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第1章 晚宴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比哪一年都冷。江月年穿着大衣,依靠在车窗上,吐出一层白烟。 天气的冷冽,衬得江月年肤色更白。他望着眼前的别墅区,眸色暗沉了下来。吸完最后一口烟走进去,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小汽车跑过来看着江月年。 “哥哥,你来陪我拼玩具好不好?” 江月年站着刚要应下说好。 一声女音传来:“凡凡,哥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让哥哥休息休息吧,哥哥累了,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江凡撇了撇嘴,然后无奈的的点了点头。 女人走到江月年身边说:“月年,快洗手准备吃饭。都多久没回来了,你爸在楼上等着你呢。” 江月年嗯了一声,将大衣脱下来放在沙发上,去帮着端菜拿碗。 江易临刚好从楼上下来,江月年看着他叫了声爸。江易临点了点头说:“快坐下吧,别去帮忙了,就等你了。” “好。” 本应是温馨的一幕,可这时气氛冰到了极点,没有人开口,江月年也是低头吃着米饭。 “那个小年啊。”江易临放下筷子看着江月年,“你今年也 26 了吧,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 “没有。”江月年抬头瞥了一眼。 “那个,你尤阿姨她。”江易临还没说完,就被尤徽打住。 “月年啊,阿姨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阿姨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你赵叔叔的女儿迪迪,你们两个还是高中同学呢,再合适不过了。月年,你觉得怎么样?” 江月年沉默了片刻说:“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尤徽说:“月年,我知道你工作忙,可身边总要有个照料的人。我知道你心里不认我这个妈,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是吗?” 江月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江易临开口道:“好了,就这么定下了,你改天去见见,当年的事也都过去了,你妈妈她…” “够了,别再说了,我有时间会去的。我还有事先走了。”江月年起身拿上外套就出门了,头也不回。 江易临叹了口气:“今天是我们心急了些,小年他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尤徽安慰道:“你说你哪壶不提哪提哪壶?我也是真心为了这个家好” “我知道,改天我和老赵说说,让两个孩子见见” 江凡眼巴巴的望望着江月年离开的方向问:“妈妈,哥哥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啊?” “凡凡乖,等你下次过生日好不好?”尤徽摸了摸江凡的头。 “好,那我要和哥哥吃大蛋糕,还要去游乐园。”江凡高兴的快要蹦起来一样。 “好,那你最近要乖乖的哦,不然哥哥不回来找你了。” “嗯嗯!”江凡立马点头答应 车里,江月年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手指泛了白。脑子里一直一遍遍的重复着“你母亲是个精神病,不要靠近她,会被传染的。” 那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声音,身边似乎围绕着很多人在他的耳边低喃着。 一道白光闪过,照着江月年的眼睛,江月年被照得睁不开眼,只能急刹车。 另一辆车子打弯,江月年身子前倾撞在了方向盘上,顿时头晕眼花。 另一辆车的车主从车下下来,敲了敲江月年的车窗。 江月年摇下车窗,粗广的咒骂声传来。 “你会不会开车啊?去你丫的,不会开别上道。” 江月年连连道歉 “对不起,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 最后江月年拿了 200 块钱给那辆车主,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他太累了,不想与对方有太多的争执。 晚上开车回到家,早已过了 11 点。 江月年进屋换下鞋子,冲了个澡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所有的事都加在了一起。 今晚很早就睡了,他并没有看手机。 黑暗处,手机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亮光在床头柜上闪烁着。 房间的装修以简约为主,墙面是灰色的,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第2章 噩梦 天蒙着层灰,蓝星子剩最后两颗悬在楼尖,凌晨的天空黑漆漆的,不见天日。 江月年眉头紧绷,恍惚间有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子蹲在地上,摸着小时候江月年的发丝。 江月年喊着妈妈,让她别走——那个人是江月年的母亲,叫林茵。 林茵轻轻地拍着江月年的背,突然窗外的闪电和雷雨交加。 原本轻声哄着怀里幼年江月年的林茵瘫倒在地上,原本干净清新的白裙被血液扎染成了红色,脚上还有一个银色的脚铐。 江月年被江易临抱着,他不停叫着妈妈,想追上去抱住她。 可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茵离自己越来越远。 江月年身上渗出一层冷汗,胸口像压着一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大口喘气,屋里暖气明明开得很足,还装了五恒系统,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像处在地窟中。“怎么又梦见这个了?” 江月年双手捂着脸,不愿面对这个梦,这个月,他已经数不清梦见林茵几次了。 凌晨4点,天还没完全亮。 江月年打开电脑查看邮箱文件,批改起了学生的论文,一直忙到早上7点。 起床之后又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洗漱换衣、开车去学校。 每天都是一样的事、一样的工作,枯燥又乏味。到了学校,零零散散的学生向他打招呼,江月年点了点头,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情感波动,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 另一边,何松郁在网吧打了通宵游戏,他每天都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像个令人唾弃的可怜虫,有家却不想回。 出网吧时正是太阳最耀眼的时候,在昏暗环境里待久了,一出来,何松郁只觉得光线刺眼、眼睛发疼,便走进一条小巷思考该去哪—。 一身名牌,和肮脏的巷子格格不入。 这时,ID为“爆炸小章丸”的人发来信息:【郁哥,来帮忙打架!】 何松郁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骂了句“傻逼”,回了个“滚”。 这个“爆炸小章丸”是何松郁从高中玩到现在的朋友王磊,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王磊看着回复的“滚”,顿时陷入苦恼—,他刚惹了事,被好几个人围着,本想叫何松郁来撑场面,可平时最爱打架、最狠的何松郁却不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没办法,他只能硬扛,没一会儿脸上就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 王磊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平时总爱惹是生非。 今天砸了别人场子,明天搅了别人的局,这次偏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他捂着鼻青脸肿的脸,指着那伙混混放狠话:“你们等着!今天是我郁哥不在,别让我再见到你们第二次,不然让你们走着进来、爬着出去!”说完就灰溜溜地跑了。 而何松郁熄了手机屏,踢着石子往前走。 父亲何立仁发来信息,让他“滚回家”。何松郁开车到家,还没在换好鞋,迎来的不是关心的问候,而是何立仁响亮的巴掌。 巴掌声在客厅里回荡。何立仁厉声喝责:“几天没回家了?你天天在外面瞎混什么?跟你那帮狐朋狗友乱来!” 何松郁舔了舔渗出血的嘴角,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之前不管不顾,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何立仁声音更响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爸!” “对啊,你是我爸,”何松郁盯着他,“所以我这不就是跟你学的吗?不回家,但我起码有底线,没把婊子和外面的私生子领回家,更没对患了病的妻子不管不顾!” 他把“婊子”和“私生子”咬得特别重,还瞪了一眼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女人,说完就往楼上走:“我要睡觉了,没事别打扰我。” 没过一会儿,三楼传来何松郁的声音:“我的限量款珍藏手办呢?” 曲恬见他下来,强装镇定地站起来:“那个松郁啊……” 何松郁一抬眼看她,曲恬就吓得说不出后半句了。 何松郁长相极具攻击性,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眉眼,生得十分俊俏——他完美遗传了亲生母亲于音和何立仁的基因。 可于音性子软弱,何松郁身上却满是戾气。 那手办是他前几个月花大价钱抢来的限量款,本就看曲恬不顺眼,这次更是火气很大。 他一把揪住曲恬的头发逼问,曲恬浑身颤抖着说出后半句:“钰泽看见了很喜欢,就拿给钰泽玩了。”何钰泽是何立仁的私生子,比何松郁小五六岁。 曲恬又用讨好的语气说:“松郁你放心,钰泽肯定保管好的。等他回来我就问他要,你先别生气。” 听到动静的何立仁赶来,他一来就看见原本矜贵扎着低丸子头的曲恬,现在发丝凌乱、满脸狼狈。 何立仁出声制止:“何松郁,不就一个手办,我给你卡里转10万,再去买。你找你妈麻烦干什么?” 何松郁松开曲恬的头发:“你自己问她把我的手办给谁了?我妈早没了,别拿她和我妈相提并论,她也配。”说完就拿着外套向外走去。 “刚回来你又去哪?给我回来!”何立仁在门口叫住他,却没得到何松郁的回答。 其实何松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他好像没有家了。 他开车到花店,买了一束于音生前最爱的百合花,接着去了墓地。 何松郁轻轻抚摸着于音照片的轮廓,缓缓蹲了下来。 原本带着攻击性的眼神和戾气消失不见,只剩下孤单和黯淡。 “妈,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开心吗?”“妈,我没有家了,好想你。” 何松郁就这样和于音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暗淡。风轻轻吹拂在他脸上,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何松郁在于音的墓碑前睡着了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第3章 相亲对象 江月年刚抱着教案走进办公室,办公椅还没坐热,门口就探进来几个熟悉的脑袋——是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的几位同事。 “江老师,可算逮着你了!”江月年同事笑着晃了晃手机,“我们几个约了今晚去校门口那家新开的私房菜,女老师们都念叨好几回了,就等你赏脸呢,你不去这局都不完整!” 江月年指尖刚碰到桌上的书籍,闻言抬头,唇边勾起一抹浅淡却礼貌的弧度,声音清润却带着疏离:“多谢大家惦记,可惜我今晚要整理下周的竞赛题库,实在抽不开身,去了反而扫大家的兴。等忙完这阵,我做东,请各位去吃上次你们说的那家日料。”他说话时眼神温和,可落在人身上总像隔了层薄纱,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 没人再多劝——大家早习惯了江月年的性子。 这位24岁就拿下双学位、25岁直接被挖进上海顶尖学校的“天才教授”长相是公认的干净舒服,白衬衫袖口永远扣得整齐,上课时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可偏偏脸上总没什么多余表情,连笑都带着几分克制。 加上不爱参与闲聊、下了课就泡在办公室或图书馆的习惯,同事们私下都叫他“高岭之花”,哪怕知道他不好接近,还是忍不住被他的才华和气质吸引。 等下了班,江月年锁上办公室门,踩着渐暗的天色回到别墅 他脱外套时随手把手机放在玄关柜上,屏幕亮了一下——是条陌生好友申请,头像是圆滚滚的史丽萨,申请栏里空空如也。 他早已经相亲对象的事忘了一干二净,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通过”,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简洁的自我介绍:“你好,江月年。” 消息发出去不过十秒,对方就回了过来,语气带着点雀跃:“你好!我是尤阿姨介绍的赵迪迪!” 江月年这才记起这回事,指尖悬在屏幕上,正想回点什么,新消息又弹了出来:“江老师,你明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此刻的赵迪迪,正敷着面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曲向晚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曲向晚半小时前发的:“你明天把他约出来” 她咬着唇编辑“要是他说没空怎么办”,还没点发送,江月年的消息就跳了出来:“我明天下午有节竞赛辅导课,晚上6点后有空,可以吗?” “啊!”赵迪迪激动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一把撕下面膜,脸上还带着未干的精华液,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指飞快地敲:“好呀好呀~”末了还觉得不够,又找了个吐舌头的史迪仔表情包附上。她盯着聊天记录看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截图发给曲向晚,紧接着拨通了电话。 “晚晚!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赵迪迪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我明天穿什么啊?是穿新买的那条米色连衣裙,还是穿更显气质的西装裤?妆容呢?淡妆还是浓一点?还有还有,他会不会不认识我了?高中时我给他塞过那么多巧克力,还偷偷往他课桌里塞过情书。” 电话那头传来曲向晚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小赵同学,昔日暗恋的男神变成相亲对象,是不是很激动。” “何止啊!我现在心跳得快炸了!”赵迪迪抱着枕头滚了一圈,“晚晚,你今晚来陪我好不好?我肯定睡不着!明天还得靠你帮我搭衣服呢!” “知道了,小祖宗。”曲向晚无奈又宠溺,“不过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高中时追江月年的女生能从教学楼排到校门,他那时候比咱们小一点,满脑子都是刷题、考第一,未必能记得你。” 赵迪迪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她眨了眨眼,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闷闷地说:“我不管!你就得说他一定记得我!不准泼我冷水!” “好好好,江月年肯定记得我们家迪迪,行了吧?”曲向晚笑着妥协,“开门,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还给你带了烤地瓜和你爱吃的芒果干。” 赵迪迪眼睛一亮,连拖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往门口跑。打开门,就看见曲向晚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头发上还沾着点晚风的凉意。她扑过去抱住对方,脸颊蹭着曲向晚的外套:“晚晚!你太好了!快进来!” 曲向晚反手关上门,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不穿鞋?地板多凉,小心感冒。”她把袋子放在玄关柜上,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先去洗手,烤地瓜还热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迪迪乖乖跑去洗手,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甜糯的烤地瓜,一边叽叽喳喳地聊明天的见面。聊着聊着,赵迪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曲向晚的肩膀上睡着了。曲向晚轻轻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薄被,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晚安,迪迪” 说完,自己也躺在旁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4章 初遇 赴约的时间来得很快。上海的冬天总裹着湿冷的风,下午5点天已擦黑,灰蒙蒙的天际只余下一抹淡橘色晚霞,勉强给冷寂的街景添了点暖意。 赵迪迪提前订好带暖光的餐厅,发定位给江月年时,指尖还因紧张和寒气泛着白。 另一边,江月年结束最后一节大学专业课,送走围过来问问题的学生,抬眼看见窗外飘起的细碎冷雨时,已经5:45。 他抓起搭在办公椅上的深棕色大衣,裹紧那条亮眼的红围巾,快步下楼开车——特意绕到学校附近那家玩偶店,记着赵迪迪头像上的史丽萨,想挑个同款玩偶当见面礼,还想带块甜点赔迟到的罪。 没人知道,这份看似妥帖的周到,不过是江月年多年练出的社交惯性——就像精密仪器设定好的程序,礼貌、得体,却全无水温。他的心早被一层厚厚的冰裹住,从少年时起就鲜少为谁松动,更别说真正热起来。 学生眼里他是清冷严谨的江教授,同事口中他是难接近的“高岭之花”,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层冰不是刻意筑起的墙,而是连他都无法轻易触碰的、与生俱来的情感荒芜。 停好车,江月年踩着积水冲进玩偶店,很快捏着个圆滚滚的蓝色史迪仔跑出来,又裹紧大衣冲进隔壁咖啡店。 推门时带起的寒风,把门上的风铃晃得“叮铃叮铃”响,细碎的雨丝还沾在他的发梢。 他喘着气走到前台,声音带着点被风吹过的清冽:“老板,要一块慕斯蛋糕。” 坐在靠窗位置的何松郁,原本正盯着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发呆,听到这声音瞬间抬眼 一眼就落在了前台穿深棕大衣、围红围巾的身影上。 湿冷的冬天里,那抹红格外打眼,他像被定住般,目光牢牢锁在江月年身上,连指尖都下意识攥紧了温热的咖啡杯。 “不好意思啊”老板看着江月年斯文的模样,有些为难地摆手,“最后一块刚被买走,正打包呢。” “没事,那还有其他甜品吗?”江月年指尖蹭了蹭围巾,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没啦,今天的都卖空咯,天冷大家都爱抢点甜的暖身子。” 江月年轻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音:“我这有一块,刚打包好,还没动。” 他回头,就见何松郁拎着个白色蛋糕盒走过来,耳尖被冷风吹得泛红,却还是把盒子递到他面前:“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看你好像挺急的,你比我更需要它。” 江月年连忙接住,指尖碰到盒子时还带着点凉:“太谢谢你了,多少钱?我转你。” 何松郁刚想摆手说不用,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眼神亮了亮:“不用转钱,加个微信吧,就当交个朋友。” 江月年愣了愣,还是掏出手机扫了码。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何松郁的目光像冬日里突然窜起的火苗,猝不及防地燎到了他冰封的心尖,让他下意识顿了顿 等江月年赶到餐厅时,赵迪迪已经坐在靠窗位置等了,面前放着杯早已温透的热可可。 看见他进来,赵迪迪立刻站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月年,你来了!外面冷不冷?”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下课耽误了点时间。” 江月年把史迪仔递过去,指尖轻轻蹭了蹭玩偶沾着的少许寒气,“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擅作主张挑了这个。” 赵迪迪盯着那个和自己头像一模一样的史迪仔,眼睛瞬间亮了,双手接过来抱在怀里,连寒意都忘了: “我超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江月年松了口气,又把慕斯蛋糕推到她面前,“这个也给你,算我赔罪,让你等久了。” 赵迪迪连忙摆手:“真的没关系!而且月年…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们一个高中的。” 江月年愣了愣,仔细回想了片刻,随即笑了,眼底的疏离被暖意冲淡些:“难怪觉得你有点眼熟,原来如此,那我们还真有缘分。” 晚餐时,两人聊了不少多少年以前高中时候的细节和日常,热气腾腾的菜驱散了冬日的冷意,气氛比预想中轻松。 结束后,江月年坚持付了钱——他向来有原则,从不让女生请客。之后又开车把赵迪迪安全送回小区楼下,看着她进了单元门,才裹紧围巾发动车子。 而另一边,何松郁出了咖啡店,刚拿出手机想给王磊发信息,就看见路灯下,王磊正缩着脖子揉脸颊。王磊脸上的伤比上次更明显,青一块紫一块的,在冷光下格外滑稽,连围巾都没裹好,露着半张脸。 “何松郁!”王磊看见他,立刻挥手,声音裹着寒气,“蛋糕买着没?” 何松郁走过去,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低着头憋笑,声音闷闷的:“卖没了,天冷抢得快。” 王磊瞬间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垮着肩叹气:“我最近也太背了——被人揍成这样,回家我妈又骂我,连想吃块蛋糕都没捞着。” 见何松郁盯着手机走神,王磊又提高声音叫他:“何松郁!发什么呆呢?” “啊?咋了?”何松郁回神。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求求佛避辟邪?改天你陪我去呗,这冬天也太冷太倒霉了!” 何松郁翻了个白眼,丢下句“你有病啊,想求自己去”,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手机震了震——是江月年发来的转账,备注写着“蛋糕钱”,金额却填了100元。他顿住脚步,指尖在屏幕上敲:“你转多了,蛋糕才45。” 江月年把赵迪迪送回家后,又赶回大学办公室处理未改完的论文,等忙完时已经晚上10点。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打开微信,才看到何松郁的消息,立刻回复:“没事,你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这点钱不算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黑暗的房间里,何松郁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谢谢你”,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极淡的笑。 第5章 平行线 休息日的街道反倒比平日更热闹,车流排成长队,行人脚步匆匆,连风里都裹着一股紧绷的气息。 何松郁窝在租来的小公寓里,听着窗外隐约的喧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裂纹——这沙发劣质得硌人,和他以前在别墅里用的真皮沙发天差地别,可他现在只能靠在这,盯着天花板发呆。 和何立仁吵架搬出来那天,他揣着身上仅有的钱,咬着牙租了这间偏僻的旧公寓。 没有电梯,楼道里飘着油烟味,房间小得转个身都嫌挤。 他向来花钱大手大脚,又好面子,可这次连反驳何立仁的底气都没有。 父子俩的隔阂早像积了雪的冰,冻得发硬。 何立仁后来放低姿态找他回家,他要么冷着脸拒绝,要么干脆不接电话;父亲每天给他转钱,他也常晾着不收。 