至少等他火气下去,不然免不了是活桩子。他特意在监看室又待了十几分钟才跟旁边坐着的记录警员示意出去。 谁成想刚出门就碰见了。季明诀单肩倚靠在墙边,像是在专门等他。 “延法医是在躲我吗?”季明诀的语气又缓和了些,和刚才在审讯室的态度截然不同,像是切换了人格一般。 “没。”延少庭应了声。他没什么空管这些躲不躲的事,从刚才的审讯中也想通了点什么,现在只想迫切去贾庄家再看看。 季明诀:“那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延少庭:“和警员说了点事。” 身为市局第一中队队长,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点事情,只是面前这人不一样,有种让他不想捅破事实的魔力。 “我去趟盛华。”延少庭接着说。 季明诀莞尔一笑,又一下搂上他的肩膀,脚底一滑,借着劲差点没栽他身上,延少庭转头看他,鼻尖相撞,脸颊也贴到一起,甚至打在对方脸上的呼吸都能明显感受到,如此措不及防,在延少庭脸上浮现出一秒的慌张,那是在他脸上从来没看到过的神情。 “你干什么?!!”延少庭少有的激动。 季明诀也怔住了,自己从没跟别人走这么近,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也没那么…亲密。但延少庭身上好像有种独特的引力,吸引他想离那人更近,但现在的距离确实是有点过了。 “……刚刚滑了下。”季明诀赶忙松开他的肩膀。到现在还是有些懵的感觉,延少庭的脸看上去有棱有角,标志得很,但却是软乎乎的,刚接触时有些痒,滑净净的,一点坑洼都没有。他不禁的想,那旁边的嘴唇是否也是软的? 他又是一惊,才反应到刚才的脑袋想了什么。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但就是下意识想到的,再想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延少庭没说话,只是直直的像大门走去,季明诀猜测,这人肯定又生气了。但他如果再仔细观察下,就会发现延少庭的耳朵尖已经裹上一层薄红。 他的脸不容易红,除非灌酒之后,白皙的皮肤上会染上点红晕,但耳朵就截然不同了,比常人更敏感,就连他自己也不经常触碰。 现在脸颊和耳朵都在烧,他傻才会站那不动,等着被他再反讽一波:延法医原来还会害羞啊? 延少庭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绝对不允许别人见到外壳内的他,这是他的底线。时刻在外人面前保持这等落落大方的得体姿态,这才是他。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但刚才的情况却自乱阵脚,反倒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在他看来,延少庭可能像落荒而逃,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面子和人设如果注定失去一个,那么他会留住面子,因为他脸皮薄的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人设这个东西怎么都好说,不可能总保持一个状态不变。 反正在外人面前还是那副样子就好,季明诀,就算个天降意外。 季明诀:“…延法医,去哪?” 延少庭不想看他,其实也不想回的,但处于内心对人的基本尊重,还是应了:“盛华,我刚说了。” 季明诀才想起来他刚说完,这事整的他下意识以为这人会逃跑,依着性子可能真会跑远远的甚至永不相见,因为他撞见了一点壳里的秘密。 他竟有种想把他整个壳剥下来的想法,但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比起被动,他更希望延少庭能主动脱下来,等着他向自己敞开心扉那天。 “一般办案都是最少两个人,我跟你去。”季明诀随便找了个借口。 延少庭:“不用。” 季明诀:“用。” 延少庭:“你没别的事干了么?” 季明诀唇角微张,但似乎好像没别的理由。 “我想跟你去。”延少庭停下了脚步,见他都拼到这份上,也就没再执着,这等小事,也不值得他置气。 “随便。” 还有5分钟上补习班又发一章(我真厉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外壳 第17章 别墅 【行不行?延**医。】 —————————————————— 两人再次返回贾庄家进行更深一步调查。 果然在床头柜发现了信号屏蔽器,并且已经用过了。 案件已经大致清楚,最后就是刘淮的事了。他们在小区转了几圈,又发现了在巡楼的刘淮。 刘淮瞄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想跑,刚快步走了几米,随后又放慢速度,假装不经意的和二人碰上。 只要这一秒的破绽就够,刘淮心里绝对藏事了,延少庭这样想。季明诀的问话也没断过。 季明诀:“刘经理,这是去哪?” 他装作内心毫无波澜的样子,微笑道:“警察同志,我正巡楼呢,真巧。” 他的微动作不止延少庭一人发现我,季明诀也秒懂,但有一招叫作将计就计。他向刘淮走进一步,身高差显著提升,往前一站,几乎把刘淮整个挡住。延少庭在他身后站定不动,看着那背影,心中的一些事情有了答案。 看来市局还没蠢到录用一个闲碎当刑警队长。 季明诀低头轻声说:“刘经理,去警局坐坐?” 他哪敢乱动,差点身子都跟着抖,面前这人的气势不是一般的强势,但就算这样的人,身后却还有一个从来不轻易抛头露面,好像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人物。 他结巴着:“行,行行啊……” 刘淮去的并不是审讯室,贾庄那种不老实的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他去的正是几人和季明诀第一次见面的接待室,毕竟季明诀只是说去坐坐,并没有真正定性的意思,但离那时候大抵也不远了罢。 这种审讯嫌疑人的事情,延少庭一向懒得管,但这次的案子恰巧引起了他的兴趣,也是怕新来的这个人物说错话,他时刻都跟在身旁,像个监督者似的。 但他没想到一上来话题就偏的这么离谱。 季明诀双手交叉,胳膊肘抵在膝盖上,身子稍前倾,两只大拇指互相交叠点按,像是在思考要说什么一样,但那胸有成竹的眼神却又实在不像。 季明诀:“我有个别墅,家里也有电梯,不过前几天坏了,刘经理专业对口,能给修修么?” 延少庭不语,这次不是因为默认,是因为根本看不懂这一波操作,搁这干啥呢?雇佣免费劳动力了? 刘淮一听这话,心里松了口大气,随即敞亮的拍拍胸脯:“哎呀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季明诀二话没说,直接带他来到了别墅区,是真没想到,这人难不成真有套别墅?! 季明诀驾驶车驶入这高档小区,延少庭见刘淮坐后座不好和他交流,便干脆用手机打字。 延少庭:“?” 季明诀:“?” 延少庭:“别告诉我这是为了演戏现买的。” 季明诀:“那倒不是,等事成再告诉你。” 他倒不知什么事成,也不知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人来到一座豪华的大门面前,旁边的牌板上写着2栋1户。季明诀拿出钥匙开了门,将刘淮带到电梯前。 季明诀拍了拍屏幕案板,叹了声气:“就这个,上周坏的了,本来还想找修电梯的来了,这次真是谢谢刘经理了。” 刘淮熟练的扣开黑色工具箱,边拿工具边笑着回应:“害应该的应该的,修个电梯这有啥的。” 季明诀见他往前靠近电梯,向后用肩膀轻撞了下延少庭,两手食指和拇指正反摆了下,示意他用手机录像。 刘淮拆开电梯内部的电路板,仔细查看着问题所在。 季明诀轻笑一声:“刘经理。” 顿了下接着说:“改楼层线路的时候也这么认真么?” 刘淮双手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又很快恢复了原样,该说不说,心理素质是真的挺强。 他笑着说:“什么楼层线路啊,我不知道。” “装傻充愣。”延少庭看不下去他这拙劣的演技,要比的话,确实比不过姓季的。 “没有啊警官同志,我我真不知道…” 季明诀:“嘶——那我记得这电梯好像不是这么修的吧?” “啊…对对,我在检查哪里出了问题。”刘淮依旧在那闷头鼓捣,看起来真会点什么名堂。 “别装了,这电梯没坏。”季明诀捅出试试让。 又接着说:“你根本不会修电梯吧。” 这下他彻底没话说,想跑也跑不了,两个警察已经把他堵的死死的,季明诀在刚才他的动作中不仅看出了不会修的犹豫,还有改装线路的一些基本功,能确定就是他改装的电梯线路了。 修电梯这事,季明诀还没服过谁。 “走吧刘淮,老老实实的,别像贾庄一样不讨好。” 这人刻在骨子里的窝囊及时装的很完美,但也会在点滴中暴露出一星半点,与生俱来的东西,本来也是藏不住的。 在回去的路上,刘淮依旧像来时般安静,却又有点不同,像是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结局。 自己人生的选择,皆在一念之间。 叮——延少庭手机来了条消息。 季明诀:“如何?” 延少庭:“?” 季明诀:“这不就老实了。” 延少庭:“还行。” 季明诀:“只是还行吗?你到底夸没夸过人,延**医?” 延少庭没了后文,季明诀再望过去他已经一只手撑着脸颊闭眼休息了,像是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叮—— 季明诀:“这套别墅是市局暂留给我的,还不错。” 延少庭打开手机,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自知他的尿性,如果不回消息,那就会被强势“轰炸”,特别是已读不回的时候,到那时语音视频聊天就已经顶上来了。 延少庭:“天天挤在那小破办公室也有瘾了。” 