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总理朋友(暂定)》 第1章 晚好(一) 这次结束了。 但还有下次。 鲁卉迟觉得自己爸妈就是余情未了。离婚官司打得一点都不像社媒上公开发布的那些那么惊心动魄,比如狗急跳墙跳了脚当庭不分敌我地揍人的。 二位双亲柔声细语温和理性得理智过了剩……这说法尚不够精准。鲁卉迟望向长宽高都很可观的干净玻璃窗。窗子底下是她爸妈找来的律师。 林律师。 想到了。 不是理智过了剩,是狗粮溢出了。 林律师是她妈妈的律师,感应到她的目光似的,投来一眼。不似方才那样,冰凉的;眉眼染上些暖色,是日暮的玫瑰金。 鲁卉迟利索地收拾了作业从旁听席下来,在门外倚着门框等着林云汉出来——就是林律师。 她约了林云汉吃饭——每每开一次庭她都会找林云汉吃饭。而事实上,就算没有开庭,只要林云汉不忙,她都会邀林云汉出去吃。 家里并非乌烟瘴气,毕竟那二位在家也是客客气气,唯有鲁卉迟独自喘不过气。 鲁卉迟:私以为那比成天拳脚相向更加恐怖。 吃完饭再沿河溜达一圈,问问林律师有什么好玩的案子。 嗯,光是想想就想感叹:噫吁嚱——美哉。 起初林云汉还会顾忌是否同当事人家属来往过密不太好。 后来顾忌全无,因为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人三个人能分出六个阵营,虽然大多数时候呈一个“三足鼎立”的游离态,各个儿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独美姿态。 当事人亲属对律法很感兴趣,她也做好每次出行记录备案了,没什么禁止的,那就当交个年轻朋友了。 “林律师,最近我看到好多□□案。” 是很多,她手上也收到几个,排排坐,日子余量多着呢,所以并不是很急。林云汉向来游刃有余。 不过,她心里暗自纠正,不是“□□”这么简单。她通读过其中一些的案情。 “您有没有觉得很奇怪?”鲁卉迟点点腕表,调出一系列案子,“年底小偷冲业绩,年初□□犯冲业绩?现在大家都这么有序作业了吗?” 林云汉先是听笑了,很快认真起来:“发我一份?我最近事有点多,没什么时间上网。” 鲁卉迟:“好嘞。”说着轻车熟路调出林云汉的联系方式,走了云端通道,很快便传到林云汉腕上。 她和鲁卉迟虽说了解有限,又有些许代沟,但也不少。林云汉对鲁卉迟印象很好,甚至可以说不错。偶尔冒出来一些大逆不道违法乱纪的念头,她并不觉得有问题。 好像经常看童话的人常常会展现出浪漫主义,对法律感兴趣的,当然也就有其对应的意识表现形式;又因人而异,社会对法律的成见又何其五光十色,所以并没什么可说的。 更无可抵制呵斥、需要叫停的。 况且鲁卉迟是条理清晰地发表见解的。就例如这些□□案。 寥寥几分钟,她粗看一遍。隐约能提取出这些案子的共性,直觉告诉她有问题,搭配鲁卉迟的言论,她认为这大概率有问题。 “现在脑子有点昏,我回去整理一下,给你一个靠谱的答复。” “啊好滴,那先吃饭!” 粉蓝色的天幕下,璇区。温度骤降,枢璇双星的二月就是这样。鲁卉迟从来不看天气预报,在家也从来任温控系统常打开。 冷空气灌入鼻腔,起初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楚感受到冷空气到了体内的哪儿,然后就失去知觉,五脏六腑结冰。 林云汉由于工作着装要求原因,穿得也单薄,并且没有带备用的大衣之类。于是两人在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门。 伴随着叮叮铃铃,余音未散,她们已经人手一杯热腾腾的苹果肉桂奶出了门。 鲁卉迟急着啜一口,低头垂眼没看路,差点撞到同她们逆行的来人。幸好反射弧同样不短的来人及时反应过来,伸手按住鲁卉迟的肩,截停了她继续勇往直前向前冲的过程。 “噢——抱歉没看路。谢谢你。”鲁卉迟道。 “没关系。”她也没注意。 林云汉原本分了半个脑子出去思考那堆□□案,虽然被身边的动静吸引到,但是还是等双方擦肩后才有所行动。 她转身:“海莉?” 那人:“……嗯?” 鲁卉迟:“你们认识?哦嘶烫。”如果不是没素质而且这东西是花钱买的还没喝几口,鲁卉迟非常想把它丢出去。 怎么这么烫?? 或许更应该把刚才那位店员丢出去。保温箱得调了多高的温,为了保温又会消耗多少能? 理所当然,鲁卉迟联想到自己的物理作业。 那人停住脚步回过身,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才恍若大梦初醒,恍然大悟道:“林女士。晚好。” “晚好。”礼尚往来。林云汉走上前,鲁卉迟没多想,跟上去。 依旧林云汉先开口:“怎么今天有空来璇区,我看新闻,最近政府还有所谓‘有关部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的。” 璇区听着是区,实则是天璇星。