他总觉得,何立仁的关心从来都带着“钱”的味道,小时候他挑食、胃不好,是护工变着法做清汤粥;高中打架逃课被处分,是助理跑前跑后摆平。 他从没听过何立仁提过,自己为了给他养胃学熬粥、为了压下处分停掉重要会议,更没见过父亲因为他不回家,夜里在客厅徘徊、吃饭时特意让保姆多留一份的模样。 在他眼里,何立仁只是个忙得没空陪他、只会用钱打发人的“不合格父亲”。 外卖盒扔在茶几上,剩下的菜已经凉了。 何松郁起身走进卧室,房间里陈设简单得可怜:一张吱呀作响的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一个旧衣柜,还有床头柜上摆着的,他和母亲于音的合照。 照片里的于音笑得温柔,可现在想起来,关于母亲的片段总像蒙了层雾,抓不住也留不下。 他昨天熬了通宵,此刻明明困得眼皮发沉,却怎么也睡不着。 翻个身,床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索性坐起来,摸出手机——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天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身影,指尖顿了顿,点开了江月年的微信。 空白的头像,昵称是个简单的句号,朋友圈更是一片空白。何松郁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烦躁地按灭手机屏,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房间里瞬间没了动静,只剩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 另一边,江月年正站在玩具店货架前,手里拿着一辆蓝色玩具车——前几天江凡因为旧玩具车坏了哭了一上午,他找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同款。 他的别墅在市中心,装修简洁得近乎冷清,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每月一次的心理咨询是他雷打不动的安排,今天约了11点,还有时间,便先绕去罗辞苑那个别墅。 到了小区门口,江月年刚想找保安张叔帮忙照看玩具车,就听见远处传来清脆的喊声:“哥哥!”他回头,就见江凡像个奶乎乎的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和个人形挂件一样。 江月年弯腰揉了揉江凡的头发,声音比平时柔和些:“怎么一个人下来玩?” “爸爸出差了,妈妈有事出去,把我扔给王阿姨了,好无聊哦。”江凡搂着他的腰,晃了晃身子,眼睛突然亮起来——他看见江月年手里的玩具车,“哥哥,这是给我的吗?” 江月年把玩具车递过去,看着江凡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心里软了软。可江凡接下来的话让他犯了难:“哥哥,你回家陪我好不好?” 江月年看了眼时间,已经10点多了。 那位心理医生很难约,他找对方咨询了一段时间,最近总觉得自己的情感障碍越来越严重,实在不想错过这次就诊。 他刚要开口,就见江凡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兴奋劲儿全没了,原本交感神经占据优势的兴奋状态被抑制了下去,只小声问 “那……哥哥,我明年生日你会来的,对不对?” “一定来。”江月年蹲下身,和江凡勾了勾手指,“到时候我把最新款的玩具都给你买,绝不食言。” 江凡瞬间笑起来,用力点头:“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何松郁与江月年各自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们像平行线上的各自一点 或许那份缘分会让他们有改变的机会最终不再平行 第6章 心理咨询 指针指在一点钟位置,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江月年挤在往来的人群中,胸口像压了块湿冷的棉絮,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墙上的大屏正插播着科普视频,机械的语音反复循环:“深度睡眠调节过程中,睡眠中枢的含氨酸能神经元释放腺苷,抑制觉醒神经元的兴奋,限制瞳孔扩张……”嘈杂的人声、重复的语音混在一起,他攥着皱巴巴的报告单,拖着发沉的身体走向心理科室。 孟易正低头敲着键盘,听到敲门声只随口应了声“进”,手指仍没停。 直到江月年在对面椅子上坐下,轻声喊了句“孟医生”,他才停下动作,抬了抬眼镜。 江月年把报告单递过去,孟易扫了一眼,先开口问:“江先生,上次开的药按时吃了吗?” 江月年指尖蹭了蹭裤缝,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吃了。” “江先生,你在我这治疗也有段时间了,我得对我的病人负责。”孟易放下报告单,语气严肃了些,“那药要求一日两次、两周一个疗程,你按医嘱吃了吗?” 江月年捏着食指关节,沉默几秒才低声说:“有时候……忘了吃。” 他从上午十一点就来做检查,抽血、量表、脑电波,一直折腾到下午一点才结束,连口热饭都没顾上吃。 孟易拿起报告单仔细看着,轻轻叹了口气:“情况又严重了许多,再这样下去,就不只是情感障碍和轻度焦虑症了。”他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又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江月年愣了愣,想了想说:“家里人给安排了相亲。” 孟易的动作顿了一下:“那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你有什么感觉?” “相处得……还行,但我没什么话好说。”江月年垂着眼,声音很轻,“我好像对感情没什么感觉,还很反感接触陌生人 “情感障碍的正常表现。” 生活上呢?有没有不顺心的事?” 江月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晚上睡不着,经常三四点醒,睡眠时间有时只有四五个小时,还会出现耳鸣、幻听,各种声音在耳边绕,之后就什么活动都不想参加了。” 窗外,清晨时树枝上覆盖的薄霜,早已被高照的太阳晒化。眼看要进入十二月份,曾经粼粼的湖面,也冻成了厚厚的冰层。 江月年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先去取药口拿了西药,孟易又根据他的情况开了中药单子,他又去了中药店。 药房里满是草药的苦涩气味,江月年坐在长椅上等着药熬好。 这一趟从中午十一点耗到下午三点,他身上也沾了淡淡的草药味。一大袋中药液被他带回家,塞进冰箱。 他几乎不做饭,空旷的冰箱有的是空间,足够装下接下来一个月的药量。 放下药袋,江月年满脸疲惫地倚在沙发上,脑海里不自觉闪过母亲林茵的影子。 林茵曾患精神病,伴有人格分裂、臆想症和抑郁。早年江易临和林茵是人人羡慕的金玉良缘,门当户对,林茵气质出众,在名媛圈里格外受欢迎。 林茵怀孕后,江艺林还特意带她去度假散心,看日出日落,两人都满心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可江月年出生后,一切慢慢变了。林茵的精力全放在孩子身上,江易临却忙着处理公司事务,频繁出差,连林茵的信息都没时间回。 家里有未满月的婴儿整夜哭闹,自己身材走样,又见不到丈夫,曾经爱社交、爱笑的林茵渐渐封闭自己,不愿出门,还变得患得患失,总爱胡思乱想。 有天夜里,江月年饿了哭闹不止,林茵已经一天没合眼,所有委屈突然爆发。 她头发散乱,捂着脸蹲在地上,可江月年的哭声没停,她的情绪彻底失控:“别哭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她把房间里的家具、物品全砸在地上,甚至伸手想去拿被子捂江月年的嘴。 刚好回家的江易临撞见这一幕,林茵看到他,瞬间崩溃大哭:“阿临,我好累……”江易临让林茵先去休息,自己给江月年冲了奶粉,轻声说:“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林茵却倔强地摇头:“我不去。” 可第二天,林茵还是被江易临去了医院。 查出精神病时,家里人劝江易临把林茵送进精神病院,说她会伤害江月年,是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 江易临不同意,坚持把林茵带回家照顾,可她的病情越来越重,臆想症更频繁,总是神神叨叨地说些没人懂的话,往日的精致与气质荡然无存。 后来有次江艺林回家,发现林茵不见了。他在屋里喊着“茵茵”,最后在浴室看到满手是血、倒在浴缸里的林茵。 虽然后来抢救回来了,林茵却变得寡言,最后只能长期在医院治疗。 江月年大了些时,曾跌跌撞撞跑到医院病房,伸出小手喊“妈妈”,林茵刚想伸手抱他,江月年的手就被人拍开,被人抱走,不让她再见林茵。 第7章 巷子 何松郁生物钟向来乱,中午才醒,抓起手机就给王磊发消息:“出来上网。” 等他晃到常去的那家网吧,推开门就看见角落里的王磊 前几天还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的人,此刻竟满脸堆笑,春风荡漾活像换了个人。 王磊旁边坐着个女生,手指捏着棉棒,蘸了碘液轻轻擦他颧骨上的淤青,动作柔得很。 何松郁扫了眼两人相扣的手,心里莫名窜起股烦躁。 他走过去,胳膊肘怼了王磊一下,把搭在臂弯的外套甩到对方肩上,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开机动作带着股没由来的重。 王磊立刻凑过来,贱兮兮地喊:“松郁~小玉玉~小何哥哥~” “有事说,别恶心人。”何松郁皱着眉,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啪嗒”响。 王磊双手合十,脑袋凑得更近:“帮我买俩甜品呗?草莓大福,就上次你吃的那家。” “自己没腿?” “我得陪我女朋友啊,她第一次跟我来网吧。”王磊说着,还朝女生笑了笑,眼里的甜都快溢出来。 何松郁瞥了眼女生低头时露出的、染成粉紫色的发尾,没再多说,拿起手机点了外卖,戴上耳机就进了游戏。 可耳机遮不住旁边的动静——女生的笑声、王磊凑过去说的悄悄话,还有他打游戏时频频分神、连送三个人头的蠢样。 第三把基地被推时,何松郁一把扯下耳机,往桌上一扔,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松郁?你去哪啊?”王磊看着他冷得像冰的侧脸,一脸懵。 “你跟你女朋友接着腻。”何松郁头也不回,声音里裹着烦躁,推门时带起的风都透着股冲劲。 出了网吧,何松郁低着头踢路边的石子,鞋尖把石子踢得滚出老远。 正走着,视线里突然闯进个熟悉的物件——不远处,一个女生背着的书包上,挂着的手办他再熟不过:是他手办柜里失踪了半个月的限量款,底座内侧还缝着他刻的“Y”字母;旁边挂着的针织挂件更扎眼,是于音生前亲手钩的小兔子,耳朵上还绣着个小小的“松”字,全天下就这一个。 他猛地抬头,女生身边站着的人瞬间撞进眼里——是何钰泽。 何松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气血往上涌,攥着拳头快步走过去,声音像淬了冰:“何钰泽!” 何钰泽听见这声音,身子猛地一僵,肩膀下意识缩了缩,回头时脸色都白了。 还没等他开口,何松郁的拳头已经带着风砸了过来,“咚”的一声砸在他左脸上。 何钰泽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脸刚想喊,第二拳又落了下来,直接把他按在了旁边的墙上。 何松郁的拳头一下下砸在他胸口、肩膀,每一下都带着狠劲,最后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把人摔在地上。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何松郁蹲下来,一把揪住何钰泽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眼里满是血丝,“你妈教你的?拿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你个婊子生的野种,也配碰我妈给我的东西?” “你别打了!”何钰泽的女朋友突然冲过来,伸手去拉何松郁的胳膊。 青春期的女孩子最爱美,何钰泽和她上高三,但她染发,打耳洞,美甲,违纪的事一样不落。 她染着红色美甲,指甲留得很长,一抓就攥住了何松郁的手腕,指甲尖直接陷进肉里。 何松郁被拽得顿了一下,偏头瞪她——眼神里的戾气吓得女生手一抖,可她还是没松劲,反而拽得更紧,把何松郁的外套袖子都扯了下来,露出胳膊上被指甲划出来的红痕。 “你凭什么打人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女生强撑着气势,声音却发颤,“你说他拿你东西,你拿证据啊!” 何松郁嗤笑一声,一把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女生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用脚踹了踹地上蜷缩着的何钰泽,又走过去,一把扯过女生的书包,手指勾住手办和挂件,狠狠拽了下来。塑料手办撞在书包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把东西攥在手里,指节都泛白,居高立下的看着被自己打在地下的何钰泽,嘲讽地说“你也配拿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滚出何家,和你那个婊子妈。” 他并不屑理何钰泽女朋友。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钰泽不知道哪来的劲,从地上爬起来,攥着拳头朝何松郁的后背砸了过来 “砰”的一声,何松郁被砸得往前踉跄了一步,肩膀传来一阵钝痛。 他回头,看见何钰泽满脸是血,鼻血顺着下巴往下滴,沾在衣领上,原本清秀的脸此刻又凶又狼狈。 何松郁眯了眯眼,压下心里的火气,快步走过去。 他身高近190,比何钰泽高了小半头,伸手就抓住了何钰泽的手腕,轻轻一拧,就把人按在了地上。何钰泽疼得叫出声,挣扎着要反抗,何松郁又一拳砸在他脸上,声音冰冷:“还敢还手?”他又狠狠踹了何钰泽的腿一脚,直到对方没了力气挣扎,才蹲下来,拍了拍何钰泽满是血的脸,凑近他耳边说:“你和你妈都是贱人。”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胳膊上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他皱着眉,拐进路边的药店,刚拿起碘液和棉棒,余光就瞥见了柜台前的人。 是江月年。 何松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想把脸转过去,可江月年已经看见了他,正朝他这边看过来。何松郁的耳朵瞬间热了,赶紧拿起东西去结账,结完账就找了个角落蹲下,胡乱地往脸上涂碘液——手都在抖,连碘液滴到衣服上都没察觉。 何松郁看着江月年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药店的玻璃窗照在他头发上,发梢泛着太阳光。 江月年结完账,却没走。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何松郁笨拙地给自己涂药,胳膊上的红痕和脸上的淤青格外显眼。 犹豫了几秒,他又折回柜台,对店员说:“再拿一瓶伤口喷雾,还有防水创可贴,要最小号的。” 等他走到何松郁面前时,何松郁还在低着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像只受伤的刺猬。江月年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柔和些:“需要帮忙吗?你这样涂,会蹭到衣服上。” 何松郁猛地抬头,撞进江月年的眼睛里——江月年的眼神里没有嫌弃,也没有惊讶,只有淡淡的关心。 他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喉结动了动,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嗯。” 江月年在他旁边蹲下,先拿过他手里的碘液,又拧开新买的伤口喷雾,对着何松郁胳膊上的划痕喷了一下。喷雾是凉的,刚碰到伤口,何松郁就嘶了一声,下意识缩了缩胳膊。 “疼?”江月年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还成。”何松郁嘴上说着,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裤子,把疼意压了下去。 江月年没说话,只是放慢了动作,用棉棒蘸了碘液,轻轻擦何松郁脸上的淤青,动作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他又问:“被狗划伤了?” 何松郁忍不住笑了:“在巷子里跟人打架了,对方确实挺像狗的。” “那你怎么不还手?被打成这样。” “我还手了,”何松郁举起拳头比划了一下,“对方被我打得可惨了,就是胳膊上的伤,是他女朋友挠的,总不能对女生动手吧。” 江月年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你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松郁摇了摇食指“No,我只伤了一百。” “那你还挺自豪?” “那是当然。” 看着江月年专注又温柔的侧脸,何松郁心里的烦躁渐渐散去。 江月年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下,没再多问,只是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何松郁看着他垂着眼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手指轻轻捏着棉棒,连擦药的动作都透着温柔。心里的烦躁和戾气,好像被这温柔一点点抚平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悸动——比上次在咖啡店见到时,还要更强烈些。 “好了。”江月年把用过的棉棒扔进垃圾桶,站起身,又把剩下的喷雾和创可贴递给何松郁,“剩下的你自己注意点,别沾水。” “谢谢。”何松郁接过东西,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月年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何松郁的耳朵更热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我会的。” 何松郁摸了摸胳膊上贴着的创可贴,还带着点江月年手指的温度。 第8章 余晖下的影子 落日把最后一缕余晖揉进晚霞里,天边像铺了层暖红的绒毯。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老长,随着脚步轻轻晃。 才刚过六点,路灯就准时亮了,昏黄的光落在江月年肩头,何松郁忽然开口:“今天谢谢你了。” 江月年裹了裹衣领,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过:“举手之劳。” “对了,何松郁——松树的‘松’,郁闷的‘郁’”向江月年伸出了手 “江月年,江月年年望相似的江月年。”他握住何松郁冰凉的手 何松郁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何立仁”三个字。 他没接,江月年随口问:“骚扰电话?” “我爸的。”何松郁的声音沉了些。 “怎么不接?” “我先走一步,”江月年往后退了半步,他不爱打听别人的事,总觉得是自己在,何松郁才避着,“你跟家里报个平安,让他们放心。” 手腕却忽然被攥住。何松郁的力道不轻,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不用,他们才不会关心我。你能陪我散散心吗?” 江月年抿了抿唇,沉默几秒后,轻轻“好”了一声。 “原来有人关心这么好。”何松郁的声音很轻。 “什么?”江月年没听清。 “你是从小到大,除了妈妈,第一个关心我,给我处理伤口的人。”何松郁说得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江月年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落单的鸟。 这一路走了很久,晚风裹着草木的香,两人都没再多说,却没了之前的孤单。 哪怕彼此认识还没几天。 到了十字路口,该分道了,何松郁心情明显好了些,手里转着钥匙,还轻轻哼着歌。 可刚走到小区单元楼下,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灯下,是何立仁的车。 何立仁从车上下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跟我回家,你打算在这种破地方待多久?” 何松郁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再破,也比你那个所谓的‘家’好。” “你还敢顶嘴?”何立仁揉了揉眉心,语气更冷,“给我回去!你把钰泽打成那样,我还没找你算账!” “他活该。”何松郁咬着牙,声音发紧。 “你——”何立仁还想说什么,何松郁却别过脸,他看了眼楼上亮着的灯,不想在这里吵,免得影响邻居休息:“行行行,我跟你回去,行了吧?” 一路上,何立仁的数落就没停过,从他“不懂事”说到“不尊重长辈”,可话里始终没提“你错了”,也没追问动手的缘由,何松郁低头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指尖飞快地戳着屏幕,早把那些说教抛到了脑后。 到了家门口,何立仁推开门先走进去,回头见何松郁还倚在门上不动,又皱起眉:“走啊,愣着干什么?” 何松郁啧了一声,一脸不情愿地挪进去。刚进门,就听见女人的哭声。 是曲恬。 他掏了掏耳朵,语气带着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哭的比鬼还难听。” “你怎么说话呢!”何立仁气得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可那力道轻得像挠痒,连何松郁的头发都没晃一下。 何松郁揉着被拍的地方,不满地瞪了回去。 曲恬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指着何松郁就喊:“何松郁!钰泽怎么说也算是你弟弟,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弟弟?”何松郁扯了扯嘴角,“他也配?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难道不该打?” “你——”曲恬气得发抖,上前就要拉他,“你跟我上楼看!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脸都肿了!” “好了,这件事不能全怪松郁。”何立仁忽然开口,语气软了下来,还刻意避开了“错”字,只把责任往“不全怪”上推。 曲恬愣住了,随即推了他一把,声音更尖:“何立仁!你没看见钰泽脸上的伤吗?你还包庇他!他是你儿子,钰泽就不是了?” 何立仁没理她的质问,只回头朝何松郁使了个眼色,语气缓和:“松郁,你先上楼。” 何松郁耸了耸肩,脚步没动,反而朝楼梯口瞥了一眼,语气里的嘲讽更浓:“娇气。打几拳就下不来床,他也配当何家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何钰泽扶着栏杆,慢慢走了下来,脸上肿得比白天更厉害,额头上还包着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见何松郁,眼神里藏着怯,却还是喊了声:“妈。” 曲恬立刻冲过去扶住他,心疼得直掉眼泪,又回头狠狠瞪了何松郁一眼:“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何松郁没说话,只是走到钰泽身边,停了两秒。 他没动手,也没再嘲讽,只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然后径直朝三楼走。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抢回来的手办,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轻轻放进装满手办的玻璃柜里。 接着,他又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那个于音亲手织的小挂件,他小心翼翼地盖好盒子,又推回抽屉最里面,像是藏了个宝贝。 第9章 悸动 何松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枕头还残留着傍晚从江月年家带出的洗衣液清香——下午处理伤口时,江月年递给他的干净毛巾就是这个味道。他忽然攥紧了被子,脑海里不受控地回放起今天的片段。 天花板的纹路在黑暗里模糊成一片。耳边还能想起方才楼下何立仁与曲恬的争执,钰泽怯生生的眼神,可这些都像隔了层雾,远得抓不住——他满脑子都是江月年。 何松郁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最终还是点开了王磊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手机那头,王磊正捧着水杯喝水,瞥见信息瞬间喷了一地,手指飞快地回:“啥?