季明诀:“这不像一直住在解剖室的延**医学习么?其实额觉得这房子也挺大,要不要一起来住?” 他又不回话了,但变相的给了季明诀答案:不可能。 之后的几条消息他也没有回。 “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延**医,你要不再考虑下?” “正好办完案一块回家,有空还能吃一顿岳姨的米粉。” “行不行?延**医。” 延少庭:“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别墅 第18章 唇 【你怕不是忘了,我是刑警。】 —————————————————— 他几乎是立马笑出了声。如此无礼的要求,也是第一次听。但本着绅士的举止,还是打字回了句:“好意心领了,还是不必了。” 也就看他是以后要朝夕相处的同事,这要搁着别人,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冷暴力一顿。 他这辈子还没有怕过什么人,更别说这个不值一提的闲碎了,也是,住解剖室的哪有有什么小人物呢。 “专注开车,警察带头执法,当心我汇报给市局。”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似乎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干:“你忍心吗?” “怎么不忍心。” 延少庭总是给人一种忽近忽远的感觉,像是没着没落的一片易散的薄雾,抓不住,也看不透。也是个背着行李的旅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毫无声讯的离开,抹掉自己在这里曾拥有过的一切。 距离不到二十厘米,却相隔万里。 到警局他们也没说过一句话,不知是因为有外人在这里放不开还是单纯不想说,跟刘成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又上楼了。 季明诀一反常态,一左一右的话题引得恰到好处,问出来好多关于这位靖海区第一法医的事情,但回答和他观察的大差不差——苦瓜脸,天生生性冷淡,不爱与人交谈,嘴毒,逻辑思维新奇。 同时,还有一条——没对象,也没谈过恋爱。 这也见怪不怪,哪有脾气这么好的小姑娘能抗住每时每刻的苦瓜脸呢。 延少庭也常常是人们谈论的老牌话题,大概分为两个派别:觉得这人帅气有才,事业顶尖的一波,觉得这人不会为人处世,太过呆木的一波。 在季明诀被市局调度下来后,风向就完全变了。简直是能和延队站在同一高度的另一位人才,并且甚至比延队更有人情味。毫不夸张的说,工作狂魔这一称呼被安在延少庭身上是有原因的,有些新来的警员在警院待了快一个月也没怎么见过他,这人总是在二楼活动,吃饭也是完全不按生物节律来,别人一天三顿,他两顿,之前有个案子甚至比跳楼案还棘手,他干脆不吃了,一天到晚也不见解剖室的门开过一个缝隙。 几人闲聊完,又不约而同转到了这个案子上,时间一点点流逝,但现有的线索还是不能串到一起,太多零零碎碎。现在给他们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二小时。 解剖室还有个小白板,离床非常近,大概是为了躺床上也能看到吧,这是专门给延少庭准备的,上面早已被画的乱糟糟,他从案桌旁站起,缓缓移步到白板前。眼神从最上面一点点向下散,像温习知识般把线索又从头至尾溜了一遍,大脑也迅速作出反应,把可能相关联的事件活物品聚集到一块,由神经中枢统一解码,这便是他天生的技能。 这个技能一旦发动,那么说明事态比较紧急了,因为这个案子不同以往,线索散乱不说,最重要的是已经和前段阵子又席卷而来的连环杀人案造成了一定的社会恐慌,如果再不解决,那么到时候带来的影响将是无法想象的。 他开启了“闭关”模式。 “季队,先别去找延队了,他又开始闭关了。”魏言举起手机,朝刚刚说要去找延**医的人喊。 “闭关?”又是一个他没听过的新词汇,疑惑道,“什么意思?” “季队你应该还不知道,”林诺手拿一杯咖啡又轻倚靠在办公桌沿旁,“延队有个独门秘诀,用完这个绝招后基本上案子就已经大差不差的解决了,但相应的代价也很大,基本上要好几个小时不会出房门,也不会吃喝什么的,但就是真的很管用。” 刘成继续接话:“上次我们还问过,是不是开上帝视角了,结果他说不是。” “这样啊。” 他顿了下,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大步跨上二楼。 “季队!”林诺推了下将要从鼻梁滑下的眼镜,手里的咖啡差点都没拿稳:“你真的要去……?” 季明诀没有回头,只留下了声:“嗯。” 从一楼上来,二楼的气压明显降低了好几个度,像是没有活人在,这也是延少庭选择这层楼作为办公室的原因,当法医的人总有个职业病,接触的死人多了,连自身的性格也会连带着有或多或少的影响。 延队不近人情这件事也有迹可循了——一天到晚都和死人作伴,哪有时间和活人社交呢? 除了有些意外情况,比如说…… “延**医,出来一下?”季明诀在门外敲了几下门,很有规律的两短一长。“有事跟你说。” 没有回应。 “很重要的事。”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他在门外驻足了几十秒。 咔哒——门开了。 门后出现了那张照样冷淡的苦瓜脸,此时正在面不改色的盯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开启下一步的对话。 他悟出了延少庭的意思:“如果不是紧急的事,那你完了。”这是他在心里默默想出的话,只是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季明诀从口袋抽出一张小票‘在他面前晃了晃,接着又收回,露出一丝微笑:“一起吃个饭?” 咔哒——门关了。 关的迅速,没有丝毫留恋。 “延法医?”他又敲了几下门,“延少庭?” “延——” “滚。” 季明诀把耳朵贴近门边,又提高了些音量:“你说什么?” “......滚。” “什么?” “季明诀你他妈故意的?”从门外听到的声音被阻隔的模糊了些,但还是能听出说话之人的语气,路过的警员闻声又开始窃窃私语,这次并不是因为季明诀,而是从没对外发过脾气的延少庭。 “延队?延队竟然发脾气了,我靠。” 甚至还有个警员特意前来拍了拍季明诀的肩膀,佯装着叹了口气:“哎,季队,保重。” 嘁,说的好像很严重似的—— “滚进来。”这时门里又传出声音,一些识相的警员已经离开,还剩下零散站在那看热闹的,还有些不明所以的。 “门外有监控,凡是在外面站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十遍起步。”声音沉闷而有力,透过门传出,压迫感更足了些。 此话一出,楼道里的人瞬间四散逃离,等季明诀再回过头,二楼一整层楼道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把门推开,刚才说话之人现在正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扶上沙发一端,右手随意搭在太阳穴上,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延少庭见他向自己走来,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也站起来对峙,但这样他并没有优势,差一头的身高差让他显得有些弱小,但仅是身高,论气势,季明诀还是稍逊一筹的。 季明诀越靠越近,最后成了慢慢挪步,走的异常慢,在这期间两人还是没说一句话。俶尔,延少庭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甩到沙发上,右手从一旁的铁桌上抄起解剖刀,膝盖压在他两腿间,左手撑着沙发背,倾身俯下去,右手不能说是拿,而是攥着刀,在他眼前五厘米处游离,一字一句警告道:“我可没说过,我的刀只解剖死人。” 季明诀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轻笑了下。 “延**医,”趁其不备,季明诀一下子腾起,环上他的腰,下一秒被压在他身下,季明诀几乎是整个坐到他腿上,左手捏着他肩膀,单手把延少庭两只手制服,牢牢控在头上,丝毫不能乱动。他趴在延少耳边说,“你怕不是忘了,我是刑警。” 他确实忘了,被这人气糊涂了,就连一往的冷静都不翼而飞。 “操,给我起来!沉死了!”延少庭一个劲挣扎,在季明诀看来只是在做无用功。 “延队,”他把延少庭手中的刀抽出来,拿着观摩了下,“刀口冲着别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延少庭火气越来越大,他极讨厌被别人挟住失去主导权的感觉,几乎是喊出来:“我他妈叫你下来,你听不懂人话?!!” 听到这话,季明诀眉头一蹙,视线下移到那还滔滔不绝骂着自己的嘴唇,看起来这么柔软的嘴唇,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可爱的话,他这样想。于是一下子凑上去钳住那两瓣死不服气的嘴唇,力气很大,根本不是接吻,倒像是另一种方式的降服,刚才突如其来的一下,延少措不及防的吃痛,上嘴唇被牙齿磕到,立马渗出血,铁味在二人口腔里扩散,延少庭抓住机会一下咬上。 “嘶!”季明诀终于撤回来,他才注意到延少庭被弄破的嘴唇,眼神飘忽一秒,随后把大拇指抚上去轻轻摩挲着:“抱歉,不是故意的。” 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人的牙床在发抖,似乎火气即要压制不住。 “滚,给我滚出去!!!” 咔嗒——于是乎这人滚进去又滚出来了。 季明诀朝一楼走去,不知为何竟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人的嘴唇一看就很软,但要不是刚才动作太粗暴,也是太冲动,连初吻也搭进去了。 