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浮生》 第1章 竹林 轰隆—— 雷声轰鸣,大雨瓢泼,一栋破旧的茅草屋立在雨中,窗户被风吹的吱吱作响。 闪电划过天际,照亮半边天空,也照亮屋内的景象——一个戴着兜帽,脸上遮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站在屋门口,同时屋内三具尸体凌乱倒地在地上。 萧无相到这里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黑衣人大概也没料到这么巧,几乎没有犹豫,两人同时出手。 一人持剑,一人持鞭,打的不可开交,但那个黑衣人的功力明显高的多,起码得化神期,而萧无相只是个金丹后期,明显是打不过的。 但是对方显然不想跟他纠缠,萧无相被一掌打飞,连连退后几步,黑衣人趁机飞走。 萧无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吐出一口血,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大概是衙门那群蠢货终于来了。他轻踏几步赶在那群人到来之前离开了这里。 天蒙蒙亮时,叶久背起一个竹筐,打算去山上采药,为了方便,他还住在郊外竹林的小木屋里。 往日,这里的无比清冷,今日也本应如此的,但奈何有了个意外。 他没走几步就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秉持着少给自己惹事的原则,他打算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还是不放心,转身走了回来。 叶久凑近一看,总感觉这脸无比熟悉好像在哪见过,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 一个人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向一个方向,跟他说:“看见没,那就是永国的太子殿下,萧无相。” 叶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张脸跟眼前这张刚好对上。 叶久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身上没什么血迹,那只能是内伤了,有能力造成这么严重内伤的,只能是修仙者了,能挨得住这么一掌,这太子难不成也修仙?叶久不禁有些头疼,果然就不该管的。 叶久心里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把竹筐放下,正打算把人背起来,手刚碰到肩膀,原本躺着的人突然坐起,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着匕首离他的脖子只有咫尺之遥,叶久被推的背靠竹子,浑身紧绷,一点也不敢动。 同时他感觉自己嘴里被喂了什么东西,被迫吞下去,他没忍住咳起来,匕首离他远了点。 萧无相这会儿其实是在硬撑,那一掌对方根本没留力,他这会眼前是昏的,根本看不清,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给人喂了毒药,威胁道:“如果你想活,就别想耍花招。” 叶久没说话,眼见匕首离自己又近了一点,他连忙道:“诶?有话好好说,救你,我会点医术,可以救你。” “刚刚给你吃的有剧毒,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我保证不耍花招。”为了以表忠心,叶久还竖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手势。虽然眼前人根本看不清。 威胁完人,萧无相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倒在叶久的肩膀上。 叶久松了口气,小声叨叨,太子怎么是个这性格一点都不可爱。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采药认命地把人半拖半拽地背了回去。 他说会点医术到真不是假的,虽然他是靠采药然后卖给县里的医馆为生,但这么多年,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会点医术。 萧无相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门被打开,叶久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在心里感慨道:不愧是修仙的,恢复的就是快,这才一个上午就醒了。 叶久走过来,把药递给他,“你醒了?刚好,喝药吧。” 萧无相这会儿才看清眼前人,不由睁大了双眼,说不清是惊喜更多还是惊讶更多。 “叶……”刚出声就消了音。 叶久看了他一眼,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萧无相坐了起来,接过药,说:“谢谢。” 叶久不禁手抖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 见他喝药,叶久转身准备出去看看饭怎么样了。 “你去哪?” “嗯?”听见身后人问话,叶久有点惶恐,不太理解他什么意思,难道是怕他跑了?他试探着说:“我去看看饭做的怎么样了。” “奥。”萧无相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药丸,递给叶玖,言简意明:“解药。” “啊。”叶久有点不太明白,总感觉他前后反差有点大,但既然给了,没道理不要,叶久接过解药,道:“谢谢?” 他倒是不感觉对方会用解药骗自己,反正毒药都吃了,没必要给假的,再者他自己也能分辨出来。 