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 第1章 转学 临近开学，岭南小县的天气迟迟没有降温预兆，窗外老榕树累得垂下来，树叶磨蹭窗户，有几枝甚至快伸向桌面。 “医生问你话，最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明允还在发呆，李薇荣撞了撞她胳膊，临近中年，女人眼角的纹路越发明显，见她没说话，依旧温温柔柔提醒： “小允，医生问你话。” “最近月经很规律，也准时。” 闻言，医生推了推眼镜，他有些出乎意料打量眼前这位青稚少女，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问这种事情都吞吞吐吐，她倒是镇定。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开三个疗程的中药，回去记得喝。” “医生，可以多开几个疗程吗？” 明允垂下眼，纤长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我马上要转学了，不在岭南。” 明天过后，明允就要从岭南中学转到外市一中，一下子走这么远，李薇荣到底还是舍不得。 想着给这羸弱女孩补补身体，硬拉着她去买菜市场买鸡。 岭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县城，前些年兴起了大规模煤矿业务，可后面政策下来不让做了，之前住在这儿的大部分人为了找机会举家迁徙，一向热闹的小地方就这样清冷起来。 李薇荣原本也打算出去看看机会，但丈夫在这儿当小学教师，加上儿子年龄还小，最后还是没舍得走，在家当了全职家庭主妇。 加上半路闯入的明允，一家人住在逼兀的老旧小区。 女人回家就直奔战场，烧水烫鸡一气呵成，明允蹲在桶边拔毛，李薇荣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捆钱，红色绿色交叠一摞，塞进明允怀里。 “小允，去了一中压力别给自己太大，小姨知道你从小就自律，但是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这些钱你拿着当零用，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她说这话一直偷偷盯着厨房外面，明允知道，她是在防陈浩。 家里多了个闲人已经让这位男主人颇有不满，更别说亏本垫钱。 好久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席卷过来，明允无力招架，她吸了吸鼻尖，努力按捺酸涩： “小姨，我这几年奖学金还存着呢，够用的，不要你的钱。” “那不行的，你一个小姑娘去市里面怎么行，多点钱……” 话还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很大动静。 ‘咯吱’的砸门声，伴随着一声清晰咳嗽，明允后背绷紧，猜到是谁回来了。 “什么饭要做这么久，这天都黑了！” 李薇荣没再说话，直接把钱塞女孩兜里，擦着眼角走了出去。 隔着墙壁，明允继续处理鸡毛。 果然，客厅里李薇荣刚解释几句，男人的声音跟暴雷一样砸了过来。 “还给她做什么鸡，平时白吃白喝我们家的还少吗！李薇荣，她是你姐姐的孩子，可不是我们的孩子！” “在岭南上高三就算了，还非得去隔壁市一中，一中那么高的学费谁来负担？” “你小声点，那不是高考必须在户籍地考试吗？小孩子又不是故意要去的。”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当初你姐姐姐夫发财也没见着给我们多大帮助啊，怎么的，现在俩人去世了，孩子丢给我们，照顾到现在，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你小点声！” 屋内争吵声越来越大，这种情况常常发生，习以为常到隔壁邻居都见怪不怪。 明允也是，她蹲在地上仔细检查鸡毛，眼睛都没眨…… - 岭南离思南市很近，坐高铁不过两个小时路程，原本李薇荣要送她去学校，被明允拒绝了。 她前前后后高铁转公交，花了快四个小时到学校宿舍。 开学第一天，几个女孩铺好床铺，躺在床上闲聊帅哥美女。 忽然阳光透进来，门口刚挂上的风铃被风吹得窸窸窣窣。 一下子来了个不速之客，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滴乖乖，这个比咱们班花徐嘉颜还漂亮。” “小声点，一会儿隔壁宿舍的徐嘉颜听到要生气了。” 陈思远比了个‘嘘’，她人大方，转眼盯着明允的脸，灿烂地对她勾出个笑。 “你就是咱们班新来的转校生明允吧？” “对。” “老杨昨天就跟我说过，咱们就等着你来呢。” 明允点点脑袋，拿出刚在校门口买的草莓，递过去分享：“对了，你们要不要吃草莓？” 明允不仅是个漂亮姑娘，待人接物也不错，几个小女生熟悉得很快： “谢谢啊，你真好。” 女生宿舍这边岁月静好，男生宿舍这边却炸翻了天。 “真的是可靠消息，咱们班来了个美女。” “谁啊？” 原本一中宿舍分配都是按班级来的，可到男生这边13班偏偏多了两个，两个班主任一合计，刚好多出来的凑成一间宿舍，还节省空间。 杨帆就是13班的，眼瞅他结束一把游戏，特意瞥了眼门外，把手机藏床板里。 “能有你们班徐嘉颜漂亮吗？” “漂亮漂亮，陈思远说不仅漂亮，性格还好。” 学校寡淡无味，对于这些小男孩来说能勾起兴趣的只要这一两件事。 既然班长都这么说了，男生们大多期待起来。 杨帆还是不相信，他抬头想去问程禾阳，发现人没在床上，往旁边一瞥，宋铮也不在床上。 “不是，他俩又去哪儿了？” 这一天天的，两个人神出鬼没。 “程禾阳应该是去图书馆了吧，宋大少爷收拾床铺肯定不来啊，人家爸妈买了一套公寓在学校附近，怎么可能跟咱们挤这四人小宿舍。” 也是…… 杨帆叹了口气，瞥了眼门外，抠出手机又开了一把游戏。 - 几个女生收拾完床铺，又把地拖了一遍，等忙完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明允跟陈思远一起去洗澡，高中宿舍不像大学有私人卫生间，一层楼两个大澡堂供女生使用。 她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找地方，手腕已经被扯住。 “原来你就是啊？” 明允盯着徐嘉颜的脸，瞳孔不自觉收缩，“请问你……” “果然很漂亮呢。” 明允看不懂对方勾起的弧度是真心还是讽刺，她没说话，安静站在原地。 “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嘛，我就是期待漂亮新同学。” 胳膊被轻轻撞了一下，还没等自己反应，手臂已经被揽上。 “介绍一下，我叫徐嘉颜。” “明允。” “很好听的名字啊，期待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哦，” 女孩圆溜溜的眼睛眨了两下，唇角弧度不变，她瞥了眼旁边的陈思远。 “那你们好好洗哦。” 直到徐嘉颜消失在拐角，陈思远还是不敢相信。 “不是吧，” “怎么了？” 陈思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允，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些不利于班级团结的话。 “小允，反正你离这个小公主远一点吧，她不可以深交的。” 明允点头，她或许，比她更了解一些。 第2章 宋铮 诚如陈思远预言，第二天明允刚站上讲台做完自我介绍，底下已经热火朝天。 徐嘉颜正在问陆禾阳最后一道压轴题算法，注意到他也抬头朝讲台看，拧着笔尖的力往里收了收。 “大学神也喜欢，我还以为阿禾你对这些不敢兴趣呢。” “想多了。” 陆禾阳收回目光，骨节分明手指握紧笔，朝关键字画了个圈。 “注意看这个条件，需要受力分析。” 明允被分到了陈思远后面，同桌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她刚刚坐好，胳膊从后被拍了两下。 明允扭头，徐嘉颜笑意盈盈盯着自己，“hello，没想到这么有缘，你坐在我前面诶。” “是挺巧的。” 明允偏头注意到陆禾阳，少年也看着她。 可惜徐嘉颜没有相互介绍的意向，结果是陆禾阳伸手过去。 “没想到我们在一个班。” “你们认识？” 徐嘉颜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完全没预想到。 陆禾阳嗯了一声，“昨天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资料掉地上，是她帮我捡的。” 他说完，拿起笔朝试卷点了点： “徐嘉颜，你先把这个受力分析做好给我看一下。” 开学第一天的课程不是很紧张，但早上两节物理两节数学，学完已经筋疲力尽。 陈思远看明允还在闷头记笔记，不由得咂舌：“小允，你太勤奋了吧。” 明允这才注意到已经到中午，她拿着新办的饭卡，问陈思远： “是不是该吃饭了？” “不急，开学第一天学校还没关大门，咱们可以去校外吃吃。” 明允听她安排，刚好自己来得匆忙，也没在学校周围逛过。 “思远，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这段时间多亏你拉着我熟悉校园。” “天啊，你人怎么这么好。” 明晃晃的眼神倒是搞得明允别扭。 她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只能控制在十块钱左右，因为我比较穷。” “那你更好了。” 陈思远喜欢她，反正就是看她哪哪都好。 中午徐嘉颜约了宋铮陆禾阳一起吃饭，自从三人上了同一所高中，开学第一顿都是一起吃的。 俊男靓女往三楼一坐，楼下好多目光刷刷往他们这儿看。 徐嘉颜从小就享受惯了，她习以为常撩了一把头发：“宋铮，你说话啊，你说阿禾是不是有情况了？” 她还在提早上陆禾阳主动跟明允搭话的事儿，宋铮没走心，低头玩贪吃蛇。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陆禾阳起身去接，宋铮瞟了一眼，一个没注意，蛇头撞到墙死了。 眼看游戏界面传来红色加粗的‘game over’，他抬了抬眼皮，把手机丢口袋里。 “你想多了，阿禾只是感谢。” 宋铮和陆禾阳玩这么久，压根就没见过他对学习以外的事情分心。 可徐嘉颜还在不依不饶： “不对，阿禾就是很不一样，你不懂，或许这是我们女孩子天生就存在的直觉。” 她说完，眼睛又去有意无意打量陆禾阳。 当事人依旧淡定夹菜，完全附和校园口口相传的冷面学霸，徐嘉颜托着下巴，心里叹了口气。 她其实还是很伤心的，相处这么久对自己一直不咸不淡的陆禾阳，居然会对新同学这么反常。 这让一直习惯处于人群中央的徐嘉颜有些不甘，就像是被那明允比下去一样。 不过还好不是宋铮，徐嘉颜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又把全部心思都放回对面少年身上。 她的宋铮，才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 吃完午饭大家都在桌子上趴着睡觉，明允还在看书。 之前在岭南中的课程与一中相比还是有些落后，来到新的环境，又不想自己落后，所以开始就有些紧绷。 她看完一章，觉得脑子涨得难受，决定去接水透口气。 宋铮来借陆禾阳的英语笔记，从后门拐进来的时候，全是趴在桌上补觉的，唯一站着接水的女孩就很突兀。 她背对着他，长马尾扎得一丝不苟，绑着粉色丝带，从后面这个方向看过去，像一只垂耳小兔。 “接水那个就是我今天说的那个女孩。” 徐嘉颜捂着嘴巴靠在宋铮耳畔说，“或许学霸就喜欢这种？” “哪种？给人下定义？” “别胡说了。” 不想让宋铮觉得自己太八卦，徐嘉颜瘪嘴坐回位置上，一句话没说了。 原本安静的午休环境因为某个意外访客有些躁动起来，防止自己太突兀，宋铮随便找了跟空凳子坐下。 “这么多？” “都是有用的。” 陆禾阳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宋铮接过来大概翻阅了两下，扬了扬下巴。 “谢了。” 他低头又翻阅了几张，等再抬起头，才发现不仅陆禾阳，连徐嘉颜都看着自己身后。 “怎么了？” 后背传来清晰的触觉，好像是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位置，麻烦可以让一下吗？” 压在耳边的提醒轻轻软软，宋铮扭头看过去，少女唇红齿白，一张流畅鹅蛋脸。 “抱歉。” 明允满脑子都是刚刚过的知识点，压根没看人正脸，垫了一本书在座位上，然后才放心坐下去。 这一个举动看着很小，实际很扎心，上哪儿能找到这么嫌弃他宋铮的？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陆禾阳都勾了勾唇角： “她就是明允。” “行，我记住她了。” 上完下午第一节课，同桌找明允要笔记，她前一秒刚递过去，后一秒又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 “hello！” 又是徐嘉颜，“刚刚我朋友坐了你的位置是不小心的，我替他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哦。” “什么朋友？” 可惜徐嘉颜压根没解释，丢下这话就走了。 最后还是同桌戳了戳她的胳膊：“明允，你不知道宋铮吗，他是徐嘉颜的青梅竹马，也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就是刚刚坐你座位的人，很受欢迎的，就连徐嘉颜都喜欢他。” 第3章 宋少爷，你篮球砸到人了 一中课程拉得很快，临近周五放学，最后一节语文课，整个教室热闹哄哄。 班主任老杨扫视一圈，直到没有声音了，才放下课本。 “皮，我看下周一的模拟考结果出来，你们还能怎么皮。” 一中有个传统，无论文理，开学一周势必要做一次模拟考，一是为了检验学生在假期学习成果，二是好好挫挫他们锐气，把心思抓回学习上。 可惜没等老杨继续说下去，放学铃拉响。 大半学生涌出教室，只有明允还咬着笔尖，她有个不好的习惯，凡是遇到棘手的难题就会不自觉去咬，知道这个不好，但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改变。 后桌的徐嘉颜早就走了，中午刚来的时候她桌边就围了一堆人，叽叽喳喳交流，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生日会。 陈思远家就在京州，周末放假是肯定要回去的，她拽过行李箱，又检查课本有没有带全，抬头看到还在学习的明允，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少女明亮水润的眼睛看过来，陈思远没忍住手痒，轻轻揉了揉她脑袋：“小允，那我也回家喽。” “好，注意安全。” 开学第一周，能回家的几乎全都回去了，只有明允一个人选择住校。 陈思远是班长，一开始早就在学生档案上了解了一些情况，但出于对明允尊重，她选择不去多问。 余光注意到同样还在学习的少年，陈思远视线不自觉躲闪开，下意识又揉了把明允头发。 “等我回来，给你带我妈做的猪蹄。” 眼下教室第三个人也离开，场下此刻只剩明允和后桌的陆禾阳。 少女全部心思都放在压轴的能量守恒上，经历几次失败，她尝试去课本翻案例，还是没有找到，明允轻轻叹了口气。 不再挣扎后，又选择打开了一旁的英语试卷，只是胳膊枕着的物理试卷被蹭出去，不小心掉到地上。 后面传来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明允弯下腰捡，手指触及却是肌肤，她睫毛颤颤，原来陆禾阳也在帮她捡。 “谢谢。” “不用。” 陆禾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难得一见多管闲事起来，大概扫了眼试卷，他的注意力放到最后一道题目上。 “这道题可以抓住这个关键点，推出条件一，用条件一得到的答案代入公式。” 修长手指在题干点了点，明允睁大眼睛，起身的瞬间差点撞到脑袋。 “谢谢，” 明允基础是很好的，只是没有适应一中试卷出题逻辑，经过陆禾阳这样一点拨，解答简直行云流水。 “真的是这样，谢谢你。” 她两只手捏着试卷，像是要和他展示自己的结果一般。 自从一周前加入班级，陆禾阳就没见到她笑过，今天不过就是解决了一道难题，反而破天荒弯起了眼睛。 陆禾阳撞上弯弯笑眼，不自觉移开眼睛，下意识嗯了一声。 “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我朋友的笔记，这道压轴题类型也在笔记本上。” 明允有点不好意思，但陆禾阳却看见她对知识的渴望。 怎么说呢？ 他倒是第一次见识这么新鲜的人，完全学习脑。 明允小心翼翼翻阅这本笔记，各种类型的题目，逻辑清晰，解答方法简洁明了。 陆禾阳看她恨不得陷笔记里去了，微微勾唇： “思路是不是很不错？” “确实。” 明允在南岭一直是年级第一，大家都拿她的解题思路当案例，直到今天看到这本笔记，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可以问问，是谁的吗？” “宋铮，就是上次占你位置的。” 又听到这个名字，明允脑子空白了一秒，她很快联系到同桌说的话，难得表露几分兴趣。 “他的物理比你还好吗？” 陆禾阳不太懂她的意思，但还是诚实点点头。 “他是年级第一，擅长物理数学。” “好吧。” 剩下的话明允没说，她转身过去继续看笔记。 人在进入深度思考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很快，直到肚子不满意叫了几声，明允才后知后觉自己该吃饭了。 她拿着饭卡，扭头看到陆禾阳还在。 “你还不回家吗？” “我等我朋友，他在操场打篮球。” 明允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去食堂有两条路，一条通过操场，另外一条更近在教学楼后面。 明允特意走了操场，无论怎么样，她反正是对这个叫宋铮的少年感了些兴趣。 不知道是没熟悉这里的路况，还是她找错了，到操场反而没看到一个人。 明允抬起手表看，已经过了六点，或许大家都走了。 没有人在，她反而自由起来，掏出小灵通回复完小姨的消息，合上手机准备去吃饭。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突兀的小心，明允下意识扭头过去。 一个篮球正正砸在自己脸上。 “没事儿吧？” 明允痛得捂住鼻子，宋铮跑得着急，站在旁边还是一直大喘气。 眼看小姑娘在地上缩成一团，不知道先检查还是先让她起来，给他急得手忙脚乱的。 “宋少爷，你看你给人小姑娘整得？” 杨帆第一时间去捡球，折返回来也是满脸着急。 “我就说咱不应该心血来潮乱投球。” “同学，你有没有事儿啊？” 宋铮难得没反驳，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处罚。 杨帆眼看女同学还没动静，慢慢瞪大眼睛：“不会晕过去了吧？” “？” “要不先架起来看看呢，我靠，不会真的昏迷了。” “你闭嘴。” 宋铮抿着唇，单膝蹲下靠近明允： “同学，要不你先抬头我们看看情况？送医还是赔偿都可以。” “我想要纸巾。” 终于有反应了，女孩声音闷在怀里，传进宋铮耳朵。 “我流鼻血了，能给我纸巾吗？” 杨帆赶紧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张，递到明允手上。 两个少年眼看她塞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用，明允干脆自暴自弃抬起脸来。 凌乱碎发挡住额头，少女的眼睛像是清晨薄雾，看过来的时候，仿佛一眼就能看透灵魂，前提是忽视鼻尖那些突兀血迹的话…… “我觉得我得去一下医务室。” 第4章 奢望自己不配的 几个人风风火火来到医务室，先是给医生吓了一跳。 问清楚原因，女校医松了口气，眼看明允止住了鼻血，她叮嘱了几注意事项，开了几包清热解毒的药剂。 明允垫着脚付款，没想到被旁边等待的宋铮先行一步。 “我的责任，我来。” 他里头的黑色T领口有点大，微微下滑，锁骨很明显暴露出来。 先前明允没有看到宋铮长相，这次认认真真观察了，才知道他为什么能吸引到徐嘉颜。 光是一件寻常校服都能穿得这么好看，确实没几个人。 三个人走出医务室，明允从宋铮手里拿药包。 “没事的话，我回宿舍了。” 杨帆想和明允搭话，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被动顺着她话往下扯。 “明允同学，你周末不回家吗？” 这或许起源于学生时代敏感的自尊心，杨帆提起‘家’这个字，明允就会不自觉往更深沉的问题上靠。 她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明明也算坦荡，到这个时候反而惊慌起来。 明允心跳慢慢加快起来，她下意识去看宋铮的反应，对方也在安静插着兜看她。 “嗯，我家不在本地。” “这样啊，” “那反正回去也无聊，要不今天晚上去参加宋铮的生日会？” 此话一出，不仅明允，连宋铮都瞥了杨帆一眼。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生日会。 杨帆讪笑着靠过去，“徐嘉颜悄悄给你搞的，她还再三警告我别说。” 宋铮表情很平淡，只是嗯了一声，他抬眼去看明允。 “要不要一起去？” - 为了宋铮的生日会，徐嘉颜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今天这么隆重的局，她特意做了好久的造型。 原本心情都很明媚，直到看到跟着宋铮进来的明允，徐嘉颜笑容僵住了。 “她怎么来了？” 徐嘉颜身后的几个小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吧，咱们颜颜专门给宋铮准备的生日，她怎么来了？” 还有些朋友和徐嘉颜不在同一个班，跑过来问什么情况。 “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啦。” 徐嘉颜笑容勉强，亲昵走过去挽着明允的手。 “明允，放学的时候我看你学习太认真，所以想着不打扰你，要是知道你也想来我早就邀请了。” 明允最熟悉她的套路，嘴蜜腹剑，估计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撕烂了。 宋铮走到陆禾阳身旁坐下，后者难得起了几分好奇： “你和明允认识？” 只是询问，但宋铮却难得看到些试探。 他勾唇，从桌子上拿了瓶汽水丢过去：“下午打球不小心砸到她了，杨帆那小子给人家邀请过来的。” “怎么，真动心了？” 宋铮直接了当朝问过来，陆禾阳勾唇，没说话。 “反正她挺不一样的。” “喔喔。” 那宋铮懂了。 虽然说这场生日聚会是为了宋铮举办的，但当事人表现得兴致缺缺，反倒是徐嘉颜挑起了大粱。 “要不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大家都说好，徐嘉颜也不怯场，点了一首《告白气球》 她很懂得表现自己，一首小情歌唱得甜蜜满满，视线直勾勾盯着宋铮在的角落，明眼人几乎都懂得什么意思。 气氛到最**，整个包厢都陷入热恋，突然宋铮站起身。 徐嘉颜期待捏着话筒，准备听他说什么，少年却推开包厢的门，直接走了出去。 这无异于给了徐嘉颜一巴掌，小公主脸色立马变黑，直接把话筒塞给旁边的人，然后在明允身边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明允懵懂眨眼，没懂她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意思？” “原本我还挺喜欢你的，但是你贪心，奢望自己不配拥有的。” 因为宋铮他们几个都出去了，徐嘉颜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她冷着脸，那副看垃圾的眼神早在三年前明允就体会过。 “说到底，你这双眼睛还真像极了我以前讨厌的人。” “是初中那个恶心的胖子吗？” 她身后的小跟班很快接过话，装模作样打量了明允一眼，“你别说啊，眼睛还真是像。” 徐嘉颜没说话，推了明允一把，然后直接站起身。 “如果你再靠近宋铮，我不介意用点手段。” 生日宴不欢而散，明允得省着预算以后用，所以只能站在最近站台等下一班公交。 京州昼夜温差大，虽然是初秋，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冷。 等明允抵达宿舍已经是晚上九点，书包里老式诺基亚传来两声提示音。 女孩垂下睫毛，是两条好友添加消息。 一个陈思远，一个是陆禾阳。 她分别都同意了，陈思远应该在忙别的事情，第一时间没有回复她。 【陆禾阳】：到家了吗？ 其实他能主动加自己好友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明允不知道陆禾阳为什么对自己主动，但还是老老实实敲字。 【明允】：到了。 【陆禾阳】：那就好。 □□小企鹅很快变成灰色，对方离线了。 明允沉默了一会儿，从床铺最里侧翻出日记本。里头夹带的一张照片掉出来，是张一家三口的团圆照。 两个大人笑得灿烂，仔细来看，女人和明允眉眼一模一样。 最中间的小姑娘大概14岁，长得胖乎乎，过多肥肉挤压这五官变形，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明允垂着眼睫，盯着照片看了好久。 等到宿管敲门提醒快要断电了，她才从自己的世界苏醒。明允很快翻身下床，拿着笔记本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句写得格外认真。 第5章 故意拿错校服 周一返校，教室里又是死伤一片。 陈思远开了包辣条，转过身跟明允分享，后者刚要拒绝，桌子忽然被走过的人往后撞了一下。 这下习题册全都掉到了地上，在地上摊成一片。 明允不自觉停滞，仰头去看，肇事者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撞到了。” 徐嘉颜说得漫不经心，明允也没吭声，反倒是目睹全程的陈思远看不过去了。 “徐嘉颜，你刚刚那是不小心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谁让她把习题册堆在外面的，怪我喽？” 她反倒一脸无辜，留得陈思远在原地生气。 “欺人太甚！” “没事。” 明允拉住陈思远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我捡起来就好。” 陈思远愤愤不平蹲下来和她一起，刚好老杨拿着一摞卷子进教室。 余光瞥到底下半死不活的精气神，差点没给他气死：“看看你们考成什么样子，还有时间睡觉呢？” 老杨拍了拍讲台，一时间大多坐了起来。 明允捡完练习册，也规规矩矩坐好。 “是成绩出来了吗老师？” 底下有人问，老杨脸更黑了。 “还有脸问，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班级。” 可能老杨心情真的太差，以前还是打印张贴到墙上给人看，而这次所有成绩直接选择在教室投影上公布。 “看看吧，你们的各科成绩，班级排名，年级排名全在上面。” 明允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第六名，徐嘉颜第三，陆禾阳第一。 她稍微比对了一下和徐嘉颜的差距，别的几科差不多，只有物理被甩了快三十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散漫的轻笑。 “还以为学习这么认真能有多厉害呢，不过也就这样。” 女声很低，响起的下课铃声又太大，除了很近的人，几乎没人听到。 老杨前脚刚离开，徐嘉颜的身边就涌过来好几个人。 “颜颜，你太厉害了吧，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期末考试也是班级第三吧？” “颜颜，你居然是我们班物理第一名诶！” “其实我也一般般啦，还是多亏了宋铮帮我，他物理成绩很好的，你们也知道。” 女孩声音骄傲又甜美，句句砸进明允耳朵里。 宋铮，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他名字了。 身后几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等她们都走了，明允才扭头过去。 清澈瞳孔里印着徐嘉颜傲慢的脸，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徐嘉颜都快不耐烦，才淡淡勾起唇角。 “徐嘉颜，我以后就不是这样了。” 中午吃饭，唯一开放的第三食堂人挤人。 陈思远排在明允身后，眼看前面还有长长的一队，她终于没忍住问了今天早上的情况。 “小允，你和徐嘉颜，是不是发生什么矛盾了，我看她早上火气可大。” 明允没打算瞒着，“她应该是看不惯我。” “这人跟有神经病似的，你知道NPD人格吗，徐嘉颜完全就是个NPD，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她身上。” 陈思远早就觉得她会看不惯明允，一开始还假惺惺来澡堂问好，她同情拍了拍明允的肩膀： “你也别往心里去，高二时候我们班来了个比较漂亮的小姑娘，结果被她搞得转班了。” “徐嘉颜就是嫉妒你长得比她好看，这个小公主，从小到大被人捧习惯了。” 明允嗯了一声，她忽然想到徐嘉颜常常挂在嘴边的宋铮，下意识就开口问了。 “所以她是喜欢宋铮吗？” “隔壁13班宋铮？” 陈思远听到感兴趣的话题，眼睛都放光了：“可不止喜欢，我感觉她都快疯魔了，也是，人家宋铮学习好长得好体育也好，校园风云人物的，她这不得看紧了。” 明允大概了解到些情况，抿嘴点了点头。 - 连着一早费脑子的课，终于盼来一节体育课。 明允去帮陈思远接水，正好遇到徐嘉颜经过，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手里头还举着个粉色小风扇。 旁边贴着是和徐嘉颜关系不错的余明明，两人悄悄打趣。 有几个字溢出来，明允听到余明明说了句。 “那不得开心嘛，你家宋铮这节也是体育课。”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走出了教室门，明允还在发呆，胳膊忽然被走近的陈思远戳了一下。 “小允，水快溢出来了，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明允拧好瓶盖，递给陈思远，脸颊两旁的梨涡微微下陷。 “走吧思远，我们上课。” 因为开学第一周的体育课被数学老师霸占了，严格来说这才算12班这学期的第一次体育课，老师也没给他们难度，简单做做拉伸就宣布解散。 京州九月，中午太阳依旧毒辣，男同学在操场打篮球，女孩子们怕被晒到，都在树阴地下躲凉。 陈思远和明允找了颗桂花树，躲了好久，才注意到明允身上两件套校服。 “小允，三十五度诶，你不热啊？” 其实是有点热了，明允脸蛋红彤彤的，她按陈思远的意思脱下衣服。 没凉快多久，隔壁一堆女生忽然尖叫起来。 “什么啊？” 陈思远去问情况，才知道是12、13班的篮球联谊比赛，宋铮和陆禾阳都在里面。 “我们也去看？” 陈思远拉着明允的手，眼神很期待。 两个人到看台已经坐满了，位置不够，陈思远拉着她到13班最前排坐下。 “这个角度好，这个角度好。” 场上可都是青春洋溢的男高，明允看陈思远观赏得专心，也没多说什么。 前半场结束，各班参赛队员下场休息。 宋铮喘着粗气，黑色短袖早就被汗水浸透，死死贴在身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根流畅肌肉线条。 他过来拿水，抬头看到明允的瞬间还愣了一会儿。 “是你啊？” 明允点头，下一秒手里被塞了瓶矿泉水，不仅是她，陈思远也有。 “你们这样算不算是间谍？” 少年笑得清爽，桃花眼微微上挑。 不一会儿他又上场了，明允注意到他丢水的位置，就在她旁边，还有一件校服。 “天啊，小允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五放学他打篮球不小心砸我脸上了，然后认识了一下。” 这么悲伤的故事，陈思远捂着嘴偷笑，“那你还蛮惨的。” “嗯。” 明允回应着，把手里的校服往旁边座位放下，等比赛快要结束，陈思远觉得没什么看头了，她叫明允回教室。 “等一下，我拿校服。” 明允的手顿了一秒，拿起座位上码数大得更明显的校服，然后抱进了怀里。 她走得快，心里鼓点敲得绵密： “走吧，思远。” 第6章 宋铮，可以帮我补习吗 宋铮是到了教室才发现校服拿错的。 这一场篮球赛给大家搞得热血沸腾，13班后排男生没几个有心思听课。 杨帆也在偷摸玩手机，抬眼抓到宋铮出神，简直比自己中奖一样兴奋，他撞了一下对方胳膊，打着口型： “咋了少爷？” 手里的校服面料很软，像是加了什么特殊的软化剂，仅仅是打开，一股茉莉香气闯入鼻腔。 宋铮掀开眼皮，没什么表情： “好像拿错校服了，小了很多，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 “啧啧啧，” 杨帆皱着眉头，就差把‘用脚趾都能想到对方是何居心’几个字写脸上。 他这会儿声音倒不收敛了，“我看你就是烂桃花太多，看吧，连这种低级手法都用上了。” 话音刚落，从讲台准确投掷过了来一截粉笔头，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杨帆脑袋上。 “诶哟！” “杨帆，又蛐蛐啥？滚出去罚站！” 新来的英语老师是刚毕业大学生，估摸还没受过社会打击，对于工作严谨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眼看大事发生，宋铮懒洋洋勾起唇角，杨帆看着好友这么没良心，又啧了声。 “老师我冤枉……” “怎么，现在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这是上压力了，杨帆憋屈，不情不愿站了起来： “哪儿能啊，我马上就出去站着。” 结束小插曲，核对英语试卷的进度流畅。女老师早掐准了时间，结束了作文板块刚好下课。 班级没有镇守，重新热闹起来。 杨帆骂骂咧咧拿着试卷走进来： “这英语老师长得漂亮，为人恶毒，硬生生让我在外面站了一节课，腿都给麻了。” “知足吧帆，你就该庆幸下节课她没连上，要知道上次她给隔壁班一个男孩子罚站两节，腿都充血了。” 说话的是最后排老油条陈鸣。 众所周知，坐13班倒数两排的，除了宋铮，其余都是些班级害虫。 “还不是怪宋铮，净给他分析了。” 说着倒是发现人不见了，杨帆歪头乱瞟，问陈鸣。 “阿铮呢？” “不知道。” 陈鸣诶了一声，一下子就瞟到杨帆藏在桌箱里头的可乐。 “好啊你小子，有饮料没想着分享？” 陈鸣打完篮球渴大半节课了，眼下期盼的就是这一口，没等杨帆说行，直接擅作主张拿到了自己手里。 杨帆让他低调点，一会儿监控被班主任看到又得发给他妈。 “我看你就怂。” 陈鸣总结出一句，下一秒拧开，不过拿的时候晃荡太厉害，大半部分汽水喷了出去。 汽水洋洋洒洒，两个人乱跳出去。 “我靠！你有病啊，喷我一身！” “这可乐的问题，你怪我干嘛！” 杨帆一边骂人一边拿纸巾整理校服，余光不经意扫过宋铮的位置，这一看不得了了，出大事儿了。 放在桌面上的校服就差被可乐泡上了，全都是水渍。 “你们在干什么？” 宋铮刚好从教务处领完物理资料，回来看到两个人堵着自己桌子。 “阿铮，那校服，好像不能穿了。” 明允是故意等到下午课程结束才来13班的，她来一中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上厕所就在这一层，走动时好多男同学都能看到人。 少女长得出挑，又话少神秘，讨论度还挺高。 13班第一排的女孩子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问明允找谁，她抱着校服，说了宋铮的名字。 “完了完了，” “我真没想到那校服是明允同学的。” 想着之前在生日聚会上好不容易积攒的印象功亏一篑，杨帆拉着宋铮的手肘： “铮哥，求你了，千万别给我供出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要面子，特别是面对漂亮的女同学。 宋铮没说话，弯腰从杨帆自以为藏得完美的零食袋子找了两块巧克力，塞到手里这件脏掉的校服口袋里。 13班人走得差不多了，宋铮还没出来。 明允靠着13班的教室墙等他，仰头就看到粘贴在对面墙壁的班级排名。 好几张连着一起，一些是明允没转来的时候就有的成绩，人名密密麻麻，但第一名一直都是宋铮。 她暗呼了一口气，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明允转过身，是宋铮。 “我没想到这种乌龙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少年剑眉星目，眉毛挑了一下，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微微低着头。 “不过抱歉，你的校服被我不小心弄脏了。” 明允接过来看，确实发现后背那块蓝色面料全脏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宋铮愈发过意不去，第一次用篮球砸到她脸，这次又是校服。 “要不我……” “没关系，也是我不小心拿错了。” 