刚下到一楼,就看见魏言刘成他们在愣神的盯着他,刘成的手缓缓抬起,指着自己的嘴唇说:“季队,你的嘴……” 靠,他什么时候咬破的,难道是最后那一下? “额没事,上火了。”说完,季明诀便大步跨出大门,朝外面走去了。 那三人还杵在原地愣神,林诺延迟的回了句:“上个二楼就......上火了?” 摁头,往死里摁。(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唇 第19章 不讨厌 【嘴硬心软】 —————————————————— 在季明诀成功扰乱他的“闭关”战术后,迎来了一段空白期,与真相擦肩而过,当时真有手刃他的想法,要不是后面市局那边不好对付,调过去还没几天就失踪了,不然这个人早就—— 案件迫在眉睫,他没办法继续等待,又从头推起。季明诀这边虽然说的轻松,但也没闲着过,刘成那几人更是被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干这一会干那,一会轮班送物证给痕检科一会送散落毛发去检测脱氧核糖核酸。 刘淮现在依旧被关在临时管控区,再不破案,就不是先造成社会恐慌,而是先被这老大爷聚众闹事烦死了。 那个三句离不开自家儿子的老大爷怎么允许自认为优秀透顶的儿子被关在警局里呢?刘淮被接来警局不过才几个小时,他就已经组好“救儿小队”把警局大门围起来了。 其中最年轻的不过五十多岁,老头在最前面甚至不怕乱事还拿个喇叭喊:“黑心警局,我儿啥事没犯就被他们抓走了,我儿子无辜啊!!”后面的老几位见火势挺猛,也跟着三言两语喊起来,反正自己年纪大了不可能跟老人来真的,他们这样想。 在警局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警局也没打算让这老几位再杵这了。 延少庭蹲在白板面前,长发散了也没觉察到,聚精会神的用磁吸板又贴上张照片,连了几条线,最后在这张照片上写了几个字,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这块应该就,通了。”就在他将要写上最后一个字时,脑中又瞬间根据新的思路岔出更多作案可能,他神色微怔,终于连出了一条笔直无碍的通路,就是这样了,绝对是这样。 “哎呦大家快来看看啊!!没天理了啊,我儿哪受过这种委屈啊!” 在这关键时刻思路再次被打断,刚想通的地方又飘飘然飞走,延少庭把笔一摔,站起来往门边走,顾不上蹲下太久而头晕的感受,抄起警服随便向身上一套,便三步一台阶大步流星的冲下二楼,本来在办公区想看热闹的林诺几个人见延少庭怒火冲冲往大门走,被吓了一跳,也跟在后面走出警局。 前面几个老大爷老大妈还在喊,旁边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也跟着随口说个几句,像极了捧哏的。 刘成见事态有些不对,便在看见延队的那一刻给季队播去了电话,虽然他知道延队大概率不会意气用事,但还是有些害怕。不是怕别的,而是怕他会出事。 “喂,”季队接通电话,在等红灯期间摁下转向灯,“知道了,马上回来。” 见有警察出来,前面几个闹事的老大爷瞬间没了声音,下意识想往后撤,却被后面的人挤着向前。在保安室的保安看见延队几步冲过来,打开门询问道:“延队,这——” “别开。” 延少庭站定在他们面前,只隔着一道伸缩门。护犊子的老爷子一看这个眼熟的警察,指着大喊着:“噫我见过你!是不是上次套我话的那个警察!” 延少庭没心思反驳,套话的明明是那个姓季的。 他开门见山:“您儿子作为本案的犯罪嫌疑人,警察有权把他临时拘留来提供有效信息,这也是为了还他一个清白。” 延少好像从没把话说的这么委婉,但现在碍于人多眼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只好忍下来,即使他们才是胡闹的一方。 那老爷子看警察拿他没办法,底气更足,语气激动的胡言乱语:“那这也不是你们把我儿子抓走的理由!从小到大他连别人东西都不敢乱拿,能杀那个畜牲??” “请注意你的言辞,刘大爷。这是第一次警告。”延少庭火气还在蹭蹭上涨,一旁的刘成见这老头还在延少气头上瞎蹦,着实替他捏一把汗。 魏言看不下去,他在所里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但这胡搅蛮缠的人他算是第一次见,他深呼一口气,上前几步走到延少旁边,对着那老爷子耐心跟他讲:“刘大爷您先回去吧,在这堵着你看对其他群众的正常生活,您儿子如果是清白的我们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间放出来。” “他们生活关我什么事啊,我关心的是我儿子,别整那一套套的话,我现在就要我儿子出来!不然我告你们徇私枉法!” “第,二,次,警,告。”延少庭低着头,一字一字的咬出来,忍的几乎要把牙都挤碎。 “你警告个什么啊?你——” “行了行了,这又是怎么了?”一阵招呼声打断了这老头子的话,“行了大家都散了吧,之间有点小误会,我们警方会积极解决的,不存在什么徇私枉法。”声音的来源显而易见,从人群中高出一个头的那个人就是他。 见又是一个警察从人群中上前,大部队立马散了不少,这可不是隔着个伸缩门,他可以随意抓闹事的人,那些来看热闹的老人没一会就以各种借口回家了。 “保安,把门拉开。”季明诀朝保安室一喊。 说罢微笑的跟旁边拿个大喇叭那人说:“刘大爷,去里面坐坐?”那笑容没有丝毫好意,只是皮动肉不动,季明诀也没想到,就这一句竟就把他喝住,自己明明还什么都没说,见主力都走了,那些帮忙喊的老头子更没理由呆在这了,跟着就都跑了,这里八成也都是凑热闹的,毕竟这是老人的天性。 事态很快控制住,警局门前慢慢恢复了正常秩序,别的警员也都回去,而延少庭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动,手里的拳头始终没松过。 虽然有了之间那件事,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延少庭,但在他心里隐隐觉得现在要给他顺顺气。 “好了延队,这点小事跟他个老头置什么气?”他边说边拉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小皮筋。 林诺眼尖立马看见了那黑色的圈,上前拉住刚要走的刘成和魏言,激动的说:“我靠我靠,你们看!季队这是有对象了?!” “我靠?”两人异口同声,但防止被他们听见,只是一声气音。 季明诀把皮筋撸下来,用手撑起,绕到延少背后,轻轻抚上那柔顺的长发,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动作柔缓,把头发慢慢聚成一束,用皮筋绑上,嘴里还叨叨着些似乎像安慰的话语。 “头发都乱了,没发现吧?幸好有哥准备的皮筋。” 刘成和魏言看的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我靠。” 林诺突然收紧了挂在两人肩膀上的手,肩膀止不住颤抖,把两人吓了一跳。 刘成:“林诺你要变异了?我靠离我远点!” “你们不觉得…季队和延队很好磕吗!!!” “w……what?” “哎你们直男不动,只有我才能看出,”林诺开始表演那夸张的演技,看来刚才刘成认为她疯不是没有缘由,“这互动……这小皮筋……天神啊!绝对一定肯定!他们两个有事!!” 魏言:“……他们能有啥事啊。” 林诺打断他们,又好似发现什么重大线索似的眼神一亮:“我才想起来!刚才季队下楼嘴破了,他自己说是上火,但你们相信吗?” 刘成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会:“不像。” 林诺刚要继续,被魏言一下子堵住:“不会是!季队被延队打了吧?!” “……怎么可能啊!人季队可是刑警,怎么可能被延队打。”林诺无语,道:“一定是他们两个在屋里干了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啊?你们光盯着季队看了,没发现延队的嘴唇也破了吗?” “还真没有。”两人下意识想去证实这事,刚一扭头又发现那俩人又莫名其妙抱一块了:“我靠!?什么鬼。” “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后面又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好了好了,”季明诀凑上去轻轻揽住他,“别气了。” 延少庭:“你这是干什么。” 季明诀:“看不出来吗,安慰你啊。” 延少庭:“不需要。” 季明诀:“那就当我自作多情。” 季明诀笑笑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单方面搂着他,他知道这人是在嘴硬,面子上拉不下来,要是真讨厌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抱上去的一刹那他发现那人轻微颤抖了下,似乎很久没有靠人这么近过。 他装的太久了,以至于把真正的自己都遗忘掉了,真成了那副样子。他把这副看似完美的躯壳曝晒在阳光下,但总有露出破绽的那刻。人们都以为那是他的天性,却都不知他也是一个脆弱敏感的普通人。 他像是神明般被人讨好着迎合着,把他视为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一直如此。他便被人推上神台,被迫成为那个救世主。他没有选择权,也不可能有,因为这是他成为市区第一法医付出的代价。 他心里总是那么变扭,不知该如何回应,似乎如何回应都不对,像是道无解的题,他也注意到了,季明诀这人的出现在一点点瓦解掉他的伪装,在他看来似乎总有对策,但他自己却无法阻止他的行为,因为他不讨厌。 不讨厌——是他全面崩盘的开始,是他闯入生活的计时。 