你这棵铁树居然开花了?真有喜欢的人了?” “可能吧。”何松郁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到底是什么感觉?” 王磊琢磨了会儿,打字的速度慢了些:“大概就是他一出现,周围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就他最清楚;他皱个眉你都想哄,他笑一下你能偷着乐半天;哪怕刚分开,下一秒就想再见到他,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 何松郁看着这段话,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他想起咖啡厅初见那天,江月年穿着深棕色大衣,阳光落在对方白皙的侧脸,连绒毛都看得清晰;想起江月年蹲在地上帮他擦伤口,语气轻轻问“疼不疼”时,落在他手背上的温热呼吸;想起傍晚分别时,江月年挥着手说“注意安全”,风把对方的围巾吹得晃了晃,像根羽毛挠在他心上。 原来从第一眼起,心动就已经开始了。他对着屏幕,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回复:“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从第一眼就喜欢。” “我靠!”王磊直接打来了电话,声音震得何松郁把手机拿远了些 “高中时候那么多女生追你,你连眼都不抬,现在居然一见钟情?这姑娘也太牛了!” “是男的,叫江月年。”何松郁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王磊声音更大了些“男的!?” “昂” “不是,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男的……” 何松郁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男的啊,可我就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王磊语速很快的问“你在哪呢” “家” “那个公寓?” 何松郁漫不经心的说:“芙蓉怨那个别墅。” “你回家了?”王磊的声音瞬间沉下来。 “嗯,我把何钰泽打了,何立仁硬把我拽回来的。” 王磊犹豫了一下说“你不打算和何叔叔聊聊吗,那天我回家遇见何叔叔了,他和我说了很多你,看的出来他对你很惦记,其实我觉得何叔叔挺在意你的只是不会表达。” 何松郁说“不打算,假惺惺的,早管着干嘛去了。” 王磊对这对父子关系的僵硬早就习惯了,一个惦记着却不会表达一个认为不管,他叹了口气说“算了劝不动你,对了,那小子又找事了?” 何松郁靠在椅背上,指尖敲了敲桌面 “那小子把我妈亲手织的挂件,还有我从国外加价买回来的限量手办,拿去送他小女朋友了。” “我靠!这瘪三找死是吧?”王磊的声音瞬间拔高,“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帮你揍他!” “快得了吧。”何松郁扯了扯嘴角,“你上次打架的伤好了?” “还没。”王磊还在愤愤不平,顿了顿又贱兮兮道,“不过在爱的滋养下马上就好了嘿嘿。” “滚。”何松郁挂了电话,房间里的暖意还没散。 楼下的争吵声就传了上来,他皱了皱眉,戴上耳机点开游戏,却没玩几分钟,敲门声就响了。 何立仁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小郁,你去给钰泽道个歉吧,让你曲阿姨别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何松郁没理他,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操作。 “何松郁,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何立仁的语气沉了些,“不就一个挂件、一个手办吗?你屋里这么多,让他一个怎么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何松郁的火气。他摘下耳机往桌上一扔,猛地转头看向何立仁,咬牙切齿:“不就一个挂件?那是你的正妻,我妈于音亲手织的!那个手办是我攒了半年零花钱,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限量款!他今天敢抢我的东西,那明天呢,抢人还是抢家?” 何立仁被他怼得语塞,叹了口气:“可我们是一家人啊,过年还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们兄弟俩闹成这样,传出去别人怎么说我们何家?”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何松郁眼底满是嘲讽,“过年我不回来,我回北京跟外婆过。” 何立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语气软了下来:“小郁,你是我最亲的儿子,何家以后肯定是你的。当年我的确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你和你外婆……” “弥补?”何松郁猛地打断他,眼眶泛红,“外婆从来没接受过你的东西!也不想见你,我妈当年身体那么差,还天天熬你喜欢的汤,在客厅等你到半夜,汤热了一遍又一遍,你呢?你在跟曲恬过二人世界。我妈被送到急诊的时候,还在说‘别告诉立仁,他忙’,她到死都没见到你最后一面!你犯的错,一辈子都赎不回来!” 何立仁的脸瞬间白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何松郁的眼神堵了回去。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何松郁转回头,声音冷得像冰。 何立仁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门走了。 楼下的争吵声不知何时停了,整栋别墅陷入一片死寂。何松郁靠在椅背上,拿起那个装着挂件的小盒子,指尖轻轻摩挲着。 第10章 订婚? 江月年回到家热了中药在沙发上喝,药很苦。 江月年皱起眉头,给何松郁发了信息 “今天的伤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原本心情很糟的何松郁收到江月年的信息后,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不是很疼了。” “那就好,记得每天擦药。”何松郁想了想继续说,“你明天有空吗?” 对面回复的很快 “没有,明天要给学生上课。” “你是老师?” “对,一所大学的教授。” “何松郁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我一直认为我们差不多大。” “我今年 26 了。” “那你结婚了吗?” 何松郁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发了什么想要撤回时,已经来不及了。 江月年很快回复了一个问号。 “没事我就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江月年倒是一脸无所谓,他觉得自己这个心理疾病也许不会结婚了吧。 “没有,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也没有喜欢的人。” 何松郁心里暗自想着自己还有机会。 “你几点下班?” “6 点。” 江月年放下喝完的中药,回复道。 何松郁开心的回复 “那我明天接你下班,我订好了餐厅,但是我朋友明天有事来不了,你能不能陪我?” 何松郁口中的朋友王磊打了个喷嚏。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6 点,何松郁准时出现在江月年学校门口。 车子平稳地驶向餐厅,车厢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沉默,却并不尴尬。 何松郁偷偷用余光瞥向江月年,他正望着窗外,路灯的光影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流转,衬得他愈发沉静。 到了餐厅,选的是一家格调雅致的西餐厅。 昏黄柔和的灯光下,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飘散着牛排的香气与舒缓的音乐。 落座后,何松郁有点紧张,手不自觉地在桌下攥了攥。 江月年把菜单推给他:“看看想吃什么。” 何松郁接过,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菜名,抬头对上江月年带着浅淡笑意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随便指了个:“这个,惠灵顿牛排吧。” 江月年也点了同款。 那晚过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何松郁的出现让江月年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多了些色彩与乐趣 过了几天江易临发信息让江月年回来一趟,江月年刚结束一场长达两小时的研讨会,脸上写满了疲惫 推开玄关的门,客厅里的谈话声骤然停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子,茶几上摆着包装精致的茶礼盒,江易临正陪着笑说话,眼角的纹路里都透着几分热络。 “月年,可算回来了。”江易临立刻起身,拉着他往沙发边引,“快过来,这是你赵叔叔,这位是迪迪,上次让你们相亲见过的。” 赵迪迪连忙站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神里带着几分拘谨的热切。 江月年嗯了一声,问了个好。 “江叔叔,”赵迪迪先开了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不好意思,“听说您喜欢喝茶,我托在江南的亲戚带了些新采的碧螺春,您尝尝。”说着便拿起礼盒,轻轻递到江易临面前。 “还是迪迪细心。”江易临笑得嘴角都合不拢,接过礼盒摩挲了两下,显然对这份心意十分满意。 江月年站在原地没动,墨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看向江易临问:“爸,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好事啊。”江易临放下礼盒,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笃定,“给你筹办人生大事” “啊?”江月年不解地问道 赵迪迪父亲开口道“月年啊,我们两家正商量给你和迪迪订婚。” “订婚?”江月年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与自己无关的事。 “江叔叔,”赵迪迪往前挪了半步,脸颊泛起微红,眼神恳切地望着江易临。 “我从高中就很喜欢月年了,没想到能有相亲的机会,我觉得特别有缘分。我是真心喜欢他,还请您成全我们。”说着便拿起茶壶,熟练地给江易临续上热茶。 江易临端起茶杯,正要开口应下,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走廊那头冲了出来。江凡才到江月年的膝盖,穿着小熊图案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江月年身边,二话不说就抱住了他的腿。 “不……不同意!”江凡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吐字有些不清,小手紧紧攥着江月年的裤脚,“哥哥结婚……就不回家陪我玩了,我不要哥哥走!” 赵迪迪连忙蹲下身子,放轻声音哄道:“凡凡,你听谁说的啊,哥哥结了婚也会回家的,到时候姐姐也来陪你玩好不好?” “不要!”江凡使劲摇着头,小脑袋埋在江月年的腿上,肩膀微微耸动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很快打湿了江月年的手,“我只要哥哥不要别人……也不要哥哥有别人,哥哥你别结婚不要有嫂子好不好好不好?” 江易临被这孩子气的哭闹逗笑了,伸手想去抱江凡:“凡凡听话,先去房间玩玩具,哥哥聊完就找你。” 可江凡却使劲挣脱了他的手,又往江月年怀里缩了缩,哭得更委屈了:“我要跟哥哥在一起……”泪水打湿了江月年的手。 江月年周身的清冷似乎被这细碎的哭声揉开了一丝缝隙。他缓缓蹲下身子,轻柔地拭去江凡脸上的泪,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得极轻:“凡凡不哭,哥哥不结婚,好不好?” “真……真的吗?”江凡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他,小手依旧牢牢抓着他的衣袖。 “嗯,真的。”江月年点头,等江凡抽噎着被保姆牵走,才慢慢站起身。他转过身,目光落回江易临和赵家父女身上,方才那点温和已悄然褪去,只剩下疏离的平静。 “我不同意。”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 赵迪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僵在原地,眼泪一下涌进了眼眶。 “爸,”江月年看向江易临,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明显的抗拒,“这么大的事,你没问过我。” 江易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瞥了眼脸色难看的赵父,语气尴尬:“我这不是觉得迪迪合适吗?你性子淡,她开朗,正好能互补。” “合适不等于喜欢。”江月年轻轻摇头,视线转向赵迪迪,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感。 江易临继续说“月年,迪迪不好吗,迪迪这孩子多开朗,你性子又这么淡,身边不就缺这样的伴侣吗。” 江月年清冷的声音传来:“好,是,但我不喜欢,也没有要结婚的打算,而且我们两个没有在一起,我也只是按照你说的和她见见而已,于我而言,我和赵小姐只是又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或许我们的确很有缘分,但是不合适,赵小姐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这种。” 他的话直白却不尖锐,赵迪迪再也忍不住,捂住嘴转身跑了出去,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 赵父见状,沉着脸站起身,朝江易临点了点头,快步追了出去。 后来江易临给赵家父女道了歉说:“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月年不愿意,我这当家长的也没办法。”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江易临看着紧闭的大门,又看向面无表情的江月年,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委婉些?” 第11章 余香 江易临听到江月年说自己有心理问题后,耳朵里像堵了棉花,再听不进半个字。林茵面色惨白、倒在浴缸里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多年过去,那画面依旧锋利,刺得他心头发紧,浑身发僵地站在原地。 “这病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有几年了。你们总不让我见母亲,怕她‘传染’我,可我还是出问题了,况且精神病不会传染。” 江月年垂下眼,林茵在江月年的印象里永远是那个温柔的母亲,他从没见过她崩溃失控的样子。 江易临身体僵住了,在远处站着不动“月年……” “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孤僻又冷淡,本就是个有缺陷的人。” 江月年陪江凡玩了许久,直到江凡眼皮打架睡熟,才悄悄离开。 自工作后买了房,他便很少回家,可江凡对他的依赖,从未淡过分毫。 从江凡还是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时起,只要被他抱在怀里,再响亮的哭声也会立刻歇止,小脑袋往他颈窝里蹭,像找到了最安稳的港湾。 等江凡会跑了,更成了他的“专属小尾巴”——知道他总闷在书房,就攥着他的衣角把人往外拉;看见他伏案学习,会把自己最爱的饼干递到他手边。 还有一次,江月年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又撞上噩梦缠身,索性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任由黑暗将自己裹住。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门板被轻轻推开的缝隙,一道软乎乎的小影子晃了进来。是 江凡,刚会走路没多久,说话还含混不清,跌跌撞撞地站在他面前,小脸上沾着点灰尘,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哥、哥哥……” 江月年撑着坐起来,刚想问“怎么了凡凡”,小家伙就咧开嘴,露出两颗新冒的小门牙,把手里的玩具汽车往他怀里塞,含糊地重复:“车、车车,玩……” “哥哥现在没力气,等哥哥好点再陪你玩,好不好?” 江凡却使劲摇头,小手把汽车按在他掌心,又“噔噔噔”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他不知道哥哥怎么了,只知道哥哥不开心,仿佛只要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给他,哥哥就会好起来。 出了罗辞苑,江月年把车停在路边,任由冷风吹乱头发。“江月年?”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何松郁倚在车旁,眼神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 “怎么一个人在这吹风?”何松郁快步走过来,自然地往他身边站了站,像在替他挡点风。 “散散心。”江月年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 “心情不好?”何松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低落。 江月年没瞒他:“家里人给我定了婚。” “订婚?那你怎么想?” “我没同意。我这性子,怕是很难和人好好相处。” 何松郁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别这么说自己。在我眼里待人很真。” 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般,又补了句,“我家里人总说我性子阴郁,还有个私生子,可我从来不在乎——但我在乎你的想法,也信你的为人。”他的目光落在江月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在意,“要是觉得累,想说说话,我随时都在。” 江月年被他这一番话感动到,微风拂过两人的脸颊。 冷风吹得江月年指尖发僵,何松郁的话像一团温火,在他心里烘了烘,却没彻底驱散那层寒意。他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何松郁却突然转身往车里走,留下句“等我两分钟”。 江月年站在原地,望着路边摇曳的枯枝发呆,直到一股清淡的香气飘进鼻腔。他回头,看见何松郁捧着一束白色洋桔梗走过来,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在冷光里泛着润润的光。 “前几天刚路过花店,就觉得这个颜色衬你。”何松郁把花递给他,语气自然得像在递一瓶水,“闻闻看,能让人静下心。” 江月年迟疑了一下,指尖碰到花瓣时,触感意外柔软。他鬼使神差地接过来,低头嗅了嗅。 不是浓郁的甜香,是那种清冽又干净的味道。不知怎的,刚才堵在胸口的沉闷,竟真的散了些。 “谢谢。”他轻声说,这是今天第一次没带疲惫的语气。 何松郁眼里掠过一丝笑意,没再多说,只是陪着他慢慢往前走。风还在吹,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刺骨,洋桔梗的香气裹在风里,丝丝缕缕往鼻腔里钻。 江月年走得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花茎,连带着指尖都染上了淡淡的香。 何松郁手上还停留着花的余香 两人一路没多说话,直到快到江月年的车旁,何松郁才停下脚步:“要是还想散心,或者……只是想找个人待着,随时打给我。” 江月年点点头,抱着花上了车。发动车子时,他瞥了眼副驾上的洋桔梗,香气漫进整个车厢,连空气都变得温和起来。 他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的余香还没散,那是种很淡、却很清晰的味道,像何松郁刚才的眼神,没有过分炽热,却带着让人安心的重量。 回到住处,江月年找了个玻璃瓶装水,把花插了进去,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夜里看书时,偶尔抬头就能看见那束白,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 他放下书,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指尖——余香竟还在,淡淡的,像一枚温柔的印记。 那之后几天,江月年总会在不经意间闻到那股香气。翻书时指尖掠过纸页,香;喝水时握住杯壁,香;甚至在书房久坐后起身,恍惚间也觉得空气里飘着那缕清冽。 他知道,花的香气总有散的那天,但何松郁递花时的眼神,还有指尖残留的余温与余香,却像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冰封的心尖上。 这天晚上,他收到何松郁发来的消息:“花还新鲜吗?不行我再送一束。” 江月年盯着屏幕看了几秒,低头闻了闻指尖——仿佛还有那股淡淡的香。他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敲出两个字:“还香。” 第12章 游乐园 玫瑰洗衣液的余香在屋里悠悠飘荡,窗外白云悠悠,衬得天空格外空旷。 江易林又一次踏上出差的行程,尤徽也正为事务所的案子焦头烂额,连平日照看江凡的保姆都临时请假——八岁的江凡突然成了“无人管”的状态。 尤徽正琢磨着再请个临时帮手,江凡却像只小雀儿似的蹦到她面前,仰着小脸撒娇:“妈妈,让哥哥来陪我玩好不好?” 尤徽最招架不住儿子这模样,当即应下,拨通了江月年的电话。 “喂?”江月年的声音清冷又温和。 “月年,你明天忙吗?” 江月年翻了翻课表,语气轻松了些:“刚好没课,不忙。” 江凡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尤徽摸着他的头,软声道:“那你明天能不能陪凡凡一天?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好。” 江凡瞬间雀跃起来,抢过电话喊道:“哥哥!你明天早上来接我!我在家等你!” 江月年听着他的雀跃,唇边也漾开浅淡的笑意:“好,那你不要赖床。” “嗯嗯!” 挂断电话,江凡像变了个人似的——往常非要熬到十点半、不给看动画片就闹脾气的小家伙,九点半就吵着要洗漱睡觉。尤徽笑着逗他:“今天怎么不闹着看动画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凡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嘟囔:“哥哥明天要来……我要早睡早起……” 尤徽看着他把小恐龙睡衣叠得整整齐齐,心里软得发疼——要是月年能常在家就好了,这个家总像缺了块暖烘烘的拼图,而江月年恰好是那块最合衬的。 她给江凡掖好被角,玫瑰香混着孩子的奶气钻进鼻腔。“晚安,凡凡。明天跟哥哥要乖哦。” “知道啦!妈妈晚安!”江凡攥着江月年送的蓝色玩具车,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浅浅的影,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窗外的云把月亮裹得朦胧,连夜色都变得温吞起来。 第二天,江月年到得很早。他熟门熟路地用指纹开锁,轻手轻脚坐在客厅沙发上,买了早饭耐心等江凡醒来。 七点整,江凡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蓝色小熊睡衣松松垮垮,揉着眼睛迷迷糊糊。 可一看到沙发上看手机的江月年,他瞬间清醒,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哥哥”,就扑进了江月年怀里。 江月年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快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好!” 江凡叽叽喳喳的讲着学校里的事,手舞足蹈的差点打翻豆浆。江月年一边帮他扶着杯子,一边耐心听,偶尔应一句后来呢。 这样的热闹他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小时候家里只有长辈的苛责和寂静,连吃饭都要数着米粒,生怕发出声响。