少女声音轻轻软软，落在宋铮心里却愈发不得劲儿起来，明允把两人校服交换，抬脚都准备走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扯住了。 粗糙触感磨砺肌肤，两个人均是不约而同僵了一秒。 宋铮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的手腕能这么细，对比之下，更觉得是自己欺负她。 “要是不着急穿，可以先给我，我可以去找干洗店。” “不用，这个肥皂水泡一晚上就好了。” 明允以前要给小姨儿子洗衣服，那时候陈闽乐很小，老喜欢趴在地上玩泥巴，衣服比这脏一百倍，她也处理得轻轻松松。 “是吗？” 宋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盯着明允，唇角小幅度弯了起来。 “但其实，我确实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 “嗯？” 灯光柔焦在少年突出的五官上，明允仅仅只犹豫了一秒： “你可以帮我补习一下物理吗？宋铮？” 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撞击明允瞳孔，她动了动唇，安静等待他的回复。 说到底，自己表面装得再怎么冷静，心里头还是有点心虚。 说出这句话大概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明允不知道宋铮会不会拒绝，毕竟她这么聪明。 下一秒，轻快男音压着头顶传来。 “好啊，你可以看什么时间方便。” 大概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明允抬头，目光和宋铮撞上。 少年目光炙热，瞳孔清透，看不到一点试探。 明允唇半张: “那明天开始可以吗？” “行。” “你可以叫上陆禾阳，他不是也和你一个班吗？” 明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久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徐嘉颜同桌，低声嗯了一声。 “那明天见。” 她像是怕被看穿，丢下这句就抱着校服离开。 明允走得快，上台阶的时候，怀里忽然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发现是一块巧克力，还有一块在校服口袋里，半掉不掉的。 就是这一点善意，烧得明允自尊心更加难受。 晚上的时候，女寝聊天，明允躺在床铺上听她们说之前发生的趣事，自己盯着天花板发呆。 “小允，小允……” 她飘走的思绪被对面床的女同学拉回来。 明允侧着身看她，问她怎么了。 “你有早恋过吗？” 明允都没有犹豫，老老实实摇头。 “啊，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呢？” 或许是女同学问出来大家心里都想问的，寝室一下安静了。 明允还是摇头，“没有。” “暴殄天物！” 陈思远掀开被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小允，这可是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啊。” 明允抿嘴笑了笑，但是没说话，又转过身躺正。 她不觉得青春美好，起码对自己来说不是。 女寝还准备进行下一个话题，门板被宿舍阿姨敲了两下，大家瞬间安静。 没过几分钟，对面传来均匀呼吸声，大家看有人睡着了，也都规规矩矩搞自己的。 明允脑子也有些混沌了，就在快要闭上眼的一秒，枕头旁的诺基亚忽然闪了一下。 明允点开手机，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 她呼吸渐渐绵长，视线放在好友申请的‘宋铮’两个字上，停顿好久。 鬼使神差点了同意，宋铮消息来得很快： 【宋铮】：明允。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名字，明允摁着键盘。 【明允】：宋铮。 电话那头消息马上弹来，明允不明白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快的手速，一条一条跟着往下看。 【宋铮】：我刚刚是在给你备注，不小心发给你了，不用回复的。 【宋铮】：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禾阳说你和别人不一样。 【宋铮】：明天下午课程结束后补习可以吗，我和陆禾阳商量了一下，关于场地问题，可以来我的公寓，就在学校旁边。 他这都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明允不知道回复什么，高道德感一次一次抨击着自己，她手指悬在键盘犹豫了一会儿。 【明允】：可以的，谢谢你。 【宋铮】：那就没问题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剩下的明允没回复了，她睁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内心鼓点敲击着耳膜。 她闭上眼睛呼吸。 就算现在退缩有什么用呢，明允，你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路，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 第7章 就不怕有人跟你抢她 明允第二天醒来特别早，她收拾好一切，买好早餐站在寝室大楼等陈思远。 从对面男寝出来一堆人，每个都像刚抽条的青松，高高大大。 雾色挡住了明允的视线，等到几个人走进，她才看出来有宋铮。 “早啊，” 对上她视线，宋铮率先打了个招呼，可能是起床的缘故，他脸睡得有点肿，双眼皮微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明允回了个早上好，看到他身后还有陆禾阳。 两人视线接上，陆禾阳勾了下唇角，视线落到明允手里的早餐上： “食堂还有卖烧麦的？” “嗯，一楼进去右边摊子就有。” 说完话，几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没出声了。 “小允！” 陈思远刚下楼，声音很大，这动静引得三人侧目。 明允刚准备招手，陆禾阳就朝她点了下头： “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们走了。” 什么意思，他们是特意怕自己落单吗？ 不过没给明允时间反应，陈思远就像一只手舞足蹈的小鸟扑过来，她兴奋跑到明允身边： “刚刚跟你说话的是不是陆禾阳？” 明允点头，把买的烧麦分给她。 “快吃吧。” 她把东西递过去，对方却没心思接。 明允愣了一秒，迎着陈思阳发呆的视线，落到前方走远的高挺清瘦背影上。 就这一眼，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上午的早读课，老杨要求全班必须站起来读，美名其曰鼓励士气。 明允手里拿着英语高频速背四千词，刚过到第五篇，肩头被后面的人拍了一下。 她扭头看着陆禾阳，又瞥了旁边座位一眼，没有看到徐嘉颜。 “一会儿下午放学可以和我一起，宋铮跟你讲过吗？” “讲了。” 明允老老实实点头，她盯着陆禾阳清俊的下颌线，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宋铮要给明允补习物理是在中午饭桌上。 陈思远嘴里的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去，眼睛瞪得老大： “小允你真是走大运了，那可是宋铮啊，你知道他都不给别人补习的。” “而且你得小心一点，徐嘉颜嫉妒心可重了，她又是宋铮头号狂热迷妹。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他给你补，为什么还要叫上陆禾阳？” 少女的心事，总能从任何话题扯到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陈思远表现得再淡定，稍快的语速还是出卖了自己。明允抬头看她，脸颊的梨涡不自觉陷进去。 “思远，你放心。” - 原来今天徐嘉颜没来上学，是因为生病了，老杨在班会课上大声强调： “秋天换季了，极个别同学不要一天穿个短袖短裙晃悠，最近病毒严重，大家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后续又强调了这学期的安排，老杨看没什么需要讲的了，站在讲台上宣布放学。 号令一响，教室的人一拥而散。 陈思远早就收拾完毕，她扭头看着明允，调皮眨了眨眼睛。 “真希望我也能和你一起补习啊？” 女孩说这话时托着腮帮子，两个眼睛就快焊到明允身后的人身上。 明允知道她意有所指，扯出个单纯无害的微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哎呀，” 陈思远揉揉她脑袋。 “我开玩笑的，小允，好好加油哦，你这么努力肯定能提升的。” “谢谢。” 明允和陆禾阳一前一后到公寓，宋铮正靠在门口玩贪吃蛇。 陆禾阳输入密码后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倚在鞋柜旁玩游戏的人。 “怎么在门口等？” “刚听到动静，准备来给你们开门的。” 宋铮转眼又看到稍微有些拘束的明允，指了一下客厅沙发，示意她去坐下。 “不用换鞋吗？” 明允把手放在书包系带上，仰头看过去的时候，宋铮眉眼带着笑。 “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他还特意给两人买了咖啡，明允盯着桌面上的包装，明显有些发懵。 “珍惜吧，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俩这么好，以后就得严苛了。” 知道明允第一次来紧张，宋铮故意说些让人放松的玩笑话。 上一秒女孩还在发呆，指尖忽然凉了一下。 陆禾阳把咖啡放到明允旁边，一向不苟言笑的人也勾了勾唇： “喝吧。” “嗯。” 明允喝了一口，是茉莉花味的。 她想，她知道宋铮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了。 第一天补习没有很强的针对性，主要还是汇总两个人欠缺的部分，物理基础来看，明允不差，但是思维会固化。 宋铮针对这个问题特意找了几个题目，他先让明允解答了一下，然后又分享自己的思路。 结果是言简意赅，八个步骤精确到五个步骤，所有得分点都有。 这还是明允第一次从物理上得到成就感，她很感谢宋铮。 “其实你基础很好，思维稍微活泛一点，完全没问题。” 明允认真点了点头。 “谢谢。” 接下来是针对陆禾阳，为了不打扰他们，明允特意把试卷移到桌角另一边。 她刚解决完两个同类型题目，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闪了两下。 宋铮和明允用的小灵通不一样，他是智能大屏，桌角离沙发很近，轻而易举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她侧脸看了看交流问题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提醒。 明允一开始没有特意想看的心思，只是手机并没有上锁，很清楚能看到备注是徐嘉颜的名字。 特别是消息一条条更迭很快，她没忍住底线，不小心就看到了。 【徐嘉颜】：宋铮，刚刚我跟阿姨打电话了，她说让你来看看我！ 【徐嘉颜】：宋铮，我都病倒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啊？ 【徐嘉颜】：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 第一天补习算是成功，几个人走到公寓楼下天已经黑了。 宋铮把两个人送到门口，拍了拍陆禾阳的肩膀： “那你们注意安全。” 话是这样说，眼神却意有所指。 陆禾阳笑了一下，没接茬：“你今晚又不回宿舍睡？” “杨帆打呼噜太厉害，搞我心态。” 知道他就是这样，有时候心血来潮了回学校睡两天，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公寓里。 陆禾阳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好吧。” 从他们俩说话开始，明允就一直站得很远。 她找了个比较高的围墙靠着等陆禾阳，手里捧着的是刚刚没喝完的咖啡。 可能天气降得有点厉害，少女鼻尖有些泛红，下巴埋在校服里面，几根碎发搭在脸颊上。 宋铮在这边和陆禾阳提到她，不免又抬头看了几眼，明允正乖乖靠着墙，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呆。 不由自主想到昨天好友备注的乌龙，尤其是把他的一板一眼名字发过来，宋铮眼神微动，下意识推了陆禾阳一把： “眼光确实不错，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相对于宋铮的大方坦荡，陆禾阳显得内收很多。 即使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不急。” 好家伙…… 宋铮对他胸有成竹持保留意见，剑眉在灯光下微挑：“你就不怕被人抢了？” 陆禾阳也勾唇，坦荡对上去。 “没人敢抢。” 陆禾阳是把明允送到宿舍楼才离开的，期间明允拒绝了两次，对方都没回应，最后她也不挣扎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快到女寝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影动了动。 “小允，是你吗？” 黑夜看不清脸，陈思远打开了电筒。 她之前在手机上问过了明允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估摸好时间，特意到楼下接她。 最近两天女寝门口的路灯坏了，一到晚上特别恐怖。她也是强壮镇定，等听到对方回应了一声，眼睛瞬间发亮了。 “小允，我在这儿。” 明允被她手电晃到眼睛，看到她站着等自己，鼻尖又酸又涩。 “思远，你怎么还特意下来接我？” “最近路灯坏掉了，跟学校反应了也一直拖着，我想你回来也害怕，就来陪陪你。” 话是这样说，少女的视线却一直紧跟在明允身后的陆禾阳身上。 明允顿了一秒，眼下还有什么不懂。 她抿了抿唇，稍微往旁边侧了一点，尽量给两个人正面相处的机会。 “思远，陆禾阳也在。” “陆同学也在啊？” 陈思远眯着眼，这下就差点把‘顺杆子往上爬’几个字写脸上。 “听小允说陆同学也在补习物理，学霸就是学霸，这么厉害了还在精益求精。” “嗯。” 如果说陈思远是旺盛火苗，那陆禾阳就是一桶冷水，毫不留情扑在火焰上，直接给她绞杀得稀巴烂。 明允也没想到会这样，还没反应过来，陆禾阳已经抬眼朝她看过来。 “有班长接你的话，那我先走了。” “诶！” 陈思远盯着少年的背影，气得嘶了一声。 “小允，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我有这么招人嫌弃吗？” “不会不会。” 明允接过陈思远手里的电筒，“陆同学是这样的，一直冷。” 陈思远第一次听到明允评价人，稍微思考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 “也是，他高冷得出名。” “但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喜欢徐嘉颜，小允，要是他真喜欢徐嘉颜，我得哭死。” 第8章 这个冰的，可以消肿 因为补习的原因，这几天放学后陆禾阳总会习惯性等一下明允。 偶尔宋铮也和他们一起，但是频率不高。 最近明允对物理课明显感兴趣很多，之前觉得晦涩难懂的内容，偶尔也有听下去的信心。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玩游戏来到最后一关，稍微一使劲儿，发现居然通过了，而后带来的成就感让你更加愿意玩下去…… 今天周五，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 老杨依旧长谈老生不变的学习态度问题，随便把个别没有收心的男同学揪出来狠狠敲打了一顿。 明允在这时候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她微微扭头，看了陆禾阳一眼。 “没事儿吧？” 陆禾阳桌面上的纸巾被抽走了大半。 难得看到他精力不佳的模样，少年鼻尖有些泛红，偶尔揉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轻轻点了点： “明允，刚刚我发消息给宋铮了，今天补习可能只能你一个人去。”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 明允说完，余光望向他旁边空荡的位置。徐嘉颜还没回来，她有听到她几个小跟班说是病毒，连续发烧了好几天。 周五放学，为了疏散人群，学校门口破天荒停了好几班公交。 明允坐的一号路没几个人，她刚走上去选位置坐下，司机就行驶出去。 宋铮公寓在13栋，明允对位置早已了熟于心。 她到得很快，站在门口敲了敲两下，没过一会儿，宋铮的脸探了出来。 他显然也才到不久，校服都没来得及脱。 在明允印象里，宋铮属于打扮比较时髦的同学，比如离开学校后，你就绝对不会看到他身上有校服。 那双英气的眼睛在她身上明显停顿了一秒。 “明允，你这么快？” 他拉开门，往后退了两步，给明允让开空间。 “我还以为得等你一会儿。” “嗯，今天公交车来得很准时。” 明允站在门口换鞋，微微弯腰的时候，柔软的发梢垂下去，因为身体起伏，不小心蹭到少年的手掌。 酥酥麻麻的触觉连着脉络，痒得让人难受。 宋铮往回缩了一下，再抬眼看过去，明允已经放好鞋走进了客厅，她背影很瘦，娇小又挺直，有些毛茸茸的碎发扒在脸上，被她不在意拢开。 明允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个小插曲。 宋铮觉得自己想多了，他顺手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这时候明允已经把练习册摆在桌面上。 “对了，陆禾阳生病的事情你知道吧？” “他今天中午给我发了消息。” 宋铮回应她，很快注意到明允的化学练习册，最新一页全是红叉。 他盯了一会儿，直到一双白皙小巧的手覆盖上去，硬生生隔挡开自己视线。 “不好意思，我拿错了。” 算是个乌龙。 宋铮歪头，唇角缓慢上挑。 一向安静内敛的明允，难得在这张脸上看到‘着急’两个字，少女灵动瞳孔四处乱瞟，慌乱无章。 宋铮莫名奇妙联想到兔子这个动物，反应过来后，手指不自然掐了下虎口。 “有机合成流程是化学压轴题，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跟你讲一下。” “嗯？” 明允抬着脸，思考了一会儿。 “那……” “谢谢。” 陆禾阳说得没错，明允是个学习脑。 宋铮意识到这一点，无奈挑了下眉，刚坐下靠过去，立马被一道逼兀的手机铃声打破。 宋铮看到是自己的视频电话，拿过来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允注意到他脸色不是很好了。 她把练习册全都收回书包里，用唇形问他自己要不要回避。 “没关系。” 宋铮说完这句话点了接通。 “儿子？” 手机里，女人声音有点尖锐，裸露在风里，听起来有点着急。 “什么事？” 这算是她第一次听到宋铮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话，明允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这种场合。 今天的补习估计进行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收起别的习题册，全都塞到包里，准备找个恰当时间点向宋铮告别。 “你还问我呢，颜颜最近生病这么厉害你一天都不来看的呀？我跟你讲你这个小孩就是太固执了，颜颜喜欢和你相处，你就来多陪陪她嘛。” 明允僵坐在沙发上，听到宋铮嗤了一声： “你这个后妈倒是当得称职。” “但我不是你，我没义务为了你和她的关系去牺牲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和颜颜不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吗？” 明允感觉到身边气压都降低了几度，这个氛围明显待不下去。她拉好书包拉链起身，刚准备离开，门口就忽然响起了一连串敲门声。 “宋铮你给我开门，我现在就在你公寓门口。” 明允听到听筒里的女人这么说，顿时后背一僵。 她不想参与这些事情。 上一秒明允脑子还一团乱麻，下一秒就被宋铮扯到了一个房间里。 明允明显没回神，愣愣抬头去看宋铮的表情。 少年身形很高，这个角度完全笼罩着明允。 宋铮低头盯着她圆溜溜的发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把手机话筒点了静音，腾出一只手去拉窗帘。 “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在这儿稍微待一会儿。” “没，没关系。” 明允脑子晕乎乎的，但还是下意识接话。 等到她话刚说完，宋铮已经推门出去。 房门紧闭，眼下小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门外很闹腾，明允靠着墙，听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女人依旧风风火火，声音很大。 “你什么意思，宋铮你还没成年呢，现在就想着要跟我分离干净吗？” “我看你就像你爸，完全一个怪脾气，人家颜颜生病了你去看两眼又能掉块肉吗？” “她是我谁？为什么你老是强迫我干一些我不喜欢干的事情？” 原来学校里的传闻都是假的，明允低头盯着手心的纹路，上一秒她还在发呆，忽然就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 “啪嗒——” 很强烈的撞击感。 明允手摸在门把手上，差点就开门出去。 “说到底你还是怨恨我当时离开你爸罢了，可是宋铮，你有没有替妈妈想想，我和他在一起快乐吗？” 门外传来女人哭噎，气氛一瞬间结了冰…… 明允在门边等了好久，直到高跟鞋声消失在公寓，她才稍微缓了口气。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拉开，小房间重新恢复光亮。 明允僵硬仰着脸，宋铮低头看过来。 视线对上，少年唇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喉咙干哑地挤出一句：“抱歉，刚刚让你看了笑话。” 明允呼吸一滞，下意识摇了摇头： “没关系。” 眼下氛围有些奇怪，明允跟在宋铮身后，眼看他坐回沙发上，她抬眸看了看时间。 七点了，外面估计天黑了。 明允在原地犹豫，刚要开口告别，就被宋铮叫住。 “你想吃面条吗？” “嗯？” 宋铮的目光定在明允脸上，黑眸聚不起光，细碎伶仃的。 她像是被击中到，鬼使神差嗯了声。 “好。” 她原以为宋铮是不会下厨的，但是没想到他很熟悉，油烫了一下，直接打碎鸡蛋下去。 明允在旁边看宋铮的动作，每个步骤都很流畅。 最终出锅两碗番茄鸡蛋面，明允乖乖坐在餐桌尽头，等宋铮端着面条出来。 “吃吧。” “你做得很好看，” 明允很真诚去夸他，或许是意识到他今天心情不佳，她的话稍微变得比以前多了一些。 对上似笑非笑的目光，明允抿了下唇： “真的，如果我用的不是小灵通，我肯定会拍下来。” “小灵通也可以拍。” 宋铮用筷子夹起面条，抬眼看着她。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下意识就是想逗逗她。 果然，那张乖巧的脸蛋上立马出现别的表情。 宋铮看到她赶紧用纸巾擦了擦唇，然后拉开书包拉链。 一举一动笨拙得像只蜗牛，他微微松懈放松肩膀，脊背驼下来，眼里却带点兴趣： “你干嘛？” “我的手机放在书包里的，你等一下，我拿出来拍。” 脸颊里塞了面条，还没来得及咀嚼完，说话就带动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宋铮心里暖流游走，在心脏处慢慢开花。 “不用了，” 他打断明允，喉结浅浅的滑动。 “快吃吧，再等一会儿面条就要坨了。”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尤其是明允，宋铮偶尔会看看手机，抬眸不小心看到对面的时候，都会怀疑她是不是上一辈的人。 明允吃得很满足，上一次西红柿鸡蛋面还是妈妈给她做的。 今天没有陆禾阳保驾护航，宋铮要把她送到站台，刚到楼下的时候，明允看到了旁边新开的奶茶店。 “你冷吗？” 宋铮打量明允的小身板，下巴埋在校服里，就漏两只水润大眼睛在外面。 他犹豫了一秒，刚要脱下外套，手掌就被拍了两下。 “你等我。” 少年站在奶茶店门口，眼睁睁看着明允跑进去。 京州彻底凉了，宋铮站在门口台阶下一边玩贪吃蛇一边等明允，这时候通知栏消息又弹了好几条。 他顺手点开，还是徐嘉颜问他为什么不去看看自己的消息。 宋铮有点烦躁，干脆长摁消息点了删除。 耳边传来密集脚步声，宋铮摁灭手机，刚扭头过去，冰冷的杯壁毫无预兆贴上他的脸颊。 宋铮被激得微微一颤，他扭过头，一眼对上吃力踮脚的明允。 “你干什么？” 明允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示意他已经有点发肿的脸颊：“这个冰的，可以消肿。” 宋铮低头注视她，细密的风吹拂到她的发丝。 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汇聚在一起，而后缓慢坠落。 宋铮：心动了大儿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这个冰的，可以消肿 第9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不知道是不是周五的原因，从学校出发的公交多，回去的却少。 明允坐在长椅上等，宋铮站在旁边陪她。 马上十月，马路两边的银杏已经金黄，到了凋零的季节，整个城市看着有些落寞…… 明允虚张声势抬头看了宋铮一眼，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抓了个现形。 “怎么了？” 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光映着脸，很清晰的瞳孔，明允甚至能在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样子。 “要不你先回去吧？” 这样说着，目光也不自觉落在宋铮清瘦的锁骨上，刚刚出来得急，他身上就穿了个短袖。 眼下风大，光让他站着等，明允心里面愧疚。 “没关系。” 宋铮不在意，他摁掉手机，顺手把它踹到裤子口袋，另外一只手还提着她送的奶茶。 “我等你上车。” “可是……” 明允后半句卡在嗓子眼，书包震动了好几下，有电话来了。 她垂下眼睫，看到熟悉的备注，点了接听键： “喂，小姨。” 明允接电话时候声音很轻，会拖尾音，有点像江南那边的小调，温温柔柔的。 宋铮询问一瞥，不自觉把视线放到她身上。 “嗯嗯，我在这边都挺好的，你别担心。” “要睡了，马上就关灯了。” 没想到她也会撒谎，宋铮这样想着，撤脚后退几步，目光重新放回车流上发散。 电话这边李薇荣刚说几句，听到明允说宿舍马上关灯了，急急忙忙交代了最后一句。 “那你好好学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小允。” “会的小姨。” 听到再次回应的只要电流声，明允叹了口气，把小灵通放在校服口袋里。 这时候忽然驶来一辆红色灯牌，黑夜里面摇摇晃晃的，明允不凑巧有点闪光，远处看分化了四五个影子。 她眯着眼睛，刚准备站起来细看，一只手给她摁了回去。 “58路，不是你的公交。” “哦。” 明允答应一声，注意力却留在宋铮手掌接触的地方，很小的接触面，那地方却像燃起了一团局促小火，烫得她有点别扭。 “来了。” 这次是1路。 明允暗叹他视力不错，顺着宋铮的声音站了起来，公交车停在面前，她小幅度转身，礼貌地冲宋铮摇了摇手。 “宋铮，那我走了。” 少年挥手，下颌微扬，清瘦的身形融化在夜色中，像一颗昂扬松柏。 “行，回去给我发个消息。” “好。” 明允答应声和投币声一起，不知道宋铮没有听到。 回校的公交很快，可能还没有十分钟已经稳当停在了校门口。 周五校园有些冷清，明允的脚印一深一浅，她还没到女寝门口，校服里的小灵通又震了两下。 【宋铮】：到了吗？ 明允回复说到了，等了几秒对面没有回应，索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她到宿舍洗漱一番，一个小时后躺上了床铺。 周五的宿舍只有她明允一人，她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又是周一，经过两天休整，12班同学精力充沛。 明允接完水回来，绕过一堆强行掰扯打闹的男同学。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奇妙的行为，比如忽然大声笑骂，或者脸红脖子粗扭打在一起。 明允保持小心翼翼，刚到座位旁边，她的后桌已经围了一圈人，是徐嘉颜回来了。 “嘉颜，你不知道你一直不来上课我都担心死了。” “就是啊，你在家躺着，我在学校想聊明星八卦都没人说。” “所以我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在医院待着可没意思，还是和你们在一起好玩。” 徐嘉颜声音很甜，就算在叽叽喳喳的人堆里也尤为明显。 明允透过人群看到她，几天不见，少女的头发烫卷了一些，看起来比之前更精致。 不过她现在正在游刃有余地应付周围人，完全没关注自己。 明允拧开盖子抿了一口水，低头注意到同桌求助的目光。 “明允，你物理随堂课练写了吗，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在我书包里。” 明允坐到位置上翻找了一会儿，把练习册递过去。 同桌道谢，翻开扉页却愣住了。 “明允，这个好像不是你的。” 明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凑过身体去看，洋洋洒洒‘宋铮’两个大字撞到眼里。 她头皮一麻，马上又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本一模一样的习题册。 翻开扉页，果然这本练习册才是自己的。 所以周五补习的时候拿错了。 明允意识到错误，下意识咬了下唇瓣，从女同桌手里把宋铮的练习册收回来，又把自己的递上去。 “可能是我拿错了，你先看看我的。” 这怎么能拿错，这可是宋铮的书？ 同桌心里面再惊讶，嘴上还是说了声好，只是打探的视线时不时绕在明允脸上。 “你要不要，去还给他？” 虽然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女同桌握着铅笔，试探性提醒了一下。 明允沉默了一会，还是点头。 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月，新来的转校生已经来找宋铮两次了。 明允站在13班门口叫人，宋铮正在尝试给杨帆讲清这个数学题的逻辑。 听到熟悉的名字，宋铮笔头一顿，顺着杨帆的话抬头看过去，卡了一下壳。 “不得了不得了，少爷不会和新来的转校生？” 陈鸣目光放在宋铮离开的背影上，剩下半句故意不说了，留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别说，还真挺合适。” 13班最后两排虽是些不学无术的，和宋铮关系却不错，见到这种场面都想起哄几句。 “也是咱们少爷魅力大，上一个是徐嘉颜，这次又是明允。” “不过两个美女还真有点难选，明允是好看，但是性格太冷了，还是徐嘉颜好。” “不是哥们，你还真选上了，能不能先看看自己长啥样？” 陈鸣哈哈逗趣，忽然桌子被拍得‘哐当’一声。 他往后躺，惊恐瞪着杨帆。 “不是你们有病吧，作业还赶不赶了？” 杨帆今天难得一言不发，陈鸣不知道怎么回，眼睁睁看着自己课本被他抽走，诶了一声。 “杨帆帆，你不对劲儿啊，今天吃火药了你？” “干你啥事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管好你物理作业吧你。” 宋铮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杨帆伸长脖子，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手上多出来的物理随堂练。 “阿铮，咋了？” 对方扬了扬课本，随便丢在桌面上。 “明允拿错了练习册，现在来还给我的。” “就这事儿啊？” 杨帆一秒松懈下来，扯着唇打趣了几句。 刚要转过身继续赶作业，却撞上了陈鸣的眼睛。 “干嘛？” 他往后缩，一举一动全被陈鸣看在眼里。 “你不对劲儿。” 陈鸣笃定点头，“杨帆，你不对劲儿。” 学校生活眨眼就过去两天，这天明允陪陈思远去办公室拿校运会参赛登记表，回来的时候看到陆禾阳也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陆同学，你病好了？” 相比于陈思远的惊喜，陆禾阳的心思却显然不在她身上。 明允这边被那道炙热目光盯着，有点不明所以。 “嗯，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最近病毒很猖狂，你们也要注意一点。” 陈思远：“好的好的。” “对了，”，毕竟是班长嘛，校园会这种事儿还是得靠陈思远来张罗。 明允看到她在陆禾阳桌上放了一张报名表，少女兴奋转着圆珠笔。 “陆同学还是和往常一样，跳远？”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两个人在说话，明允也感觉他总是在有意无意看着自己。 她稍微往陈思远身边靠了两步，耳边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 “可以。” 因为下节是体育课，眼下班里面没几个人。陆禾阳大病初愈，特意跟请了这节体育课。 陈思远挽着明允的胳膊，前一秒还在可怜巴巴抱怨，下一秒忽然就想到一个提高运动会参与率的办法。 “让体育老师分配不就可以？” 陈思远提完两手一拍：“我简直是个天才。” 两个女生肩并肩走到操场，还在琢磨女生长跑的人选时，忽然听到有人叫明允的名字。 明允循着声音回头，杨帆就在不远处，笑得一脸开心。 看到明允转身，他手里捏着个相机模样的东西立马对准闪了一下。 “？” 明允完全没做准备，她眯着眼睛。 陈思远打抱不平，“杨帆你干嘛呢？” 阳光烈日下，一堆少年笑得东倒西歪，站在中心的宋铮不知道扭头跟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人大步朝明允她们走过来。 “吓到你了？” 明允抬头去看宋铮，稍微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 “CCD，可以拍照来的。” 杨帆好不容易有展示机会，把刚刚拍到的照片播给明允和陈思远看。 “怎么样？” 照片里的少女站在阳光下，明眸皓齿，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好看诶。” 陈思远表示非常喜欢，她抱着CCD观摩了一会儿，问杨帆能不能借给自己拍几张。 “这个不是我的，得问宋铮。” 陈思远哪敢想着借宋铮的东西，毕竟他在学校可出名，她干笑几声，一把抓住明允的手腕，刚想说算了。 “拿去吧，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 陈思远显然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表情一脸惊喜。 “那谢谢男神，我校运会结束就还给你。” “噗……” “这谁想的破外号，跟非主流一样。” 杨帆带头笑，宋铮身后的几个人也有点憋不住。 “阿铮，你原来在这儿啊？” 徐嘉颜生病这几天都没见到宋铮，这可给她气坏了。 她刚刚在13班门口没看见人，也算好不容易在体育课看到了。 徐嘉颜拨弄自己的卷发，等看到明允也在时，脑子里的警报立刻拉响。 女孩嘴角的笑僵在原地： “思远，明允，怎么你们也在？” 第10章 他生气了吗 第十章 “巧了，刚刚我拿ccd给她们拍照片呢？” 杨帆调整焦距，对着徐嘉颜就要摁下。 “徐嘉颜，你要不要也来一张？” 少女僵硬的笑在镜头面前差点龟裂，她赶紧伸手挡过去。 “不用了杨帆，不过你们能不能给我点空间。” “我和宋铮有话说。” 她笑得讨喜，刚才围着宋铮的几个男生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下次请你们吃饭啦……” 随着她说话，身体也离宋铮越来越近。 