第20章 黑色威尼斯 身体从未如此僵硬,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延少庭抵触别人的触碰,是在他家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也是个会嚷嚷叫妈妈抱爸爸背的孩子,与普通小孩无异,只不过害羞了些,不爱表达,什么事都藏着掖着。 但心情却都摆在脸上,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书桌上必定会出现盒巧克力蛋糕,那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永远吃不腻。不知道是妈妈买的还是爸爸买的,他猜是妈妈,因为爸爸可没时间注意这些小事。 爸爸要去抓坏人,是家里的大英雄,我要懂事,学会在爸爸不回来的时候保护妈妈。于是他比同龄的任何孩子都更听话更成熟。 爸爸是我的榜样,将来我也要当像爸爸一样的警察。 随着年龄增长,爸爸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妈妈说是因为爸爸升官了,要付出的更多。 之前爸爸在家的时候总会在他的枕头底下放个小熊饼干,因为爸爸早出晚归,有时候回家根本见不到他一面,久而久之,父子俩就共同默认了这个暗号。 只要醒来一睁眼摸到枕头下有小熊饼干,那就证明爸爸回来过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因为长大了不常关注,很久见不到小熊饼干了。提起爸爸,妈妈也总是以爸爸在值班稀里糊涂应付过去。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有天妈妈哭的很凶,纸都用完了两卷,鼻子都擦流血了,眼泪还是止不住。 她只是一遍遍向我重复一句话:“你爸爸是个缉毒警察,他是个英雄。” 我知道呀,爸爸是个大英雄。 他也发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内心感觉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他几乎马上就抛掉了,还在责备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坏的东西。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小熊饼干都吃没——” “爸爸不会回来了。” 他手中拿着的小熊饼干掉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掉进了肚子里,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再低头看,饼干已经碎了。那是最后一块,爸爸给他的最后一块。 “延延,爸爸不会回来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又说了一遍。 他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离开了。他回到卧室,走到床边,双手挪开枕头,底下空无一物,只剩下吃剩的饼干包装。 “爸爸,我还想吃小熊饼干,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带。” 在那之后,对他的影响好像不大,只是有些时候反应会平淡些,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 直到—— 胸前一阵凉意,面前之人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他才回过神来,停止回忆。 季明诀见如此老实的延少倒是不适应了,似乎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打他或者骂他一顿才舒服。 延少庭在这种事上不发火,简直比找不到凶手还可怕。 “延队,愣什么神呢?回去吧。”季明诀说完便圈住他的手腕一同走向警院,后面还跟了三个刚刚在旁边偷听的。 延少庭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下,唇角翁张,又慢慢抿紧,直直的向前走去。被风一吹,才绑上的头发又散落了些,在风中毫无阻拦的飘扬。 “以后不要没经过我的同意就乱碰我。”延少庭在登上台阶前站住提了一嘴。 季明诀刚抽出个纸杯想接杯水喝,到饮水机前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逗笑。 延少庭:“笑什么。” 季明诀用指腹轻轻抵在嘴边,在遮挡盖不住的笑,说:“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 延少庭也知道这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这话,总觉得自己不能再吃瘪了,就目前这情况看来,这话好像不得不说了。 他竟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总归不能被人看出破绽,冷哼了声便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经老爷子这么一闹,他们也明白了个事情:这案子一日不结,对他们来说就多了一份威胁。不管是从近处看的市局压力还是更为严重的社会影响。对他们侦查1组来说都是不利的。 然而距离最晚断案时间仅剩七小时。 七小时,四百二十分钟,他们要梳理出案件的整个过程并且要抓住凶手。难吗?当然—— 但对延少庭,只不过是众多案件中相较来说有些棘手的一个罢了。这场闹事他也抓住了一个线索,他并不是真为自己的儿子打抱不平,而是怕刘淮再在警局待久了会发现什么,反过来说,他一定知道自己儿子做了什么,怕真的被人抓住把柄。 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比如之前他办过的一个案子,家里老人死了,儿子却强烈要求立即火化,说着是要让老人走的更体面,但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凶手在急于销毁证据。最后经过他的解剖,证实了他的这一猜测。 人都是这样,怎么乐意被冤枉,家属更不愿意让家里人含冤而死,这样做的一般心里都是有鬼的。 一个案子很好解决,只要弄清楚几个问题即可。 凶手为什么要杀人?怎么杀的人?两人之间有什么过往? 延少庭最绝的一方面就在于,他能准确了解凶手的想法,就像之前被抢的连环杀人犯那个案子一样,他清楚那个凶手的目的,所以他在等,始终在等。 —— 季明诀几个人在一楼加班破案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下。他嘴里还叼着白板笔,正要把新照片定在板上,实在没空,便让刘成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告诉他消息,自己手机里也没什么秘密,也没什么背人的。 “季队,延队叫你上去。”刘成拿着手机,接着把聊天界面冲向他。 上面赫然立着两个字:“上来。” “成,你们组长喊我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推。”季明诀将身一扭,连头都没回,把手机在空中挥了几下,看上去还挺潇洒。 林诺坐在转椅上打圈,都要把刘成转晕了,他实在忍不住,说:“你这是在干啥?” 林诺把后脑勺搭在椅背,望着天花板说:“多角度思考问题,不懂别瞎问。” 魏言:“……也不是没道理。” 来到二楼,发现他办公室的门竟然开着一条缝,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人会粗心到没关门吗?还是给自己特意留的。他直接推门而入,显然是信了第二种想法。 “不知道敲门?”延少庭坐在沙发上划着手机,斜睨了一眼。 “不是给我留的门吗?” “自作多情。” 季明诀挑了下眉,向他走去,双手搭在椅背上前倾身子,想要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没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看别人的**么?” “延队这样的人,好像也不会看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吧?” 延少庭似乎不想聊,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指着白板说:“把这个搬下去。” “合着您叫我上来就是来搬这个的?” “不然呢?” 下来后,延少庭示意把白板搬到会议室,一般这种情况就是这位大佬结案的前兆——找出凶手了。 刘成三人闻声把案桌上所有线索都收拾成一沓,拿着东西跟着前往会议室。 但几人刚到门口便又被他拦住,延少庭松开长发,又重新紧了紧,边像大门走去边说:“这次案件特殊,先去抓凶手。”他没有说犯罪嫌疑人而是直接以凶手代替,就说明他对这次案子已经有了十足把握。几人对他的崇拜又增了几分。 倒是季明诀只觉得这人越来越有意思,刚开始见到他以为只是个难对付的选手,相处下来发现,延少庭,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们分头开了三辆车,季明诀单独开一辆,魏言和延少庭一辆,刘成和林诺一辆。 延少庭坐在副驾驶,跟小区保安处通话要了张小区平面图。魏言有些纳闷,抓一个凶手还需要这么费劲巴力吗? “延队——” 延少庭打断他的话,明白他要问什么,便先回答了:“现在要抓的不是一个凶手,是三个。” 魏言一阵震惊,方向盘都跟着晃悠了下。