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 第1章 异样 近未来社会，科技高速发达，人类开始追求长生。 我叫莫待，是一名生物科技公司的科学人员，我的公司实施着“长生计划。” 最近我发现我的实验体001不大对劲，他似乎正在产生情感。 情感是个危险的因素，他会导致计划的最终失败。 他看向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目光冰冷，到后来眼中出现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像是一头狼，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势在必得的拆之入腹，让人发愀。 我想尽力无视他的目光，可却做不到。 我多次想查看他的意识网，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阻止，像一股透明的墙搁在那，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一开始以为是他阻碍，但并不是。 他说他也同样被神秘力量拦下，如同一块石头呆在他的脑海里，很难受。 我半信半疑的盯着他，他也毫不避讳的直视我，终是我移开了眼，叹了口气。 我有点想放弃这个实验体了。 隔天，我整理好数据，走向老板的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内，磨砂窗隐约看见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跨坐在老板腿上，你情我浓。 我深知来的不是时候，但老板似乎注意到了我，和女人说了些什么。 女人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一脸埋怨的盯着我的方向。 两人理了理衣服，老板就示意我进去。 张栋海语气不耐的问：“什么事？” 我说出我的想法，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放弃001。” “不行。”几乎是想都没想，张栋海一口回绝。 平常连问十几下都要犹豫某件事的人，如今却这么果断的拒绝了我，我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眸底里闪烁着精光：“这是初代实验体，大家的心血和投入的资金可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可是……” “这件事没得商量，实验不会停止。”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几番争辩后无果，我烦躁的挠了挠头，憋着一口气出了门。 我回到实验室内仿真的家居房。 一开门就见001站在门口，他见我回来，从鞋架上拿下拖鞋放在我脚边。 001蹲下身，双手托起我的一条小腿，想把我的鞋子脱下。 我微微俯身握住他的手腕：“不用，我自己来。” 他停下动作，沉默的望着我。目光仿佛有了实点，平静的表面下波涛汹涌。 不知为何，我受不了这种目光，率先移开了视线，手扶着门框站稳：“算了。” 我到客厅坐下，001也挨着我。 时钟滴滴答答作响，17：27。 我日常检查着001的数据，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001望着我许久，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主人，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到你们的世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听清他的话后，偏头怔怔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好像有片海，深邃也神秘，我直直的坠落。 实验体怎么可能出去？做梦都不行。 我没有回答，001如同蝶翼的睫毛轻轻煽动一下，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越了界，低头无言。 我也没再搭理，一心的去查看数据了。 18：00，我下班了。 我努力忽视着炽热的目光，心乱如麻的回了家。 路上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撞在我身上，一个劲的说着什么。 吐字不大清晰，只隐约听见“你也是”，“都逃不开”。 我眉头一皱，并不想理会，打算绕道走。 然而，他却抬头看了我一眼，一时间好像愣住了。 他突然靠近附上我的耳根，如同呓语般说了一句：“我们都不是人。” 他幽幽的盯着我的脸，咯吱咯吱的笑，似醉酒般远去，慎人的很。 神经病。不是人是什么？ 我没多想回了家。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一到公司，同事李瑞就急急忙忙叫住我：“莫待你怎么不看消息？老板找你呢！快快快！很急！” 我不明所以进了张栋海的办公室，里面坐着的，还有他的上司-严亦。 我突然紧张起来，一脸忐忑的坐下。 我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人，顿时就没那么紧张。 张栋海抠着手指，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汗珠。 严亦笑的不大真实，语气关切的问我：“莫待，昨晚你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我一愣，忽的想起昨天那个疯人。 