大家都在打趣调侃，仿佛默认两个人有些不宜公开的关系。 明允睫毛轻颤，下意识想要去看宋铮的表情时，对方却像是听到她的心声，居然也朝自己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不小心撞上，明允顿了一秒，溃败地撤退。 明允走得很快，陈思远气喘吁吁跟在她身后。 “怎么了小允？” “快打铃了。” “不是吧，” 陈思远看着手腕上的表盘，还有五分钟啊？ 最终是预备铃打响快两分钟后徐嘉颜才进入队伍，明允跟着人群做拉伸，余光不小心瞥到她脸上的表情，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原本以为做完体操就能解散了，谁知这次体育老师却一点不想放过他们。 “大家理解一下，上次体育课领导来抽查了，说我给你们的锻炼不够。” 这个体育老师虽然长得一脸凶像，脾气却是12班学生接触的老师中最温柔的。 既然都这样说了，大家也愿意配合。 眼看他掏出哨子吹了几下，伸出手： “来，全体都有，向左向右看！” “立正，稍息！” 队列随着口令很快分散开，一个个手贴裤缝站得笔直，大有高一入校军训的感觉。 明允站在人群中，一开始还能坚持，慢慢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体育老师绕着他们走，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拧来个保温杯。 “有没有同学坚持不下去的？” 明允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老师，我不行了！” 徐嘉颜连着身后好几个女孩子都举手，这一下休息的人太多，明允懵了一会儿，又硬生生把话吞回去。 “好，大家再稍微坚持一会！” 明允咬着唇，慢慢地把重心往前移…… “哟呵，这12班还搞军训呢？平时就他们班管得最松，今天这是咋了？” 杨帆去给陈思远送ccd，眼看他满手而归，陈鸣多嘴问了一句。 “好像是上次体育课被领导批评了，你说他们也真够可怜哈，这都高三了，还要体验一把高一。” 宋铮离他们很近，篮球一下一下撞击地面，两个人交谈的话也是。 他忽然不想玩了，坐到杨帆身边拿了瓶矿泉水，仰头咕噜咕噜大口吞咽起来。 “咋的了这是？” “今儿从上体育课开始就觉得你不高兴。” 宋铮没说话，撩着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陈鸣比杨帆有眼力见儿，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 “是不是徐嘉颜天天缠着他，给他烦的啊？” 杨帆不信，摇头： “三年都快缠过来了，也没见他这么烦过，肯定不是因为这事儿。” 他话还没说完，手里头忽然一空，杨帆诶了一声，看着宋铮： “你干什么？” “不是要去送ccd吗，走，一起过去。” 眼看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陈思远悄悄看了明允一眼，她比明允高一些，站在右后方，很清楚能看见她状态。 脸又红又白，看着像是快过去了。 体育老师刚结束聊天，捧着茶杯过来： “我们还有最后八分钟，怎么样，大家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 “老！” 陈思远都准备替明允举手了， “看看咱们班明允同学，这个小个子小身板，毅力却很优秀，这都一节课了吧？” 忽然被点名的明允：？ 她其实已经缓过劲儿了，明允也没想休息，队伍再次恢复安静，临近下课，越来越多的班级解散回教室，直到一声熟悉笑声闯入脑海里。 “宋铮，你看明允还被夸了。” 是杨帆。 明允头皮发紧，手掌不自觉贴近裤缝。 他刚刚说宋铮的名字，所以宋铮也来了？ 不知道硬着头皮站了多久，终于下课了。 明允第一次觉得铃声能这么动听，她浑身松懈下来坐到旁边椅子等陈思远。忽然脸颊一冰，什么东西贴在了脸上。 “？” 明允扭头看过去，宋铮清晰明亮的瞳孔印着自己的脸。 “还挺逞强？” 少年的笑云淡风轻，右边小虎牙有些露头。 明允接过他送来的水，还在僵着考虑说点什么，身旁的位置已经宋铮占上。 他的外套丢在上面，人也没骨头一样靠着： “你看着我做什么？” 明允心跳打鼓，她简直狼狈，左右乱望一通：“我等思远，她去拿ccd了。” “嗯。” 宋铮特意顿了一下，回望她的眼睛：“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回教室了。” 明允愣得好久没说话，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丢了。 “那我去找她。” 她起身很快，可始终快不过宋铮的手。 宽大手掌握着她手腕，本来阳光就大，明允被刺激得浑身发烫。 “你干什么？” “是我误会了吗，为什么在徐嘉颜面前，就想要刻意逃离我？” 明允简直落荒而逃。 她原本计划最坏的结局，就是被宋铮戳破这层意图不正的窗户纸，然后两个人就当不认识了。 或者她赔点钱，就当是支付这段时间的补习费。 谁知道下午放学铃刚响，属于宋铮的消息就送了过来。 【宋铮】：放学和阿禾一起来公寓补习，记得带上次没讲完的物理题。 好在他没有多想，明允手指悬在键盘，很久回了个好。 放学时间，学校门口人山人海。 明允好不容易挤上公交，刚靠着倒数第二排坐下，陆禾阳也跟着坐过来。 此刻外面还有些残留的阳光，洒在道路两旁的银杏上，枯败中带着落寞，公交车慢慢驶出，迎着残阳，像是奔赴一场美梦。 明允看了一会儿窗外景色，扭头注意到陆禾阳单薄的校服外套，她下意识皱眉： “会不会冷，我把窗户关了？” “不用。” 陆禾阳轻咳一声，他外表看着踏实，实际上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身体让他病，就偏偏和身体对抗，让它知道谁才是主人。 陆禾阳余光微微去瞟，落到明允的手指上，对方捏着书包系带，好像一直都是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他微微偏头，唇角扬起来些。 “最近我不在这几天，阿铮有没有偷工减料？” “这倒没有，他很专业。” 明允不由自主想到上周五的化学错题，就是可惜了，发生了点小插曲。 陆禾阳表示认可，“不过他确实一直都这样，外表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做什么都很认真。” 明允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很刻意，随便看着窗外，假装无意提起： “他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吗？” “算是吧，他和徐嘉颜认识得久一些，我是快上初中才搬过来的。” “当时我们三家住在一起，阿铮的爸爸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只是后来他爸妈离婚了，他才被迫搬出来住在现在公寓。” 明允脑子里那根线越扯越乱，那徐嘉颜的后妈，又是宋铮的妈妈…… 公交到站，陆和阳提醒明允下车。 “走吧。” 下午的风有点狂，两人很快走到宋铮的公寓门口，眼看陆禾阳要输入门锁密码，明允抿了抿嘴，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你们来了？” 宋铮听见动静出来接，明允和他目光撞上，很快瞥到另外一边。 两人轻车熟路换好鞋，直接进入正题。 “对了？” 宋铮望过来，细散的碎发盖住眉骨。 “你上周的化学练习册还有带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这话显而易见是对明允说的。 陆禾阳微微侧颌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在自己缺席的这几天里，两人的关系好像进步得比他想得更快。 “什么化学？” 陆禾阳手指捏着铅笔，偏头去瞧： “我也可以跟你看一看。” “还是不了。” 毕竟也是个好胜心比较强的女孩，她这化学错得确实离谱，翻出练习册的明允有些尴尬。 “错了很多，就不给你看了。” 她手掌盖在上面，开门见山拒绝。 “行。” 陆禾阳沉默半秒，嘴角扯了一下。 “那你们好好商量，我也补会儿我的功课。” 三人补习进展很顺利，明允收拾好东西，打算先下楼时，书包系带却被人从后扯住。 她转过脸，宋铮冲她挑眉。 “一起。” “你今天不是要去陆禾阳家吗？” 早在上公交的时候陆禾阳就跟她说过了，因为邀请了宋铮去他家做客，所以晚上只有明允回学校。 宋铮嗯了一声，随意捡起沙发上的外套。 “我们看着你上公交。” 第11章 为什么哭，不开心吗 宋铮推开门，屋子里陆禾阳一家早已经等着了。 看到他来，大人们脸上的欢喜神色不似作假。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拖地声。 “阿铮，这里，阿姨给你做了你喜欢鱼，快看看味道合不合适。” 自从宋铮搬去公寓后，每个月总有一两次会来这里蹭饭。 陆禾阳见好友没动，挎着书包给他一下。 “进去啊，怎么了？” “没事。” 陆叔叔今天也特意下了个早班，看到宋铮进来，他一边添置碗筷一边招呼他: “阿铮来了，快在你阿姨旁边坐下。” 多年前宋铮的父亲曾经接手了一位胰腺癌患者，大家都说没什么希望劝他放弃，结果被他硬生生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这个人就是就是陆禾阳的妈妈。 虽说之前是邻居，可陆宋两家相交更多还是因为宋铮父亲的关系。这份恩情能持续到这么久，显然他们一家都是很重感情的人。 陆家人的餐桌不是很热闹，但还是比宋铮一个人有人烟气儿。 陆禾阳小弟弟前年刚出生，年龄小不太能吃饭，现在就坐在摇摇椅上，两只眼睛干巴巴盯着宋铮看。 “怎么了，是不是想吃肉？” 宋铮问完，夹了鱼肉肚子最新鲜的一块，放在嘴边吹凉，递给他。 “快谢谢哥哥啊？” 小孩子哪儿知道什么谢不谢的，肉嘟嘟的小手把肉抢过来，笨拙朝嘴里塞。 “哎哟你慢点吃，” 陆母宠溺盯着孩子，手指替他抹去嘴边残漏的肉渣，视线不由自主放回安静吃饭的宋铮身上。 “说起来阿铮这两年个子蹿得好快，就跟他爸爸一样高。” “说到你爸爸他……” 剩下的话她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刚才热闹的氛围瞬间僵硬下来。 陆父责怪瞪了妻子一眼，“好好日子你说这些干什么？” 转头抱歉看向少年，“阿铮你别往心里去，你阿姨她就是嘴快没把门。” 宋铮勾着嘴说没事儿，一旁陆禾阳也没说什么，只是往他碗里面夹菜。 宋铮父亲是在他高一走的，抑郁症，自杀离开。 记得当年的他拿了市物理竞赛最难的大奖，风风火火赶回家想要和父亲分享喜悦，打开门的迎接他的却是躺在地板上僵硬的身体。 宋铮的父亲是个医生，自然懂得用什么方法体面离开。他走时表情很淡然，嘴角还带着笑，不像是痛苦，反而是迎接新生。 别人都不明白，他从小出生书香门第，学业领先同龄人，后面娶的妻子也是大学风靡的女生，这一辈子看来都很完美，怎么就想不通？ 这话宋铮的母亲也问过千万次，宋铮小时候不懂，到了后面年龄大些，慢慢理解起父亲来。 其实宋父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在医学方面却又有惊人天赋。按理来说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医院，但是因为能力，最终老师们还是没放走他。 医院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每天都在发生，常常困在这个充满巨大悲伤的地方，他再也走不出去。 宋铮其实很小就察觉到他爸爸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他总是把自己困在医院里，不喜欢回家。偶尔周末看到宋铮，会强迫打起精神陪他去公园打打篮球，放放风筝。 他从来不要求宋铮好好学习，只告诉他竭尽全力就好，做一个身体心理都健康的男孩，也是很厉害的事情。 吃完一顿饭，陆禾阳送宋铮出门，两个人顺便逛了逛附近的篮球场。 这是陪伴他们长大的地方，快两年没逛过，附近休闲设施又增加了很多。 好几个小屁孩滑滑梯，最末尾的小女孩被嫌弃，大家把她甩在后面。 “都别看着她，她一会儿又要哭！” 宋铮乐了，抓住为首最猖狂的小毛头，二话不说就给他脑袋敲了敲。 “为什么不喜欢带着她玩？” 被大人逮住，小男孩刚刚还神气十足的火焰立马歇火了。 “她跑不快，拖我们后腿。” 这帮瓜崽，等长大了有他们后悔的。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慢慢黑了，宋铮感觉困倦，掀起外套擦了擦眼角。 “就送到这儿吧，我打个车。” 陆禾眼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那句抱歉说了出来。 “你别往心里去，我妈妈她就是……” “我能往心里去什么，叔叔阿姨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傻子。” 宋铮笑意促狭，点了点手机界面。 “我车来了。” “嗯。” 陆禾阳目送宋铮上车，等到白车陷入霓虹车流，才转身回去。 - “师傅，手机尾号0852。” 宋铮打开车门坐进去，找到安全带系好。 “好嘞小伙子。” “不得不说，这京州鬼天气真他妈冷。” 司机操纵方向盘重新上路，一阵妖风扑过来，他没忍住抱怨了一声。 宋铮坐稳回了声是，麻溜把冲锋衣外套拉篮拉到最上面。 “师傅跑车多穿点啊，最近气温不稳定得很。” “小伙子看着年轻，高中生吧？” 宋铮嘴甜，碰到谁的话都能接几句。 两个人从学校聊到司机家不学无术的孩子，快到公寓那段路才停下。 车流穿梭，两旁银杏倒退飞快，宋铮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刚下车关上车门，放在左边口袋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两下。 宋铮呼了口气，点开手机看，是杨帆的消息。 【杨帆】：怎么样？ 看到照片，宋铮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下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指尖敲着屏幕。 【宋铮】：你怎么有明允照片？ 手机对面的‘正在输入中’一直忙个不停，到最后杨帆可能也是不好意思了。 【杨帆】：上次拍照时候我偷偷传我手机上了，你别告诉她啊，我就是觉得拍得好。 【杨帆】：真别告诉她，我就是偷偷欣赏。 …… 宋铮回了个冷笑的表情包，直到对面没有回复了，又点开照片瞥了两眼。 提了明允的名字他才注意到，最近忙着准备校运会的事情，她也有两天没来找自己补习物理了。 宋铮也不知道出何心理，回到家的第一秒不是洗澡或者躺沙发，反而把物理练习册打开。 他随便翻了个比较难的题目，手机怼上去拍了一张，然后点开明允的聊天界面，直接点击原图发送过去。 【宋铮】：这道题可以做做，预计这次月考会有相似类型的题目。 收到消息时，明允正被陈思远强迫着用面膜。 她从来没用过，脸上忽然覆了一张异物，而且黏黏腻腻的，难免觉得有点别扭。 “我知道你天生丽质，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咱们都得好好保养。” 陈思远躺在明允床上打囤，忽然听到枕头下面颤了两下，她废老大劲儿摸出明允的小灵通递过去。 “小允，你有消息。” “嗯？” 这么晚了估计李薇荣也睡了，她一下子想不到谁还会给自己发消息。 明允愣愣地接过手机，直到看到了宋铮的名字。 “谁发的？” 陈思远好看地看过来，明允干脆把手机翻过去给她看。 “是宋铮，他给我推荐题目。” 刚刚才燃起的一点暧昧火焰全熄灭了，陈思远夸张瞪着眼睛，脸上就差把不可思议四个大字写上去。 “这都少男少女的没有一点青春悸动吗？” “小允，我真服了你们这群喜欢学习的。” 明允的消息回过来时宋铮刚好洗完澡，短袖架在少年身上，稍宽的衣领往一边歪斜。 他一只手撑着桌面，懒洋洋坐到沙发上去。 【明允】：谢谢，我把题做出来就拍照给你。 宋铮吹干头发回来，明允的照片刚好发过来，只是小灵通像素不怎么好，他得稍微拿近一些，才能理清解题步骤。 【明允】：怎么样？ 可能是注意到他检查的时间有些久，对面终于忍不住发消息来问，宋铮盯着三个字，莫名联想到对方一脸忐忑的模样。 心思发散，手指不自觉敲击屏幕。 【宋铮】：很好，你已经完全掌握了。 【宋铮】：不过第四个步骤可以删掉，看起来简洁一点。 明允按照他说的做，果然看起来清晰不少。 【明允】：谢谢。 寝室另外两个室友刚好从图书馆回来，破天荒看到明允敷面膜，惊奇叫了一声。 “你居然也敷面膜了诶，小允！” 她的小灵通压在校服口袋，手指下意识扣紧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发给宋铮的一堆狗屁不通的乱序数字。 【明允】：抱歉，不小心摁到了。 【宋铮】：没关系。 他还发了个表情包来，不过明允的手机太low，看不到是什么。 【明允】：你发了什么过来？ 【宋铮】：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铺天盖地的阴霾通过和她的聊天稍微纾解了些，宋铮刚准备发消息下线，两个大大的问号弹了过来。 【明允】：为什么要哭，不开心吗？ 他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久，寻常人看来不过是敷衍的表情包，居然被她误打误撞问出内心情绪，宋铮歪着头靠在沙发上，手指打着字。 【宋铮】：可以说是。 第12章 他吃醋了 第十二章 他吃醋了 宋铮等对方回消息，过了几分钟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开始有点不耐烦，准备起身洗漱之际，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 频频闪现的光映在宋铮下颌，他低头看过去，一连串图片应接不暇。 【明允】：图片1 【明允】：图片2 【明允】：图片3 【明允】：宋铮，这几个题麻烦再帮我看看呢？ 不是。 宋铮倒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好久，终于溃败地嗤了一声。 【宋铮】：明允，我现在在伤心，你让我做题？ 【明允】：这样不可以吗？ 回答得还蛮理直气壮。 宋铮喉头一滚…… 【明允】：多做点题，就没心思伤心了。 行，宋铮无奈闷哼了声，幻想她站在面前一板一眼的样子，唇角莫名奇妙向上勾了几分。 【宋铮】：OK，饶你。 - 校园生活一晃很快。 来到十一月中旬，天气稍稍有些回旋趋势，整个京州万里无云，晴空呈现瓦蓝色。 