他不知该说什么,一个案子这么多凶手还是他第一次见。 “不用震惊,事实就是如此,”延少庭又不知给谁拨过去电话,又接了一句,“并且,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多凶手案子那么普通了。 “刘成,你现在和林诺去底下黑酒吧抓贾庄。” “收到收到。” “季明诀,你去西站,易妍雀的飞机还有半小时起飞。” “行,我让她飞不起来。” “……”延少庭没多说什么。但季明诀的自信是次次成功抓犯培养起来的,在他手里没有脱手的犯人。 电话挂断,魏言一直在偷瞄他,见他眉头舒缓些才问:“延队,那我们?” “去盛华,抓李兆宁。” —— 刘成和林诺穿着还算得得体,成功混入了黑酒吧,难怪延少庭要安排一男一女一起下去,不单单是为了相互有个照应,他甚至连进这里必须有个搭档这件事都注意到了。 没办法,林诺只好挽着他的胳膊,两人推门进入主厅。一股烟熏刺鼻的味道闯入鼻孔,刘成一阵咳嗽。 林诺见状狠狠掐了他一把,小声警告他:“别咳了,忍住!你是想要引起那些黑户的注意吗!?” 刘成一惊,左右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些黑市大哥都在偷偷盯着他,这里的人最弱的便是街上的混混,大多都是闯荡江湖在局里的人,难缠的很,一旦招惹上,想全然脱身是不可能的,高低都要断条胳膊腿。 刘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吧台点了杯酒,而林诺则假装拿手机前置照镜子来偷偷寻找贾庄。 吧台的服务员倒是很有礼貌,年纪不大,似乎刚上大学的意思,刘成和他一言一语中有些怜惜之情,也是被生活所迫吧,不然怎会来这种地方,他这样想着,眉眼渐渐放松下来。 “先生,您的威尼斯好了。”他轻轻将高脚杯推到刘成面前,这里不仅人物特殊,连酒也特殊,都用地名命名。 “谢谢。” 林诺突然一怔,身体好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手机摔在吧台上,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旁边那人,嘴唇止不住颤抖:“你刚才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刘成话音刚落,从前震耳欲聋的音乐忽然骤停,刚才还喧闹热情的气氛立马降下,陷入到一阵死寂当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谢谢!??这里是黑市啊!!” “这位先生和女士,请你们留步。”刚才体态温柔的年轻男生眼睛慢慢弯成一个圆弧,嘴角扬到极致。 他眼神骤然冰冷,手向前一挥,旁边的西装男便一齐向他们冲来。 林诺一把推开刘成,惊呼道:“快跑!!!” 那个年轻人端坐在吧台前,似乎在欣赏着这一出闹戏,身边还有个在微微鞠躬的黑西装,年轻人将手挡在嘴前轻轻低语:“抓,到,直,接,杀,了。” “是。”黑西装转身拿出对讲机通知刚才那些。 “呦小少爷,玩的够大啊?”不知何处喊了一句。 那年轻人一听便笑了,随意挥挥手道:“今天大家吃好喝好,我请客。”随后又是一阵欢呼。 他回到工作室换下员工服,回了条语音:“调酒师一点都不好玩,还是抓人有意思呢,今天又送上门两个警察,应该是实习的吧,一点脑子都没有。嗯哼,我让他们抓到就杀了,抓不到——那就算命大呗?” “操!”刘成在黑市绕了一圈又一圈,死都甩不掉后面那帮人,这时倒还有空想别的。黑酒吧里哪有真正善良的人,都是带着伪善的面具罢了。 他闯到一个小胡同,随便翻进一个废弃房间里,成功躲开了那些人的围追。还没喘匀气,就发现旁边更黑暗的地方还躲着一个人。 “我操!!”他差点没叫出来,被那人扑过来捂住了嘴。在仔细一看,好巧不巧。 “贾庄!跟我回去。”刘成说着就要拿出手铐。 “欸欸欸等等警察同志!!有有人在追我,你等他们走了行不,躲过去我跟你走!”贾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他一个警察怎能受此大礼,他刚跪下刘成便弹射窜到旁边,屋里太暗,头扎扎实实的磕到了柜角。 “呃!操,磕死我了。” “快,那边有声音!”刚才那一堆脚步声又踢踏的返回来了。 “嘘!嘘嘘!!!!警察同志你小点声啊!一会咱俩都被——” 咣当一声,房间这破旧的门被一脚踹翻,摔在地上,尘土四处飞扬,呛的刘成又是一阵咳嗽。 “他在这里!”带头的那个西装男大喊。 刘成转头一看,那小子竟先一步翻出去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跑了。 “靠!贾庄!!”刘成一下子窜起来,又一阵晕眩,感觉头上有一股热乎的液体流下,但他顾不了这么多,利索的翻出窗户跑了。 又东躲西藏不知多久,总算彻底甩开了他们,又突然想起林诺,眼前一黑,差点失衡晕倒,他颤抖的手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马上打去电话。 “刘成你死哪去了!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快回地上,贾庄我抓住了,我们现在在车里,快给我回来!” 挂断电话,他仰头长呼一口气,脸颊旁好像有什么流下,再一摸原来是血。 “我靠刘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流血了?”林诺一阵惊呼,手足无措的赶紧抽出几张纸摁在了他头上,把他摁的生疼。 “疼疼疼,林姐行了别摁了,我自己来。”他疼的呲牙咧嘴。 “我就不该跟你一块来,蠢到家了!那什么场合啊你说谢谢?” “谢谢?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面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俩人都忘了贾庄还在后座上,他在跑到地上的时候正巧被林诺逮个正着,她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就把贾庄撂倒,戴上手铐先回车上了。 “别他妈叫唤,爷爷头正疼着了。”刘成紧皱着眉头,烦的要死。 “活该!”贾庄又是一句,“在黑市说谢谢,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警察同志你是要笑死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他妈的!监狱里见吧!”刘成踩住油门往警局的方向开去。 第21章 漏网之鱼 【最大的缺点。】 —————————————————— “尊敬的各位乘客,前往大沽台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尽快安检登机。Dear passengers, the flight……” 今天机场的人格外的多,似乎都要抓住假期的尾巴去外省好好逍遥一番,对警察来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放假,选择这个职业,就必须有随叫随到,召之即来的觉悟,即便是周末。 季明诀利索的冲进机场,瞄了眼播报航程的流动大荧幕,“即将起飞”四个红字赫然的摆在上面。他两步化作一步在机场中穿梭,但这里遍布拉着行李箱的行人。 他跌跌撞撞飞奔到人工客服台,亮出上衣内袋的证件:“警察,现在去大沽台的飞机上有个犯人要逃跑,请让我上去抓捕。” 她们哪见过这等大事,几个人乱作一团,有的跟上面领导打电话汇报的,还有拿手机发消息的,只有一个自始至终坐在椅子上的长发女士临危不乱的查看着电脑信息。 “警官同志,现在飞机还有不到十分钟起飞,考虑到其他乘客,我们无法延飞。”她解释道,接着又指明一个方向,继续加快语速,“大沽台的飞机在B3-24号登机口,您现在过去也许还来得及。” “好谢谢。”还没说完他便又冲出去,也不知道那位女士听没听到,现在分秒必争,如果飞机起飞,大沽台离靖海很远,那样再想抓到她难度会以几何倍数增加,并且还有不到七小时。 周边的景物都化为残影,跟随他一起来到24登机口。“警察,例行公务,请配合。”他跨过监督员,离舱门仅几步之遥。 “同志,您不能进!”被乘务员又拦在舱外。 “警察,我现在必须要进去,里面有个犯人她要逃了!”季明诀像被热油锅浇上,心急如焚,他从未感到如此紧迫,可能之前的案件并没有像这样一般棘手,并且只有一次机会,唯一一次。 “抱歉警察同志,我们部门有规定——” 他不想再跟他废话,离起飞只剩不到两分钟。“要不你把她给我揪出来,叫易妍雀。” “这我哪敢……” “那让我进去啊!!和犯人坐同一架飞机你就敢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乘务员开始动摇,犹犹豫豫的不知是该开舱门还是关上,他确实怕犯人,更别提是离这么近的时候,没准在他一会例行检查的时候就会和犯人对视,那也太遭了。 季明诀上前把舱门拉开一大条缝,上到飞机里,快速寻找目标人物,那人见他已经进去,反正也没回头路只好一起帮他找,他可不想和犯人共处一室。 三个车厢都遛了一圈,根本没看到她的踪影,她总不能还会易容不成?季明诀边想边继续核对。 “抱歉警察同志,飞机要起飞了。” “等下,我还没——”他被请出飞机,关在舱门外。听着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他的耳膜像是要胀破。 这是他第一次任务失败——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差一点。要是再仔细看一眼,是不是就会找到她。她也不傻,要是提前躲在卫生间就没辙了,他这样安慰道。但没抓到就是没抓到,他绝不会以任何理由搪塞过去,只是让他心里尽量好受些,毕竟季大队长这是第一次失手。 