他没有认出我,萧无相有点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而且刚刚自己还威胁了他,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反而可能越描越黑,这会儿他有点后悔,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叶久端着饭进来,他做的面条。 他端了两碗,但还是问了下:“你吃吗?”不吃的话就他自己留着晚上吃。 不过很意外地,萧无相说:“吃。”叶久以为他不会吃的,毕竟他们这种修仙者都已经辟谷了。 没错,这是一个王朝与修仙并存的世界,没有灵脉,无法修仙的,受王朝保护,即永国。而可以修仙并且愿意修仙的可以拜入各大宗派门下,最大的便是定天宗,唯一一个宗,之下便是璇玑派,当朝皇后便是璇玑派掌门之女雾星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小派。 今天没能采成药,叶久打算明天早上再去,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位太子殿下也要跟着。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叶久率先开口:“你伤还没好。” 萧无相道:“无碍。”这话倒也没说谎,他现在除了灵力还有点受损,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 “行吧。”叶久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随他去了。 别说,这位太子学习能力是真的强,叶久采过的,他都能记住,并且帮他采,发现这件事后,叶久开始跟他介绍每种药材,每采一个不一样的就跟他说一下名字和大概的功效。萧无相也会很认真地听。 见到一个熟悉的草药,叶久摘下来,心血来潮开始考他:“这是什么药?” 萧无相凑近看了看,说:“决明子。” “对了。”叶久夸了夸他:“你真聪明。” 不像他,当初拿个医书,死记硬背不说,采药还得拿着书一一比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萧无相的帮助下,叶久比之前提前半个时辰采好药回去了,安置好后,又打包了一些晒好的药材,准备送去医馆。萧无相自然跟着他一起去。 到了街上,叶久才听说前天晚上有三个人死了,叶久对此没兴趣,径直去了医馆。 医馆的伙计见他来,出来打招呼:“诶呦,小叶来了?” “嗯,您点一下。”叶久把背上的竹筐卸下来,萧无相也卸下自己背着的竹筐,叶久就跟那个伙计对了一下账。 萧无相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本子上写着叶久,他皱了皱眉,看向正在清点药材的人,意识到,他现在或许是叫叶久。 萧无相转头看向街上,眼神却没有聚焦。远处几个身穿衙门服饰,腰间挎刀的人朝这边走过来。医馆内几个排队的大娘见状小声聊起前天的案子。 “诶呦,这是去查前天的案子吧?还没出结果啊?” “可不是,听说可惨了。” “我怎么听说是他们三个互相起了杀心,杀了彼此呢?” “那三个不是咱们青宁城出了名的恶霸吗?每天狼狈为奸,怎么还有仇?” “不是青宁四霸吗?” “对啊,另一个呢?” “诶呦,三个都没了,就他活着,说不定就是他杀的呢?” 见衙门的人靠近,其中一个提醒道:“别说了别说了。” 萧无相见衙门的人远去,跟几位大娘套话:“大娘,这四霸都是谁啊?” 其中一个大娘道:“诶呦,小伙子,你是外地的吧?” 萧无相点了点头。 “这四霸啊,就是县令的儿子柳安和他的三个狐朋狗友。” 另一个大娘补充道:“对,昨天晚上死的就是他那三个朋友。” 看来得找那个县令的儿子谈谈了,萧无相朝她们露出一个很乖的笑说:“谢谢。” “诶呦,谢什么,小伙子你几岁了啊?家在哪?看着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吧?” 萧无相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大娘明显有点失望,“啊,是吗?” 她叹了口气说:“好吧。” “聊什么呢?”叶久刚对完账,就见萧无相在这边跟几个大娘聊天,过来插了一嘴。 见他过来,大娘眼睛又亮了,语气也高兴了几分:“诶呦!小叶啊,小芳这几天老念叨你呢,啥时候来家里吃个饭啊?” “那个……红姨啊,我今天有事,就先走了啊。”叶久拿起竹筐,拉着萧无相就跑了。 离开医馆,叶久才松了口气。没有什么比爱说亲的大娘更可怕了,叶久对此深有体会。 萧无相冷不丁问起:“小芳是谁?” 叶久反应了一会儿,说:“红姨邻居家的女儿。” “哦。”萧无相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滋味地说:“你们还挺熟。” “?”叶久停步,扭头看他,“你哪儿得出的结论?” 这会儿叶久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人家手没放,他飞快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 萧无相捻了捻手指,看着风轻云淡地说:“没事。” 趁着这会儿,叶久干脆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萧无相语气高了一点问:“你要赶我走?” “?”说个话怎么这么难呢?我是这个意思? 叶久不理解地反问:“难道你要一直在这?” 萧无相口不择言:“不可以吗?” 叶久很想反问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不可以,问出来就暴露了他知道他身份的事,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叶久无奈,说:“随便你吧。” 