秃头校长站在主席台宣布运动会开始，话音刚落，整个一中像是掉入高温油锅，瞬间沸腾起来。 学校广播上的曲子放得愤慨激昂，陈思远啧啧摇头，把明允摁在一排唯一桌子上。 “加油小允，就靠你了！” 今天项目是男子五千米长跑，为了鼓舞士气，陈思远鼓励大家多写点加油稿。 能不能奏效不说，起码还能加点班级平均分。 可是她这个班长话语权不大，话音刚落，以徐嘉颜为首的一堆人就拿还有项目要参加的借口离开了。 其他人看有人走，全都找着由头溜了。 陈思远走投无路，只能把求助目光放在明允身上。 “好。” 明允合上课本，她正好做完试卷需要放松。 陈思远要去给运动员准备葡萄糖水，手机留给明允摘抄。 太阳晒得人有些倦怠，明允还是第一次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把句子一字一字摘抄上纸条。 她刚写完两几张，就听到隔壁班很夸张的起哄声。 “给我啊！” 人群之中有人站起来，明允扭头看过去，是杨帆。 他居然脸红了。 她歪着脑袋又好奇看了一会儿，好像是一张照片的原因，被几个男生传来传去，故意不想还给他。 明允还听到他们对话，其中有一个她有印象，之前找宋铮的时候也看到过他。 明允看到那个男生双手抱胸，笑得很贱： “我说得对吧，哥们老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儿，” “就说嘛，你丫的还不承认！” 之后他和他身后几个男生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几个笑得歪来倒去。 更有甚至还往自己这边看，明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对上其中一人的目光，直到确定他们讨论的真是自己，才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眼。 湖面被风刮过，带来一大片波澜…… “就是她。” “对对对，就是她……” 背后的议论声越来越不收敛，明允捏着笔尖，脊背绷得直直的。 她讨厌背后议论，尤其在这种场景，总会让她联系到初三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那一群咄咄逼人的小团体，不会在老师面前表露出来的微妙恶意，只要明允被点起来发言的时候，周围就会响起一圈偷笑声，或者故意发出让她能听到又听不清的声音。 明允最害怕体育课，因为必须有组合作业，老师每次要求两两组队的时候，明允会规矩站在最角落，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一个人选她。 往往是到老师都看不下去了，然后勉强帮助她完成，然后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抚她： “你要学会和人打交道，得变得活泼开朗些。” “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思绪被一道清亮男声拉回。 宋铮恹恹打量几个少年，他在这群男生里面说话有分量，大家都服他。 少年脸色不是很好，几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宋铮一直冷眼盯着，等他们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才弯腰把照片捡起来。 照片里少女脸颊多了好几个鞋印，宋铮叠着校服外套擦干净，趁陆禾阳没看过来，直接拍在杨帆胸膛上。 “东西收好。” “怎么了？” 陆禾阳刚陪宋铮去小卖部，他稍走得慢些，回来就看到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宋铮不想提，丢了包零食过去。 “没什么。” 小插曲很快结束，13班安静不到五分钟又继续恢复打闹。 陆禾阳回到12班时，明允还趴在桌子上誊抄什么，只是那蜷缩的方式有些奇怪，脸色也不好。 他坐过去，递了一瓶奶茶给她。 “谢谢。” “怎么了，心情不好？”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明意恢复了些意志，努力扯出个牵强的笑。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有点难写。” “嗯。” 陆禾阳一眼猜出她答非所问，他没追究，只是淡淡点头。 明允察觉身边掠过一道风，扭头看去，少年已经拿着书包坐到旁边。 “还有多少张，我陪你一起写。” “大概三十张吧。” 她粗略的数了一下，想起来陈思远交代的，得到五十张才能加班级量化分。 陆禾阳了然，从书包里找出两只笔，摁出笔尖。 “我帮你再叫个人。” “阿铮！” 明允没说话，听到13班那边有人答应了声。 “什么啊？” “过来一下。” 明允潜意识觉得今天身体很不对劲，但现下又来了第三人，也只能继续硬扛着。 听到召唤宋铮就过来了，他走得大步流星。 纤长身子靠着桌站得有些随意，宋铮低头就能看到明允娟秀的字迹，他活动了一下手腕。 “干什么？” 程禾阳朝明允使眼色，对方懵懵点头，直接数了十张纸条递给宋铮。 “这个给你。” 宋铮刚来喜提大礼包，促狭笑了一声。 “干嘛？”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明允刚要解释，半道被陆禾阳抢了话。 “我看你玩游戏无聊，来帮我们写点加油稿。” “大哥没搞错吧，我一个13班的来帮你们12班写？” “那我，” 明允忽然对上宋铮澄澈的眼睛，卡壳了一下。 “以后你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帮忙。” “那还差不多，” 宋铮勾着唇，不知从哪儿掏了根凳子，就坐明允对面写。三个人都是能全神贯注的那种，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笔尖‘刷刷’声。 明允偶尔会不自觉看一眼，宋铮喜欢连笔，洋洋洒洒，写得也快。 原本预计两个小时完成的加油稿半个小时收工，程禾阳这边帮着明允整理，宋铮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 “谢谢你们。” “谢什么谢，快12点了，一会儿一起吃饭吧。” 明允没说话，她旁边的程禾阳说了声行。 “要不你们先去，我这边还得去播音站交加油稿。” “去食堂就能路过，没事。” 明允看向宋铮，他挑了下眉。 “明允，耽误不了多久。” 两人的目光撞上又分开，明允无奈点了点头。 主要是担心自己身体不行…… 播音站就在主席台下面，明允透过窗口把加油稿都递过去，短发女生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跟着的宋铮程禾阳。 “同，同学确定是五十张对吧。” “对的。” 明允点头，交代完提脚刚准备走，腰肢忽然被缠上一件校服外套。 清晰的触觉让她下意识僵硬，明允扭过头，黝黑瞳孔映着陆禾阳的脸。 “怎么了吗？” 程禾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指了下她的裤子，明允低头望过去，耳廓瞬间泛起薄红。 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就感觉奇奇怪怪的。 “不好意思，校服我回去洗干净就还给你。” 程禾阳微微偏头，“不着急。” 宋铮一直站在第三视角，他其实也看到了，只是脱校服的动作比程禾阳慢了一步。 少年指尖下意识搭在拉链上，看到这个场面，默默收回了手。 “要不我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得回去一下。” 小女孩的事情确实复杂，但中午不吃饭可能受不住，程禾阳还想问问需不需要他外带食物，肩膀忽然被往下一压，宋铮的手臂搭了上来。 “回去吧，一会儿我们让你们班女同学帮你带吃的来。” 一中宿舍不允许用餐，是刚入校就明令禁止的红线，但女同学们中午需要洗头，会悄悄把餐饭藏在书包里带回去。 明允对上宋铮，唇瓣张了又合： “真的不用了，我宿舍还剩了面包。” “行吧。” 宋铮耸肩，扭头却对上程禾阳的视线。 两人对视之间过渡着莫名其妙的火花，宋铮往后仰，嬉皮笑脸扯了下唇。 “怎么，才发现我帅？” “算是吧。” 陆禾阳收回别扭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两人关系突飞猛进。 “那我走了，对了陆禾阳，如果一会儿思远来问你，就说她手机被我拿回宿舍了。” 明允惨白着脸交代。 “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他们交流时靠得很近，女孩的衣角偶尔会擦到少年的手臂。 宋铮歪头不小心看到，突然觉得碍眼，干脆低头选择不看。 他开了把游戏，但手机里那条贪吃蛇却像跟他作对一样，胡乱去左右乱撞。 最后血淋淋的结束跳到屏幕上，宋铮嗤了一声，摁灭手机丢进口袋。 “聊完了吗？” “啊？” 他垂着眼皮，睫毛盖住眼睑： “走了，陆禾阳。” 第13章 明允，下来拿药 每次来月经，对明允就是酷刑。 她因为身体原因，这种事情不像别的女生规律。有时候三个月来一次，甚至半年来一次。 但无论什么时候来临，肚子难受程度还是一样。实在受不住了，她只能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身子蜷缩才能稍微缓解些。 明允的多囊是从青春期查出来的，这个情况说严重也不严重，但长期不注重会危害到身体。 为了治疗，初中每到周末，爸爸妈妈就会带着她辗转各地多家医院。 两个家长对此提心吊胆，于是在他们轮番监督下，明允开始大包小包喝药。 刚开始中医，后面实在没效果又是尝试西医。药物激素加上青春期催化，明允仅仅两年就胖成了球，因为身体虚湿气重，脸上还催出了好多痘痘。 …… 不过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频繁想起之前的事情？ 明允翻了个身，这个姿势好像能缓解一点。 等困意慢慢席卷，她放松身体，眼皮沉重垂下来…… 马上就要睡着，肚子这时候又绞了一下。 这好比刀子插进去再抽出，一激烈直接把困意吓退回去。 明允抿着唇，蜷缩得更厉害。 小姨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因为校运会学校允许带手机，她这几天都没怎么藏。 明允听到对面电流声，把手机贴在耳边。 “小姨？” “小允啊，小姨没打扰你吧。我是听你说十月底要举办校运会，想着不影响你学习，小姨才给你打过来的。” 李薇荣在家谨小慎微惯了，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带着股讨好感。 明允听得鼻尖一酸，心里面不是滋味。 “没有的，一会儿我把课程表发给你吧，校运会结束后学校就不允许拿手机了，我不能光明正大打电话，但是可以给你发消息。” “没事不影响的，你想我就给我发消息，我都会回的。” 电话那头又问了问明允的学习情况，还有周围同学好不好相处，明允都一一耐心回答着。 “小允，上次在廖医生那儿开的中药记得一直喝，你那边还有没有，没有我再去开点给你寄来。” 淡淡的暖意从胸腔蔓延，明允闷闷说了句不用。 宋薇荣都知道，明允就是怕麻烦自己。 她想给自己省钱，生怕在她身上花多了被陈浩说闲话，女人沉默好久，再开口嗓音已经带了哭腔。 “小允，小姨对不起你。” “哪有……” “小姨，是我对不起你，” 明允垂着眼睫，阴影盖在脸上，就像她这寄人篱下的人生。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是她拖累了李薇荣。 两个人很少聊这么多，可能是今天不舒服，难得一次没有绷着学习。 李薇荣在电话那头担心她，明允小声说了句没事，肚子却坠得越来越过分。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身体，你弟弟差不多要放学了，我得去接他了。” “小允，你只是个小姑娘，很多时候不用这么要强的，有不开心的别一个人闷着，都跟小姨讲好不好？” 明允捏着手机，直到手指都开始冰凉才嗯了一声。 “好，你路上小心点。” 李薇荣挂了电话，明允呼了口气，把脸埋在被子里。 翻来覆去的折磨再次袭来，她忽然点开手机，却再也不想闷头忍受了。 她其实很疼，疼得要死。 李薇荣的这句话就像是给濒临死亡的鱼抛出的水，让她稍微能有些喘息机会。 【明允】：小姨对不起，刚刚电话中瞒了你。我肚子还是会很痛，廖医生的药好像没什么作用，对不起。 - 区别宿安静冷清，操场上如现在可谓是热火朝天。 广播里通知今日男子长跑冠军，名字刚出来，底下立马欢呼一片。 “不是我靠，长跑都结束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老子屁股都麻了……” “轻点声，一会儿王明看到咱们都得死。” 这手机都快没电了，陈鸣哼哼，整个人坐下来就跟有火烧一样，一会儿起身挠挠屁股，一会儿接着上厕所的借口溜达两圈。 “还是我们班主任太奇葩了，你看看除了咱们班，有谁强制要求必须坐在位置上看完全程的！” 他早就想回宿舍躺着，偏偏这王老头搞些事儿。 “老子服了，非得为了那点班级量化分折磨我们。” “帆，你想不想回去，要不咱俩先走吧。” 这种关键时间，做点坏事儿就必须得拉几个垫背的。 陈鸣撞了下玩游戏的杨帆，看他绷着脸没搭理自己，整个人忽然一愣。 “不是！你不会还在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吧？” 说得像是很小的事情一样…… 杨帆瞪了他一眼，开麦喷了对方辅助一句傻逼。 其实这句骂的是谁，陈鸣心里有数，他尴尬搓了搓手，心想这还真被自己闹大了： “帆哥，别生气嘛，以后我不逗你了行不？以后你女神就是我女神，我再也不调侃了行不？” “滚。” “帆……” “滚。” 广播掺杂着此起彼伏加油声是睡觉调味剂，两个少年还拌嘴着，忽然旁边坐起来个人。 宋铮这午觉睡得极不踏实，揭开脸上的校服外套，整个人睡眼惺忪的。 “什么时间了？” “下午三点。” 杨帆还以为是他们声音太大，借机又瞪了陈鸣一眼。 两人见宋铮满脸戾气，回想他今天就没个人好脸色，杨帆咂嘴：“今儿又怎么了，跟人欠你钱一样的？” 宋铮随便抓了把头发，去裤兜摸手机。 “没啥。” 嘴上说着没啥，浑身气压恨不得给人冰冻。 杨帆啧了声，游戏绝杀都差点没放出来。 “你孙子今儿到底怎么了，自从吃完午饭回来就这死样子，怎么，喜欢的人被抢了？” 宋铮没回他，恹着脸看着几十条消息。 大部分是徐嘉颜发的，刚她又他们班来找他，被宋铮赶了回去。 他垂着眼，兴致缺缺删除这些信息。 宋铮散漫眯着眼，太阳光照射下屏幕看不太清楚，他手捂着，注意到一个名字。 等再次将目光放到消息上，整个人却卡壳了。 “啥呀？” 陈鸣凑过来： “小姨，我……” “宋铮，你什么癖好，还给人当小姨呢？” 宋铮眼疾手快拿开手机，放到校服口袋里，陈鸣的嘴卡在半道。 杨帆也抬头看过来，眼神晦涩： “干啥，你还真有秘密？” “发错了。” 宋铮摁摁太阳穴，轻轻朝他手机瞥了一眼： “你被偷塔了。” “啥？” 杨帆叫了一声，引得前排的王鸣眼刀一横，他马上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安静坐回去。 “妈的，我是真服！” 宋铮眼里带着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机屏幕。忽然他站起身，把东西揣裤兜里。 “老师，” 宋铮麻溜溜到的第一排，王明看到是他，明显顿了顿： “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感冒了，能不能回宿舍休息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假模假样吸了吸鼻子。 在一中，学习好和学习差的人，得到的态度差距也是非常明显。 王明不苟言笑的脸色破天荒出现了一丝关心神色：“实在难受可以请假回家。” “没事儿老师，” 宋铮嘴巴翘起，两颗小虎牙冒出头。 “我能搞定。” - 明允是疼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四点。 这场短暂的睡眠并没有让她缓解，清醒之后，反而怅然若失。 她撑着身子慢吞吞下床，刚打水洗干净脸爬回去，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明允缩回被子里，还没来得及看联系人就点了接通。 “明允。” 清亮的声线划过耳膜，明允下意识抓紧被角，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双方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明允犹豫着嗯了一声： “宋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我刚刚找陈思远打听的，你们班今天比赛项目好像很多，我看他们都没时间坐回位置上。” 明允眨眨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天花板上白色墙面。 “思远说我们班去年因为参赛项目少被批评了，所以今年才被迫积极。” “喔。”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抱着手机沉默，宋铮喉头一吞： “明允，你肚子还难受吗？” “嗯？” 没由来的问句，打破明允的僵硬。 她咬着唇，脑子里的线条像是被短暂接触起来，明允猛地坐起身，摁着手机翻找刚才的聊天，终于后知后觉发错了消息。 明明应该发给小姨的消息，莫名其妙发错了人。 “抱歉，我发错了。” “我准备发给我小姨的……” 对面好像不介意，清爽笑了几声，听筒里夹杂着簌簌风声，明允忽然不知道还能解释什么。 “对不起。” 明允翻了个身，胸膛被烧得火辣，总觉得有些奇怪。 “没关系，我也总是会迷迷糊糊发错人，你可以把你小姨置顶，以后就不会发错了。” 明允跟着他说的操作，没找到置顶的选项。 “可能是我手机太旧了，没有置顶功能。” 她手指下意识一蜷，越说越感觉自己又是在找借口。 “我以后会注意。” “注意什么，我又没介意。” 听筒那边忽然响起一连串窸窸窣窣的铁门敲击声，宋铮的声音很低 ，听着漫不经心，却又带着磁沉的吸引力： “明允，下来拿药。” 第14章 所以你只是想推开我 今天的风特别大，特别是女寝门口那两排银杏，经过一个秋，眼下孤零零的只剩下枝干。 明允套了个白色毛绒外套在校服外面，她下楼很快，刚迈出宿舍大门就看到门口的人。 没人清扫的银杏叶铺得很厚，在阳光下却是天然的打光板，照得对方头发丝都在发光。 