他从舱廊走过,回到机场内,在自助服务区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几眼手机。 手机突然响起。 “喂。”里面传来延少庭的声音,“人抓到了么?” “……” 延少庭:“别告诉我让她给跑了。” 季明诀:“怎么可能。”他停顿了下,接着道,“……她飞走的。” “下次再这么自信就滚回你的市局。” 滴——电话被挂断。 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在自责,也有时间仓促的原因,但延少庭既然把那么紧迫的任务交给他,这也是对他的全部信任——一般不是很信任的队友只要有一点风险就都要自己亲自上阵。 他几乎要把手机攥碎,第一次失误带来的打击是极大的。 “这位警官,是在找我吗~”一阵夹子音从身后飘过来,引的季明诀向前跨了好几步,分开了一大段距离。他回过头,发现正是自己在抓的易妍雀! 他眼睛瞪大,习惯性向后掏出手铐,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同伙,走到她面前把手铐递给她,说:“不用我来吧?”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保有些绅士的模样。 易妍雀没有接过,而是妖媚的瞥着他,右手还不忘玩弄着自己的长发,艳的吓人的红嘴唇嘟起来:“要我自己来也可以,那你亲我一下。” 季明诀没有说话,只是在盯着她。 “警官同志……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他轻笑一声,头微微低下:“哈,没有,只是在思考你怎么想的。” 她将双臂环在胸前,直接坦白道:“反正逃不掉了,那还不如让我淘点最后的利益。”她想的倒是还算开明,比一味义气做事的人都要心思缜密,在他们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季明诀就发觉到了,但偏偏做了错事。 “那恐怕你不会如愿了。”说完,季明诀利索的把手铐铐在她手腕上,带她回了警局。 她要求坐在副驾,季明诀没有同意,她瞟了他一眼:“哎,也是啊,哪有杀人犯坐警车副驾的,呵。”像是自嘲了一声。 “工作要求,一般抓犯人至少要派两个人,这次是——” 这次是……?他好像才想通是为什么,为什么不遵守警局纪律,为什么只派了他一个人,他知道易妍雀跑不了,知道她不会上飞机,知道他会上飞机去找,知道没找到会被赶下飞机,知道他会自责没抓到犯人,知道这样会挫了他的狂妄自大。 延少庭像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看清了,是棋局的主导,俯瞰整个棋盘,早已算出一切可能,知道怎么让对方落得个满盘皆输。 难怪在接到季明诀电话后延少庭回的是“下次”,而不是“这次”。从一开始,季明诀就已经毫无知觉深陷进了他的棋盘中,成了任他摆布的棋子,也成了唯一不能任他摆布的棋子。 “嗯,很厉害。”他暗自喃喃道。 易妍雀听见些动静,凑近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跟我说话?” “哦,不是。” “……真奇怪。” —— 回到警局,便和延少庭撞个正着。见他身后跟着的易妍雀,他并没有多大震惊,甚至连正眼都没看他一下,就去旁边的饮水机冲咖啡了。 “剩下两个也都抓到了?”季明诀问。 “那肯定的,”刘成一个滑铲出现在他面前,拍拍胸脯说,“刚才我和那些黑户争分夺秒呢,成功逃脱。” 林诺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有任何人看到。 “欸季队,不是说……”他刚指着易妍雀的手又立刻放下,意识到了随意指着别人不太好,“不是跑了吗?” 季明诀:“我能让犯人跑了吗?” 刘成思来想去,把心中的疑虑愣是自己消化掉了,笑着说:“也是,咱季队可是市局光荣榜第一排第一个,抓人从没失过手啊。” 季明诀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心里一股别扭,才发现旁边冲完咖啡的延少庭没看他一眼就上楼了,见他上楼的身影,他才明白了自己心里那股劲的来源。 他决定要去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事情堆积到最后总会出问题,但让他主动开口认错?他做不到。想来也是,这样一位以自己为中心,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办到的人,给人道歉? 经过一阵头脑风暴,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进屋看那个人怎么说。还没想清楚,双脚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踏进屋里,他的办公室并没有关门,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那人依旧一脸无所谓的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时不时抿上一口咖啡。 “什么事。”延少庭先一步问出,似是不想给他进一步的思考时间了。 季明诀其实料到了他上来会问这个,但好像说什么都不是很妥。 “你……”他在心里犹豫了一番,“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什么?” “明知故问?” 延少庭很短的轻笑了下,但看不出来具体带有什么意味,斜睨的盯着那人看了一眼,这是今天和他对视的第一眼。 “知道吗季明诀,那种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东西,我一向不喜欢,像逝去的时间,又或是突然的变动,局势的逆转。”说着,延少庭的手开始收缩捏紧,又慢慢展开,“不在我掌控之内的,到最后大多也会发展为不利于我的因素,我讨厌手里的空虚,尽力把一切都攥在自己手心,但是,终会有漏网之鱼。” 季明诀自然知道他这番话定有其他用意,但他现在还没办法完全理解这人的思想。 “你知道那个漏网之鱼是什么吗?”延少庭问。 他总是爱问写匪夷所思的问题,这是他转到西城警局以来对这个人最大的了解。 “算了,警察不要意气用事。” 自大是你最致命的缺点。 “我知道。” “所以那个漏网之鱼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 延少庭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季明诀也看出了他的意思,说完几句便离开了。 是你,自始至终都是你,毫无预告闯进我的世界,把下到一半的一局必胜棋阵打乱成一坨烂泥。 高中好忙 没时间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漏网之鱼 第22章 结案 【你们完成了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犯罪。】 —————————————————— “还用我说作案过程么?”延少庭坐在四人面前,一人中间隔着两名警察,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审问,在场的各位也都是第一次同时审四个犯人。 “那我还真就不服了,警察同志,证据呢,动机呢?”贾庄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打死了自己没犯罪,和那什么姓赵的也不认识。 “你觉得我们会没有任何证据就把你们抓过来么?”如果没有证据可能真就被刚才他的那一番话蒙骗,演技着实的好,拿奥斯卡小金人都淹没了他的才华。 延少庭向左偏头,余光瞥到旁边的季明诀身上,他拿出一张报告单,是贾庄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盗窃他人财务的总账表,不知道过了多久,纸张都泛黄发皱,而这张纸恰恰是在赵坤家床头柜里最底层的暗格中发现的。 “要不说赵坤老光棍了一辈子,原来全身上下都是本事,连你从头到尾做的好事都能搜罗到。”季明诀反讽道。 “……去他妈的死东西,我他妈怎么惹他了?!!不就在电梯里偷偷顺了个钱包,里面还他妈连一百都没有!!”贾庄越说越激动,像是要把囤积的一切火力都释放出来,但这是审讯室,不是他的撒气筒。 “早晨出门前你在自己家里安了信号屏蔽器,在晚上拉着行李箱回到的其实是赵坤的家,没错吧?”延少庭手中转着的笔忽的停下:“但你不知道,医用酒精和食用酒精在气味和扩散程度上来说是有细微差别的。” 季明诀继续接:“那天晚上在公园声称看到作案过程的那些老头老太太看见的,其实是你吧?我们做过测试,在夜晚向上望,只要有人站在屋里,由于特殊玻璃的折射,再加上老年人视力不好,极易看成一个人在阳台边一个人在屋里客厅。” 他说完延少庭紧跟着:“如果没什么狡辩的那就先听完整体分析,我很讨厌别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故意接话。” 季明诀喉咙一哽,马上要说出口的话愣是憋回去了。贾庄没吭声,低头之下不知道他的表情,想来应该不会怎么好看,这样使延少庭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很善于察言观色,就算是半丝极不易观察到的线索,他都能敏感捕捉到。 “那么,”他把视线转到另一边,“李兆宁,门牌号是你改的吧?”又转到那一边,“刘淮,电梯线路是你改的,易妍雀,人是你引到阳台上的。赵坤并没有死在15楼而是14楼。” “作案过程的细节还需要我复述一遍么?”延少庭把话彻底说开,四人被他手下操控的棋子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李兆宁开始还有些反抗的意思,但在他抬眼与延少庭注视的那刻,这种想法像是被打在心窝,消散的干净。 