但我敛下表情，谨慎开口：“怎么了嘛？” 严亦眯起眸子望着我，表情意味深长：“没事，就是昨有个精神病从疯人院跑出来，被警察抓了。那警察怕他犯事，专门调取监控看了看，刚好看到你穿的公司制服，我与他是好友，所以他托人来问我你有没有事？现在看来，倒是安然无恙。” 我不禁警觉起来，想起在暗中若有若无的视线，怀疑公司是不是有人监视我，毕竟这理由多少有点牵强。 我斟酌着话语：“嗯，是有一个人在那疯言疯语，不过没太听清。” 严亦点点头，几乎是瞬息就换上了一副和蔼的面庞：“那没什么事就去工作吧。” 我转身出门，感受着那道视线轻微的打量我，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严亦轻笑，对着紧张万分的张栋海道：“心思够缜密。” 张栋海笑着应和：“毕竟是初代实验品，警觉不是一般的高。” 严亦无声笑笑。 我回到仿真屋,内心纷乱无章。 疯人的话游荡在耳边：我们都不是人 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 早在之前，就已经有了种种迹象，现在仔细想来，这一切，早就不对劲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用精心照料，过段时间就能长成苍天大树。 我看着001，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人，谁又不是人。 他是人吗？我是人吗？ 我呆呆的望着001，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说我是人吗？” 001愣住了，他似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他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回神，棱模两可地说：“你是我的主人。” 我讪笑一声，沉默不语。 001看我心情低落，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试图说点别的来转移我的注意，他突然想起：“主人，我的意识网好像可以查看了，那股神秘的力量消失了，但我还是看不了，你要试试嘛？” 我轻轻“嗯”了一声，六神无主地起身去往实验台边。 001很自觉的过去，将数据线插到手臂连接口上。 我戴上意识网脑，闭了眼。 那是一个类似于头盔状的东西，多条数据线插在上面。 失重感袭来，再一睁眼，我就到了001的意识网内了。 看清眼前的场景，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第2章 真相 昏暗的地下室一路延伸，似是没有尽头，无数的容器发出幽蓝的光，仿佛置身阴曹地府。 一阵阴风刮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抬头观察着四周，眼睛倏地睁大。 那赫然是001的脸！ 他悬浮于容器内，无数数据线插在他的身上，宛如雕像壁画，被摆挂在墙上。 我不自觉的往后退，转头看向其他容器，又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脸！ 再一看，这不知数量的容器内竟全都是001的脸！ 我耳旁嗡嗡作响，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这里是哪里？这究竟是什么？ “哒哒哒。”黑暗绵延的尽头突然传出走路声。 我心突突的跳，一脸警惕的看向那无光的尽头。 一个男人从阴影处走出来了。 男人身高腿长，蓝光照射在瓷白的脸上，隐约看不清模样，只觉得诡异末端。 我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冷着脸盯着那男人。 男人走的近了，我才看清，那模样跟容器里的相差无二，只是不同的是，那张脸上满是泪痕。 我僵在原地，头皮发麻，心里不知为何的难受起来。 空旷的地下室回响着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莫待，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刹那间，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像有一把锥子，正恶狠狠的往我太阳穴上敲。 我“啊”的一声跪在地上，头痛欲裂，脑海里走马观花般上演着我以前的种种，最终画面停留在一场车祸里。 莫名的亲切，莫名的安全，莫名的未知情绪，在此刻一切都清晰起来。 001就是我的初恋林允。 说不上此刻是如何的心情，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下纷呈。 为什么我会忘了他？他为什么又会忘了我？ 我看见林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跪在我的身边，将我拥入怀抱，像要把我融入他的血肉中。 他抽泣着，哑着嗓子：“他们说我的爱是程序的错误……他们把我分成了3000份，我看着每一个我忘记你，我出不去……” 三言两语，使我的大脑直接宕机。 我的眼睛里不知为何起了雾，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允的睫毛被泪水粘连在一起，他沙哑着音说：“他们说只要我做实验体，他们就能复活你，可是他们骗我，他们把你也当做实验体。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出不去了……我被封锁在每个我的脑海里。” 一字一句进入我的耳朵里，我心直抽抽的疼，快要呼吸不上来。 “莫待，我爱你。”林允的嗓子似乎是要裂开了，他从喉咙里挤出：“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生死别离。” 他的泪滴在我的脸上。滚烫。 “不要再分开了……” 突然的，我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不分开……再也不分开……你从来不是错误，你是我生命的解析。” 林允的呼吸滞停了一秒，然后深深的吻了上来。 我们心无旁骛的相拥相吻，空气中藏匿着暧昧的气息。 林允认真的捧着我的脸，眼里带着一抹红，耳朵也染上可爱的薄粉。 他几乎庄严虔诚的说：“我是你的解析，你是我的答案。” 我笑着望着他，蜻蜓点水般又附上了那完美的唇：“你是我永不格式化的春天。” 鱼归海，鸟入林，我爱你，甘之如饴。 周遭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光点漂浮在半空，绕着我们，形成一圈光圈，梦幻且不可思议…… 然后，梦醒了。 第3章 日常 白色轻纱随风轻扬，整个房间都浸在阳光里，安静而祥和。 房门被轻轻推开，我心知肚明那是谁，但没睁眼。 那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停在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 温柔的目光在我脸上游走，而后那道视线的主人竟不自觉的笑了。 身边的床陷下一块，温热呼吸距离我的脸越来越近。 我知道他的意图，马上睁开眼。果然那完美的唇形不过我几厘米。 林允朝我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浅笑着吻了上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早安，莫先生。" 不知怎的，忽然就升起一股热浪。 我偏头小声道："嗯，早安。" 林允心情颇好，撑着手站起来："去吃饭吧。" 我轻应着，爬了起来。 ...… 现在的我是一名作家，纯粹写着玩，把它当成日记，记录着我和林允的点点滴滴。不曾想吸引一大群读者。 她们说，她们透过那些文字，可以看到满满的幸福。 我笑着一一回复： "我们很幸福，希望你们也是。" …... 林允的职务就是打扫房子，布置温馨小家。 至于钱，之前挣的，就已经足够我们养老了。 ...... 傍晚我们准备去夜市。 巨大的太阳像脱了线的风筝，缓慢的向海平线坠落，整个世界好像陷进了一场橘红色的梦。 林允牵着我的手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我们在一处池子面前停了下来。 池子中间塑一尊丘比特掉小强，吃力铺着一层厚厚的硬币。 “你知道这是什么池子吗？” “这个池子？我好像听过，是许愿池吗？听说还很灵。” 林允没吭声，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两枚硬币，递给我一枚：“一起试试吗？” 我伸手接过掂了掂，掷进池里。那硬币并没激起什么声响，慢慢的就这么陷了下去。 我双手合十，心里默想着：“希望我和林允永远在一起。” 我睁眼看向林允，只见他的双眼紧闭，像个虔诚的信徒祈愿着什么。下一瞬，他睁眼看向我，就这么与我对视。 周边的光好像都被他吸眼眸中去了，那灿如烂花的瞳孔中只印着一个小小的我。 我按下心中的躁动，调笑道：“林先生许什么愿，这么认真？” 林允请笑着转移话题，看向不远处的摩天轮：“愿望说出来可不会灵。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行。” 炫彩的霓虹灯不停的转换着颜色。摩天轮的等候区传来争吵声，我们走近了，才听清楚。 “你根本就没爱过我，我陪伴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没那/B/子三言两语给/勾/走了。” 女人声嘶力竭的质问她身边的男人，整张脸布满泪痕。 男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漠然的看着那女人发疯般宣泄，始终一言不发。 那女人哭着哭着就停下来了，他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看着男人那冷漠的眼神。 她感到一阵害怕，她试着抓住男人的衣角，男人却后退一步。 终于男人开口了，说的话却让那人如坠冰窟： “她是我表姐，她只是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你太敏感了，我们实在不合适。” “我给不了你所谓的安全感，我们分手吧。” 男人说完不带一丝犹豫的就走了。 那女人才反应过来，撑起身奋力追起：“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分手！” …… 我回过神来，偏头看向林允，却发现他的眼中始终向着那对吵架的情侣，直到对方的身影已经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 我们上了摩天轮，挨着坐了进去。 我能察觉到林允的情绪变化，正在我犹豫不决开口前，林允说话了。 他直直的望向我的眼睛：“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有一天，彼此厌倦，相互离开，就像他们……” 说到最后，他好像怕了一样，略显仓促的移开了眼。 我当然知道他们就是指的刚才那对吵架的人！ 我的心微微泛疼，声音柔了下来：“林允，你要知道，我爱你还来不及，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我离开世界那天。” 