枢璇双星顾名思义,就是天枢星和天璇星。 不过并非北斗七星那两颗。那是很早以前,现在是很久以后,只是借鉴。 很难说天枢和天璇谁是谁的卫星,二者互相环绕,干脆就叫“双星”。从结构上看,也是个奇观,属于社会主义星际联邦里绝无仅有的,是经济中心,也是宇宙枢纽。 海莉,全名海莉?格雷,是下一任总理。已经在着手交接和主持一些工作。 不是每任都这样,是现任总理这样。 她的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得仿佛八倍速自转的玉衡星,也多待在首都所在的玉衡星。按理说今天亦应该如此,但是—— “嗯,凡事总有例外。” 海莉?格雷点了两下头,幅度很小,声音很闷。因为她围着围巾,规整地堆成一个挡风保暖的圆筒,也挡住了她的嘴。 ……像是不愿多说自己来做什么。 林云汉思忖片刻。 海莉?格雷:“今天天挺冷的。” 她说着,看了眼腕表。 林云汉:“是啊。很冷。” 而且一直在这儿杵着不动,她觉得自己要立地成雕了。 冰雕的雕。 对方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问:“你们不冷吗?” 林云汉微微一笑,仔细看其实她牙齿已经在打寒战了,硬是要继续跟人家寒暄。 鲁卉迟则在心里哈哈一笑说冷,当然冷,快把我冻毙了。特别是你这个人,简直冰山本山。 第2章 晚好(二) 就在这时,一阵振动打破这寒气馥郁的僵局。“抱歉,接个电话,”林云汉没有说再见,海莉?格雷有些无措。 有无奈,只是还是无措更多。毕竟即便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聊的,人家没有说再见,还向你抱歉说要先接个电话,言下之意就是“我还有话你等等,我把这个岔子处理完我们继续”。 看她身边那个一眼就是小孩儿的女生也很是迷茫。 其实鲁卉迟是被冻得怀疑人生了。 海莉?格雷借着围巾挡嘴的便利,无声叹了口气,原先有些紧绷的神色也从台面上撤下。 她是为帮现总理乐只君、乐总理办事才来枢区的。事情办完没有下一步指示,她先是找了家咖啡厅坐了半晌等着消息写报告,一杯咖啡被她过半天抿一口都快抿尽了,海莉?格雷才看见私信似乎有不少消息。 其中有一张图片,是批下来的假单。 乐只君女士给她开了半天假。 时间是,从她走出办事处那一秒开始算起,一直到今天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她无语,本想真诚问候一下乐总理怎么不走正式通道;但考虑到乐总理也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指不定是一时失察或是手滑……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这个假,有三分之一被她的报告吃了。 漫无目的乱逛,就这么从枢区踱到了璇区。 乐只君好像不是玉衡人,只是尚年轻便举足轻重进了联邦政府,一路曲折踏青云,据海莉?格雷所知,她就没离开过玉衡星;一切外派的、需要出差的事务,都是交由其他人做的。 否则为什么经常在难得辟出来的下午茶时间同海莉?格雷抱怨说自己好想回奈埔勒看看…… 说到奈埔勒,林云汉是奈埔勒人。 她电话还没打完? 海莉?格雷从自己的世界里浮出水面,探出脑袋,但外观一点动作都没有。 这小孩儿怎么一直看我。海莉?格雷望天空,粉蓝色之间有一轮不弯也不圆的月亮。 说是椭圆,也椭得极其不标准。 “…等等,宜枝阿姨来了?她回来了?我这边……”林云汉又是一声“抱歉”,然后小跑到远处去说话。留下鲁卉迟与她面面相觑。 鲁卉迟:…… 海莉?格雷:…… 其实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名字,但,碍于围巾高高耸峙,同头发一起遮了耳,没听清明,亦没放心上。 鲁卉迟:“我是她最近负责的案子的当事人的女儿。” 海莉?格雷:“你好,我是海莉?格雷。应该,可以,算是她朋友。”吧。 鲁卉迟点点头:“看得出来,是不太熟的朋友。可以说是半个朋友。” 海莉?格雷:“嗯,半个朋友。” 片顷,海莉?格雷:“你们是刚一起吃过晚饭?这样和当事人家属近距离接触,符合行业规定吗?”她说完补了一句,“我不太了解,只是听说过。” 鲁卉迟牙关略微打颤:“啊,你是说在案件未了时律师不能和当事人关系亲密?刑事的好像是不行,”她吸吸鼻子,“然后其他类型的案件好像也是要遵循法律啊、职业道德规范啊之类的。” 林云汉走回来,脸上笑意显著,笑靥如花,令海莉?格雷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吃了蜜蜂屎。 “‘身为律师,律师与当事人亲属的交流须以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为核心目标,不得泄露案件敏感信息或损害当事人利益。’