没有直接回去,叶久找了个茶馆坐下,这算是他消遣的一个方式吧,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茶馆听说书人瞎扯,讲各种人的秘闻,还挺有意思。 大家多多支持呀~[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竹林 第2章 煞气 “咱就是说啊,这三年前,寒川一带,乌云翻涌,电闪雷鸣,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被封印的魔族即将冲破封印而出!” “就在此刻,定天宗的三清长老和他唯一的徒弟及时赶到,没想到造成封印被破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定天宗的前一任掌门徐衡!三清长老和他的徒弟以身殉道,成功杀了徐衡,修补封印,阻止了魔族的出世!” 说书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就是可惜啊,天妒英才,遥想景瑞十八年,也就是四年前,宗门大比,三清长老的徒弟叶元辰脱颖而出,一举夺魁,年纪轻轻就名震天下,这才不到一年便身陨道消,真是可惜,可叹啊。” 听着说书人的话,萧无相频频看向面前坐着的人,但他好似丝毫不在意,只顾着吃。 没错,虽然是个茶馆,但这里也有饭食,毕竟听八卦的时候总会更有胃口一点。 “你这都讲了多少遍了?换一个!” “对,这谁不知道啊!换一个!” 底下逐渐响起一些声音,说书人摆了摆手,说:“好!那我们就换一个,我保证接下来这个,你们觉得不知道!” “据说啊,咱们的公主跟这位天之骄子,有一段露水情缘!” “噗——”叶久一口水全喷了出去,“咳咳咳……” 萧无相坐在他对面,受了点无妄之灾。 叶久抽空说了句:“对不起。” 萧无相拿起手帕递给他,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勾唇笑了笑,但叶久这会儿没心思注意这些,他接过手帕说了句:“谢谢。” “假的吧!” “就是!咱们公主跟那位叶修士根本就没有交集!” 说书人立马反对:“诶?怎么没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初定天宗开设学堂,咱们公主也是去了的,几年的同窗之谊呢。” 有听众也应和道:“这我可以作证,确实有,而且传言这叶公子还扬言以后要娶我们公主呢,要是没有当年那事,说不定这事还真成了呢!” 成个屁! 叶久握筷子的力道逐渐加重,想反驳又没法反驳,毕竟现在叶元辰是个死人,而且他还真的干过这事,但那时候他才多大啊,没记错的话,六七岁吧,童言无忌好吗。 另外,他真的很想摇着说书人的肩膀吼道,你知不知道人公主的哥哥!当朝太子!就坐在这里听你造人家妹妹的谣啊! 叶久作为当事人之一,有苦难言,只能一个人在心里崩溃哀嚎。 萧无相状似无意地问:“你好像很在意?” 叶久保持微笑:“并没有。” 萧无相观察着他的表情,语气平常地问:“我听说,这叶元辰叶公子还给公主送了定情信物,你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叶久脸上的微笑凝固了一瞬间,紧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装傻:“不知道。” 萧无相抿了口茶,道:“那很遗憾了。” 你在遗憾什么啊,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叶久放下筷子,起身说:“我吃饱了,走吧。”顺便拿起了地上放着的两个竹筐。 萧无相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身影,得逞地笑了笑,起身跟了上去。 眼见他就这么干脆地准备回去,萧无相主动提及:“听说前天晚上东街出了命案。” 叶久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见他是真没兴趣,萧无相不由直接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叶久不理解:“我去干什么?看尸体吗?” “你不想查明真相吗?” 闻言,叶久停下步子,看着萧无相,认真道:“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好吗?” 说完他转身继续走,顺嘴道:“再说了,查案那是衙门的事,管我什么事。” 事到如今,萧无相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变了,以前的他应该很乐意管这种闲事。 三年,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灵脉受损,灵力全无,这三年内,他又经历了什么,不复以往的傲气,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早在竹林的时候他就感觉出来了,面前的人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是喂个毒药。只是当时的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人会是叶元辰。 回到木屋,纠结了一天,晚上的时候,萧无相敲了敲叶久房间的门。 “干什么?”叶久只穿了个里衣,外面披了层青色外衫,头发披散着,只用一个簪子简单挽了一下,方便行动。他倚在门框上,抱胸懒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萧无相顿时觉得眼神有点无处安放,“我……有点事。” 叶久看了他两眼,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事,但还是退后几步给他让了位置。 