林允怔愣的望着我，眼眸中闪着光点。 摩天轮此时已经收进整个城市的风光。我看着林允嘴巴张着一上一下，似乎在说些什么。 但是我忽然听不见了，耳畔嗡嗡作响。 下一秒，整个世界在我的眼中翻天覆地。 我像是上楼踩空了，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 我惊魂未定的从床上醒来，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又是一场梦。 第4章 那年 我叫莫待。 我撒谎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 在17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那么优秀，那么令人遥不可攀，像个完美的机器人。 但他好像病了，心理上。 一次机缘巧合，我同他认识。后来慢慢熟练起来，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不知何时起，这份友情变了质。或许于某次小惬时，他为我遮挡住了阳光；也或许于某次下雨，他同我共撑一把伞时…… 我开始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然后便是无意识的疏远，想慢慢退出他的世界。 不巧被他察觉。 ………… 他把我拦在墙角，眸底似深潭般不见得底。 莫名的，我觉得林允在生气，明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可我就是感觉。 “你没有想说的话，是吗？”林允凉凉的说。 明明是疑问句，可林允的语气说的却是笃定的陈述，甚至还有些……危险？ 我眼睛乱瞟，斟酌开口：“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你别生气。 林允轻笑一声，有一丝恨铁不成钢：“你说，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我、我没有躲着你，你想多了。”我磕磕绊绊道，手指紧紧拽住衣角。 “是吗？”他淡淡的说。忽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语气里升起一股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倒是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你以后别再躲着我，我会不开心的。” “嗯。”我轻轻应着，不敢让他察觉到我的心思。 我怕他反感。 相对于离别，我更害怕他的讨厌。 …………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喜欢我了。他计划着高考后同我告白。 可惜这些都是后话，他没有和我说喜欢我，也没办法了。 他在高考结束那天自杀了。 他早就承受不住了。 他的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几近疯狂的控制欲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一步步顺着那些“为他好”走着。 他是一个完美的商品，同时也是个失败的林允。 他的母亲不知怎的知道了他喜欢男人，和他大吵了一架。 他的母亲把刀架子他的脖子上，撕裂了喉咙说：“林允，你不能喜欢男人啊……恶不恶心！恶不恶心？！” 林允憋着眼泪，陌生的看着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女人。 他哑着嗓子喊了句：“妈……” 女人忽就没声了，手上的刀却转向了自己。 林允瞪大眼睛，想上去夺走刀。女人却后退几步，手中一用力，血珠就这么流了下来。 女人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算我求求你，不要喜欢男人，好吗？你只是，没长大，被骗了，对吧？” “好、好，我没长大，我不喜欢男人……”林允扑通跪下，骨头狠狠撞向地面：“妈，把刀放下、放下来好吗？” 话音刚落到，刀哐当一声掉落，他的母亲脱力摔在地上。 ………… 关于那晚的回忆，他的耳边始终浮着120的车响。 之后每回半夜惊醒，浑身冷汗，脑海中都是那时的场景，久久不能入睡。 他多想，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梦里要有万里江河，碧空白云，还有莫待。 就这样、就这样…… 不再管狗屁成绩，也不用再听他人的说法，不必成为别人口中的那个自己。 他想做一回自己，做一回林允。 ………… 但是他做错了呀。 死亡不是唯一的解脱。 更不是留下一封信，而从此不存于世。 错。 彻底的错。 愚蠢的错。 《沦为尘》是我编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那年 第5章 终章 ………… 我拿到了那封信，那是他卡着时间寄来的： 莫待同学： 见字如吾。 行客的《沦为尘》中有这么一句话，我很喜欢： “不惧沦为尘，但怕天有期。 若化尘埃飘，只愿唯尔飘。” 我不怕孤独。 但我天期到了。 对不起。 林允 ………… 我忘记了当时的心情，只记得有股恐怖的窒息感包裹住了我。 天期到了。 我这才清楚的意识到，林允真的死了。 人人都说我疯了，我也这么觉得。 每天辗转于不同的梦，每个梦中都有他。以至于后来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我意识到我也病了，或许之前就病了，在林允死时，在读完那封信时。 ...... 我叫莫待。 我是个普通人。 我籍籍无名。 我没有什么大举动。 