非工作时间或非工作场所接触,主要是刑事案件限定。” 大手一挥——两只手同时——然后按在两人肩上,“而且我有做备案,必要时申报就行啦。用不着您二位替我操心,明白了吗!” 鲁卉迟被她突袭吓了一跳,手里的苹果肉桂险些捏爆,炸自己一脸;海莉?格雷则因近距离于耳畔炸响的人声而一惊,即使表面波澜不惊依旧。 “跟我走吧,”她也不把手撤掉,直接就着这姿势推着两人要走。 不知到底是谁穿衣单薄给冻懵了,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鲁卉迟。“你你你等等,去哪儿?” “去,我家啊~快走快走,我刚已经打好车了。”林云汉说。 海莉?格雷:……?? 她一脸不可置信。鲁卉迟也有些讶异: 还以为林律师的这半个朋友是个面瘫。 快到路口,眼见一辆车缓缓停下,海莉?格雷方出声:“是我妈妈…?” 林云汉拉开后座,把鲁卉迟塞进去后,紧接着将海莉?格雷请进副驾驶,自己坐上驾驶座。 这种无人驾驶车很容易约到,但是林云汉还是不大信任它们。既然已经约到了,那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开。 依稀记得无人驾驶车问世已久、终于宣布大批量投入使用时,众车企联合起来,信誓旦旦地递出承诺,结果开张第一天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那段时间事故新闻不断,案子不断,都是要告那些个车企的。其时作为实习生的林云汉由于她的带教律师成天忙案子,实习期被放养而格外自由。 …尽管如此,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有一回跟带教律师出律所见当事人,没注意叫了辆无人驾驶车。 带教律师和她都没驾照,再改找人工司机就要赶上晚高峰了,遂顺势而为。 结果成功出了车祸。 得亏冲击不大,他们还都系了安全带。 那之后林云汉总对这类所谓“人工智能”的东西缺乏信任。 她切好手动挡,座椅调节到自己舒服的位置。身边海莉?格雷等到她准备上路了才着手系安全带。 鲁卉迟一个人待在后座觉得自己多余,怎么似乎格格不入的: 明明她跟林云汉熟一些吧! 海莉?格雷原本假设过林云汉脑子神经抽筋邀请自己回家做客,想找借口说自己有事要办推掉。 而依林云汉的为人处世风格,在百分百确定前是必不可能直接上手把她绑上车的。 乐总理和她母亲认识——实际上只要她妈妈想她妈妈愿意,全联邦的人都能和她沾亲带故。 怕不是乐总理跟妈妈通了气,转头告诉了林云汉。 她心里也通了气,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自从入职,她也好些年不着家了。 上回好像是星历78年的哪月来着?是她刚得知笔试通过又才面试等各项考核达标进入政府内部工作……不,那次她也只是一个电话。毕竟当天就给她安排了分量可观的工作。 那她就记不得了。 这得多久远? 第3章 晚好(三) 电话是林星汉打来的。 电话里和她一般大的成年男性兴致勃勃说白将军跟黑大师来了。林云汉一时间没理解,呆滞片刻电话那头就换了人,“白将军”本人和她对接。 “白将军”即白宜枝,是海莉?格雷的母亲。 “黑大师”呢则是塞伦尼?布莱克,海莉?格雷的父亲。 都是亲生的。奈何二位趣味相投,恶趣味更甚,便给女儿落了个“格雷”的姓。 白加黑,可不就是灰。 且“灰海莉”不如这个好听。 白宜枝跟林云汉唠着唠着唠到自己十年多未曾着家的“不孝女”,问她近来可好,有没有遇到过那个“不孝女”。 林云汉正想提呢,就说跟自己当事人走路上正好撞见。 白宜枝当即联系了老友乐只君,问她今天栗子有无任务在身。乐只君很快给了答复,就是她白天甩给海莉?格雷的那张图片。 于是果断的白将军当即问林云汉索要位置信息并给她们约了车,让林云汉趁自己那反应能力极差的“不孝女”没反应过来就把她绑上车,送她过来请罪。 后来的几句是林云汉问能不能把当事人也带来坐坐,白宜枝大手一挥,不假思索,大言即出。 鲁卉迟将手放在空调出风口,叫暖风为自己暖手,并凭依视角便利仔细观察副驾驶上的那位乘客。 观察着逐渐变成了打量着。 这是一个很低调的人。鲁卉迟想。 刘海因为没打理,加之混乱的风,散落眉眼上;围巾仿佛城墙,围了一圈,把她跟外界分隔开来。 上了车也没解开。 大衣很长,好像是大码的。她的手缩在袖子里,隐约露出来的关节发白发红,然而看起来穿得并不少,可能是,不耐寒。 简言之就是怕冷。 果不其然,林云汉问:“体质还和以前一样,易寒?有没有好点儿?”林律师想不到聊什么话题就开始格外关心人家的身体健康,鲁卉迟与她认识之初,三天两头被她这样关怀。 海莉?格雷:“没感觉。”片顷补了句:“没大碍。”毕竟一般她也不会有外派的任务,而是日日夜夜在联邦政府恒温调节不打烊的室内,体面倒是体面,五体不投、四季不分。 林云汉:“哦,这样。” 