延少庭见其他几人扔面露疑色,站起把靠着墙的白板推到中间,拿起白板笔,一笔笔画下示意图,一句句道出整个作案过程。 延少庭:“那就从作案动机开始说起吧。贾庄你刚才自己说了,刘淮是因为你的学位资格,如果没有他你明可以出国上更好的大学,至此飞黄腾达,但你没想到就在你最后一步要登上山顶之时,那个人拉住你的腿脚,硬生生把你拽了下来,坠入深渊。李兆宁你是为了你的儿子吧?在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客厅中央放着的一张被撕掉的全家福,你的儿子不幸去世,也和他逃不了干系,你儿子被抢劫银行的劫匪枪杀,而劫匪本想挟持他,但他却把你刚放学的儿子推进银行,自己逃了一劫。至于易妍雀,你是有把柄在他手里吧?” 易妍雀闻声一惊,眼睛瞪大盯着他,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把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也不感兴趣。”延少庭接着说,他怎么会不知道,每次案子他都会彻查到底,季明诀自然也不信。 “好了延队长,剩下的我来说吧,你歇一会。”季明诀说着朝白板走去。延少庭思考几秒,单挑了下眉,接着坐回椅子上。 看你表演。 季明诀:“那我们就按照案发时间顺序开始说起。案发当天八点,贾庄从家中拉着行李箱离开,并在家里装了信号屏蔽器。” 季明诀“大约六点半,刘淮伪装成修电梯,来到赵坤家,记录这一天的生活细节,再去贾庄家同步还原,再把两家门牌调换,然后再修改电梯电路,摁15楼按钮实际去的是14楼,直到十点,李兆宁和赵坤喝完酒回来,当时揣口袋里的是把门牌再改回来的螺丝刀吧?后面贾庄摁了14楼,实际去的是15楼的赵坤家,营造酒精气味,拆掉监控,阳台栅栏也是你拆的吧?大约在十点四十,刘淮又回来把电梯线路恢复,并且假装让电梯故障,这时的赵坤正在贾庄的家里在和易妍雀通电话,让她下楼找他,但贾庄家安了信号屏蔽器,信号不好,他只好去松动过的阳台栅栏边找信号,而阳台也被你们洒了油,而你们也早已串通好,易妍雀走的没有监控的消防通道,为了敲门给贾庄信号,待赵坤失足坠楼,贾庄打开赵坤家的灯,走楼梯回去再把赵坤家的栅栏安回自己家,楼下的老人们正巧看到了没有栅栏的15楼,自然也会认为人是从15楼坠落。” 季明诀在白板上划下最后一笔,写下句号:“至此,你们完成了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犯罪。” 审讯室一阵哑口无言,在场的警院皆是一阵惊叹,完全不敢相信,这次案子竟会如此复杂,同样也意外这四人究竟有何等的反侦察能力才会创出如此案子。 只有延少庭单手撑着脸颊,双腿交叠,鞋尖一下下轻点着地,眉尖从未落下,那冰冷惯的眼睛第一次散发出那种神色。 季明诀放下笔,正巧对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也微怔了片刻,随后便朝他轻笑了下。 “各位还有疑问吗?”季明诀落座,将手轻搭在桌上,一下下有节奏的点着桌面,“四位呢?” 果然如此,鸦雀无声。 “季队长,”易妍雀双臂交叠搭在胸前,直白的说:“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聪明至极。” “这还是要感谢延队长的指点。”季明诀说着又瞥向延少庭。 她安静了很久,以至于以为她已经说完,在送四人前往拘留所进行进一步审理定罪前,在她上警车前,她低声沉语:“警察,真不愧是警察。季队长,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延队长也是。” 警车渐行渐远,在延少庭递交完最后一张手续表后,也正式标志着对盛华小区合伙杀人案的侦查到此为止,标准控制在48小时内破案。 警局也恢复了少有的安宁,这个案子把侦查1组折磨的不行,几乎是把罪犯送走后,林诺几人便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睡着了,直到晚上也没起来,好像势要把之前缺的觉都一气补回来。 在季明诀还在跟拘留所的警员对接档案时,就不知延少庭去了哪里,一转眼就不见了,但又不难猜去了哪里。 “咚咚——” 季明诀:“延**医,在吗?” 延少庭:“怎么?” 季明诀:“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吃个夜宵?正好庆祝下这次案子完美解决。” 延少庭顿了会才回:“刘成他们呢?” 季明诀:“他们……都睡着了,叫不醒。走吧,赏个脸?” 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放的是一个笔记本,旁边还有个没怎么拿出来的相框,是个长头发的女人,长的很美,与延少庭有几分相似。 钢笔在他的骨关节间游荡,在纸上潇洒起舞,划出根根深浅分明的笔锋。 几分钟后,他合上笔记本,在那之前,笔记本上留下了两个字。 “——结案。” 延少庭换了身比较轻便的衣服,与季明诀一同出了警院。 这次同样是季明诀开车,延少庭坐在副驾单手滑着手机,不知是真有要事还是无聊打发时间。 “听说这几天李俊级可忙得不行啊?”季明诀说。 听到这名字,延少庭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下,但下一秒又继续滑,嘴唇缓缓张合道:“这么久还没搞定那个连环杀人犯,上面一定在给他施加压力,”他轻笑一声,像是嘲讽,“没准逼到一定程度会随便抓个替死鬼了事呢,这一贯是他的作风。” 季明诀语气稍微加重:“一贯作风?权利给他就是这么瞎用的?没人管他?” 他轻笑一声,没当回事继续刷手机,不知过了多久:“你还是太嫩了。” “我嫩?那延法医多大啊?” “比你大,阅历也比你丰富。”在他面前,延少庭有话还是敢说的。 “不就大一岁。”季明诀有些不服气,但也没当回事,毕竟当真,依着两人的性子又要吵个没完。 延少庭:“去哪吃?” 季明诀:“岳姨那,吃米粉。” 季明诀握着方向盘,在等红灯的间隙,他瞥了眼坐在右边的延少庭,似乎没怎么见过他散着头发的样子,说不好奇是假的:“延法医,头发留多长时间了?” “忘了,有几年了吧。”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留吗?” 延少庭关闭手机,他渐渐感觉到这人好像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从前那个自傲目中无人的人好像消失了,从语气中也听出来了,倒有些不习惯了。但恰恰又因为这样,让他感觉不回答又有些不合适。 “……因为,”他突然哽住,话被堵在嘴里,“……喜欢罢了。” “嗯。”季明诀知道他没说真话,但他也从不缺时间让他向自己袒露真心,如果他盲目瞎问,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第23章 代号,银线 【他是化作人的魔鬼。】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街道旁的人渐渐多起来,可能因为是周五的缘故,比平常要更有烟火气,继上次他们吃米粉过后,就一直在跟这个案子死磕,差点头破血流,自然也没那个心思去关注这些,今天少有的放松下来,才有些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延少庭这一路都有某种恍惚的感觉,在他的眼里,不过是简单的活着,只是活着罢了,三天一个小案子五天一个大案子,堆积的工作愈来愈多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去理会别的东西了。 他本来也是如此,对事不关己的事情很难提起兴趣,也没有必要费神,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与警局称友,和尸体为伴的过一辈子,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平平淡淡,没有起起伏伏和大起大落,他一直觉得这是最适合他的生活。 反观另一位就是天差地别,从小在祖父的熏陶下练得一手好字——连自己名字也会写错。那次算是他最出馐的一次,在小学刚开学的时候,祖父几乎是宠溺的鼓励带给他巨大的自信,在老师想找同学上黑板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第一个举了手。 自信满满的上去,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李”。第一次用粉笔不太会使,和在纸上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写的歪歪扭扭。接着就开始介绍自己,下面的同学立刻质疑:“老师,这个字不是念‘李’吗?” 祖父毛笔字写的太连,笔画本来就不太好辨别,这才知道他学了两年练出来的字竟然是“李”,而不是“季”。当时太小,脸皮又薄,同学一笑他就哭着跑下来了,也着实记住了这个“季”字。 这个笑话不知为何竟从小学传到初中,高中,甚至在大学和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耍的时候还会叫他“李哥”。十多年过去,他也早已不是那个自大脸皮又薄的小屁孩,听见别人叫他“李哥”反而还会有些亲切,就像是和小时候的自己见面了。 季明诀有一大优点——心态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太当回事,困难嘛,迈过去就好了。这也促成了他随性的生活,“随便,都行,我都可以”成了他的口头禅。 