此刻白气缭绕着两人的脸,暖的能化开进骨子里的凉。 饭后,江凡拉着江月年要看动画片。他赖在江月年腿上,看屏幕里的卡通人物笑得咯咯响,而江月年一边回复工作信息,一边偶尔低头看他一眼,岁月静好得不像话。 突然,江凡指着电视里的过山车喊道:“哥哥!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江月年挑眉:“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江凡眼睛亮得像星星。 “好。” 江凡开心的说“哥哥最好了” 到游乐园时,人潮涌动,江月年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刚要护着江凡往里面走,身后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脚步踉跄间,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他。 “没事吧?”何松郁的声音带着担忧,身边还站着王磊和他女朋友。 江月年有些意外:“这么巧,你们也来玩?” “王磊说想试试新开的项目,就一起过来了。”何松郁耳尖微红,语气装得自然,其实是昨天偶然听到江月年跟同事提“明天要去游乐园”,特意拉着王磊来的。 王磊凑过来,挤眉弄眼:“可不是嘛,刚好碰到你们,一起玩热闹!” 何松郁的目光落在江凡身上,小家伙躲在江月年身后,只露出半张脸。 江月年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弟弟叫江凡,八岁了。凡凡,叫小何哥哥。” 江凡小声喊了人,何松郁蹲下身,眼底的戾气瞬间柔和下来:“你好呀,凡凡。” 排队坐旋转木马时,江凡一眼选中了白色小马,何松郁则选了旁边的黑色骏马。 江月年站在围栏外,看着何松郁时不时低头和江凡说笑,小孩被逗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银铃般的笑声在喧闹的游乐园里格外清亮。 阳光穿过木马的装饰灯,在何松郁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仰头大笑的样子,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锋利,多了些少年人的鲜活。 玩了一会儿,王磊的女朋友拽了拽王磊的袖子,小声说:“那边有手工坊,我想去做个钥匙扣,咱们别打扰他们仨了。”王磊立刻会意,冲何松郁挤了个“懂你”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去那边了,你们先玩。” 第13章 童真 背影走远,何松郁的目光立刻落回江月年身上,语气里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那个…” 江月年正低头给江凡理衣领,指尖拂过衣料上,听到声音才缓缓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影。 “要不……你跟着我们吧?”江月年的声音很轻 何松郁带着点故作从容的犹豫,“会不会麻烦?” “不会。” 何松郁的声音瞬间亮了些。 江月年蹲下身,平视着江凡,语气放得更软,“凡凡,小何哥哥跟着我们,你愿意吗?” 江凡盯着长得很帅很高的何松郁看了两秒眼前,他立刻点点头,小声音脆生生的:“愿意!” 江月年看着何松郁眼底蹦出来的光,嘴角弯了弯,轻声说:“那一起走吧。” 三人往游乐园深处走,江凡刚好卡在中间,左手被江月年牵着,右手攥着何松郁的手指。他的小手软乎乎的,被两个大人的手掌裹着,在喧闹的人群里像块暖乎乎的小磁石。 没走几步,江凡突然停下脚,小手指着不远处飘着甜香的冰淇淋摊,晃了晃江月年的手:“哥哥!我想吃那个!” 江月年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眉头轻轻蹙起:“太凉了,不能吃。” “可是我好久没吃了……”江凡的声音低了下去,下巴微微抬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江月年,像只讨食的小奶猫。江月年刚要开口,就见何松郁已经朝着摊位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就举着两个香草甜筒回来,递到两人面前。 “谢谢小何哥哥!”江凡立刻伸手接过来,奶油沾到嘴角也不在意,小口小口地啃着。 江月年却没接,指尖碰了碰甜筒的脆皮,又收了回来:“我胃不好,吃不了凉的” 何松郁“哦”了一声,把另一个甜筒也塞到江凡手里,看着他一手一个、吃得满脸满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哥哥我们玩什么” “不知道…” 何松郁停下来问“凡凡想不想玩碰碰车。” “想!”江凡立刻点头,连甜筒都忘了咬。 到了碰碰车场地,何松郁抢先付了钱,转头对江凡说:“你跟哥哥坐一辆,我自己开一辆,咱们一会儿‘对战’好不好?” 江凡刚应了声“好”,江月年却往后退了半步:“我就不玩了,你们玩就好。” 何松郁立刻给江凡递了个眼神。江凡秒懂,松开一只抓甜筒的手,抱住江月年的胳膊晃了晃,声音又软又黏:“哥哥,你就玩一次嘛!你从来没陪我玩过这个!” “就是,票都买了三张,别浪费了。”何松郁在一旁帮腔,眼神里带着点小小的“算计”。 江月年拗不过两人,最终还是坐进了车里。他帮江凡系好安全带,刚直起身,就被江凡拽着胳膊喊:“哥哥,快坐好!小何哥哥要撞我们啦!” 话音刚落,何松郁的车就轻轻撞了过来。江月年没稳住,轻轻晃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何松郁冲他笑,眼里的光比游乐园的彩灯还亮。江凡兴奋地拍着方向盘:“哥哥,我们撞回去!” 江月年被这股热闹劲儿裹着,竟也松了劲,握着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朝着何松郁的方向碰了过去。笑声混着碰碰车的碰撞声,在场地里飘得很远。 江月年忽然想起,自己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这么放肆地玩过。小时候忙着应付长辈的苛责,长大了忙着工作,连游乐园的门都很少进,今天倒像是把过去的空缺,都补了些回来。 玩到太阳快落山,江凡顶着一头汗,拉着两人的手往过山车那边跑:“小何哥哥,我想玩那个!” 何松郁刚要去买票,江月年却拉住他:“我去买吧,我不玩,在下面等你们。” 他买了两瓶温水,坐在长椅上等着。 过山车启动时,他看见江凡紧紧抓着何松郁的手,脸绷得紧紧的,可到了最高点冲下来时,又能听见他的大叫,混着风传过来。等两人下来,江凡头发都乱了,却一头扑进江月年怀里:“哥哥!好刺激!” 江月年帮他理着头发,刚要说话,就听见旁边的行人议论:“听说今晚有烟花,就在摩天轮那边放!” 江月年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人,轻声说:“我们去坐摩天轮等烟花吧?” “好啊!”何松郁和江凡异口同声地应着。 摩天轮缓缓上升,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星子一颗接一颗地冒了出来。到了最高点时,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炸开,金色的、粉色的光映亮了整个车厢。江凡趴在玻璃上,兴奋地大喊:“哇!好漂亮!” 何松郁看着烟花,忽然说:“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特别灵。” 江凡立刻闭上眼睛,小手攥着拳头:“我许愿!希望哥哥和小何哥哥能常陪我玩,希望哥哥能多回家!” 江月年听着,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许愿要很多玩具吗?” “不要!有哥哥就够了!”江凡睁着眼,认真地说。 何松郁看着这一幕,目光慢慢落在江月年脸上——烟花的光映在他侧脸上,睫毛、鼻梁的轮廓都格外清晰,连平日里清冷的眉眼,都染了些暖。何松郁在心里悄悄许愿:希望江月年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么开心。 摩天轮慢慢下降,烟花还在夜空中绽放。江凡靠在江月年怀里,小声哼着学校学的歌;江月年的胳膊轻轻环着他,偶尔转头,能看见何松郁望着他的眼神,像盛了星子,软得发烫。 第14章 江凡 从摩天轮下来时,晚风裹着冬夜的湿冷往衣领里钻,江月年拢了拢羊毛大衣,目光落在身侧。 江凡蹦跳着数街边亮着暖灯的店铺招牌,何松郁走在稍后半步的位置,手里拎着刚买的热糖炒栗子,时不时替江凡挡开骑共享单车的路人。 三人在老巷口转了两圈,最终停在一家挂着“火锅”灯箱的店前,玻璃门上还贴着的红色海报。 推开玻璃门,牛油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操着沪语的老板迎上来,往桌上摆了三副香油碟和一碟现炸的响铃卷:“三位里面坐呀,锅底要微辣还是中辣?” 江凡吵着要吃辣,江月年没拗过,只反复叮嘱“少夹辣的”,转头又让服务员拿了两听冰可乐,他本想拦着,可架不住江凡软磨硬泡,何松郁也在旁笑着帮腔“偶尔喝一次没事”,便没再坚持。 红铜锅上桌,汤沸后冒起的白雾裹着辣意,江凡顾不上烫,夹着肥牛卷往锅里涮,嚼得满嘴红油,又仰头灌了两大口冰可乐,额角都沁出细汗。 江月年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地笑,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何松郁则默默把锅里煮软的蔬菜夹到江凡碗里,还细心撇去了上面的辣油。 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江月年心里竟生出久违的暖意——往年上海的冬天总觉得湿冷钻骨,原来不是气温的问题,是身边少了这样鲜活的烟火气。 可刚踏出店门没两步,江凡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小脸瞬间煞白,额上的汗也从细汗变成了冷汗:“哥……疼……肚子疼……”江月年心猛地一紧,弯腰就把人打横抱起,小家伙轻飘飘的重量让他指尖发颤——他立刻反应过来,是辣锅混着冰可乐刺激了肠胃。 “松郁,车钥匙!”何松郁接住钥匙就往停车区跑,江月年抱着江凡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轻轻揉他的肚子,声音发紧:“凡凡忍忍,马上到医院,别睡着……” 夜里11点的急诊室亮着冷白的灯,何松郁攥着挂号单跑回来时,江月年正抱着江凡在儿科诊室门口急得转圈,嘴里还轻声安抚:“都怪哥,不该让你喝冰可乐、吃辣的……”护士拿着针管过来,江凡瞬间哭出声:“我不抽血!疼!”江月年把他往怀里紧了紧,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放得柔缓:“凡凡闭眼,看不到就不害怕了,配合一下,抽完哥哥带你去吃双酿团,好不好?”江凡抽噎着,手还在抖,却慢慢伸了出来。 检查结果出来是急性肠胃炎,医生特意叮嘱“辛辣配冰饮最伤肠胃,以后一定要注意”,江月年听着,心里的自责又重了几分。 他抱着江凡坐在输液室,看着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流进他细瘦的手臂,掏出手机给江易林打电话。“喂,爸。”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背景里还混着晚高峰的车流声:“月年啊,什么事?”江月年刚要开口说江凡生病,就听见秘书的声音:“江总,这份材料要您签字。”随后是匆匆一句“我这很忙,有事明天说。” 电话直接挂了。他又拨给尤徽,听筒里只有忙音。 江月年握紧江凡的手,声音哑了:“都怪我,没看好你……” “不怪你。”何松郁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掌心带着温意,“我也没拦着他喝冰可乐,这责任我也有。” 江月年抬头,眼底满是疲惫:“今晚辛苦你陪我跑一趟了,先回去休息吧,改天我请你吃本帮菜。” 何松郁却摇头,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上:“我陪你,你一个人扛不住。”江月年揉了揉眉心,没再拒绝。 凌晨1点,江凡突然烧起来,体温计显示39.2度。 何松郁立刻跑去门诊拿药和退烧贴,江月年打了盆温水,蘸着毛巾细细擦他的脸颊和手心,动作轻得怕碰疼他。 何松郁回来后,熟练地冲好退烧药,又小心地把退烧贴贴在江凡额头,指尖碰到孩子滚烫的皮肤时,还下意识皱了皱眉。 后半夜,江月年让何松郁在空病床上歇着,自己趴在江凡床边守了一夜。 天快亮时,江凡迷迷糊糊开口:“哥哥……水……”江月年刚起身,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黑。 何松郁眼疾手快扶住他,接过水杯:“我来,你一晚没合眼,撑不住的。” 江月年靠在椅背上,看着何松郁喂江凡喝水的背影,心里忽然晃了一下——原来有人在身边搭把手,比自己硬扛着过上海的冬天要暖得多。 上午输完液,江凡闹着要回家。江月年去办出院手续,何松郁却拎着他们的东西跟上来:“我送你们,你现在状态不能开车。” 江月年想说自己没事,可对上何松郁认真的眼神,还是点了头。 车上,江凡揪了揪江月年的衣角:“哥哥,我想去你家看看。”江月年愣了愣,笑着揉他的头:“好啊。” 到了江月年家,空旷的客厅只有极简的家具,透着点冷清。 屋里没什么生活气息,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摆得整整齐齐。 何松郁帮着把江凡抱到沙发上,才转头问:“你不和他们一起住?” 江月年磨了杯咖啡递过去,语气平淡:“工作后就搬出来了,凡凡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跟我爸、尤阿姨住。” 何松郁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又问:“那你妈妈……” “去世好几年了。”江月年打断他,指尖在杯壁划了一下,“我爸后来娶了尤阿姨,才有了凡凡。” 何松郁低着头说“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很久了,而且我和妈妈久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 何松郁也没在开口说话。 这时江凡抱着抱枕跑过来:“哥哥!你家好大!我能在这里玩吗?” 江月年弯了弯嘴角,语气软下来:“当然能。” 何松郁盯着他的笑,喉结轻轻滚了滚,低声说:“你笑起来好好看。” 江月年看着何松郁盯着自己便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还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 何松郁微微一笑“没有,很干净。” “哦哦” 何松郁心里却想:如果能只对我一个人笑就好了。 第15章 裂痕 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将平日里冷清得如同空置的房子包裹。 今晚,屋内却突然炸开喧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一把钝刀划破了沉寂。 江月年刚给江凡换好睡衣、洗漱完毕,小家伙就揉着眼睛撒娇,非要拉着他和何松郁一起看动画片。 三人挤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毛茸茸的小毯子,电视屏幕的微光在脸上明明灭灭。 江凡这两天玩得太疯,没看几分钟就歪在江月年怀里睡着了,小呼吸轻轻浅浅。 江月年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早已收拾妥当的客房,掖好被角才下楼。刚走到客厅,就见何松郁正起身准备离开。他随手抓过一件深灰色大衣披上,快步追上去:“我送你。” 到了门口,何松郁叫的出租车正好停在路边。何松郁自然地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江月年的脖颈,声音裹着夜的暖意:“不用送了,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好,那你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江月年举了举手机,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映着门口的暖灯,格外软。 何松郁脸上挂着笑“好。” 江月年笑着点头,看着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直到出租车驶远才转身回屋。 何松郁靠在车窗上红绿灯的光交替着映在他脸上,路边的车流光怪陆离地往后退。 脑海里全是江月年的模样不论是摩天轮上侧颜清隽的他,还是深夜在医院里焦急奔波的他,咖啡店门口惊鸿一瞥、抱着江凡笑眼弯弯的他。每一个画面都像磁石,牢牢吸着他的目光。他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直到出租车停在芙蓉院门口。 何松郁下了车,黑色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吹着轻快的口哨往里走。 芙蓉院中央的喷池泛着粼粼波光,这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王磊也在其中。刚走到小区中庭,就听见王磊喊他的名字。 “松郁!”王磊快步跑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复杂,“你家要变天了啊。” 何松郁挑眉:“怎么说?” 王磊朝他家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进去就知道了。” 何松郁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往家走。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尖利的争吵声,是曲恬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 “何立仁!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和钰泽当成一家人?股份、房子全往他那靠,我们娘俩算什么?” 他推开门,“砰”的一声巨响让屋里的争吵瞬间停了。何立仁坐在沙发上,头发花白了些,脊背也不如从前挺拔,看见他回来,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却透着几分刻意的平缓:“回来这么晚?大晚上又去哪了?” 何松郁没看他,也没看一旁脸色铁青的曲恬,只淡淡丢下一句:“你管不着。” “桌上留了你爱吃的海鲜粥,还热着,吃点吧。”何立仁的声音又放低了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那是从前于音常坐的位置。 “吃了。”何松郁的回应依旧冷淡,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你站住!”曲恬突然冲过来,伸手就要拽他的胳膊,被何松郁侧身躲开后,嘶吼得更凶,“不就是因为他是于音生的吗?钰泽就不是你儿子了?他凭什么把好东西都给你?于音都死这么多年了,你还拿她当挡箭牌!” 何立仁猛地站起身,手掌拍在茶几上,玻璃杯震得发响:“够了,曲恬!少说两句!要不是你算计我,生了我的孩子,你以为你是怎么当上这个何太太的。” “我凭什么少说?”曲恬红着眼眶,指着何立仁的鼻子,“我不比于音好吗,她当初都是个将死之人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是吗,而且当初明明是你先抛弃她的,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你闭嘴!”何松郁猛地转身,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猩红——于音是他心底最软的疤,曲恬却偏要往上面撒盐。 “我说错了吗?”曲恬彻底破罐破摔,“你妈进医院那天,正好是钰泽出生的日子!立仁全程守着我和钰泽!你说他心里到底有谁?” 曲恬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你不知道吧,你爸当初根本不知道于音生病,于音为了不让他担心也真够能瞒的,不过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我一闹就要和他离婚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扎进何松郁的心里。 他猛地想起那天是于音的生日,于音在厨房忙着准备生日聚会,突然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他无措的哭着拿手机给何立仁打电话,二十个,没有一个接通。 最后是外婆赶过来,把昏迷的于音抱上救护车,那晚重症监护室的灯亮了一整夜,医生跟外婆说“乳腺癌晚期,最多半年”的话,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于音身体稍好,从医院回家休养,却在门口撞见了抱着襁褓的曲恬。 曲恬当时笑着说:“于音姐,我和立仁的孩子出生了,以后这个家,该我做主了,都是女人,也该明白的,立仁的心现在在我这。”于音没哭没闹,只是关上门,等何立仁一夜。 何立仁回来后,于音问他为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 于音把抱枕扔他身上,何立仁冷冽的开口“我们离婚吧。” 于音哭着求他别走,可换来的只有一份离婚申请书,于音还是拼命挽回,何立仁走了,没有回来,只有律师和协议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何松郁看着何立仁,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她说的是真的?我妈住院那天,你在陪她?” 何立仁脸色瞬间发白,急忙上前一步:“松郁,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公司突发危机,我被股东堵在会议室,手机被秘书收了,我……” “ 够了。”何松郁打断他,眼底的光彻底暗了下去。在他心里,任何解释都像借口。 母亲最需要的时候,父亲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他没再看何立仁一眼,也没管身后曲恬的叫嚣和何立仁急切的呼喊,转身抓起门口的外套,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 何松郁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手机里弹出何立仁发来的信息:“去哪了。”他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按下。 直到屏幕暗下去,他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 那些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失望,终于在这一刻,顺着眼角悄悄溢了出来。 第16章 醉酒 外面的风很大,卷着碎雪粒子砸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却吹不散何松郁心头的阴霾。 他的世界像被浓雾笼罩,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也看不方向,方才在屋子里,那句没听清楚的语音反复在耳边盘旋,直到某个字眼刺破混沌——“那天是何钰泽出生的日子”,这句话像通了电的铁丝,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的地方,疼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他没心思听后面的话,也不想知道所谓的“隐情”。 此刻在他心里,何立仁和曲恬就是阴霾的源头。 雪落下来的时候从不会分辨清白,就像他们做事时,从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何松郁裹紧黑色冲锋衣走出家门,冷冽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在割,可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眼底藏不住的荒芜。 他给王磊打电话,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出来喝酒。” “哎呀不去,都几点了,我陪我女朋友呢。”电话那头传来热水壶的声响,王磊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何松郁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他猛一哆嗦。“你什么时候陪她不行?”他的声音快了些,尾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她生病了,我刚给她冲好药。”王磊顿了顿,又补了句,“你直接去星耀吧,记我账上。对了,我听我爸说,你家那位婊子又作妖了?