话题不能就这么落地。于是林云汉静默不到两秒又开了口,即便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你……”然而海莉?格雷却几乎和她同时出声,道:“我父母怎么样?还有林星汉。” 林云汉成天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当事人、合伙人、法定代理人,等等等等。本就不富裕的精力亏空严重,没有闲心再打开亲属群、同学群去积极踊跃地发言。 而林星汉,和她一胎出来的孪生不知兄还是弟的男性活物,作为码农兼花农兼所谓“艺术家”,每天闲得要死要活。 常常是林云汉在社交平台上消失太久了,林星汉会在家庭群里狂at她。通常她会很耐烦地立即随手发个字母或者标点符号表明自己尚健在。 而真正重要的事,林星汉会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你不接他就不甘休。 关于这一点,林云汉从中学时期就觉得是林星汉社会化程度低招致的…… 正常人会在人家已经说清楚自己要会见当事人或律所开莫名其妙的会的前提下,依旧如此不依不饶不屈不挠吗? 实在不像、也的确不是一个被社会捶打过的当代人类。 好在没什么特别严重的症状。更何况她也就是怀疑…… 没就诊过,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有了也拿他没办法。 并后悔为什么当年没发育完全时那么多次替林星汉出门社交,放任溺爱这家伙搁家里作妖。 “都挺好的吧,”至少她没听到林星汉说过有关这些个家长们不太好的事,“我也不清楚,正巧,你既然这样关心,咱就回家当面说。”说着踩油门,在空旷的大马路上压着最高限速直飙到家。 鲁卉迟第一个下的车,扶着车门不放手。 海莉?格雷和她一侧下,见她目光涣散,看着自己的方向欲言又止还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扭头去看,见什么都没有。 海莉?格雷:? “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鲁卉迟“呕”一声吐出来。海莉?格雷下意识后退一步,不虞才这会儿身后就有了东西。 准确说,那是个人,是林云汉。 自林云汉那侧往这里看,只能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剪影。她图近,从车头绕过来,然后怀里就进来了个海莉?格雷。 耳朵仿佛被捂住……总之心跳声清晰可闻。 大抵是,距离太近。 海莉?格雷与她对视了没有半分钟也有四分之一分钟,又同时挪开眼。 林云汉:“咳,那个……” 海莉?格雷:“看她。别看我。”她自己已经站稳脚跟,正在整理袖子,而后伸出半面手掌,引导不知为何盯着她发呆的林云汉快注意注意上吐下泻的可怜人鲁卉迟。 …… 林云汉钻回车里找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药……海莉?格雷认为那还不如剥个橙子管用。 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当然没有橙子。 也没有橘子。任何柑橘属、芸香科的都没有。 最终人先吐完了,鲁卉迟抹了一把额头:一手背的虚汗。林云汉一脸歉意,赶紧领人上楼。 今天以前,林云汉来过鲁卉迟家,不过是工作需要,职分所在。 此时此刻,鲁卉迟一进门便收敛着好奇地环视四周。 暖调浅色的菱形瓷砖,每四块交界处共一小块四边内凹的菱形巧克力色砖。明亮的灯光从顶上打下,明明才进门,却觉得满身的寒冷、疲倦、风尘仆仆,均已被洗却了。 三人中鲁卉迟或许是感触最深的那个。 ——嘿,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即便脸色依然虚弱得发白。 “妈!爸!”林云汉进屋就嚷,“林星汉!” 结果第一个冒头的并非这三位中任意一位。海莉?格雷本该同下车时那样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其实她反射弧较长,凡事如果受外界干扰触发动作,必先愣那么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她率先被推了出去。 不是两只手干的——是两双手。 猝不及防落入一个精壮结实的怀抱里。“栗子宝宝!妈妈好想你!” “呃——”感觉要碎掉了。 “栗子宝宝~” “……”物理意义上的。“妈妈……” “欸!” 这位热情似火还敷着黑面膜,一张脸上只露出两颗眼珠两个鼻孔一张嘴的即为白宜枝白女士。 第4章 晚好(四) 海莉?格雷略感无所适从。 林家之于白宜枝恰如鱼之得水、小人之得志。