两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让他们时刻在驳论对方的观点,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乐观,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悲观。 在天上飘荡久了,再落回地上总归不太适应。他注视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那股禁锢着内心的锁链好像有一丝松动,但被绑的久了,挣脱反倒成了一种不适,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此景此情,这样想来保持沉默大概是最好的应对之计了吧。 “还要吃点别的吗?”季明诀见他一直愣神,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 这条小吃街除了上次被李俊级抢案和刘成他们出来一次后,后面大概就只是季明诀第一次带他来吃岳姨米粉来过了,要不就是办案,这条街有什么吃的什么玩的他还真不清楚。 街道拥堵的很,车头前面全是四面八方的行人和电动车,车根本挤不进去,季明诀也得空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迟疑的样子也猜到了,说道:“前面还有家卖饮料的,挺好喝。” “嗯。” 季明诀终于费劲巴力插了个车位,两人从车上下来,瞬间听取喔声一片,待延少庭关上车门,环顾四周,发现别人的目光都在向这边瞟。 他忽的紧皱眉头,这时季队从主驾驶下车,绕到他身后,左胳膊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阵调侃:“延队,那些女孩子在看你呢,不打个招呼?”说完,他倒是先挥了下手,把不远处的一堆女生整害羞了。 “看我干什么。”他向前迈了半步,差点把季明诀整了个踉跄。 “看我们延队长的俊呗。”季明诀和他相对静止的向前走,手扶在肩头,时不时还挑着延少庭的一小撮长发在手里打转。延少庭耳朵很灵,路过行人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哇那两个男生好帅!!”“那个长头发帅哥有女朋友吗,好想去要个v啊……”“人家对象不搁旁边呢吗,想啥呢?” “咳,咳……咳。”这句话引的延队一阵无措,被自己呛到了。见他如此,季明诀也落下了手,闻声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没事。” 两人就这么“高调”的溜达到季明诀口中的饮料摊,菜单琳琅满目,排队的人倒没几个,生意清单的很。 “这个蜜桃特调好喝,尝尝?” “过敏。” 季明诀怔了下:“对桃过敏吗? “嗯。” 提到桃他又想到了件事:“那我之前给你拿去的桃——” “给刘成他们分了。” 季明诀不知该怎么回,那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说自己对桃过敏,即使不想说那也可以装成没胃口或不想吃,没必要非得收。如果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这次又会说出过敏呢? “你喝什么给我来份一样的就行。”延少庭不想太过麻烦,更何况这对一个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来说无疑是非常致命的。 “…行,小李,来两杯芒果青柠。” “得嘞!季队又来光顾我生意了啊。”摊主是个年龄不算大的男生,甚至可以用青少年来形容,从手指骨节发育情况就看出来了,还比较幼嫩,但却盖不住被生活摧残的手纹,这个孩子应该没过二十。 “今天来带我们延队长长见识。”说长长见识完全不过分,在法医警督领域他或许已经是称神的存在,但在某些方面似乎还一窍不通。 延队鬼使神差的问道:“你多大了?” 小李见这位延队长问的是自己,便笑笑回答道:“十九了。” 见他这个样子,不像是高中毕业来体验生活,在他身上浮现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沧桑,问完年龄他便不往下问了。 少年动作很利索,在这深秋季节,大部分人早已穿上风衣保暖,他却还是单薄的一件衬衣,但这不影响他娴熟调料的动作。好像都没一分钟,两杯饮料就完成了。 “来季队,拿好。”少年非常有礼貌的递过去,却还有想请客的意思,但立马被季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才到岳姨那,这一路就这么被行人投以花痴的目光,回头率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了。 “刚才那个孩子叫你季队?”延少庭问道。这么叫他的人除了内部人员就是知道他身份的人,但一般情况下,警规是不允许警察随便透露身份的,除非出警期间,不然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来办公阻力。 “他……”季明诀犹豫了下,“他是我之前在市局办过一个案子的受害者家属。”季明诀步伐变缓,“大约两年前,他家因为跟人有仇不幸被盯上,差点被灭门绝户,只有他当时打球回家晚,逃过一劫,剩下他的父母祖父母和只有三岁的妹妹全被杀害。” “当时我记得他跑我们警局报案的时候全身都在抖,双目无神,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那时正巧我在前台谈话,之后就立马赶过去,这件案子也便由我负责了。” “…之后呢?”延少庭见他好像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问。 “之后无非就是抓犯人,犯人被处刑,当时那孩子还没成年,政府虽然一直在发补助金,但他过的也很艰难,内心的噩梦也永远消不掉了。” 延少庭没有说话,心里似乎若有所思。“之后我跟我父母提起这件事,我妈说想把那孩子接回来一起住,正好我也不常回家,说干脆当做再多养个儿子了,但他说要去别的地方,但至于去哪我也不知道了,刚调到靖海那段时间本想着去认认地儿,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他。” 季明诀轻叹了声:“变了,小李变了,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竟让一个孩子变成这样,他现在的年纪本来应该家庭圆满,在外省上大学,之后出去工作成家。” 不知不觉间,两人溜达到了岳姨的摊前,季明诀深吸口气,想把刚才压抑心底的烂气吐出去。“好了,不说这事了,我去点单。” 待两人吃完,天色早已暗下,延少庭少有过的给别人带饭,这次案子刘成他们真是费神了,便打算犒劳下他们。 只要有这种想法,就会得到—— “我靠,延队请客?是我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刘成拿着装着米粉的塑料袋呆愣的站在办公桌前,不只是他,林诺和魏言也是一样的震惊。 “让延队花钱那多不好意思…”林诺慢慢拿起米粉说,魏言也跟着应。 “那别吃了。”延少庭刚想拿过来,三人拿着米粉跑的一个比一个快,下一秒就拿到自己办公桌上开盖炫起来了。 季明诀笑着往一旁的大沙发上坐下,示意延少庭坐在自己旁边,他倒是没想到延队能这么听话,这种时候早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吧。 来西城警局这么多年他竟是第一次坐在这个沙发上,平时一贯是直接回解剖室。当然也不会有犒劳同事这种行为。 “季队延队!你们看官网了吗?”刘成举起手机晃了几下,嘴里的米粉还没嗦了完。“这个贩卖毒品团队……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啊。” 林诺闻声也拿起手机,一阵惊呼:“是他们?!我天。” 魏言也震惊了会:“这是市里最大的毒贩目标团队‘梵音阁’,头目外号‘阿罗汉’,是缉毒领域最难搞的敌人。” 延少庭闻言继续补充:“‘阿罗汉’本是指佛教中的圣人,团队里各成员的代号也是用各佛教圣者名字命名,如此神圣不可侵犯的佛教圣统,却被作为犯罪毒枭的代号,当真是极致的讽刺。” “也是对圣人极大的侮辱。”季明诀说。 “上面说‘梵音阁’又研制了一种新型毒品,比之前的药效更强,对人体影响更大。”魏言边划屏幕边说。 “毒品代号,‘银线’。”延少庭缓缓突出几个字。警局陷入一阵死寂。 —— “把他那只‘多嘴’的手,泡进‘佛跳墙’里。” 一个中年男人指尖捻着串紫檀佛珠,念咒似的低语,佛珠转得飞快,腕间金表却映着铁笼里男人的惨状。他特意把胡子留的很长,像极了古代佛教的圣人,却丝毫没有圣人的神态。 他是化作人的魔鬼。 所谓“佛跳墙”,是他特制的强酸溶液,玻璃缸外还贴了张泛黄的观音像——上个月这男人私吞了三公斤货,还想向警方透口风。 铁笼下的排水口汩汩淌着暗红,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溅到袖口的飞沫,抬眼看向瑟瑟发抖的手下:“告诉姓林的,想要他儿子的全尸,就用码头那批‘银线’来换。哦对了——”他忽然笑了笑,佛珠停在某颗刻着“慈悲”的珠子上,“把刚才泡剩下的‘废料’,掺进他下一批货里,让买家也尝尝多嘴的滋味。”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得严实,他案头那尊玉佛的脸,在烛火下泛着青黑的冷光,和地上未干的血迹,凑成了最讽刺的“往生咒”。 第三幕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代号,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