萧无相进来后,随便看了两眼,屋内的摆设很简洁,或许是他经常跟草药打交道的原因,屋内也有股淡淡的药香。 叶久径直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问:“什么事?” 虽然知道对方是太子,但是他从小在定天宗长大,对于这些尊卑礼仪根本没有观念,更何况他天不怕地不怕了那么多年,即便现在有所收敛,但是骨子里还是透露着一股傲气。 救他也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更不是因为威胁,而是因为他是雾妄生,也就是公主的哥哥。 这么晚来找他,叶久以为他是来道别的,结果听见对方问:“你每月卖草药多少钱?” “?”他没听错吧?问他这干什么? 或许是他眼里的震惊过于明显,萧无相直接道:“我每月给你十两银子,包吃包住,你跟我一起去查案怎么样?” 说实话,叶久感觉自己在做梦,他隔着衣服,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有点疼,不是梦。不得不直面现实,他虽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个太子要闲着没事来查案,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叫上他,毕竟他现在只是个会一点医术的普通人,但是他什么都没问,直接干脆地拒绝:“不用了。” “是太少了吗?”萧无相不知道他每月大概多少,但是他之前了解过普通人每月大概是三两钱,他怕给的多更适得其反,所以挑了个他自认为适中的,想不出别的原因,他只能归结于这个。 这是少不少的问题吗?而且根本就不少,况且还包吃包住,条件很诱人,但叶久深谙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不是。”叶久见他还想说什么,抢先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咱俩并不认识。” 萧无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叶久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听见他说:“我叫萧无相。” 比之这句,下一句更令叶久无言: “现在我们认识了。” 虽然可以随便编一个名字,甚至编一个身份,但是萧无相不想这么做,他就是想告诉叶元辰他真正的名字。 叶久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着实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他一个太子为什么对自己会是这么坦诚的一个态度。 叶久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半晌,萧无相承认:“嗯。” 闹了半天,他俩对着彼此演了几天的戏,结果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叶久打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说开了,叶久也就直接问了:“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一起?” “大概十日前,我得到消息,青宁城这边出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息,不像灵气,也不像魔气,我就打算来这里看看。” “你捡到我的前天晚上,我到青宁城,并且感受到了那股气息,顺着找到了东街那间茅草屋,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黑衣人,带着兜帽的面具,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肯定他修为很高,至少化神期,我挨了他一掌,因此受的重伤。” 叶久皱起眉,问:“不是灵气也不是魔气?” 萧无相肯定地点点头:“对,那股气息怨念很强,我们目前把它叫做煞气。” “那个黑衣人用的是煞气吗?” 萧无相语气严肃地说:“不是,用的灵气。” 用的灵气,意味着是宗派人士,之所以确定,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散修,每个有灵脉的必须入宗派才能修仙。 一个化神期的神秘宗派人士,以及凭空出现的煞气,大概率以后要不太平了。别说是这诡异的煞气了,就连是魔气现在都没有了。至于原因还得从之前说起。 很久之前,这个世界是一个完全的王朝统治世界,所有人都是凡人,直至七百年前天空被分割为黑白两块,像一个巨大的八卦阵,自此之后这世界上的一些人突然就拥有了所谓的灵脉,可以感知灵气,并为自己所用。 天空中的黑白两块随着时间逐渐融合,中途灵气与魔气同时逸散,一些没有灵脉的人便走了邪路——修魔。 那段时间可谓是天下大乱,仙魔互杀,没有任何能力的人更是成了待宰的羔羊,某些修仙者仗着自己会法术,把人当奴隶。甚至杀了一些有权势的家族,将其占为己有。 一直到五百年前修仙者中诞生一位天下第一人沈彦知,魔界诞生一位墨景寒。 仙君沈彦知建立定天宗,规范修仙者的德行。皇帝建立由修仙者组成的巡察司,保护平民百姓,同时向来注重家族传承的雾氏一族建立璇玑派。墨景寒一统魔族,成为魔君。 定天宗、王朝、璇玑派三方势力联合,重新规定了秩序。而墨景寒作为魔君保证与仙门井水不犯河水。除此之外,为了保证皇帝完全站在平民的立场上,规定历代皇帝不得修仙。 同时,笼罩在天空的巨大八卦阵也在这二百多年间不断缩小,没过几年,基本就融合完成了。 自此,天下渐安。 原本,确实应该一直和平下去,只是没过多久,修魔的人都逐渐开始疯魔,失去理智,开始滥杀无辜,没有人知道原因。 