说何叔叔的家业该给何钰泽,两人吵得厉害,我还以为你在家劝架呢。” 何松郁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谁稀罕他那点破家产?” “不是,你家那产业多大你不清楚?”王磊急了,“真是和你说不清!” 何松郁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他哪里是不稀罕,只是比起那些冰冷的财富,他更想要的,是那个会温柔夸他“松郁今天又进步了”的人了 星耀酒吧的暖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却驱不散何松郁身上的寒气。 老板郑勉是个地道的北京人,见他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何少来了?今天怎么自己来?王少没陪你?” 何松郁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卡拍在吧台上:“包间。”他脸上的戾气太重,郑勉没敢多问,连忙让服务生领着他去了最里面的包厢。 包厢里的灯光很暗,何松郁坐在沙发上,一瓶接一瓶地灌酒。 威士忌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烧得食道发疼,可心里的刺痛却丝毫未减。直到喝得眼前发花,身体像被注射了芬太尼一样沉重,那股钻心的疼才终于淡了些。 他想站起来,却踉跄着摔在沙发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乱按,本想打给王磊,却不小心拨错了号码。 江月年刚处理完学生转专业的事,回到家就接到了何松郁的电话。 “喂?刚到家吗?”他试探着问了句,电话那头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又轻轻叫了两声:“何松郁?是你吗?” “章鱼……来接我……”何松郁迷迷糊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还夹杂着开门的响动。 郑勉刚进来想看看情况,就见何松郁蹲在包厢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连忙跑过去,刚想扶他,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声音,郑勉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拿过手机:“您好,您是何少的朋友吧?他在我们星耀酒吧喝多了,您方便来接一下吗?我实在担待不起……” “好,我马上到。”电话那头传来江月年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江月年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 车开得飞快,窗外的路灯连成模糊的光带,他脑子里全是何松郁刚才的声音,那么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 等他赶到星耀酒吧门口,就看见何松郁一个人蹲在台阶上,黑色冲锋衣的帽子被风吹掉,头发乱蓬蓬地贴在脸上,任由冷风吹着。 “何松郁!”江月年跑过去,把带来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指尖触到他的耳朵,冰凉一片,“怎么还在这蹲着?不冷吗?” 何松郁慢慢抬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看清来人后,愣了愣:“江月年?怎么是你?”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吗江月年蹲下身,与他平视,“怎么了喝这么多有心事吗。” 何松郁没说话,突然扑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江月年,我好难受……” 江月年身体一僵,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时候的江凡那样,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伸手揉了揉 何松郁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能感受到发丝上的凉意:“我知道,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没有家了。”何松郁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也许芙蓉院就对何松郁还说是个空房子,他的家……在于音走的那天,就没了。” 江月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没再说话,只是任由何松郁抱着。 何松郁鼻尖萦绕着江月年身上淡淡的檀木味,那味道很安稳,让他想起小时候幼儿园放学的场景。 于音有时来晚了,何松郁就蹲在学校门口等她,于音来了后就跑着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说“对不起,妈妈来晚了,松郁没等着急吧?”后来,不管他等多久,都等不来于音了,可现在,他却等来了江月年。 风还在刮,江月年把何松郁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用外套裹紧他发抖的身体。 远处的霓虹在雪雾里晕开,像一片模糊的暖色,而他怀里的人,终于在这片刻的安稳里,不再强撑着紧绷的脊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第17章 “麻烦” 这时候路上的行人很少了,酒吧门口的霓虹招牌暗了大半,风卷着残留的酒气掠过路面,偶尔有出租车缓缓驶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何松郁身上披着江月年的深灰色外套,衣摆被风吹得轻轻晃荡,他却浑然不觉,整个人沉甸甸地趴在江月年肩头,下巴抵着对方的颈窝,呼吸里的酒精味又浓又冲,呛得江月年忍不住皱了眉:“怎么喝这么多?” 江月年轻轻推了推何松郁的后背,指尖触到他衬衫下硬实的肩胛骨,对方却没半点动静。 只有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衣领,带着酒后的黏糊劲儿。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何松郁眼睫垂着,长而密的影子落在眼下,连平日里总抿成直线的嘴角,都在霓虹光线下软了下来,显然是彻底睡熟了。 何松郁本就比江月年高出一大截,胳膊搭在他肩上,几乎把大半重量都压了过来。 江月年咬着牙扶着他的腰往车边挪,皮鞋底蹭过酒吧门口的防滑垫,发出细碎的声响,手臂酸得发僵,才勉强把人塞进副驾。 刚要拉安全带,何松郁的手突然抬起来,攥住了他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含糊得像梦话:“别……走。” 江月年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手。 指腹上还留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是之前坐何松郁的车时留意过的模样,江月年轻轻拍了拍何松郁的手背,放柔声音:“不走,带你回家。” 车子驶进小区时,保安室的灯还亮着。 江月年停稳车,转头见何松郁睡得更沉了,头歪在椅背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酒渍。 他叹口气,从储物格里翻出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替何松郁擦拭,指尖刚碰到对方的皮肤,何松郁突然动了动,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腹——像道电流窜过,江月年的手猛地收回,心跳竟比刚才扶人时还快。 好不容易把何松郁扶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开门,屋里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江月年推开门,就看见江凡揉着眼睛站在玄关,身上穿着他上周临时买的睡衣——黑色底布上印着不规则的白色星星图案,衬得江凡本就白皙的皮肤像雪一样。江凡头发乱糟糟的,睫毛上还挂着睡意,看见江月年扶着何松郁,眼睛亮了亮,却没敢大声,只小声问:“哥哥,小何哥哥怎么了呀?” “小何哥哥喝多了,今晚在我们一起睡睡,好不好?” 江月年把何松郁扶到沙发上,转身摸了摸江凡的头,才发现他光着脚,赶紧把人抱到地毯上,“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江凡趴在他怀里,小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小声说:“我听见开门声,就想等哥哥回来。” 他转头看向沙发上的何松郁,又说:“我去拿小毯子给小何哥哥盖吧,上次他说我盖的毯子很暖和。”没等江月年回答,江凡就踮着脚往屋里跑,睡衣的衣角在空中晃了晃,像只轻快的小蝴蝶。 江月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正想着,江凡抱着小毯子跑了回来,踮着脚想给何松郁盖,却够不到沙发。 江月年走过去,接过毯子替何松郁盖好,又把江凡抱起来:“走,哥哥带你去睡觉,小何哥哥有我看着呢。” 把江凡送到房间,江月年替他盖好被子,刚要关灯,江凡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摆弄着被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呀?” 江月年的心猛地一沉,他在床边坐下,把江凡搂进怀里:“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江凡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砸在他的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和哥哥不是一个妈妈,而且哥哥你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 “姑姑说的?” 江凡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 江月年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地问“姑姑还说什么了?” 江林景和林茵关系特别好,不像是妯娌,更像是姐妹,闺蜜。 因此江林景很喜欢江月年,小时候的江月年总是会跑着找江林景问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好,我想妈妈了。 江林景也会经常给他看给他看林茵的照片,富家千金的形象一直刻在江月年的最深处记忆,成为了第三记忆,永远也忘不掉。可后来江月年见到了林茵,也是最后一面了,记忆里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永别。 江易临过了几年又再娶,生下了江凡,江林景很讨厌尤徽,不管尤徽怎么讨好怎么想办法缓和关系江林景都不为所动,她很看不惯这个比自己还小10岁的嫂子,同样也很讨厌江凡,江凡刚会跑时笑着叫她姑姑,其实江林景心里觉得江凡很可爱,可一想到尤徽又心生厌恨,说他是烦人精离自己远点。 前几天聚餐,江林景叫了叫江凡,和江凡说了几句话后江凡一直不开心,直到和江月年待在一起才恢复到原来的精气神。 可自己贪吃进了医院,哥哥照顾他到半夜,他觉得江林景说的对只会添麻烦。 江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姑姑说我只会添麻烦,哥哥你会不会也这样想。” 江月年这才明白,江林景的话像根刺,扎在江凡心里好久了。 他轻轻拍着江凡的后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姑姑那是气话,你忘了?上次你想要的变形金刚,是姑姑偷偷让我给你买的;还有你生日,姑姑特意请假陪你去动物园,对不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送你去医院,哥哥一点都不累——只要江凡好好的,哥哥做什么都愿意。就算我们不是一个妈妈,可凡凡对我来说就是亲弟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江凡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抬起头,红红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真的吗?哥哥不会觉得我麻烦?” “当然是真的,哥哥最喜欢凡凡了。”江月年帮他擦掉眼泪,指腹蹭过他柔软的头发,“你看,今晚你还帮小何哥哥拿毯子,多懂事啊,姑姑可能只是词不达意,但人不坏,我们都是一家人都在爱你,很晚了,我们先睡吧好吗。” 江凡这才笑了,他攥着江月年的衣角,小声说:“那哥哥晚安。” “好。”江月年替他掖好被角,轻轻关上灯,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屋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转身下楼。 客厅里很静,只有何松郁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浮动。 江月年去那间房间,蹲下身看着他的睡颜。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眼间的骨相很清晰,连睡着时,都透着股好看的劲儿。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何松郁的眉峰,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收回手,脸颊竟有些发烫。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对何松郁,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在日常生活中表面对所有人都很温和友善,可内心如同一座冰岛,怎么也化不开,对谁都有着疏离和戒备心。 唯独何松郁… 今晚更甚。他明明最怕麻烦,却偏偏把喝醉酒的何松郁带回了家;明明该先顾着自己休息,却忍不住替他擦嘴角、盖毯子。 有一束明月照在心里,暖暖的。 江月年靠在沙发上,抬手捂着额头,突然想起刚才替何松郁擦嘴角时,对方无意识蹭他指尖的触感,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阳台的风铃叮当作响。 江月年站起身,走到客房门口——这间房他早就打扫干净了,床单被罩都是浅灰色的,却一直空着,今天终于有了人住。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客厅,扶起何松郁往客房走。何松郁的头歪在他肩上,呼吸依旧温热。 把何松郁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江月年刚要转身离开,手腕突然被他攥住了。 何松郁没醒,眼睛还闭着,力道却不小,指尖微微发颤,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他轻声呢喃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江月年凑过去,才听清他说的是:“别丢下我。” 那一刻,江月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何松郁的手背,像哄江凡,也像哄从前孤单的自己,小声说:“我在。” 直到何松郁的呼吸渐渐平稳,江月年才轻轻抽回手,替他掖好被角。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突然想起抽屉里那张妈妈于音的旧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可他却记不清她的声音。 但现在,看着客房里熟睡的何松郁,听着隔壁房间江凡均匀的呼吸,他第一次觉得,“家”好像不再是模糊的旧照片,而是身边这些真实的温度。 第18章 早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漫进陌生的房间,何松郁刚睁开眼,太阳穴就传来一阵钝痛,脑袋沉得像灌了铅。 他扶着额角努力回想,只记得从家出来去了星耀,打电话让王磊来接,可最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江月年的脸。 闭了闭眼,他瞬间清醒——这是江月年的家。 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该不会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肮脏心思说漏了吧? 带着慌乱与昏沉走出房间,何松郁一眼就看见江月年端着瓷碗站在厨房门口,晨光落在他的发丝上,晕出一层温柔的金色。 可那抹温柔里,却藏着刺眼的细节:江月年的手背上泛着红肿,显然是被烫到了,身后的厨房台面上,还散落着蛋壳、打翻的调料瓶,一片狼藉。 “醒了?我煮了醒酒汤,快趁热喝。” 江月年看见他,停下脚步,指尖还下意识地蹭了蹭发烫的手背。 何松郁快步上前,不由分说握住那只泛红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江月年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尴尬地笑了笑:“第一次做,搜的教程不太熟练,没注意火候。” “没事,已经很好了。”何松郁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眼底满是心疼,“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餐桌上早已摆好了早餐:煎蛋边缘焦黑得看不出形状,蛋炒饭颗粒粘连,还混着几粒没剥干净的蛋壳,旁边是一碗飘着浮沫的小米粥,和盛在白瓷碗里的醒酒汤。江月年看着自己的“成果”,有些局促:“要不先吃?凉了就不好喝了。” “等凡凡起来吧,一起吃。”何松郁坐下,目光却没离开江月年那只受伤的手。 没等多久,江凡穿着小兔拖鞋,揉着眼睛打哈欠下楼,看见餐桌瞬间眼睛亮了:“哥哥做了什么好吃的?” 可当他看清那盘焦黑的煎蛋,笑脸突然僵住,指着问:“这是什么呀?” “煎蛋。”江月年的声音更轻了。 见江凡没动筷子,何松郁先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语气自然:“好吃的,你试试。” 江凡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立刻皱着眉吐出来:“哥哥,有蛋壳!” 江月年的耳尖泛红,赶紧指了指蛋炒饭:“试试这个,这个应该没问题。” 江凡凑过去看了看,好奇地问:“是紫米吗?” “是白米,可能酱油放多了。”何松郁帮江月年解围,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很香,不咸。” 江凡又信了。 江凡跟着尝了一口,却苦着脸吐出来:“好咸好苦呀!” 江月年这下彻底慌了,拿起盘子就想倒掉:“算了,我点外卖吧,这哪能吃。” “别倒。”何松郁拦住他,指尖碰到他的手腕,又迅速收回,“挺好吃的,倒掉太浪费了。再说,作为第一个吃你做的饭的人,我很荣幸。” “不行,难吃死了。”江月年坚持,眼底满是懊恼——他明明提前查了教程,反复确认步骤,怎么还是搞砸了,连手都被烫到,反而让何松郁担心。 看着他低落的样子,何松郁忽然笑了:“要不我来做吧,让你和凡凡尝尝我的手艺。” 江凡立刻拍手:“好呀好呀!我想吃何哥哥做的饭!” 不过十分钟,何松郁就端来了早餐:金黄酥脆的三明治,每一层都铺得均匀,热牛奶冒着袅袅热气,连摆盘都透着精致。 江凡咬着三明治,腿在桌子底下晃个不停,嘴里还含糊地说:“好吃!比哥哥做的好吃!” 江月年看着眼前的三明治,又看了看何松郁,忍不住问:“你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给你做就好,不用你沾手。” 何松郁递给他一杯牛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指腹,又很快移开。 江月年看着三明治说“好吧,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好厉害。” 何松郁眼神淡了淡说“小时候就会了,以前没人管我,外婆忙,保姆做的饭吃不惯,就自己学着做,久了就熟练了。” 江月年心里一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何松郁却夹了一口面包递到他嘴边:“快吃吧,热的才软。” 他向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可这一次,却乖乖张嘴,把整盘三明治都吃了个干净。 眼看快到上学时间,江月年看向还在晃腿的江凡:“快点吃,吃完送你去学校,今天周一。” 江凡的脸瞬间垮下来,拉着他的衣角撒娇:“哥哥,我请天假好不好?家里的阿姨接我,都不陪我玩,我好无聊。” “不行,尤阿姨特意嘱咐了要送你去。”江月年语气坚定,却在看见江凡委屈的眼神时软了软,“不过我晚上来接你,好不好?” 江凡立刻点头,眼睛又亮了:“真的吗?拉钩!” 看着兄弟俩的互动,何松郁忍不住笑出声:“你教育孩子还挺有一套的。”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江月年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眼底的温柔却藏不住。 送江凡到学校门口时,小家伙一步三回头,大声喊:“哥哥!晚上别忘了来接我!” 江月年笑着摆手:“知道啦,快进去。”直到江凡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他才转身,正好对上何松郁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躲闪,满是温和的笑意,像清晨的阳光,暖得人心里发甜。 第19章 明月 两人转身往回走时,初秋的风裹着淡淡的桂花香吹过来,拂过江月年微卷的发梢。何松郁走在他身侧,目光总忍不住落在他那只还泛着红的手背上,方才在屋里没好意思细问,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手上的伤,没涂药膏吧?” 江月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了缩,笑着打哈哈:“小事儿,烫一下很快就好,家里也没备着药膏。” 何松郁没接话,只是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路边的药店:“等我两分钟。”没等江月年反应,他已经快步走了进去。不过片刻,就拿着一支烫伤膏出来,还顺带买了瓶矿泉水。 “伸手。”何松郁站在他面前,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江月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把手伸了出去。何松郁拧开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帮他冲洗手背,指尖避开红肿的地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水流过皮肤,带着一丝凉意,江月年却觉得手背发烫,连带着耳尖也热了起来。 冲干净后,何松郁拧开药膏,挤出一点在指尖,轻轻揉在烫伤处。他的指腹温热,力道刚好,没有一点刺痛感,反而有种舒服的暖意。“这药膏是专门治轻度烫伤的,每天涂两次,别碰水,很快就好。”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那片红肿,眉头微蹙,“下次再做饭,记得离灶台远点儿,或者叫我帮忙。” 江月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明明是很平常的关心,却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麻烦”,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谢谢”。 送江凡进学校后,何松郁低头按灭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抬眼时正好撞上江月年的目光。 他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帮对方涂烫伤膏时的温热,他看向江月年说:“昨天麻烦你了。” 江月年的眼神猛地一躲,耳尖瞬间泛起浅红。 自从昨晚何松郁带着满身酒气,软乎乎地靠在他肩上那一刻起,那种陌生的心跳就没停过。 他攥紧了手里还带着余温的烫伤膏,指尖微微泛白,只能低头盯着鞋尖,小声辩解:“没有麻烦……我那时候刚好没睡。” 何松郁看着他垂头时,细碎头发遮住眉眼的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放软了些。