世界没有接纳我，我没有离开世界。 世界没有接纳林允，但林允已经离开了世界。 我是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至少顺其自然的过完了。 这也算一种交待，对任何人的交待。 命运这道题我已经解完了，但显然不是标准答案。我也不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也不关心。 我只想知道，标准答案的解析，到底是什么？ ………… 一切都是天意嘛？只能顺应天意吗？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 天空飘起洋洋洒洒的雪，不一会，树上、地上都被染成了白。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林先生，又是一年冬。 他们说时间会让我们忘记一切，但为何我却记得如此清楚？一年比一年清晰？ 我要怎样才能忘掉那年盛夏？忘掉你？ 我想我是忘不了的，如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那也一定是我离开世界那天。 爱一个人，就只能爱一个人。 我只爱你。 只有你。 ………… 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既然相遇就一定要离别，那一开始的意义又是什么？还有意义吗？ 太阳东升西落，有意义吗？ 蜉蝣朝生暮死，有意义吗？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切都有意义。 活着不一定是要某种寄托，活着就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世界是没有色彩的，是眼睛给予的光澜，当你的世界再次失去光，那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不要把它当问题了。不是放弃，而是对与错，并没有这么重要，不一定要做出选择。 捧本书，呷口茶，看看云，看看海，看看大好河山、万里疆土。 你要记得，走过的每一处都是风景，停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下一步蓄力。 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会儿。 人不可能避免离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要学会离别。 我想以生命为命题，那太庞大了些。 但我很清楚，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对生命的解析。 凄月惨照人世，待一人归。 只叹，白云千载，故人无盼。 林允，希望下次相遇依稀当年，但别再相识了。 祝你开心，祝你再来、一程欢愉。 第6章 林允 林随母姓，他们希望我在这世道之下被公平以待，因而取允，公允的允。 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太过强势，分开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没了父亲在我身旁，母亲更加严苛了，以往的休息时间都被挤压，塞满了各种补习班。 我也争得气，小学、中学，我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好，性格好，长的好。朋友很多，但终归也是泛泛之交。 上天似乎很眷顾我，给了我一切。但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名叫快乐的情感？ 我真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在那一句句"为你好"的指令下，扮演着"林允"。 这个林允是个商品，但是是棉花塞成的。 某个瞬间，我会感到空虚，有点梦幻，不知生死距离，游荡于第三方区，好像我一抬脚就能踩空，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中，一个程序错误的时刻。 友情变了质，我偏离了导航，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是男生，叫莫待。 他像是天上的浮云，能看摸不着，我只能在心中定格他的容貌。 某一段时间，我发现他好像有意躲着我。我心不自觉的慌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简直比任何几何题还难解。 我实在受不了了，不受控制的，我把他被堵在墙角，想破筷子破摔，直接亲上去，讨厌我也好，恶心我也罢，只要给我清晰的答复。这样漂浮不定我接受不了。 可当我看到他的眼睛时，我又退缩了。我不想被他讨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生气，不自觉质问他为什么躲着我，然后又怕他真的发现，但又莫名的期待他发现。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他茫然。 我松口气，却又不自觉的感到失落。 ………… 喜欢一个人，偶尔像吃了蜜糖，甜的发腻。 偶尔又像吃了颗山楂，酸酸涩涩。 他像一块磁铁，不自觉的引力，将我牢牢吸附在他的四周。我看不见别人，眼中只有他。 我喜欢他，只喜欢他。 我清晰的知道，那不是亲情，更不是友情。 那是爱情，是个抽象的字词。 ………… 我准备好了，高考之后就同他告白。 不管成功还是遗憾，厌恶或喜欢，我应该都会慢慢释怀。 我始终相信，时间会冲刷一切，时间会让我们忘记一切。 ………… 可是好像没办法。 …………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当然，是藏在床底的保险柜中。 不知为何，母亲竟翻我房间。保险柜暴露在灯光之下。 我也不曾想，母亲竟然找来了一把锤子，把保险箱给砸开了。 回到家我就看到一地狼藉，我以为家里进了贼。心下一紧，忙喊了一声："妈。" 没人应答。 我看着我的房门被打开，心中不禁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走了进去。地上躺着一把锤子，旁边是变形的保险柜。灰色牛皮本被小刀割的零碎，白花花的纸片散落在四周，几点红色坠在上面。一个女人跌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第7章 凋落 那一刻，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沉默良久，我终是开了口，声音却变得无力沙哑："妈。" 女人像听到了什么很恐怖的字眼，浑身猛地一抖。她变得癫狂，咬着手指不断摇头，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栗。 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样，我的心被揪住，呼吸不上来。我想把她扶起来，母亲却如临大敌。 她猛地抬头，脸上泪痕明显。 她眼疾手快的捡起身旁的刀，一下子靠近我。那冰冷锋利的刀就这么静静的贴在我的脖梗处，大动脉一下一下粘到冰凉，再深一点就会是一片红光。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我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蓦的落下一滴清泪。 我安静的听着母亲声嘶力竭，心却像被挖了个洞，四处漏风。 我欲语无言，眸中一片模糊。 良久，我才轻缓："妈……" 母亲忽然就没了声，刀却转向了她自己。 我慌了，我向前一步，想把刀夺下，母亲却接连后退。手上一用力，一抹红就出现在她脖子处。银白刀刃被染红，我的视线里也只有那处红了。 我终于受不了了，眼泪争先恐后，我说不出话来了。 一束烟花忽冲上半空，在母亲身后绽开出绚烂的花。母亲开口说了话，我却听不见。我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对出口型："别再喜欢男人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忽然就没了色彩，只剩灰了。也就那一瞬，我能张口说话了。 我应着，浑身脱力跪了下来，求她放下刀。 良久，那刀离了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母亲也倒了下来。我接住母亲，手紧紧按着那片殷红，血却没完没了，刺进我的眼里。 "妈……别死好吗？别死啊……我去死好吗？我去死！……" 无人回应，血还在流。 我找到手机拨打120，抱着母亲飞速往医院冲。 ………… 呼叫车的灯不断闪烁，红蓝交印，伴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铃声。 每回午夜惊醒，一身冷汗，梦到的都是那一天的情景，浮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消散。 夜是无尽的黑，没有星。远处灯光璀璨、人声鼎沸，一切热闹与我无关。 医院的角落聚集着太多太多情绪，我也不可避免的，留下痕迹，眼角流出泪水。 只能等待，只有等待。 那股情绪又出现了，像游离在梦中，迷迷糊糊的，如同雾里看花，一切都像搁了一层雾。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毫无头绪。 我讨厌这样。 ………… 不知哪又传来阵阵压抑哭声，在这漆黑寂静的通道回响着，显得诡异末端。冷白的灯光打下，一时间，我也分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了。 我希望是做梦，如果是梦，一切都可以重来，而不是现在的一塌糊涂。 我好想，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 昙花一刹，终归凋落。 无人世间，独我徘徊。 第8章 0129的陨落 "近日来，我国天文局气象台发布，于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某分某某秒，发现一颗代号为0129的小行星偏离轨道，预计降临在某海域中心段位置，暂无安全隐患……" 电视机机械的报道着今日新闻，母亲面无表情的听着。 心理医生开了很多药留下，叮嘱母亲的情绪不能再激动。母亲吃了平静了许多。 我被锁在了家里。任何电子设备都被没收。 ......... 我呆坐在房间里，无聊的望着手中的水杯，轻轻晃起来。水轻微荡开，我看着我的倒影也随着隐散。 我看不见我自己了。 水面平静，我看到的是莫待的脸。 我想莫待了。 窗外好像下了雨，天暗的可怕，雨打在窗上，很响，像在放鞭炮。我心神不宁地听。 我的脑袋被放空，不存在任何一个文字。 ......... 房门被轻叩，母亲冷淡的声音透着门缝传来："吃饭。" 思绪被拉回。我不太情愿去。实在是没有胃口。 一吃东西，胃里就翻江倒海。只能喝水，这样吐的也就是水，省得收拾。 不想再同母亲吵了。我出了去。 桌上饭菜冒着腾腾热气，白色烟雾上到一定高度又消散。 两人相坐无言。 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可能是不想说些什么。 明明是最亲密的人，现在却又偏偏最陌生。 