白宜枝张罗起来仿佛在自家一般,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没有边界感、太太太操心。 不过即便那样,林家也没有人会在意。 早就视如己出了。用林家两位大人的话来说,“你救过我们小两口的命!” 是有这层关系,救命恩人和被救的怨种。无论白宜枝怎么反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表示:“只是顺路搭把手而已啦!”被救的两位怨种都会连连摆手。 有一回,尚年幼的林星汉没大没小在一旁见证了全程,自荐说要翻译一下爸妈的意思。 林星汉:“唔……这个意思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白宜枝笑翻了,林云汉小眼珠子一直往他们那儿瞟,并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 林星汉呢,被亲爸亲妈打翻了。 后来白宜枝就不提了,要给小孩子留面子。 但这条准则仅仅对别人家的小孩——对自家的,当然怎么不留情面怎么来。 以往只是偶尔聊到兴头上,话赶话,糗事黑料抖一下出来一些。而今时不同往日了: 家有崽子不听话,年不归宿,怎么办,如何呢? 伟大的白宜枝将军不回答——她亲自践行。 白宜枝咬牙切齿地笑道:“终于让我逮着你了啊,坐下,我们母女俩好好叙叙旧!” 海莉?格雷:…… 是我们母女俩叙旧吗?还是您单方面娓娓道来我小时候的种种丢人事? 一个面上波澜不惊,一个面上如沐春风,还有一个好整以暇的,是塞伦尼?布莱克。林云汉不知怎的被空气给呛了一下,咳个不停,接过乖巧听话帮厨归来的鲁卉迟给递的水。 “先吃饭啊,吃饭。”林云汉微笑着,就是有些讪,“哎,妈你今天煮的这是…罗宋汤?来来来,宜枝阿姨,我给你盛碗汤。” 谁料这反倒给白宜枝找着了个切入点:“那就从你七岁那回我和你爸带你出去和他客户吃饭那次说。” 林云汉握着汤勺的手一滞,抬眼看向正对面的海莉?格雷。 对方并没有比她好多少。表情淡淡的,却也能揪出几分讶异。 寥寥几秒钟,眼神交汇那一刻,林云汉问:你妈怎么记性这么好?我妈都已经能忘了我跟林星汉生日了…我爸生日她都能忘! 海莉?格雷:我也很想知道呢。嘻嘻。 她摘下围巾,正要起身去找个地方挂上,算是暂时性逃避一下这个场景。 因为她也想起来了。记忆一但复苏就止不住了,没完没了,正如一时片刻后白宜枝霏嘴一样。 只听到一声:“我来!”林云汉想跟她说两句话,忙放下勺,不曾料到那几乎可称得上是甜菜根番茄火腿沙拉的罗宋汤为数不多的汤汁溅出来,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到海莉?格雷搭在臂弯上的围巾上。 海莉?格雷:…… 林云汉:……“抱歉啊。” 海莉?格雷摇摇头,“没事。” 林云汉跟她去挂围巾,本想说什么的全都忘掉,脑海里倒是一直反复播放海莉?格雷那个摇头的动作。 看着好乖啊。 “……就是给她太多自由了,接触网络太多,其中不良风气还不少。她就在我站起来的时候鬼鬼祟祟跑到我椅子后头,把我椅子往后搬……” “挂这里?”海莉?格雷问。 “嗯,挂这里就行。” “…那个时候才这么一点大,都没到我胸,居然能搬动比她还高的椅子……”白宜枝女士持续输出中…… 林云汉快速思考了一下,没纠结太多,问出口:“要不你围巾先放我这里?我晚上给你洗一下。你急着走的话,改天约个时间我还给你?” “不用。” 林云汉眼睛睁大。明明这间屋里没有打开光源,可她的眼里就是闪闪的,好像哪颗古老的恒星碎在里面了似的。 “…我也没个心眼,‘砰!’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包厢外头都能听见……” 她说:“用吧?用一下吧。” 海莉?格雷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求她了。 平时工作遇到的要么虚与委蛇要么冷血无情要么还有其他类型。但政府工作,真遇不上林云汉这种。 和职业有关吗?律师刻板印象好像也不包含这条。 海莉?格雷无言,终于做出一个“您请便”的动作。林云汉爽快地同她某只伸出来的手击了个掌。 她手很热。 海莉?格雷想。 就仿佛短暂地被烫了一下。但余温一直没散。 “…原本想教训教训这个漏风小棉袄,结果知道小栗子怎么了吗?” “你当时,怎么了?”林云汉其实一直留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海莉?格雷:…… 反正白宜枝也会说。 海莉?格雷:“我被她坐到地上的响动吓到了,哇哇大哭。” 与此同时——白宜枝:“诶,我不说。孩子大了,给点面子。” 林云汉:“噗……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哈哈……” 身旁的人叹了口气。林云汉顿时敛了笑。 