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药膏往江月年手里又递了递,反复叮嘱:“你手上的伤记得按时涂,别碰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好。”江月年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蹭到何松郁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直到何松郁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他才敢抬头,捏着那支药膏站在原地,他有点不敢正视那种感觉。 是自己独处太久,才会对别人的关心过度敏感?还是何松郁太温柔,近得让他慌了神?连昨晚对方身上混着酒气的暖意,此刻想起来都带着点说不清的悸动。 上午的课还没开始,江月年坐在办公室里,却总忍不住走神。教案摊在桌上,目光却落在那支烫伤膏上,脑海里反复闪过清晨何松郁握着他的手涂药的模样,连指尖都好像还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直到上课铃响,他握着教案走进教室,目光扫过台下学生,才勉强找回状态。 可讲着讲着,思绪又飘回昨晚——何松郁靠在他肩上时,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脖颈,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发颤。 “江教授?”台下学生的声音拉回他的神,“这道题的解题思路,能再讲一遍吗?” 江月年定了定神,重新梳理逻辑,可后半节课还是走了好几次神。 下课刚走出教室,手机震了震,是孟易发来的信息:“吃药了吗?” “嗯,吃了。” 孟易放下上一位病人的病历单回复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低头回复“好多了”,指尖还没按灭屏幕,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文件散了一地,江月年慌忙弯腰去捡,嘴里不停道歉,抬头却撞见了系主任,他在学校里出了名的苛刻,批评人从不留情面。 “江教授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主任捡起最上面的教案,语气听不出情绪,“刚才有老师反映,你上课状态不对。” 江月年攥紧文件,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抱歉主任,今天有点私事分心了,下次不会了。” 意料中的严厉批评没等来,主任却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学校最年轻的教授,也是我最看好的。别让无关的事影响工作,下不为例。” “好,谢谢主任。”江月年松了口气,直到主任走远,才发现手心竟出了汗。 下午的课结束时已过六点,江月年猛地想起江凡五点半就放学,抓起车钥匙往校门口跑。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等他到小学门口,人群早已散去,只剩江凡孤零零地站在门卫室旁,踮着脚往路口望,小脸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 “凡凡!”江月年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 江凡猛地回头,看见他就扑了过来:“哥哥!” 江月年蹲下身子接住他,指尖擦过孩子泛红的眼眶,满心愧疚:“对不起,下午有课耽误了,让你等这么久。” “没关系的哥哥。”江凡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 天越来越冷,江月年从包里掏出刚买的围巾,仔细给江凡围好,连耳朵都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牵着小手往停车场走。 石头街上的小路,天边的晚霞。 江凡一蹦一跳地晃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起学校的事。 “哥哥,老师今天夸我作业写得好!”“我还交到新朋友啦,他和你一样!” 江月年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他:“什么?” “和你一样温柔,像王子!”江凡眼睛亮晶晶的,“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可我今天摔倒了,他比我还慌,都快哭了。是我安慰他的,后来他送我去医务室,帮我擦药的时候,还怕我疼,给我吹了吹伤口原来还可以这样,哥哥,他和你好像,都是表面很冷清的,心里却特别温柔。” 江月年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温柔”这个词,他从小到大听的不多——别人要么夸他冷淡沉稳,要么赞他才华出众,却从没人说过他温柔。可此刻听江凡这么说,再想起何松郁今早的模样,心里竟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暖意。 “他叫什么名字呀?”江月年轻声问。 “秦随安!”江凡托着下巴,忽然凑到驾驶座旁,“哥哥,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 “像天上的明月!” 江月年握方向盘的手松了松问到“为什么啊凡凡?” 江凡像想起什么伤心事一样,乖乖坐好说“之前家里人都不跟我玩,只有哥哥愿意陪我,还买小汽车给我。那时候我觉得,哥哥就像天上的皎皎月光,把我身边的黑夜都照亮了。” 江月年回头,正好看见江凡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软,忍不住笑了:“跟谁学的啊?” 江凡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坐回座位上,晃着腿哼起了儿歌。 车窗外的晚霞渐渐淡去,江月年握着方向盘,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第20章 中药 到了别墅门口,江凡被冷风裹着小身子,羊绒围巾规规矩矩绕在颈间,定制的小皮鞋擦得锃亮。 听到江月年问想吃什么,他抬着小脸,语气带着点雀跃的笃定:“我想吃汉堡,妈妈总说忙,很少没带我过。”江月年颔首,抬手帮他把被风吹乱的额发理好,转身去了街角的高端连锁汉堡店,特意让店员用了银质餐盒分装,还配了蔬菜沙拉。 打包回到家,江凡跟着江月年走进餐厅,红木餐桌铺着暗纹餐布,水晶吊灯的光柔和地洒在桌面。 他刚坐下,江月年就把餐盒推过来。 “哥哥,你不吃吗。” 江月年语气平淡却细致:“你先吃,我还有工作没处理。” 说着指了指厨房方向,“冰箱里有刚买水果,你吃完汉堡,洗点水果当餐后食。”他早记着江凡喜欢甜口的水果,特意买的 江凡点点头,打开餐盒,拿起汉堡时动作轻柔,每一口都咀嚼得很慢,酱汁被他用餐布轻轻沾去,没沾到嘴角半分。 吃到一半,他抬头看向楼梯口,见江月年还没上楼,正低着头在客厅里整理文件,便扬声喊:“哥哥,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你吃一点嘛”江月年走到楼梯转角,指尖还捏着文件的一角,闻言只道:“不用,你慢慢吃,别着急。”说完才上楼往书房走,脚步放得很轻,没打扰餐厅里的安静。 江凡慢条斯理吃完汉堡,收拾好餐盒放进厨房的消毒柜,才想起要拿水果。 打开双开门的嵌入式冰箱,上层珐琅盒旁,有很多棕色的中药液,他记得妈妈以前生病时,也总喝这种药。心里咯噔一下,他没顾上拿水果,小心地取出一包中药,按照记忆里妈妈的做法,在厨房的养生壶里加水、调温,耐心等药热好。 等药温刚好不烫手,江凡拿着药往二楼书房走,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哥,我能进来吗?”江月年应了声“进”,他推门进去,才发现这间书房比自己的卧室还宽敞。 深胡桃木书架顶天立地,摆满了精装书,顶层摆着几个水晶奖杯和烫金证书;宽大的红木书桌收拾得整齐,笔记本电脑亮着,旁边放着一支钢笔和半杯冷掉的咖啡,书桌上零零散散的全是文件。 江月年看了很多文件,眼睛很疲劳,他站起来强撑着问江凡“怎么了凡凡?” “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江凡走到书桌旁,把药轻轻放在桌子上,语气带着认真的关心。 他说着便踮起脚尖,小胳膊使劲往上伸,想摸一摸江月年的额头——就像以前自己生病时,大人会做的那样。 可江月年很高,他蹦跶了两下,指尖也只碰到对方的袖口,只好有点懊恼地收回手:“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江月年看着他微鼓的脸颊,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伸手接过药包:“没大事,只是有点失眠,让你费心了。” 他低头抿了口药,苦涩在舌尖漫开,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 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从小被家人锁在书房,有时考第一也会不满意,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连交朋友要被干涉,江易临忙着工作,很少给他陪伴。长久的“被要求”和“被忽略”,让他养成了冷淡孤僻的性子,连面对关心,都只会用“习惯了”“没事”来掩饰。 江凡没再追问,目光落在书架中层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素雅的旗袍,眉眼温柔,和江月年眉眼有三分像。 他没随意触碰,只轻声问:“哥,这是林阿姨吗。” 江月年抬眸,语气轻了些:“对。” 江凡好奇的看了看问道“哥哥,林阿姨的眼睛和你好像啊。” 江月年只是笑了笑。 “哥哥林阿姨是什么样的人啊。” 江月年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是他仅有的一张母亲的照片,指尖轻轻碰了碰相框边缘,声音轻得像叹息:“嗯,没怎么见过她,也没相处过,可能……很温柔吧。”他说不出更多,关于母亲的记忆,他比江凡知道的还要少。 两人又在书房待了会儿,江月年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刚要带江凡下楼,手机就响了。 是尤徽打来的,电话那头传来她敷着面膜、含混不清的声音:“月年,凡凡在你那儿吧?” 江月年看了眼身旁的江凡,应道:“在。” “那明天你送他去学校就行,”尤辉继续说,“晚上不用你接了,家里阿姨回来了,让阿姨去接他,我和易临过两天就回去。” “好” “这两天麻烦你了” “没事应该的” 电话那头有点吵,半晌开口“那个你爸爸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江月年沉默了一会说“挺好的。” 江易临的声音传来“月年,要是不忙的话过两天我回来的时候回家吃饭吧,你好久没回来了。” 江月年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江月年俯身帮江凡理了理衣角,正要说话,就见江凡抬着小脸,语气带着点期待:“哥,明天上学,我想喝学校门口的热豆浆,你送我的时候,能带我去买吗?”没有撒娇的拉扯,只是直白的心愿,却透着亲近。 江月年颔首:“好,明天提前十分钟出门,去买你喜欢的原味豆浆。” 他说着指了指楼下,“现在带你去花园转一圈,晚风吹着正好。”江凡立刻点头,牵着江月年的衣角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鸟。 第21章 江凡失踪了 到了学校,秦隋安递给江凡一瓶牛奶。 秦隋安不爱说话,在班级里存在感很低,但学习很好;而江凡是最受欢迎的小太阳。 当江凡正准备接过牛奶时,却被人一手打翻——是他之前最好的朋友吴圣航。 江凡气愤地瞪向对方:“你干什么?” 吴圣航指着地上洒开的牛奶,语气裹着轻蔑:“江凡,他家很穷的,他爸都不要他和他妈了,他给你的东西不能喝!” 秦隋安头发很长,此刻低着头,碎发遮住眼睛,看不出半分情绪。 江凡却突然拔高声音,呵斥吴圣航:“捡起来。” 吴圣航愣住了,一脸不敢置信:“什么?” “我说捡起来,你听不懂人话吗?”江凡上前一步,眼神带着硬气。 吴圣航语塞着站在原地不肯动,江凡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看着他踉跄的模样,按住他的肩膀逼他弯腰:“捡。” 直到吴圣航攥着皱巴巴的空牛奶盒站起来,江凡才松开手。 眼看吴圣航要溜,他又出声叫住:“等等,道歉。” 吴圣航眼眶慢慢红了,带着哭腔嘟囔出一句“对不起”。 江凡没再看他,转身走到秦隋安身边,声音瞬间放软:“你没被他吓到吧?” 秦隋安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牛奶,我收下了。”江凡笑着晃了晃手,秦隋安抬头,撞进江凡明亮又温暖的眼神里,指尖悄悄蜷了蜷。 下了课,班主任把江凡叫去办公室——里面还坐着眼睛通红、抽噎不停的吴圣航。 班主任是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拿起戒尺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江凡,为什么欺负同学?” “是他先欺负别人的。”江凡梗着脖子反驳。 “好了,别辩解了,叫你家长来。监控都拍下来了,是你动手打了他。”班主任语气不容置喙。 到了下午,尤徽和江易临才匆匆赶来。 尤徽面色暗沉,眼底带着疲惫,江易临的眉头也一直皱着。尤徽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王老师。” 王老师一见到两人,赶忙起身:“江凡妈妈,江凡爸爸。” 尤徽走到办公桌前,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啊王老师,最近太忙了,今天下午刚下的飞机,来迟了些。” “没事,理解。”王老师点头,随即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江易临看向一旁不停抠手的江凡,皱着眉问:“江凡,在学校又惹什么事了?” “我没……”江凡刚要解释,就被江易临打断:“江凡,给同学道歉。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许跟人动手。” “这又不是我的错!”江凡委屈地红了眼,声音带着哭腔。 “江凡!”江易临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呵斥。江凡咬着唇,攥紧了衣角,不情不愿地对吴圣航说了句“对不起”。 王老师让江凡先回教室,单独和尤徽、江易临沟通。 江凡闷闷不乐地回到班里,秦隋安立刻凑过来,小声问:“老师没说你吧?” “没有。”江凡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秦隋安抿着嘴,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和他闹矛盾的。” “没事,本来就是他的错,而且打架是我自己愿意的。”江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放宽心。 尤徽和江易临一直待到放学,临走前,尤徽拉着江易临叮嘱:“别再凶江凡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出了校门,三人一路沉默。尤徽先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凡凡,今晚要吃什么?我给阿姨打电话说一声。” 江凡没说话,江易临却冷着声:“吃什么吃,回家反省待着去。” 回到家,江易临把钥匙丢在门口的柜子上,换好鞋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凡:“说吧,到底为什么打架?” “是吴圣航先欺负我朋友的!”江凡背着手,声音带着倔强。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江易临语气严肃,“回屋反省,写400字检讨再出来,不然别吃饭。” “400字太多了,能不能少点?”江凡小声讨价。 “不能。”江易临拒绝得干脆,“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拿了一屋子的奖,你呢?再讨价还价,就改成800字。”说完,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没再看江凡。 到了晚上,尤徽去叫江凡出来吃饭,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她推开江凡的房门,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顿时慌了神,快步跑到客厅,带着哭腔喊:“老江,凡凡不见了!” 江易临也急了,却强装镇定:“先别急,问问月年,看凡凡是不是去他那儿了。” 江易临拨通了江月年的电话。 “月年,凡凡在你那吗。” 江月年刚加班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江易临就打来了电话。 “没有,凡凡没回家吗。” 尤徽忍不住哭了出来:“月年,凡凡不见了!你能不能帮忙找找?我和老江现在就出去找……” 电话那头的江月年立刻应声:“我马上过去,你们先去小区附近的公园和步道,我去他常去的那片河滩,随时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江月年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脚步又快又急,心里满是对弟弟的担忧。 第22章 最好的苹果 江凡从后门那个花院里出去了,他攥着衣角,小皮鞋踩过花坛边的碎石子,心里只想着去找江月年,可刚拐出巷子就慌了神,平时都是哥哥来接他,自己根本记不清去江月年别墅的路。 晚风卷着街边小吃的香气吹过来,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鼻尖一酸,正站在原地打转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凡凡,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江凡抬头,看见何松郁穿着休闲的连帽衫,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水果,眼睛瞬间亮了亮,又很快耷拉下来,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小何哥哥,我饿。” 何松郁以为是小孩放学没等来人,连忙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才松了口气:“走,哥哥带你去买东西吃。” 他牵着江凡往巷口的面馆走,指尖触到小孩手心的薄汗,才想起该跟江月年说一声,掏出手机发信息:“月年,我刚才碰到凡凡了,他一个人在路边,怎么回事?” 信息发出去没两秒,江月年的回复就弹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急切:“凡凡在你这吗?他不在家,我们正找他。” 何松郁这才惊觉事情不简单,连忙拍了张江凡坐在面馆里、面前摆着一大碗热面的照片发过去,又补充定位:“别慌,他在我这儿,正吃面呢,我看着他,你赶紧过来。” 江月年几乎是秒回:“好,我马上到,你们在那儿等我。” 挂了手机,何松郁看着江凡拿着筷子小口吃面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提找人的慌乱,只轻声说:“慢慢吃,不够再点,你哥哥马上就来。” 江凡点点头,嘴里塞着面条,眼神却亮了些——听到“哥哥”两个字,他心里的委屈好像少了一点。 江月年开着车往面馆赶,路上先给江易临打了电话,声音尽量放平缓:“爸,凡凡找到了,你们别着急了。” 电话那头的江易临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好,好,我跟你尤阿姨说一声。”没几秒,电话就换成了尤徽,她的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断断续续的:“月年,今晚……能不能让凡凡先跟你睡一晚上?你是老师,你好好跟他说说,他听你的话。” “嗯,我知道了,你们早点休息,不用太担心。”江月年挂了电话,看着前方的路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凡凡心里委屈,也知道江易临的教育方式太急,只能慢慢调和。 到了面馆门口,江月年刚推开门,就看见江凡乖乖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嚼着面条,看见他的瞬间,眼睛里的光突然就暗了,取而代之的是憋了很久的委屈。 他放下筷子,从椅子上滑下来,小跑到江月年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哥哥……” 江月年连忙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极柔:“怎么了凡凡?跟哥哥说。” “班里有人欺负秦隋安,我就教训了他一下,让他道歉,可大家都觉得是我的错,爸爸还让我反省写检讨,我都没吃饭……”江凡把脸埋在江月年的衣服上,眼泪浸湿了一小块布料,声音断断续续的,把一肚子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江月年还没开口,何松郁就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递给江凡,语气带着维护:“凡凡做得好,哥哥觉得你没有错,那种欺负人的人,就该教训他一下。” 江月年轻轻拍了何松郁一下,眼神里带着无奈,却没真的责怪,转而对江凡说:“凡凡,看来秦隋安对你来说,是很要好、很重要的朋友,对不对?” 江凡从江月年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那凡凡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全对吗?”江月年拿起纸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眼泪,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 江凡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小眉头皱了起来。江月年又接着说:“你想保护朋友,帮他出头,这件事很有意义,也很勇敢,这是对的。但你动手推人,是不是太鲁莽了?万一伤到别人,或者自己受伤,怎么办?” 江凡听着,慢慢低下了头,轻轻点了点:“我知道了,哥哥,我下次不这样了。” 何松郁凑过来,笑着揉了揉江凡的头发,又看向江月年,语气带着调侃:“江教授说得对,教育方式就是不一样。” 江月年轻咳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江凡,声音软了下来:“爸爸也是太着急了,他希望你能懂事,成为更好的人,不是真的要怪你。他和妈妈刚才找不到你,都快急哭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江凡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嗯,我不生气了。” 等江凡吃完面,何松郁提议:“走走,去公园散散心,看看星星。” 江月年牵着江凡的左手,何松郁牵着他的右手,两个人一左一右护着他,慢慢往附近的公园走。 公园里很安静,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何松郁把自己的外套铺在草坪上,江月年先坐下来,再把江凡抱到腿上,何松郁则坐在他们旁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繁星一闪一闪的,洒下微弱的光,江凡伸出小手指着最亮的那颗:“哥哥,你看,那颗星星好亮!”江月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着说:“那是北极星,能给迷路的人指方向。”何松郁在一旁补充:“就像凡凡迷路了,哥哥会来找你一样。”江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靠在江月年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的委屈终于散去,只剩下安稳。 把江凡带回公寓后,江月年给他洗了脸,换上自己的小睡衣,刚把他放进被窝,江凡突然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哥哥,我喜欢小何哥哥,要是小何哥哥是我嫂子就好了。” 江月年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你在说什么梦话,小何哥哥是男的。” “哦…” “好了,不早了,快睡吧。” 江凡这才乖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尤徽给江凡请了假,来江月年家里接他。 