宋铮就这样靠着墙，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子，眼睛垂着看手机。 他游戏瘾好像特别大，就连这个时候也能腾出一只手捣鼓。 明允靠近去，脚一重一浅踩着银杏叶，想去看他手里的游戏： “宋铮？” “嗯？” 他猝不及防抬头，明允踮脚没收稳，额头撞到对方下巴上。 毛茸茸的发丝擦过肌肤，像挠着痒痒肉的羽毛，稍纵即逝的，但又在心里带出反应…… “抱歉。” 宋铮歪头说了声没事儿，嘴角挑起： “想玩吗？” 他视线落在少女有些凌乱的头发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额前几根碎发挡住眼睛，粘在脸蛋上，很像最近班里面女同学故意营造出来的氛围感。 不过明允一定不知道这个东西，毕竟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看着她的眼睛，宋铮理所当然晃了晃手机。 “想玩我可以教你，其实很简单。” “不用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唇角倔强抿着，水润眼眸就差把‘早点结束’几个字写脸上去，宋铮看得好笑，故意提起口袋的药包： “好吧，校医说吃了药可以埋在被窝里睡一觉。” “好。” 他买了很多，鼓鼓囊囊一大袋子。 明允从他手中接过来，还没抓住袋子，又被那边收了回去。 “对了，” 平静的湖面忽然被投掷了石头，晃荡起很大涟漪。 明允磨蹭了一秒，装作镇定地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儿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不过和她搭话真难，宋铮在心里头嘲笑自己像个愣头青： “校运会结束后就是期中考试了，你有准备吗？” 他挑起的话题让对方很感兴趣，果然话音刚落，明允嗯了声。 “应该，可以吧。” “不过还是多亏了你给我补习物理，谢谢你宋铮。” 眼前突然盖了一片阴影，明允往后退两步，宋铮波光粼粼的眼睛已经看过来： “就口头啊，没什么实际行动？” 实际行动？ 明允茫然眨眼。 她抬头盯着人，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快要透明，清晰得看见皮肤纹理： 宋铮偏开头，垂在裤缝的手指不由自主蜷了一下， “那我到时候请你吃饭可以吗？” “好啊，” 宋铮接话接得很快，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再递过去的时候唇角小弧度弯了起来： “戒骄戒躁啊明允同学，虽然我和你不在一个班，但也会时刻关注你的。” 明允呼吸慢了一拍。 盯着她认认真真的模样，宋铮后知后觉到什么：“我说成绩。” “好。” 当然最好只是成绩。 明允把满袋子的药抱在怀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在意识到宋铮是个很好的人的时候，面对这场单纯利用的骗局，她开始有些惶惶不安。 她大概数了一下，一共有七盒药，还有一袋暖宝宝。 心里头一股暖流慢慢沁润着，明允看向他： “谢谢你宋铮，多少钱？” “这没几个钱。” “不行，” 她执拗拉着他：“我必须给你的。”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不是谢谢就是和我拉开关系？” 立领校服磨着宋铮的下颌，他有些烦躁扯开，突然问出困惑了自己好几天的问题：“明允，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不想搭理我？” “没有。” - “颜颜，那不是宋铮和咱们班的明允吗？” “他们俩怎么会在女生宿舍门口？” 几个女生去小卖部买了零食顺便准备回宿舍躺会儿，却让她们撞到抓马的一幕。 这可是宋铮，徐嘉颜的青梅竹马！他怎么和明允站一起？要知道在学校，两个关系都已经被大家默认了，不过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这明允什么意思！” 余年年察觉到好友瞬间降低的气压，立马抱怨了几句，她还想追出去，却被旁边抓住了手腕。 “没事的年年，大家都是朋友啦，而且我跟你们讲一个秘密哦。” 徐嘉颜捂着嘴，即便内心火焰已经快把自己烤焦，还是强忍着微笑： “阿禾其实喜欢明允，宋铮又是阿禾好兄弟，两个人有接触也不意外的。”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 “颜颜你人就是太大方了，你看明允那个小绿茶样，看着就讨人烦。” “就是啊，平时装作学习认真的样子给谁看，背地还不是和男生拉拉扯扯。” 姐妹团七嘴八舌替她不鸣，徐嘉颜显然无比受用。 她把刚刚买的巧克力全部分给身后的人： “都是同学嘛，大家理解一下。” 徐嘉颜打开随身携带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顺手递给余年年： “年年，你们在旁边等我一会儿，我去找阿铮打个招呼。” “哎哟知道了。” 几个人在她面前打趣：“快去找你家阿铮吧，需不需要我们回避啊？” 徐嘉颜咬着唇，一脸害羞的样子。 “什么呀，你们都别打趣了。” 徐嘉颜在她们面前温温柔柔，转过身脸瞬间耷拉下来。 明允这个贱人！她不是早就警告她了吗，为什么还不听话！ 有了陆禾阳还不够，居然还想来和她抢宋铮！ 她脚步迈得很大，这次再也不顾忌什么淑女气质，披散的小卷发随着身体起伏一抖一抖的。 她看到两个人在拉扯什么，宋铮拉着明允的手腕，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那眼神却不是嫌弃。和宋铮认识这么久，他就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表露过……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让阿铮担心。 一想到他们之间进步的关系，徐嘉颜咬着牙，恨不得把明允当场撕碎。 - 此刻，或许是宋铮不小心点破了些什么，两人面对面有些沉默。 风吹起明允脸颊的碎发，她忽然觉得对方是个很恐怖的人。 他对自己的情绪了解太过细致入微，甚至让明允觉得他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明允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刚要说话，耳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铮，我刚刚看着就觉得是你，你怎么在女寝门口呀？” 是徐嘉颜，明允抱着药，身体稍微有些僵硬。 眼下的场景不适合两个人继续纠缠，明允眼看徐佳颜越来越近，打算溜走： “就这样吧。” 她尴尬笑了一声： “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宋铮。” 明允下意识甩开手，挣脱的瞬间，宋铮好像察觉到什么，抬眼朝她看过来。 平衡岌岌可危，属于她的处心积虑，就像是被美味巧克力包裹着的变质过期饼干碎，即将暴露。 明允没有别的选择，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往后退了几步。 “阿铮，刚刚阿姨给你发消息没，她一会儿来校门口接我们吃饭。” 徐嘉颜说着靠过去，刚向前一步，宋铮已经不着痕迹往旁边移了一些。 眼下计划落空，徐嘉颜表情有些僵硬，笑容也极不自然，她眼睛快速眨着，很快目光放回还没来得及离开明允身上： “原来是你啊明允，我刚刚还说阿铮在和谁聊天呢？” “你怎么看到我来了就要走啊，是不是在和阿铮说些我不能听的悄悄话呀？” 一阵大风掠过，银杏四处纷飞。 徐嘉颜很会表达，总是能在漫不经心中试探到她想要的消息。 明允知道她在演，皮笑肉不笑地盯回去。 “你误会了，宋铮只是替别人给我送药。” 很拙劣的借口，但她知道徐嘉颜最在意什么，只能从这方面打消她的顾虑。 替？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在替别人？ 宋铮好笑歪头，视线却放在明允半张模糊的侧脸上。 这感觉很糟糕，像是被人嫌弃了。 “是这样吗阿铮？” 徐嘉颜转头求证，眼睛亮闪闪的。他的目光却全在别的人身上，徐嘉颜跟着视线看过去，不满意跺脚。 “阿铮！” “是吧。” 他不小心咬到颊肉，不耐烦地用舌头顶了顶。 “徐嘉颜，你也没必要这样。” 脑袋嗡了一声，明允还在发愣，眼上盖来阴影，原来是宋铮挡在自己面前。 徐嘉颜被问得稀里糊涂： “什，什么？” 她频繁眨着眼睛：“阿铮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宋铮笑得冷，或许也带着被人嫌弃的不爽，所以语气很不好： “自从知道和我在同一个高中开始，你就比任何人都紧张我身边的女同学。” “徐嘉颜，你不是我的任何人。” 那目光像是寒冷的冰，砸在身上无处遁形，徐嘉颜刚开始还能勉强维持面部肌肉走势，直到最后句落下，她呼吸滞了一瞬。 “阿铮，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说解释！” 宋铮没说话，转身往后退几步，明允清楚察觉到他的视线，此刻正毫不隐藏地看着自己。 “所以这几天突然冷淡，其实是不想和我有任何关系？” 明允闷着声，对上他撇过来的目光，嗓子却像被堵住一样，一声也发不出来。 场面沉默了好久。 耳根忽然压来一声沉沉地低嗤： “那我知道了。” 明允僵在原地，接着被他撞得后退了一步，再去看时，人已经走远了。 徐嘉颜也被吓得面色惨白，她在去追人前不忘瞪了明允一眼： “明允，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宋铮！” 两人背影越来越远，明允站好几分钟，终于慢吞吞地坐到花坛旁。 抱着的塑料袋被风撕扯，明允难受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东西在心里发酵。 原来自己，还是有点良心…… 第15章 友谊变质？ 一场雨水过后，京州气温骤降。 为期三天的校运会圆满落幕，12班在陈思远这个班长的带领下拿了两个团队奖。 接过新送来的锦旗，陈思远笑得灿烂。 无论如何，反正不用被老杨叨叨了。 回头一瞧，她家小允还在做练习册呢。 明允做题时候会很认真，全神贯注盯着课本，看着就让人心软软的。 她爽快靠过去，手臂压在明允肩膀上： “小允，我就好奇了，你到底从哪儿找这么多题给自己做？” “但明天就要期中考了。” 这倒也是，陈思远砸砸嘴，叫明允起身帮忙抬一下桌子。 一中大型考试规矩，考前每个班负责布置相应班级的考场，前后黑板报能看到字的需要用纸粘贴，多余的桌椅也要搬出教室，只留三十张考桌在教室。 “小允我俩一人抬着一边哈。” “好。” 明允收起课本，放在陈思远整理好的一摞书上面，对方负责前面开路，她在后面稳住桌面。 刚到门口，几个打闹的男生挤进来。 “让让啊哥们！” 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明允稍微往边靠，忽然被一推…… “你们要死是不是？” 陈思远破口大骂，“没看到我们在搬桌子吗，赶着投胎啊非要往这边挤？” 她骂人不带重复，明允看到他们哑口无言又憋屈的样子，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她看得专心，全然没注意到右后方人绕过来的身影。 “明允，我来帮你。” 手上的重量忽然一轻，明允扭头看过去，居然是陆禾阳。 “你怎么来了？” 陈思远闻声也瞥到这边，还剩半句骂人话硬生生吞肚子里。 “学神！” 她眼睛发着光，可惜对方好像不领情，压根没朝这边看。 陆禾阳睫毛很长，盖住眼帘，黑眸印着的全是明允的脸。 “我的桌子搬出去了，正好没事。” 他让陈思远也让开，手掌握桌子两侧，轻轻松松抱起来。 陈思远满心满眼全在少年背影上，拉着明允的手激动地摇： “小允，你别看他清清瘦瘦的，其实劲儿可大……” “知道。” 明允难得活跃一些，放低声音靠在她耳边： “思远，你的眼光一向好。” 少女心思被绵密鼓钟敲醒，陈思远哎哟一声，耳廓应声而红。 “好啊明允，你调侃我！” 青春期的大男孩，体力精神气儿都是一流，不一会儿就把她们甩在后面。 陈思远一边想和陆禾阳多说几句话，一边又害怕心思太明显，所以拉着明允和她一起去走廊。 课桌虽然被陆禾阳搬到了外面，但是走廊不够宽，还需要把它们重起来。 只是这边已经有其他桌子重叠了，一个人力气完全不够。 “我来帮你吧。” 陈思远正愁找不到和他接触的机会，她小心翼翼朝明允使眼色：“小允你帮忙拿一下课桌上的书，我和陆学神一起抬上去。” “喔，好。” 明允接得快，两个女生的书叠起来很高一摞，抬得原本就吃力。 视野混乱时，隔壁班一群少年打打闹闹地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 她有听到中气十足笑骂： “孙子，你他妈别跑啊！” “敢不敢赌啊，哥们这次一定考得比你好。” “切，我还怕你啊陈鸣，你个垃圾……” 一层楼四个班级屈指可数，何况这些声音还这么熟悉，明允想到某个名字，心颤了一下，她马上低着头，妄想用书籍挡住自己的脸。 可惜杨帆眼尖，不仅一眼认出她，还叫她： “明允，你也在啊？” 听到名字，站人群中心的宋铮慢了一拍，他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偏头看过去。 明允这会儿看着前方，其实余光早在宋铮身上。 意识到他看了过来，明允浑身别扭。 自上次宿舍的事情发生后，两人好几天没有联系过。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明允的自知之明…… 她手指抓着书，假装镇定地点头，“杨帆，你们班收拾好了吗？” “早收拾好了，我们打算去看一下考场。” “对了明允，你的考场就在我们班，刚刚还是宋铮帮你粘贴的姓名条，第一排第三桌，你可得记住。” “行，谢谢你们。” 明允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搁浅在岸上的鱼，呼吸困难，行动僵硬。 要是她能像徐嘉颜一样没皮没脸就好了，起码不用遭受道德的谴责。 明允扭头看了一眼，感觉杨帆还想搭话，立马先一步转过身体，她把手中的书靠着墙，想用它稍微借点力。 可惜这个出发点是好，却忽略了墙面的潮湿程度。 一摞书开始一本动摇，剩下全掉在地上。 “啪——” 二十几本书洒在地上，动静很大，引得周围都看了过来。 “没事吧明允！” 陆禾阳和陈思远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后者还没站稳，眼睁睁看着对方放弃了桌角，留着陈思远愣在原地。 “诶，陆禾阳！你这儿还没开始抬上去呢！” 无论叫多大声，对方压根没回头。 他有这么着急吗，陈思远狐疑盯着，忽然眸光一闪，某种可能性在心头慢慢冒出头…… 明允搞砸了事，马上蹲下身去捡，她现在只庆幸校服立领拉得够高，才能挡住自己已经发烫的脸颊。 “没事儿吧？” 杨帆拉着几个人过来帮忙，其中宋铮也在里面。 “真没事儿的，我一个人可以。” 明允捡得很快，带着窘迫的慌乱感。 宋铮一直看着，却全程都没说话，他起身走到明允面前蹲下，捡起一本物理递过去。 时间短暂地停滞下来，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对于心虚的人或者更像是凌迟。 因为知道是他，明允更不敢抬眼去看，她说了声谢谢，胡乱抓着书想收回来。 宋铮却不放手，两个人僵持在原地，互相拉扯。明允见他一直不说话，干脆就想放弃了。 “你们在干什么？” 好在陆禾阳过来打破了僵局，他视线放在宋铮手上的物理课本，沉默了一秒，从他手里拿过来，放在明允手上。 “没事儿吧明允？” 宋铮全程没说话，手插回裤兜，慢慢退回靠在墙面站着。 本来弄了这么大的乱子已经让她过意不去，明允不想再麻烦别人： “我真没事，你快去帮思远吧，她一个人不行的。” “我知道。” 陆禾阳抿着唇，拍了拍宋铮的胳膊。 “你在几考场？” “一。” 宋铮歪着头，校服敞开着： “你呢？” “三。” 他们挡在自己面前聊考场的事情，明允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只是妄图靠沉默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手上重量突然骤减，陆禾阳又替她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明允呢，你在几考场？” 对方澄澈的眼睛看过来，明允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十三。” 她又看了眼不远处还在辛苦堆放桌子的陈思远，干脆一咬牙，把书全丢给了陆禾阳。 “那你们聊，我去帮思远。” 因为明天是期中考，下午收拾完考场就没什么别的事儿了。 明允陪着陈思远去食堂吃饭，对方却不是很有食欲的样子。 注意到从教学楼下来她就不太说些话，明允有点担心。 “你怎么了思远？是不是不舒服？” 她看她状态不佳，趁着排队人不多，伸手想去探探她是不是发烧了。 手指刚靠近，陈思远却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往后躲开。 明允的动作僵在原地，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思远？” “没事，我就是刚刚有点累。” 陈思远不敢正眼看她，微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打转。 “小允，咱们吃完快回宿舍休息吧，今天真的好累。” 不再是往日依赖或者撒娇的语气，明允慢慢转回正身，眼睛干涩盯着前方排行的队伍。 “好。” 两人回宿舍这一路也是沉默无言，另外两个女生去了图书馆，现在就剩下明允和陈思远两个人。 要是以往陈思远肯定暗暗开心没人打扰她们的悄悄话时间，可今天却反常地一言不发。 明允脱下校服外套，去卫生间拿了热水瓶，顺手把对方的也带上。 她扭头看着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女孩：“思远，我先去一楼打热水了。” “好。” 等注意到明允手里也拿着自己的热水瓶，陈思远忽然坐起来： “小允，以后你不用经常帮我打水了。” 两人的视线撞上，陈思远先一步移开，溃散投向鞋尖。 她手捏着被角，嘴唇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我只是觉得你会太累。” “好。” 明允把她的水壶放回卫生间，搓着手心，却怎么也捂热不了。 “那我去打热水了，你得快一点，不然被一楼的女生抢光了。” “嗯嗯。” 