我低头动筷。夹起食物，咬断、咀嚼、吞咽，然后反胃、呕吐。 我略显狼狈的冲到洗漱台，除了那些菜，其余就是哗啦的吐水。 漱完口，我没有说话，重新坐了回去。当我再举起筷子，母亲不带情绪看了我一眼，开了口："明天去言忠。" 言忠，靠临言海的小镇，四季如夏，假度胜地。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起来，我已经有几年未见那的海了，有些怀念。父亲还在时，他便常常带我去海边捡海货。更多的是捡几个贝壳、海螺那些漂亮的宝贝，用个铁盒子收藏起来。 后来父母离异，那铁盒子也沉了海。 父母在那里相遇、相爱，也在那里分离。母亲一直不太愿意去那里，不知怎的，又主动提了起来。 可能想去散心吧。 是该散心了。 我忍着胃里的动静，不生不响吃完一碗饭。一到房间我就忍不住冲进洗漱房，吐得昏天地暗。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不禁想。 ......... 隔天。言忠。 湿咸的海风拂面而过，浪花在阳光下熠熠，拍打着礁石，颇有万马奔腾驾势。棕榈树歪着脖子静静的竖在那。 天蓝的清澈见底，海蓝的深邃无底。 风从我的指缝溜走，我知道，我什么都抓不住。 莫待无花空折枝。 没由来的，想起了这么一句诗。 莫待在干嘛？ 车缓缓停在一个木质小屋旁。 我们开始收拾东西。 看起来已经好久没住人。门很脆弱，轻轻推就开，灰尘扑我一鼻子。 我呛了一下，随后涌入鼻腔的是木头腐朽的味道，不太好闻。 ......... 收拾东西时，一把水果刀被随意放在纸箱的角落，我突然愣住了，脑子里有股冲动，想抓住这把折叠刀，往自己身上来一下，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回过神，我自己都愣住了。被我的想法一惊。 真是不正常了。 ......... 最近几日，我觉得我自己的精神很不稳定，常常看到虚影，而后一眨眼又无影无踪。 木质小屋旁是一处极高的山崖，下面海浪惊天浩荡，站在上面风如同携万军过境，很大，从你的身上鱼贯而入，很爽。 我很喜欢到这。半夜睡不着，就静静坐在那，一个人，吹着海风一直到天亮。 眺望远方碧海，我常常会看到一个人，没有脸，很模糊，是一个影子。他闲庭漫步般走在海天交接处，转头又没入海里。 是仙人吗？ 但我觉得有种陌生的熟悉。 ............ 海风咸湿，天空泛起鱼肚白。我起身站了起来。不知不觉竟坐了一晚上。 我呼出一口气，白气在空中消散，有什么东西似乎也跟着散了，我下定了一种决心。 ………… 那仙人又出现在天际边，这一瞬，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是莫待。 他的模样清晰，嘴角噙着笑，依如当年那般望了过来。 我的心猛烈一颤。我慌忙低头，不敢对视。 ………… 清晨还是有点寒凉。 我回了家，一开门，就跟一双憔悴通红的双眼对视。 "你……"母亲干裂的嘴巴蹦出一个字，声音嘶哑至极，手里死死攥着手机，电子屏显示着时间。 她像是松了口气。末了，眼底噙出一滴清泪来。 母亲收住情绪，又变成平常了面无表情样。她暗哑："为什么一晚上都不回来？" "睡不着，出去吹风。"我不知道她为何知道我一晚没回。看她这反应，该不会是一整晚都没合过眼？在这等我？ 怕我做傻事？还真有可能。 是的，我不想活了。 对不起，莫待。 ……… 同往常无二的一个傍晚，太阳像断了弦的风筝，急速的朝着海里坠落。 红霞满空，海浪惊天。 今晚的风，格外的大。 我站在那断崖之上，俯视着万里辽阔的大海。海浪千转不绝，萦绕于耳，像是某种魔音，低低的诱导我往那更深的地方去。 那是一颗震颤的心，俯瞰着深邃的深渊。 ………… 早晨： 拟好遗书(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一推门就看得见）。 中午： 看着水果刀，又想给自己来一下。 傍晚： "妈，我去吹吹风。" 母亲一愣，她已经很久没听我叫她一声妈了，她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但她不知是何种原因，没深究。我确实比以前更加听话，她放了心，微微点头放我出去。 我仔仔细细的看她一眼，，嘴角的笑意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转瞬即逝。 新闻里机械的声音响起："代号0129小行星预计将于十分钟后陨落于某海域中心地区……" ………… 我的勇气快要消耗殆尽，我想用剩下最后的勇气，去做个了结。 心跳渐渐平复。我一步步走向断崖，眼一闭，转身跳了下去。 我觉得我好像要飞起来了，风声呼呼的贯彻在我耳边。 只一瞬，像有一颗巨大的石子落入海洋，嗵的一声，岩石泛起千丈浪花，而后又迅速被淹没，海面恢复平静，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强烈的窒息感包裹住我，海水浸透我的四肢百骸，彻骨的冷。周围一片漆黑，出于生物本能，我挣扎了一下。不过很快我就适应了。我看着有个光点在海面浮动，离我越来越远，那是一个世界对我的挽留。 我不断下潜着，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我的一生。我不禁想，原来人死前真的会回忆一生。 我的四肢软了下去，彻彻底底的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对不起，妈 对不起，莫待。 不过，我感谢我自己。 ………… 与此同时，一颗流星划过那霞光满天的苍穹，留下的痕迹只存于脑海中那么一刹，却也绚烂的足让人铭记。 代号0129小行星-陨落。 ………… 苍穹之下，灿星陨落，斯人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