回去的路上,尤徽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坐在后座的江凡,轻声问:“我和爸爸不在的日子里,你和哥哥玩得开心吗?” 原本兴致不高的江凡一听到“哥哥”两个字,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呀!” “那你和哥哥都去哪玩了?”尤徽笑着问。 江凡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去了游乐园,坐了旋转木马,还吃了冰淇淋和汉堡!哥哥身边还有一个很高很帅的哥哥陪我玩。” 而教室里,秦隋安一早上都有些坐立不安。 他看着江凡空着的座位,手指反复抠着课本的边角,心里满是自责,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江凡才会和吴圣航吵架、被老师叫家长,甚至今天都没来上学。 周围同学偶尔投来的目光,让他更不自在,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假装认真看书。 放学铃声一响,秦隋安立刻收拾好书包,快步往校门口走。 远远就看见妈妈踩着三轮车过来,车斗里还放着没卖完的蔬菜。路过的几个同学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你看,秦隋安妈妈是卖菜的……”“怪不得他总穿旧衣服,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秦隋安的脚步顿了顿,耳朵尖泛红,却没回头,只是加快速度走到妈妈身边,小声说:“妈,我们回家吧。” 秦妈妈摸了摸他的头,笑容很温柔,好像没听见那些议论:“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秦隋安低着头和妈妈说了江凡的事。 ”妈妈挑了些好苹果,你明天带去学校给他,谢谢人家。” 秦隋安点点头,伸手帮妈妈把菜筐往车上挪了挪。 他知道妈妈不容易——当初爸爸家暴,妈妈果断离了婚,一个人打两份工,还到处托关系借钱,才把他送进这所私立学校。妈妈总说:“安安,咱们穷点没关系,但要读好书,以后才有底气。”可他还是会怕,怕自己融不进去,怕别人的眼光,幸好还有江凡,愿意把他当朋友。 他低头看着车斗里红彤彤的苹果,心里默默想:明天一定要跟江凡说谢谢,还要跟他说,自己一点都不怕别人的议论,因为他有最好的朋友。 第23章 初雪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学校里的同学都商量着买回家的车票以及去哪玩。 江月年最近也在忙着准备考试的试题,图书馆里挤满了埋头学习的学生,连过道都透着紧张的氛围。 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安静的教室瞬间变得沸沸扬扬,熙熙攘攘的人群堵在走廊里,笑着讨论假期计划。 江月年回到家,先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洗掉一天的疲惫,裹着浴巾出来时,才发现窗外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何松郁发来的信息:“下雪了,看见了吗?” 江月年指尖敲了敲屏幕:“看见了。” 何松郁几乎秒回,还带着点雀跃的语气:“听说初雪的时候许愿会特别灵,你有什么愿望没有?” 江月年靠在窗边,看着雪花落下来:“没有,你替我许吧。” 屏幕那头的何松郁对着手机笑了一下,指尖飞快地打字:“那我祝你平安喜乐,天天开心。” “好,你也是。”江月年顿了顿,补充道,“那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是你”何松郁发完不久又删掉。 江月年看着那句被删掉的话回了个问号。 何松郁又重新发来:“我的愿望是生活顺遂。” 何松郁没再解释,只发了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几天江月年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备课、批改试卷、整理教学材料,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待在书房里。这天晚上,他正对着电脑核对试题,突然听见门铃响了。起身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何松郁冻得通红的脸先探了进来,鼻尖泛着冷白,手揣在口袋里还是显得有些僵,黑色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没化的雪花。 “何松郁,你怎么来了?”江月年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拿过玄关的暖风机对着他吹,“外面这么冷,快进来暖和暖和。” 何松郁把手捧到嘴边哈了口气,白色的雾气散开,声音带着点暖意:“初雪嘛,想和重要的人一起过。”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保温盒,外面还裹着厚厚的围巾,“路过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烤肉店,就买了一份,还热着。” 两人把烤肉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保温盒打开的瞬间,浓郁的肉香裹着酱汁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空间。 何松郁怕江月年嫌烫,每夹起一块烤肉,都会先吹凉些,再蘸好调好的烤肉料,递到他嘴边:“尝尝,还是你喜欢的微辣口。” 江月年张嘴接住,肉香在嘴里散开,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 等到两人吃完烤肉,窗外的雪也停了。 拉开窗帘,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干净无瑕的白,像给院子铺了层柔软的厚地毯。 何松郁趴在窗台上,眼睛亮晶晶的:“雪停了,我们出去玩玩吧?” “好。”江月年点头。 刚走到玄关,何松郁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自备的手套,递了一双给江月年:“戴这个,防止一会儿玩雪手冻僵。”手套是加绒的,还带着点何松郁口袋里的余温,江月年接过戴上,大小刚好合适。 两人刚走进院子,江月年正低头调整手套的松紧,一团雪球突然砸在他的后背,雪粒顺着衣领滑进去,带来一阵微凉。 他抬头,就看见何松郁正蹲在地上,飞快地捏着另一团雪球,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 江月年也来了兴致,蹲下身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朝何松郁身上扔去。 雪花落在两人的衣服上,又簌簌地滑下来,何松郁躲得快,江月年没砸中,反而被他又扔了一团雪在胳膊上。 江月年干脆揉了个比刚才大两倍的雪球,瞄准何松郁的方向扔过去。何松郁偏头想躲,却还是被雪球擦着肩膀砸中,雪沫溅了他一脸。 他也不恼,反而一边笑着跑,一边回头扔雪球,直到跑不动了,才捂着肚子求饶:“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不扔了,我们堆雪人吧!” 何松郁负责堆雪人的身子,双手把雪团成大球,一点一点滚着变大;江月年则捏了个小一点的雪团做头,还从家里找了根胡萝卜当鼻子,两根细树枝当胳膊。 雪人堆好后,何松郁掏出手机,站在雪人旁边拍照,还转头对江月年说:“这个雪人以后就叫江月年了,你看这圆乎乎的样子,跟你好像。” 江月年看着他对着雪人傻笑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明明是你堆的身子,该叫何松郁才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何松郁凑近雪人看了看,又转头看江月年,故意逗他:“哪里像我?明明是跟你一样,叫他小年年。” 江月年也拌嘴说“明明和你一模一样,叫他小郁郁。” “小年年。” “小郁郁。” …… 何松郁笑着说:“好了,不争了,像凡凡” 江月年笑出了声“可以。” 何松郁掏出手机拉着江月年站在雪人两边,“来,合个照。”雪人“江凡”在中间。快门按下,画面里两人的笑容都透着暖意。 回到屋子,江月年倒了两杯热可可,递给何松郁一杯,轻声说:“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小时候好像从来没这么玩过雪,没打过雪仗,也没堆过雪人。谢谢你,今天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期待初雪了。” 何松郁捧着热可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问他:“那你之前小时候,家里管得很严吗?” “嗯,”江月年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回忆,“不怎么让出门,每天晚上八点必须回家学习,说是怕外面不安全,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吧。” 何松郁抬眼看向他,眼神格外真诚,语气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那以后我带你去,有很多好玩的事和地方,游乐园的过山车,冬天的滑雪场,春天的樱花林……都带你去,把你小时候没玩过的,都补回来。” 江月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暖,轻声说:“好。” 他没看见,何松郁低头喝热可可时,眼底那抹温柔瞬间被偏执取代,黑色的瞳孔里像是藏着旋涡——他说要补回江月年的童年,可心里想的却是:我要让你的童年回忆里有我,现在的生活里有我,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里,也只能有我。你的世界,本该都是我。 第24章 过年 春节前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每个人都忙着扫尘、备年货,连空气里都飘着匆忙的气息。 江易临领着江凡来江月年家时,小孩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羽绒服,一进门就围着江月年转了个圈,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响:“哥哥,我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 江月年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软了些:“好看。” 江易临则打量着屋里的布局——红木楼梯泛着冷硬的光,蓝灰色墙面没挂任何装饰画,定制的储物柜严丝合缝地嵌在墙里,整个空间干净得近乎刻板,没有一点烟火气。 “装修得不错,”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像你的风格。” “按自己喜欢的来装的。”江月年递过一杯温水,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话。 江易临接过水杯,又转了一圈,看着一尘不染的桌面、规整排列的书籍,忍不住说:“打扫得很干净整齐。”话落,他像是想起什么,看向江月年,语气带着点试探:“对了,我和你尤阿姨商量好了,过年去伦敦,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江月年摇头,“学校还有些收尾工作,你们玩得开心。” 江易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叹了口气。江月年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主动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易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些,“就是觉得,你从小就这么冷清。如果茵茵还在,能陪你长大,你现在肯定会更快乐些。”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丝愧疚,“茵茵那么开朗,你却总对人带着疏离感……是不是爸爸当年的教育方式,真的错了?” 江月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过的人生也不一样,都有选择怎么活的权利。思想、理念、教育方式本来就没有统一的标准,你不用怀疑自己。而且,我早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这话像把两人间的话题堵死了,之后便是一阵沉默。直到不远处传来江凡惊喜的叫声:“哇!雪人!” 江月年走过去,就看见江凡蹲在院子里,正指着上次和何松郁堆的叫“江凡”的雪人。小孩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哥哥,这是你堆的吗?好可爱!” “和小何哥哥一起堆的。”江月年说。 江易临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雪人,轻声说:“有新朋友陪着,挺好的。” 雪人在寒冬里保存得很好,胡萝卜鼻子没歪,树枝胳膊也没断,依旧是那天的模样。 送走江易临和江凡时,江凡坐在车里,扒着车窗问:“爸爸,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伦敦过年吗?” 江易临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放柔:“嗯,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忙。等我们回来,给哥哥带些礼物和纪念品,好不好?” “好啊!”江凡立刻点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另一边,何松郁的手机震了震,是何立仁发来的信息:“回家过年。”他看着信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没回复——此刻他已经坐在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上。 落地后,他才给何立仁回了条信息:“我去北京外婆家了。” 出了机场,何松郁直奔外婆家的四合院。 还没进门,就看见院门上贴着崭新的红春联,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亮着暖光,空气里飘着炒瓜子和糖霜的味道,一股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他想起何家的芙蓉院,每年过年都只是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顿饭,席间要么沉默,要么就是何立仁的训话,偶尔还会因为生意上的事争吵,冷清得不像过年。 对比之下,外婆家的热闹让他心里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他提着给外婆买的营养品和保健品进了门,刚喊了声“外婆”,屋里就传来舒照惊喜的应答:“哎!松郁来啦!” 舒照的手上还沾着面粉,快步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拉住何松郁的手,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脸,完全忘了手上的面粉。何松郁的脸上瞬间被抹得白花花的,像沾了层薄雪。 “松郁啊,你又长高了这么多!”舒照拉着他比身高,笑得眼睛都眯了,“比外婆高这么多了,真是长大了。”她又仔细打量了何松郁一番,眉头轻轻皱起:“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在上海没好好吃饭?” 何松郁笑着把她往屋里推:“外婆,我好好吃饭的,您看我都胖了不少呢。外面冷,我们先进屋。” 屋里,舒华正坐在沙发上包饺子,见何松郁进来,抬起头笑着说:“松郁回来啦?可不是长高了,都快认不出了。” 何松郁把东西放在地上,喊了声“姨外婆”,康宴书牵着沈昕从左侧院子里进来,小女孩扎着低马尾,发卷尾卷,眼睛大大的,很白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显得格外乖巧。 “奶奶!”沈昕跑到舒华面前,仰着小脸告状,“爷爷拿雪球扔我!奶奶一会打他好不好?” 舒华放下手里的饺子皮,揉了揉她冻红的鼻子,笑着说:“好,一会奶奶说他。” 沈昕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哦。” 舒照在一旁笑着打趣:“这么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闹?年年别理他,外婆给你糖吃。” 沈昕是康宴书和舒华的孙女,父母离婚后,她就跟着妈妈生活,每年过年都会被接到奶奶家。舒华和康宴书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得不行。 舒华给沈昕梳了梳发尾的小卷发,柔声说:“先跟表哥玩一会,饺子好了奶奶叫你。” “嗯嗯!”沈昕点点头。 沈昕年龄很小,个子矮矮的,任由何松郁牵着她的小手,仰着头问,“表哥,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何松郁蹲下身,和她平视:“好啊,你还想吃什么东西吗。” 沈昕摇了摇头。 两人去巷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捆仙女棒,何松郁拿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小心地给沈昕点上。 黄色的羽绒服在夜色里格外显眼,沈昕举着仙女棒挥舞着,火星在她手边划出好看的弧线,笑得格外开心。 何松郁看着她的模样,掏出手机给江月年发了条信息:“新年快乐。” 没过多久,江月年的回复就来了:“同乐。” 第25章 饺子 过年与饺子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搭配。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沉下来,墨黑的夜空里时不时炸开绚烂的烟花,轰鸣声裹着大街上孩子的笑声飘远,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着暖光,围着圆桌吃团圆饭的热闹仿佛能溢出窗外。 江月年的客厅却依旧安静。 他从外卖袋里拿出一盒饺子,摆了一盘在林音的照片前,又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工作像是永远忙不完,屏幕的光映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显得有些清冷。他只有上课或处理紧急工作时才会戴上眼镜,此刻盯着屏幕久了,眼睛泛起酸意,摘下眼镜揉眼。 何松郁这边,四合院的大圆桌上早围满了人。 沈昕坐在舒华身旁,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皮肤白得透着粉,衬着身上的黄色羽绒服,瞧着格外讨喜。 饭桌上的亲戚们没少夸她,你一言我一语的:“年年这模样真是随了她妈妈,长大肯定是个大美人!”“眼睛亮得很,一看就机灵!”夸完沈昕,又有人转向何松郁,拍着他的肩膀笑:“松郁又长高了吧?上次见还没这么挺拔,小伙子越来越精神了!” 中途何松郁带着沈昕出去,特意绕到巷口的玩具店,给她挑了个软乎乎的兔子玩偶,塞到她怀里:“年年,新年礼物,喜欢吗?”沈昕立刻把兔子抱得紧紧的,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路都没舍得松手。 等两人回到家,舒照刚好端着最后一盘饺子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笑着说:“全了全了,快上桌趁热吃!”桌上不光有冒着热气的饺子,还有油亮的龙虾、肥美的螃蟹、蒸得喷香的鱼,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屋里的说话声、笑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何松郁拿起手机,对着满桌的年夜饭拍了张照,手指飞快地发给了江月年,紧跟着的还有一条信息:“你和家里人在一块吗?” 江月年指尖顿了顿,回复:“没有,自己在家。” 另一边,何松郁刚拿起手机看时间,晚上9点,想赶回上海显然来不及。屋里传来舒照的声音:“小郁啊,春晚快开始了,过来一起看。” “嗯,好,来了。”何松郁应着,关上手机揣进口袋。沈昕(年年)坐在沙发上,眼睛已经开始打架,没看一会儿就趴在舒华腿上睡着了。舒华把年年抱起来,放在康宴书背上,对舒照说:“姐,年年睡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送她回她妈妈那儿。” 舒照连忙去厨房提了箱牛奶,塞到舒华手里:“华啊,把这个拿回去,给年年早上喝。” 康宴书背着年年走后,舒照收拾出一间屋子,对何松郁说:“小郁,你今晚就睡这间屋,还是你小时候住的那间,一点没动过,你看看还习惯不。” 何松郁走进屋子,眼眶忽然一热——真的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墙上还贴着他小时候贴的卡通贴纸,床头柜上摆着外婆当年给他买的小台灯,连被子都是小时候盖过的那床,晒过太阳的味道仿佛还留在上面。 小时候总觉得时间漫长,盼着快点长大,可真到了长大的年纪回头看,才发现小时候的日子那么美好,却再也回不去了。只有外婆温热的手掌、晒得暖暖的小被子,这些细碎的温暖,一直留在记忆最软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何松郁收拾好行李,对舒照说自己要回上海了。舒照连忙去厨房拿了个保温袋,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刚煮好的饺子:“这个你拿回去,想吃了就热一热,都是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 何松郁接过保温袋,点头应下。 送他到小院门口时,舒照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不舍:“松郁,不再多待几天吗?外婆还想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不了外婆,上海那边还有事。”何松郁轻声说。 舒照叹了口气,又叮嘱:“去了上海,听你爸的话,他就算有不对的地方,毕竟也是你爸爸,别老跟他置气。还有啊,一定要好好吃饭,你看你瘦的,风一吹都要倒了。想外婆了就多打电话,外婆随时都在。” “好,外婆放心,我会常回来看你的。”何松郁点头。 舒照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他手里:“这是给你的压岁钱,还有你姨外婆给你的,你和年年一人一份,别嫌少。” “外婆,我今年都24了,不用给压岁钱了。”何松郁想推回去。 “怎么不用?”舒照把红包硬塞进他口袋,“不管多大,在我和你姨外婆这儿,你永远都是小孩,和年年一样,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何松郁攥着红包,提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用了力——来的时候行李箱很轻,没装什么东西,可现在却重得提不动。重的哪里是零食和衣服,分明是外婆沉甸甸的关爱,是这份无论他长多大,都永远把他当小孩疼的心意。 飞机落地上海时已经是下午,何松郁没回家,直接打车去了江月年家。他给江月年发信息:“在家吗?” 江月年刚合上电脑,看到信息立刻回复:“在。” “我在你家楼下。” 江月年从二楼拉开窗帘,就看见何松郁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袋。他快步下楼开门,何松郁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笑着说:“我外婆包的饺子,白菜猪肉馅的,你吃了吗?” “还没。”江月年愣了愣,“你呢?” “我也没吃,刚从北京回来,想和你一起吃。”何松郁说着,把保温袋递过去。 江月年心里忽然一暖。好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过年,早已习惯了冷清。 一个人吃外卖饺子,一个人对着林茵的照片发呆,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看春晚。 可现在,有一个人会特意从北京带外婆包的饺子回来,只为了和他一起吃一顿饭;会记得他的喜好,会把他的冷清看在眼里,想把热闹分他一半。 就像一束光突然闯进黑白的世界,像一棵小草在心里悄悄发芽,慢慢长成一片绿意。 今年,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守着林茵的照片过年了。 第26章 酒吧 大年初三的晚上,何松郁正窝在沙发上整理照片,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王磊。