陈思远假装忙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的小允，你不用担心我。” 直到耳边传来关门声，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阵阵叮咚声，陈思远难受眨着眼睛，而后忽然像泄掉浑身力气一般倒在了床上。 第16章 明允，物理第一 一中的考试时间压得很紧。 早上数学下午语文，第二天就是英语和物化生三科联考。 考完的最后一天是周五，陈思远下午要回家，老师找了几个学生帮忙改试卷，其中不用回家的明允也在。 她来一中虽然还没多久，但老杨还挺喜欢她。 老一辈天天把努力踏实挂在嘴边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明允这种安静学习的小姑娘。 明允刚推门进来，办公室很热闹。 别的班也有人在，明允穿过人群一眼定位到一位烫着小卷发的女人身上，她之前去13班找宋铮的时候见到过，是13班的英语老师。 “明允来了，这儿坐下。” 老杨办公室在最里面格，明允需要穿过走廊过去。 她听见几个人都在说话，狭小的办公室很有人情味。 老杨先给她实示范改了一张试卷，其实也是跟着标准答案改，卷面干净多加一分，明允点头说懂了，他拿起了保温杯站在旁边看着她改。 差不多半个小时，老杨觉得她掌握了，就把口袋里那串钥匙掏出来： “这样明允，我把办公室钥匙给你，一会儿改完这堆试卷你就锁门回宿舍。” “改不完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回来继续改，你别忙到太晚，天黑前必须回宿舍。” 明允知道他今天是有急事，点头说知道了。 不一会儿，整个办公室除了13班英语老师和她留下改试卷的两个同学，其他都走了。 安静的办公室只能听到沙沙笔触声，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咳嗽。 “怎么回事啊这个宋铮，这英语不是瞎写吗？” 忽然听见某个熟悉名字，明允修改的手悬在空中…… 她悄悄用余光去瞟，听到13英语老师问其它两个帮忙修改试卷的同学： “宋铮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好，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完形填空都能做错？” “没有吧，不过他最近好像是没什么精神。”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脚踹了一下，明落在试卷上的墨水拉出很长一道。 几个人叽叽喳喳边讨论边工作，英语老师还掏出牛肉干给她们分享。明允专心放在试卷上，没想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扭头看过去，是13班一个女同学。 “这是英语老师让我拿给你的，孜然味的，挺好吃。” “谢谢。” 几个人又改了一会儿，最后只剩下明允还在战斗。 她渐渐发现修改试卷也不是个很简单的事儿，毕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答题这方面集思广益更是如此。 直到窗外的天色慢慢阴沉起来，狂风摇着树枝，明允这才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时间也不早了。 她稍微数了一下，还剩七八张没修改的。 但半途而废从来不是明允的风格，想着一会儿可能会下雨，她手上加快了动作。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哪怕明允用了最快速度，还是没赶过这场冬雨。 此刻她正站在教学楼门口，眼看大雨倾盆而下。 水珠溅到门口台阶上，明允稍微踮脚试了试，发现不太可能过去。 她的手机放在寝室，周五到这个点也没几个人了。 明允叹了一口气，默默往后退回两步蹲下去。 屋檐上的雨珠连成珠帘，模糊了视野，明允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一直在发呆。 “砰。” “砰砰。” 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透过走廊，直到在耳边越来越响的时候，明允才转头看过去。 宋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垂眸盯着她，喉结在暖光灯下滚动着弧度。 两人很安静对视，难得沉浸。 “没伞回去？” 他开口，嗓音低哑着，像是憋了好久。 躲了太多次，这次被人家完全抓包，明允仰着脸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细密的雨水敲击耳膜，好半天她才点点头。 “宋铮，” “记得还给我。” “什么？” 明允还想要继续问，手心里突然被强势塞了把伞。 她要递回去还他，可惜对方压根不给自己机会。 明允发着懵，直愣愣盯着少年掀起卫衣帽子闯入雨幕中…… 周末宿舍熄灯时间比较早，明允一回来就洗头洗澡，顺便把衣服也清洗了。 等她爬回床上打开手机，电闸刚好被拉上。 宿舍瞬间黑漆漆的一片，明允呼了口热气，缩在被子里回小姨的消息。 可能是李薇荣那边已经休息了，明允稍微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回复。 她退出消息界面，看着联系人。 明允的好友很少，算上上了高中加上的四个室友，不过也才三十个，其中还有陈浩李薇荣他们。 这次连往常一到家就会叽叽喳喳和自己发消息的陈思远也没主动，明允盯着她的粉企鹅看了好久，眼睛不自觉发酸。 她刚准备关机睡觉，左下角一个小企鹅跳了两下。 明允点开，是宋铮。 【宋铮】：伞记得下周一还我。 其实明允早就把那把黑伞擦拭得干干净净，她吸了吸鼻子，回过去一个好。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闪了很久，明允见他一直没发过来，干脆把手机放回了枕头下面。 - 两天周末一晃而过，周一到来，今天马上就要知道大家的成绩。 明允坐在位置上做笔记，整个早读吵吵嚷嚷的，无论陈思远再怎么强调纪律，还是有几个冒头的带头讨论分数。 “诶陆禾阳，物理倒数第二个多选题你是全选的吗？” 学生时代每个班的特性，考完势必要找班里面成绩好的对证，仿佛他就是权威。 果不其然，看到摇头，戴眼镜的男生整个人都蔫吧了。 明允听到陆禾阳说他没有选C，而后传来很大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啪——” “我就知道，我当时差点就把C排除在外了。” 眼镜同学一副懊悔的样子，明允抬头，被几个女同学簇拥着回来的徐嘉颜正好经过。 因为她一直打量明允，几乎抬头就撞上视线，后者轻蔑的嗤笑了声。 “明允同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学习呢？你可真‘认真’！” 自上次再女寝明面挑开矛盾后，徐嘉颜好像也不怎么在别人面前伪装对自己的恶意。 她把‘认真’两个字特意加重了音调，话音刚落，明允听到周围几个女孩子笑作一团。 “颜颜，你可别被骗了，某些人一天天装个学习认真的样子，其实心思都在勾引男同学身上呢！” “不信咱们一会儿瞧瞧成绩呗，装得学习认真，到时候又被你踩在脚下。” 她们的讨论声很小，但周围离得近的几桌都能听到。明允打量好多甚至都没说过话的女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可以对一个陌生人有着这么大的恶意。 “够了，现在还在上早读呢，都安静点。” 气氛僵硬之际，陈思远‘蹭’的一下站起来，几个女生莫名其妙被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什么意思啊陈思远？” “没什么意思，如果你们想让我告诉老杨，你们就继续站着。” 高中时代，老师就是学生的天敌。 果然搬出班主任，几个人瞬间没话。 明允看着陈思远瘦削的背影，偏头盯着地面，鼻尖猝然一酸。 她还以为思远，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 “干什么！我刚刚还在十一班门口就听见你们声音了!” 老杨腰带上那一串钥匙窸窸窣窣响动，正抱着一摞试卷推门进来。 冷空气一下子闯进来，明允看到他男人嫌弃皱起了眉头。 “靠窗的同学，赶紧把窗户打开，这一个教室什么味儿！” 他还没走到讲台，就把试卷分给离手最近的第一桌，让帮忙发下去。 教室安静下来，老杨这个人很难猜，考好考坏都不表现在脸上。 他又知道大家着急，故意让他们猜， 明允也把注意力放过去，看见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几口润嗓。 “知道你们在意什么，我就长话短说。” 前排有几个求着他别买关子直接投在多媒体上，老杨笑呵呵答应了一声。 “其实这次考得不错，尤其是某些同学，出乎我意料了。” 不知道为何，老杨虽在讲台站着，但总感觉那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明允抿了抿唇瓣，心脏小幅度跳动起来。 桌上的书页被风吹开几篇，明允拿手压下去。 一时间，整个教室五十几人都盯着讲台处。 “天啊！” 班级排名瞬间全跳出来，明允还没来得及回神，胳膊就被喜极而泣同桌戳了两下。 “明，明允，你班级总分第二名！物理全班第一！” 明允脑袋霎那白了一瞬，她再反应回来，隐约听到周围传来的抽气声。 “怎么可能，颜颜，你怎么可能到十二名去了？” “明允是第一，抄的吧？” 除了气急败坏，也有真正为她开心的。 陈思远扭头过来，兴奋抓住明允的手：“小允，你真厉害，你差一点就超过陆学神了！” 连陆禾阳也看过来：“明允，恭喜。” “怎么可能……” 全班眼下最难受的只有徐嘉颜了。 她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名字，前面耻辱的十二。 徐嘉颜咬牙盯着前面的人，漂亮的眼睛越来越冷。 贱人，明允这个贱人！ 宋铮被她抢了，成绩也被她压过一头。 她什么都想要！ 第17章 宣誓主权 整个教室七嘴八舌，老杨把保温杯放讲台上。 “都别看了，羡慕人家学习好，怎么不先想想人家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们以后啊，都朝明允看齐。” 就这样被点名，明允神经还紧绷着，同桌小心翼翼用笔敲了敲她的胳膊。 她两只眼睛冒着星星：“明允，你真的太厉害了，只是好可惜一会儿就要换位置了，我肯定不能跟你继续坐一起。” “没事，总会有机会的。” 期中考试后会根据成绩调一次位置，如果没她提醒，明允也差点忘了。 过了一开始宣布成绩的热头气，大家又开始懒洋洋起来。 墙壁摆钟指到11：50，下课铃拉响。老杨瞥了眼底下昏昏欲睡的萝卜头，大手一扬： “就这样吧，大家先去把下一节体育课上完，等中午休息完再回来搬桌子。” 他前脚刚走，大家后脚就站了起来。 几十个人同时起身难免碰到椅子，整个教室发出吱吱的尖锐摩擦声。 明允按照习惯先去接一瓶水，等走回位置上的时候。才发现周围都没有人了，只剩下徐嘉颜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看到是她，她浑身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 “你故意的吧？”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徐嘉颜恶狠狠的瞪着明允，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把人抽筋剥皮： “上次下课，你忽然转过头告诉我你以后不会这样，明允，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你一直别有目的是不是！”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很难和平日讨人喜欢的徐嘉颜联系起来，明允看得好笑。她低头抿了口水，淡定放好水杯。 “徐嘉颜，我物理超过你，只能说明你学得没我努力。” “自己不用功，怎么能怨别人呢？” - 过了校运会，气温下降，学生对体育课的热情度开始没有之前那么高涨。 明允插进队伍的时候，陈思远正站前面帮老师清点人数。 “到齐了。” 明允看到陈思远把点名簿递给老师，然后跑回队伍里。 “都到了吧？” 体育老师又重复问了一遍，他今天穿了一条红色运动裤，大红色线帽，看起来有些滑稽。 “是这样的同学们。” “最近天气越来越不好，趁着大家还能动，今天咱们需要把仰卧起做测了。” 最后两排有几个男生说好，女同学都没做好准备，只能翻白眼过去。 明允没什么意见，她跟在人群最后，陈思远只离她半只手的距离，但两个人现在都有点别扭，互相没搭话。 他们进了器材室才发现十三班的人也在，明允第一眼就看到对面一堆男生中高得冒头的少年。 宋铮今天戴着围巾，蓝色的，半张脸埋进去，五官被灯光照得有些模糊。 他应该是已经做完了活动在等人，没骨头一样靠在桌子前，手里抱着篮球。 “天啊，宋铮光是随随便便戴个围巾就跟韩国男模似的。” 明允听到她身后有几个女生在讨论。 “这围巾要是放我们班男生脖子上，我不敢想……” “哎呀你别说了，我听着都恶心。” 她们描述太有意思，明允不自觉想到这场面。 唇角刚有上扬的趋势，一眼撞到大家口中的风云人物，宋铮也在看她。 行了，这下彻底安静了…… “OK，既然十三班的同学测量完了，那咱们班同学上去排着。” 体育老师在背后大声招呼： “按照老规矩，男生数男生的，女生数女生的，大家做了几个报几个，实事求是。” 终于是搞完了！ 杨帆趴在地上哎哟一声：“真他妈费劲儿啊这玩意儿！” 他算是13班最后一批，坐起来穿好外套，要走时才发现宋铮整个人跟粘地上一样，一点扯不动。 “你干嘛，咱们都搞完了，去打篮球啊？” 陈鸣也趴在门口催宋铮：“少爷，去不去喽。” “看看。” 当事人翘着唇，慢慢悠悠吐出两个字。 瞧他优哉游哉的样子，杨帆心态爆炸了：“不是，仰卧起做有什么好看的啊？你今儿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儿？” “宋铮，你不会在12班有什么相好了吧？” “哪儿有什么相好，这不是徐嘉颜在12班吗？” 13班篮球小分队缺了宋铮就像抗日战队少了头儿，群龙无首。 正好12班美女多，陈鸣们凑到宋铮和杨帆身边，嘻嘻哈哈多嘴了句。 “瞧瞧人家徐大美女，看少爷的眼神就差把他吃了。” 此时他们口中的徐嘉颜现在就排女生最前面，那双被睫毛膏刷得滋溜大的电眼水盈盈的，盯着宋铮盯得委屈又可怜。 几个男生不知道又在背后说了什么，笑得歪来倒去。 “阿铮，你是真狠心啊，这么大个美女都没想法？” “滚。” 宋铮背过身，觉得无聊透顶。 角落里的调侃声偶尔溢出来几声，不过全都被明允抛之脑后。 她现在规矩排在陈思远身后，看着一排接着一排女生坐到垫子上，心里莫名有些忐忑起来。 12班女生是23人，多出一人。刚刚下意识数了一下，自己排在最后，又是唯一一个多余出来的，陈思远很可能是和上面一个女孩子一起。 哪怕自己再顿感，这几天的态度已经让明允有些明白。 思远好像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气什么，她不知道。 “来，最后一组。”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 陈思远果然和前面的女生一起了，明允僵硬站在原地。 四周喧嚣依旧，均匀数数声夹杂着沉重呼吸声。 好像自己又被放弃了，明允沉默了一秒，很有自知之明往后退。 “小允！” 那只撤退的手忽然上前抓住，明允表情凝住，陈思远扯着她手腕：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我帮你数。” 谢天谢地。 初冬的暖阳透过窗户洒在两个人女生脸上，映出柔和光晕。 明允下巴埋在校服领口里，盯着对方眼睛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我……” “别我了，” 陈思远有点害羞，平时大大喇喇的人坐在明允脚上都不敢正视： “小允你先做，做完帮我数。” “好。” 那点芥蒂终于烟消云散，明允心头轻快，没一会儿就做到了三十六个。 是正正规规的三十六个，要知道在这群脆皮学生妹里头算是了不起的存在。 角落里13班那一帮子男同学可看得目瞪口呆。 “这明允真是稀奇，哪有人做仰卧起坐这么板正的。” “手不离头，臀不离垫，肘要触膝，背要躺平……我靠，有朝一日老子居能懂这话的真正意思！” 陈鸣夸张地大呼小叫：“帆你看看你女神多厉害啊，这不比你那磨驴磨出来的18个好？” “滚你妈。” 杨帆本来就觉得够丢脸了。 其实仰卧起坐不是什么稀罕事，关键在于做这个的人。 明允天生长得出挑，一起一坐干脆利落，就是让人觉得有看下去的**。 眼看她换成坐脚上数数的，宋铮挑了下眉，刚准备抱着篮球走，忽然被12班陆禾阳叫住。 “阿铮，” “什么？” 宋铮以为他又要来问自己的分数两个人虽是好友，但是超过对方的和稳住第一的想法一直都很强烈。 他吊儿郎当往后退，提前预判一样：“别琢磨了阿禾，这次我还是年级第一。” “谁问你这个的。” 陆禾阳笑着给了他肩膀一拳。 “那是什么事儿？” “明允物理考了我们班第一，你知道吗？” 宋铮揉胳膊的动作慢了一拍，其实他不觉得惊讶，毕竟只要和明允接触过，就知道她底子打得很结实。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还得装作个不在乎的样子： “是吗，那可以的。” “别装了。” 陆禾阳笑得无奈，其实他早就想问两个人怎么了，尤其是上次在走廊捡课本的时候。 “你是不是和明允吵架了？好像期中考试之后她就再也没去你公寓补习了。” “不算吧。” 毕竟是人家不想搭理自己…… 宋铮手插回裤兜里，郁闷盯着球鞋鞋尖。 “所以你来调节我俩关系的？” 他说完觉得好笑，连小虎牙都漏出了头，“别搞了陆禾阳，你这高冷学霸还管这些事儿呢？” “可毕竟是我在意的女生。” 宋铮的嘴角依旧保持上扬，只是不再是主动，像是被一根无形线条扯动着，僵硬又难看。 陆禾阳镇定看向他，语气难得一次的认真：“阿铮，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明允是我在意的女孩，我不想你们有什么误会。” 神他妈误会…… 宋铮咬着牙，觉得嗓子眼都在泛苦。 明允的小狗在吗？ 宋铮：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宣誓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