这气叹得,怎么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回去吃饭了。”海莉?格雷先是看向餐桌的方向,随后扭头看她。 “哦哦,好。”隔着墙看算怎么回事?而且又不是最后一眼了,怎么看出了离愁别绪似的。 眸子里的情感走到明亮处已然不能再见,林云汉给她盛了碗汤,被婉拒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用眼睛问问看:你不高兴了? 对面的人儿一愣,幅度极小地摇头:没。 那你……林云汉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不直接上科技,给她发消息呢? 脑残了。一定是工作导致的。看来这段时间还是休息太少了,等了结了这群案子们的性命,一定要给自己放个长假。 然后就听到一阵嗡嗡的振动声,随即传来人工智能播报:“您有一条来自‘母亲朋友女儿-林云汉’的消息,请及时查看。” 林云汉顿时觉得就算原本她没不高兴现在也要不高兴了。 但是咱就是说,你们体制内政府官员通讯设备都不静音的吗? 第5章 朗博第案(一) 而且像你这种级别的,平时难道不用出席参加各种各样重大的活动吗?那种场合,难不成也不开静音?再不济…你哪怕至少是关一下播报通知呢?! 且,林云汉自己都不知道这软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白宜枝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坐着说话也不腰疼的。 “面对面还发消息?发的什么?什么东西要悄悄说呀?” 简直夺命三连问。小时候怕这个,长大仍然怕。 “是啊林云汉,发的什么啊?”林星汉推波助澜。林家住在这所公寓二十二楼,推推推…林云汉想把他推下去。 海莉?格雷:…… 那是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林云汉心说你别看我。你这么一看,不心虚的都要被看心虚了。 “可能是问我要地址吧。”海莉?格雷嚼完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方作出答复。“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怕错过工作消息,开了振动和智能播报。”她抽了一张餐巾纸擦擦嘴,“以后我注意。”说着低下头,应该是去调通知设置了。 末句像是说给林云汉听的。 后来,很晚才散。白宜枝讲得忘情、忘我,忘了一切。 她说,栗子小时候也这样过。离开家,不愿意回来。 哦,不对,不是小时候。是青春期吧……那也是小时候。 不过没这么久。栗子那回啊,“夜不归宿”都不算,顶天了就是离家出走,还没走出小区就被晚上巡逻的警察姐姐拎回来了。 栗子打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又怂得要死,有但不说,就闷着,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事,酿什么坏水。 之后又有一回,大一点了,十七岁,快成年了,说要去找诗和远方。“什么诗和远方啊,”白宜枝看向正在欣赏林星汉最新大作的塞伦尼?布莱克,“我当时可急了,这回她那么大一只 ,没人会觉得她是什么闹脾气的小崽子了,跟她爸说啊,他再不想想办法,他女儿就要变成‘尸和远方’了。你们猜,怎么着?” 林云汉听入迷了,全然不顾海莉?格雷会怎么怎么样,“问了宜枝阿姨你也不说,就像刚才那样。” ……咦,怎么没反应。还以为会被眼神威胁…… 余光里,海莉?格雷也似乎…听入迷了。 “说呀,怎么不说。”白宜枝眼里充盈笑意,“我都忘了那天是我生日。小栗子是跑去我念叨了很久的那家私家烘焙坊取预订的我的生日蛋糕了。” “哇!” “妈你怎么这样。虽然我没有为你买过蛋糕,但我给你做过蛋糕啊!亲手做的诶!”林云汉一把揽过她妈。 “哎呦,母女感情怎么这么好。栗子,来,跟妈妈抱一个——”海莉?格雷预判了她的动作,提前起身。 “女儿大了,不中留了。”说罢比了个鬼脸。 没记错那家私家烘焙坊在奈埔勒。 那次她跨行星往返,时间都花在了途中。因为那之前她没有一个人坐过飞机。想早点独立但适得其反,父母保护得太好太好。 更早更小的时候她很不喜欢这种保护,虽说现在也没有多喜欢,但,意外地有些想念。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不能放下面子了。所以——大概是存在因果关系的吧——所以她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回到那个温室里。 就算——就算,就算温室的门没锁,春夏秋冬,四季往复,钥匙也从来在她手里。 抑或者,某个衣服口袋里……总之,总是在的。 “走吧,送你俩回家去~”林云汉拉开副驾车门,请海莉?格雷上车。鲁卉迟很有眼力见,屁颠屁颠麻溜儿地上了后座。 “你是律师,平时工作,有没有收到过垃圾消息?”海莉?格雷上车没有先系安全带,反倒是手指搭在打开车门的那个按钮上同她说话。 “嗯?”林云汉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有…的吧?一时半会儿想不太起来。” “哦,”听起来似笑非笑的。居然在笑吗?林云汉没忍住,看了她两眼。结果第二眼就对上了对方投出来给她看的聊天记录…… 伴随着幽幽飘来的一句话: “那给你看一下。” “什么东西?”鲁卉迟听完白宜枝那一番足矣使她对海莉?格雷形象产生颠覆性认知的言论后觉得这人也不是那种冷冰冰的类型。 遂大大方方凑热闹。 林云汉定睛一看——那不是她刚才给她发的那条“真没假没?尊嘟假嘟?”吗? 林云汉:…… 海莉?格雷:“三,二,一。”然后结束了屏幕共享。 林云汉:………… 鲁卉迟:。? 鲁卉迟好死不死:“也不是很垃圾吧,感觉可能是一种,关怀人的方式?”一听就知道这位小姐姐没有看聊天对象是谁。 海莉?格雷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有道理。” 林云汉先送的海莉?格雷去机场。意在颠死后座那个晕车的倒霉玩意儿。 璇区—枢区—璇区这么兜了个来回,后座的小伙伴老早便一声不吭了。 下了双星走廊之后,谨防疲劳驾驶,林云汉于是打开车载收音机听新闻。入耳便是“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 看上去鲁卉迟晕得很死,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做噩梦。林云汉还是决定放未成年人一条生路,切了个台,然而又是“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林云汉:? 我大星际社会主义联邦的夜晚何时如此热闹了? 再切。 “六芒星集团最新研发抗癌药物即将正式投入使用。其主要成分为该药企新研的……” 这个可以。 “……和BK-23……” 回到家,都歇下了。 林云汉换鞋时,注意到白宜枝的靴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心中没来由,觉得,好像白宜枝来就会带来热闹,原本就温馨的家会温馨得更上一层楼;白宜枝走了好像就带走了那份体量格外巨大的热闹。 阳台上还有切切察察,必然是林星汉被爸妈赶过去了。属于塞伦尼?布莱克的那双皮鞋还在鞋架上待着,所以今夜,阳台上不只有男宾一位。 仍然在讨论他们的艺术。 有的时候真的很难不感叹物种多样性。 人类的个性追求、理想抱负,真的千奇百怪。有的就是要逐利官场,有的就是要逍遥自在……嗯,狭隘了。 其实都是有自己心中的一把尺、一杆秤吧?多元的世界,万花争荣,类似这样。 毕竟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都可以是一个追求公平正义,一个追求艺术技术。 当然个性之中蕴藏共性。她呀,和林星汉都是很理想很理想的人。 可是你看这夜空,你会觉得,人就是该理想一些。脚踏实地,踏得太死,再实的地也能塌喽。林云汉放空大脑,洗漱完毕上了床后便把放养的思绪全都赶回围场里。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林云汉摘下手表切换模式,靠着枕头,手指头在笔记本键盘上灵活跃动。 后面要进剧情线了——期中考终于考完了——我要酝酿一下怎么写。 嗯,我也要放空一下大脑,放养一下思绪。等它们吃饱了再一把抓[彩虹屁] 晚安[烟花] 25/11/14修改: 标题从“夜生活(一)”改为“朗博第案(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朗博第案(一) 第6章 朗博第案(二) 星历86年6月24日23时22分许,禄存星金银半球公安局C区分局派出所接一男子报警称:禄存星金银半球C区滨河街道333弄发生一宗入室□□警情。 接报后,该派出所民警立即赶往现场,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杰?朗博第,男、20岁,并将受害人默默?朗博第,女、13岁,的遗体,送往医院进行检查鉴定。 嗯…… 嗯??? 靠了……这不叫□□,这,草了,这是奸杀啊!! 而且,86年?去年?! 林云汉纵有千言万语,也卡在嗓子眼说不出什么明堂来。 朗博第这个姓很少见,家族估计历史蛮久的。一个家里一个把另一个□□了还杀了…兴许是她很少接到这类案子?所以少见多怪? 哈,不好说,真不好说。这个世界上离大谱的比戏剧还戏剧、比悲剧更悲剧的事情不在少数。 