刚接起,那头就传来混着酒气的鬼哭狼嚎:“何松郁!我被甩了!” 何松郁皱紧眉头,语气沉下来:“现在在哪?” “酒吧。” 何松郁皱起了眉头“星耀?” 电话里传来酒杯碰撞的脆响,王磊含混不清地说:“星耀……星耀前面那个酒吧包间……” 何松郁没再多问,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走。 推开包间门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王磊瘫在椅子上,领带扯得歪歪扭扭,面前的桌子上横七竖八摆着好几个空酒瓶。 他走过去坐在王磊旁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王磊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抓起桌上半杯残酒一饮而尽,声音发颤:“她说她累了累了……真的不想继续了。昨天我还想着今天给他惊喜,买了他最喜欢的白玫瑰去找她复合,结果看见他挽着另一个男生的胳膊,笑得比跟我在一起时还开心……我他妈就是个小丑!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到现在还喜欢他!” 何松郁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喜欢他什么?不值得。” 王磊却像没听见,又给何松郁倒了杯酒,把杯子往他面前推:“喝!陪我喝一杯!” “别喝了,你已经醉了。”何松郁把杯子往旁边挪了挪。 “我没醉!”王磊拍着桌子反驳,声音却越来越低,带着哭腔,“我就是喜欢她……你说我怎么会这么贱啊,明知不可为,还是忍不住……” 何松郁没辙,只能陪着他喝了几杯。眼看王磊醉得更厉害,他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你在这等着。” 走出包间,走廊里的灯光晃得人眼晕。路过大厅时,何松郁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江月年。对方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还坐着个戴眼镜的男生,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他脚步顿了顿,隐约听见江月年的声音:“药很管用,最近失眠确实好了不少。” “我看你气色也比之前好太多了,”男生笑着说,是江月年的心理医生孟易,“挺久没去诊所了,最近过得挺好?” 江月年的嘴角弯了弯,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嗯,挺好的。遇到了一个人。” 孟易愣了一下,追问:“什么人?” “一个很好、很温暖的人。”江月年垂眸看着杯沿,声音轻了些,“他的出现,像雪中送炭。” 孟易看着他的模样,忽然笑了,语气却带着点复杂:“月年,你还是太单纯了。你要知道,任何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接近和对你好,背后大多有心思,甚至心思不纯——我也是。” 何松郁的心猛地一紧,没再往下听,转身快步走向卫生间。 江月年问“什么。” 孟易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指腹在杯壁上反复摩挲,开口打破了氛围。 “月年,”他抬眼看向江月年,镜片后的目光褪去了平日的温和,多了几分认真,甚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紧张,“你说的‘雪中送炭’,是他;可我对你的心思,早就不止医生对患者的关心了。” 江月年端着酒杯的动作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从你第一次来诊所,坐在我对面说‘晚上总睁着眼到天亮’开始,我就没把你只当患者。”孟易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周围的音乐,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江月年耳里,“我看着你慢慢能睡整觉,看着你说起某个人时,嘴角会不自觉上扬——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是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待着,不是只在诊室里聊病情的那种喜欢。” 空气像是凝住了,邻桌的笑声、酒杯碰撞声都变得遥远。江月年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抵着桌面,语气平静却坚定:“孟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调整失眠和情绪,我很感激。但抱歉,我不能回应你。” 孟易的眼神暗了暗,喉结动了动:“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人?” “是,”江月年没有犹豫,提起何松郁时,他的眼神不自觉软了些。 孟易沉默了几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是我唐突了。那我们……还能是朋友,是医生和患者吗?” “当然,”江月年点头,“你依然是帮我走出困境的医生,也是朋友。” 何松郁洗完手,他深吸了口气,才往包间走。 推开门,就看见王磊醉得趴在桌子上,嘴里还断断续续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他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无奈地吐槽:“王磊,你个章鱼,我真是欠你的。” 扶着王磊走出酒吧时,刚好撞见江月年出来。江月年看见他,有些意外地打招呼:“何松郁,你也在这?好巧。”目光落在何松郁肩上醉醺醺的王磊身上,又问:“他这是醉了?” “嗯,陪他来散散心。”何松郁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今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是谁?” “一个朋友。”江月年没说孟易是心理医生——他不想让何松郁知道自己有失眠的问题,更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正常”,便刻意隐瞒了。 这时孟易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江月年肩上,看向何松郁,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孟易,月年的朋友。” 何松郁却没伸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没什么温度:“何松郁。” 孟易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何松郁没再看他,扶着王磊转身就走——刚才孟易看江月年的眼神,那眼底的不屑、挑衅,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他看得清清楚楚。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不想让江月年再接近这个孟易。 另一边,孟易提议送江月年回去。车上,江月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休息,脸色有些苍白。孟易偏头看他,轻声问:“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很温暖的人’?” 江月年头疼得厉害,没回应他的话,只是闭着眼沉默。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轻轻响着。 第28章 误会 饭后,何松郁看了眼手机,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先回去了,记得按时吃药,这几天饮食一定清淡。” “我送你吧。”江月年也跟着站起来。 “不用,”何松郁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你还发着烧,外面天冷风大,再着凉怎么办?在家好好休息。” 江月年没再坚持,只低声说:“那你路上慢点。” 何松郁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门口。 门关上的瞬间,江月年脸上的温度慢慢褪去,只剩一片说不清的怅然。 寒假结束后,江月年回学校上课,王磊倒先热闹起来,没过几天就交了新女朋友,是个比他小两岁的大学生。 恰逢王磊要去国外,让何松郁替他去女生学校送生日礼物。 何松郁拿着粉红色的礼盒找到女生,递过去时还特意说了句“生日快乐”。 这一幕,刚好被下课路过的江月年看见。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何松郁面前那个笑眼弯弯的可爱女生,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原来何松郁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江月年下意识低下头,抱着笔记本电脑转身就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何松郁的声音:“江月年!” 他顿住脚步,看着何松郁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江月年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电脑,指尖泛白。何松郁没察觉他的异样,又问:“对了,你周末有空吗?我们去滑雪吧?” “我周末没空。” “工作这么忙就当休息一下吧” 江月年摇了摇头说“我周末真有事。” 何松郁有些失落,“那下次再约?” 江月年点点头,绕开他往前走。 他没说谎,周末确实要处理学校的项目,但更多的,是不敢再靠近。他怕自己的心思藏不住,更怕看到何松郁和别人亲近的模样。 之后的日子,江月年总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何松郁。 何松郁发来信息问他“江月年,我后天有篮球赛,你要不要来,我给你留了位置。” 江月年刚洗了头,一手用毛巾擦着还滴着水珠的头发,一手手回复他“我后天很忙就不去了。” 何松郁发了赢球的奖牌照片,兴奋地问“厉害吗”,他只回复了一个“嗯”。 “我们都在这庆祝,你来吗?我给你发位置。” 何松郁还发了他们团聚的照片。 王磊刚好回来,去看了何松郁打球,赢了后非拉着他去给何松郁庆祝,还有他女朋友也在那。 江月年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角落的那个女孩,是那天何松郁面前的那个。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们玩。” 何松郁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里是刚和江月年的聊天界面。 对方那句“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像根刺,扎得他没了半分庆祝的兴致。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金牌,冰凉的金属触感硌着手心,这是他特意想送给江月年的,可现在连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坐在KTV的沙发角落,看着满室喧闹,只觉得格格不入。 王磊举着话筒唱到一半,递给何松郁:“松郁来一首。” 何松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头也没抬:“不唱。” 旁边的朋友立刻起哄:“郁哥,今晚你可是赢球的大功臣,主角怎么能不登场啊!” “对啊对啊,唱首歌呗,别扫大家的兴!” 何松郁终于关上手机屏,抬眼看向众人,语气没什么波澜:“我五音不全,不会唱。”他说得坦然,可王磊却在一旁愣了愣。 他明明记得,何松郁以前学过好几年小提琴,高一晚会还凭着一首歌拿过奖来着。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只笑着说“那好吧”。 何松郁没再参与热闹,起身拿起外套:“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先玩。” 王磊比了个“OK”的手势,没多问。 推开KTV的门,夜里的寒风瞬间裹了上来,吹得何松郁打了个寒颤。他缩了缩脖子,沿着路边慢慢走,脑子里全是江月年最近的模样,不接电话、总说没空、回复消息越来越简短。 “他是不是在躲我?”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心脏。何松郁停下脚步,望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心里又慌又乱:是自己那点偏执的心思被发现了吗?不然江月年为什么要刻意疏远他? 风还在吹,把他的不安吹得越来越重,连口袋里的金牌,都好像变得更凉了。 这种不安像藤蔓缠绕着他,直到看见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是江月年。 更让他失控的是,江月年身边还站着个女生,女生突然伸手抱住了江月年!何松郁的理智瞬间崩塌,偏执的占有欲冲破了所有克制。 他快步冲过去,一把将两人分开,拽住江月年的手腕就往前走,眼睛猩红:“江月年!你说的有事,就是和别的女生约会?” 被推开的赵迪迪还在掉眼泪,想叫住江月年,却被何松郁那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 江月年被拽得手腕生疼,挣扎着:“何松郁,你弄疼我了!” 可何松郁像没听见一样,攥得更紧。他不知道,就在一个小时前,赵迪迪红着眼问江月年:“月年,我很差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中开始,从17岁开始一直等你回头看,我注意我一下,可我今年29了,我喜欢你12年了” 江月年当时看着她,语气带着歉意:“没有,你很好,是我高中时跳级,那时才15岁,不懂爱情。抱歉,你值得更好的人。”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赵迪迪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江月年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赵迪迪的眼泪瞬间落下来,忍不住抱住他:“月年,我真的好难受……” 江月年正要开口安慰,就被冲过来的何松郁拽走了。 第29章 告白 何松郁把江月年拽进胡同深处,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江月年才疼得皱起眉:“何松郁,你先松开我!” 这句话终于让何松郁找回几分理智,他猛地松开手,却看见江月年白皙手腕上那圈红痕,是自己刚才攥出来的,分外白皙的手腕上红痕格外刺眼。 他的语气瞬间软下来,带着藏不住的委屈和悲伤:“江月年,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我这两天真的忙。”江月年揉着手腕,眼神有些躲闪。 他不是躲,是不敢面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不仅是怀疑何松郁有了女朋友而疏远他,更多的是他拧巴,不敢正视自己对何松郁的感情。 “你分明就是在躲。”何松郁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有些委屈,“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别躲着我好不好?” 江月年抿着唇没说话,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这时何松郁突然掏出口袋里的金牌,冰凉的金属在路灯下泛着光:“我本来想把这个送给你,可你没来庆祝宴,还跟别人约会……” “我没有约会,只是说了几句话。”江月年急忙反驳。 何松郁将那块金牌挂在江月年脖子上说“那我不管你以后要给我补办一个。” 江月年低下头看了一眼金牌又小声问,“你不送给你女朋友吗?” “什么女朋友?”何松郁愣了一下。 江月年低下头说“就那天你来学校找的那个啊。” 何松郁突然明白江月年为什么躲着自己了,解释道“那是王磊女朋友。” 江月年抬头说,“他女朋友不是那个很高很瘦的吗?” “分手了,新交的。” “哦。” 何松郁笑了一下,拉过江月年靠在江月年肩膀上,“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的吗?” 江月年先是因为何松郁突然靠在他肩上愣了一下,又急忙摆了摆手说不是。 何松郁将脸埋在了江月年肩膀上,想着江月年身上真好闻。 然后又埋得更深了一点,说,“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躲着我了?” 江月年木讷的说了句好。 何松郁声音闷闷的说,“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江月年瞪大了眼睛眼睛,“什么?” 何松郁抬起埋在江月年肩上的头,一字一句地说:“江月年我喜欢你,从咖啡店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你会厌烦我吗?” “不会。” “我以为你会因为这个不再理我了,你知道你躲着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江月年对上何松郁的眼睛,“何松郁。” “我在,怎么了?” 江月年踮起脚凑到何松郁耳朵旁,小声的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何松郁听后紧紧抱住了江月年。 后来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路灯下,江月年突然停下,转过身看着何松郁:“以前我不懂爱情,觉得生活就是冷清的。直到遇见你,你总是有很多有趣的点是让我原本冷清索然无味的生活增添的色彩。” 何松郁低头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脖子上的金牌:“江月年,你的出现让我知道了,原来世界并不是黑暗的,原来明月也会照在我身上。” 江月年背过身,向后伸出手:“总有一束明月为你停留。” 何松郁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这时何松郁的手机响了,是王磊发来的信息:“在哪呢?还不回来?” 何松郁低头笑着回复:“和男朋友散步。” KTV里的歌声还在飘,王磊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和男朋友散步了”,猛地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了句:“我靠!” 这一嗓子直接盖过了音乐,满屋子人都齐刷刷转头看他。有人叼着吸管笑骂:“章鱼,你又咋了?” “天天一惊一乍的,魂儿都快被你吓飞了!” 王磊的女朋友放下手里的果盘,凑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温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磊没说话,直接把手机“啪”地扣在桌子上,指着屏幕里的聊天记录,声音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激动:“何松郁!何松郁他谈男朋友了!他追上了!!” 这话一出口,包间里瞬间静了两秒,接着就炸开了锅。 有人凑过来扒着手机看:“真的假的?郁哥居然先脱单了?谁啊我靠,居然能让铁树开花!” “男的!?” 王磊说“你们不认识,但是长得超帅。” 有人起哄着要王磊叫何松郁回来“坦白从宽”,原本的歌声、笑声、吵闹声混在一起,把庆祝的热闹劲儿又推高了一层。 第30章 男朋友 何松郁问江月年想不想去包间玩会儿,江月年捏了捏衣角。 他本就怕生,更不喜欢喧闹,便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开了车来的。你朋友们还在等你,快回去吧。” 何松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刚回到KTV包间,何松郁就被一群人围了上来。 有人拍着他的肩打趣:“郁哥可以啊!什么时候谈的对象,藏得够深啊!”何松郁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晃了晃手机:“就今晚。” 王磊凑过来,挑眉问:“是江月年吧?” “对。”何松郁答得干脆。 旁边关系好的朋友立刻凑过来:“怎么样?有照片没?让我们开开眼!” 何松郁掏出手机,亮了亮壁纸,是上次下雪天堆雪人的合照。 照片里江月年皮肤白净,眼尾带笑,围着红围巾,手上还戴着何松郁送的手套,正比着“耶”;雪人立在中间,而何松郁的目光,自始至终追着江月年。 众人刚想凑近细看,何松郁却立刻按灭了屏幕,护宝贝似的揣回兜里。 即便如此,大家也看得分明,纷纷起哄:“我去!郁哥对象也太帅了吧!” 王磊的女朋友笑着说:“果然帅哥都内部消化了!” 王磊立刻凑到她身边:“那我不帅吗?” “帅,你最帅行了吧!”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 一群人闹到十点多,何松郁今晚高兴,陪王磊喝了不少酒。 手机突然震动,是江月年发来的信息:“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何松郁盯着信息笑了半天,举着手机冲众人晃了晃:“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结完账先走了!” “行啊郁哥,这就有人管了!”众人笑着起哄。 何松郁给江月年回了个“OK”的表情包,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江月年刚下车,就看见何松郁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你这是喝了多少?”江月年无奈地扶着他,“一喝醉就跟个孩子似的。” 何松郁趴在他肩上,声音黏糊糊的:“你好慢啊,我好想你。” “我们不是刚分开没多久吗?”江月年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拍着,语气里满是温柔。 “可我还是想你……”何松郁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酒气的坦诚,“我好喜欢你,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吗?” “嗯,我也喜欢你。”江月年轻声回应,心里那片曾因自卑而冰冷的角落,正被何松郁一点点焐热、融化。 “男朋友……”何松郁蹭了蹭他的颈窝,像在确认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何松郁的声音软得不像话。 江月年无奈又好笑:“好,先送你回家。你的车我叫代驾开回去,行吗?” 何松郁乖乖点头。 路上,江月年顺了顺他的头发:“何松郁,你怎么一喝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你喜欢吗?”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把何松郁送回芙蓉院后,江月年没多留,回家继续准备明天要用的课件。 夜色渐深,城市归于沉寂,而另一边,赵迪迪正坐在曲向晚家的沙发上,哭得肩膀不停颤抖:“婉婉,我又被他拒绝了……” 曲向晚轻轻叹了口气,递过纸巾:“迪迪,我们不能总吊在一棵树上。流水都知道向前流,人也得往前看啊。” “可我从高中就喜欢他了,整整12年……我真的放不下。”赵迪迪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好,我怎么能放下啊……” 曲向晚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我知道你喜欢他,高中时他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阳光下的背影,你看了整整一节课——这些我都记得。可迪迪,你再喜欢,他也不属于你啊。” “可我……”赵迪迪话没说完,又被哭声打断。 曲向晚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软下来:“我们高中就认识了,我记得那时候的你,像个小太阳,总把快乐传给身边的人。可现在的你,总皱着眉,连笑都少了。我希望你快乐,而不是因为一个人,活成了不像自己的样子。” 赵迪迪抽噎着,轻轻喊了声:“晚晚……” 曲向晚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慢慢来,总会过去的,我陪着你好吗。” 赵迪迪点了点头,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