林云汉调整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她现在想用手里的触控压感钢笔把这个杰?朗博第戳成那种她只在历史书里见过的蜂窝煤。 都说家贼难防,林云汉想,还真不假。然而,当她调出朗博第这家子的家庭关系谱—— 朗博第家目前健在的最年长的两位是这位杰?朗博第的父母。杰?朗博第是二位第七个孩子,即子一代的老幺。 杰?朗博第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完美诠释了生育性别概率学。按年龄从大到小,是杰克、杰姆、杰斯、洁西、洁西卡、洁西歌妮卡。 其中,他三哥杰斯和四姐洁西结了婚,生了个男孩儿,然后大哥杰克和一个姑娘结婚生了个女孩儿,一男一女又结了婚,这才生下子三代,默默?朗博第。 死去的高中生物知识好像复活了一般,正在敲打她那嘎嘣脆的脑壳。 林云汉放下笔记本放下笔,下床去给自己洗把脸。 这四代同堂同的,真是…… 真是………… ……………… 去年,经初步调查了解,受害人母亲称:6月24日21时许开始在家睡觉,听到有人敲门,受害人前往开门后发现是其伯伯,即杰?朗博第,当即请他进来坐。 受害人母亲戒心比较重,应该说,比较有防范意识,走出去叫受害人去睡觉,与杰?朗博第简单聊了几句,了解到他校内失恋深受打击,安慰了他几句后借给他受害人父亲的换洗衣物并给他收拾好房间供其休息。 随后屋里关灯,受害人母亲以为所有人都睡了。 接下来,依据杰?朗博第的口供:“我记不清楚了,很模糊。我好像睡着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又醒了,应该没做噩梦。我一般也不会睡着睡着醒……我没开灯也没去上厕所,因为我并没有尿急的感觉。我就是恍恍惚惚,做梦似地走上楼,随便推开一间房门……” 就是受害人的房门。时受害人没有乖乖休息。 她前几天刚过了生日,礼物是这个世界上基本上人手一个的、不仅是手表的智能手表。 受害人在用手表的平板模式看漫画,被突然开门的杰?朗博第吓了一跳。 随后杰?朗博第实施□□。据现场痕迹及随后痕检部门,可知受害人期间反抗激烈……直到当日23时19分许,受害人父亲出差回家,由于受害人反抗激烈,上楼查看情况并于第一时间报警。 86年6月24日,犯罪嫌疑人杰?朗博第涉嫌奸杀被依法予以刑事拘留。案件受审理。 86年7月1日上午,C区法院对该奸杀案进行宣判,被告人杰?朗博第因犯奸杀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判决结果出来后二十四小时内,被告对一审判决不服,提出上诉;七十二小时内,原告同样对一审判决不服,提出上诉。 联邦关于判后上诉的制度实在很人性化,被告没新证据也能申请上诉。 当然,这位被告有些特殊。人已经进监狱了,也当然收集不到新证据。抑或者说,他本人就是证据本身。 二审结果并没有变化。联邦一共允许七审。不过第七审格外特殊,截至目前,没有判例。 三审不再是被告提出的,是原告依旧不服气,暑天在法院门口,一个嚷嚷着磕头,一个背着一背包的凝血剂。 现在还能查到相关资料,不过都是争执画面,没有拍到什么正面,只能观看者一种“这群执法人员真没礼貌”的感觉。 具有煽动性,林云汉想。她经验并不多丰富,见过的也大都家长里短,但这种情绪化的东西,相比常人百姓,她只会起逆反心理,觉得这原告怎么看怎么像在消费自己女儿的死。 借助媒体引导社会舆论给院方施压是一种手段没错。 但是真正讲究的不是这种施压不是这种煽动不是这种群情激愤。这种东西只能在一开始的时候推波助澜,而于关键阶段则往往起到相反的拖后腿的作用。 公平正义,讲究证据。 如果只用道德就足以评判,立那么多法做甚? 当然,她这还是往坏了想了。照片,也不是他们想拍就能拍。可能性很多,比如他们收买记者,比如记者要做文章,比如二者互利共赢,又比如都不是还有另外的别的种种。 到林云汉手上正是三审。院方估计是不胜其烦,拖到今年了。事到如今其实并没什么能收集到的新证据。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后悔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然而转念:就是要接,就是不管胜诉败诉,就是为了理想主义的公平正义! 天蒙蒙亮,林云汉定了个闹钟。 她再过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就起床,洗漱完就约见杰?朗博第,她接下来数日的当事人。 至于鲁卉迟父母……得往后排排。 他们是四审了。有时候真的觉得做律师很难…好在钱不算特别难赚。 因为…因为……她是个体户——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