沈彦知作为修仙第一人,自觉担起这个责任,以身为祭将所有魔族封印于寒川一带,天空的融合也完全完成,此后,人间竟再无魔气。 没有人知道那形似八卦的漩涡从何而来,它带来了灵气,却也带来了长达两百多年的纷争。 而如今,出现了第三种气,煞气,它为什么会出现?它的出现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以后会不会再出现其他的气? 这些问题,他们两个都无法回答,甚至于几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从七百年前灵气降临开始,这个世界就充满了未知。 第3章 对影成双(一) 最后叶久还是跟着萧无相去查了,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为民为世什么的,着实遥远了一点,但是他想知道那个煞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为三年前在寒川,前一任掌门身上的气息也很古怪,也许自己师父的死背后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一直不相信当初那个教他济世为先的掌门会成为仙门的叛徒,如果当时掌门身上真的是煞气,或许一切都可以解释。 站在街上,叶久问:“你打算怎么办?” “先去东街看看。”他当时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屋内,既然要查那得从案发现场查起。 叶久点头,“行。” “诶呦,你们听说了吗?白府家的小少爷死了!现在白大人下了令,说谁能抓到凶手就有五百两赏金呢!” “怎么回事啊?” “刚死了三个,这怎么又死了?” “还是白府的小少爷,居然能做到悄无声息,这……不会是修仙的吧?” “呸呸呸,别瞎说。” 萧无相跟叶久对视一眼,萧无相果断道:“先去东街。” 到了东街,叶久进屋就先看见了木板上的几个洞,若有所思。 萧无相看着屋内的景象没忍住骂了一句:“一群蠢货。” 叶久回过神,问:“怎么了?” “这里被收拾过。” 叶久环视一圈问:“你确定?”这里虽然破,但确实挺干净。 “我确定,那天晚上虽然我只站在外面,但是也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而现在这里一点血都没有。” 不好好保护现场,还把这里打扫干净,生怕有一点证据残留吗? 叶久倒也没太失望,毕竟他本来就没对衙门的抱希望,问:“现在怎么办?” 萧无相看着他没说话,但是叶久灵光一动,震惊:“你不会是想偷偷溜进衙门吧?” 萧无相没点头也没反驳,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怎么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跟太子一起干这事,多少有点奇怪的感觉,刻板印象里,他认为太子会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 至于为什么萧无相不直接点明他太子的身份,这样查明显更方便,叶久大概也能猜到,一方面不能大张旗鼓,怕惊动对方,另一方面,说是王朝统治,其实皇权早就被修仙冲击了。 王朝更像是个平民的保护伞,而在这伞下面,又是暗潮涌动。有权有势的都多多少少会跟一些修仙的有些往来,只是不敢摆到明面上而已。 和平了太久,有些人早就蠢蠢欲动了。 叶久提议:“先去白府吧。就算去衙门那也得晚上。” “你有办法?”白府可不好进。 叶久一摊手,“没有办法,去瞎编吧,看对方愿不愿意陪我演。” 萧无相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跟他去了白府。 白府门口,一个守卫拦住了他们,“你们是谁?” 叶久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诚恳:“诶呦,大哥,我们两兄弟从小就对案子特别感兴趣,在我们那里可是远近闻名啊,这次路过青宁城听说白小公子遇难,我们就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守卫看了看他俩,说:“在这等着。”随后进去通报了。 萧无相就看着他瞎编,见守卫走远,问:“你就不怕对方认出你?”听他刚刚那意思,可是给了他俩一个外地人的身份,他还好,确实刚来,但叶久不一样,虽然住在城外,但难保没人记得他。 “你以为我编的天衣无缝,对方就会信了吗?”没等萧无相回答,叶久就自答:“不会的。所以不如摆到明面上。赌的就是对方会不会上钩。” 萧无相哑口无言没一会儿,那个守卫出来,礼貌道:“我家老爷让你们进去。” 叶久扭头看向萧无相,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得意,意思显而易见:怎么样?鱼儿咬钩了。 见他背影都透露出高兴的感觉,萧无相唇角微动,眼里有些微的笑意。 到了正堂,除了正对门口坐着的白大人白守安,侧方还坐着几个穿着定天宗服饰的人,一身素白,袖口贴腕,方便平时行动。 这一身,叶久可太熟悉了,他也有,不过他不喜欢穿一身白,喜欢在外面添一层外衣,最经常穿的是青色。 他扫了一眼,没一个眼熟的,这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这还多亏他年少时过于张狂,凡是去人多的场合,他都要戴一个面具,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有次下山听说书人讲了一个蒙面大侠的故事,自此,也给自己整了个面具戴。 宗门里,每个长老各拥有一个峰,每个长老门下都有不少弟子,有些天赋突出的还会收为徒弟,而他师父是个特例,每天最爱的就是游山玩水,一年到头都难在宗门里见到他一面。 上任掌门也拿他没办法,所这位三清长老就自己坐拥一座最偏僻而且最小的小青峰,而叶玖则是一个意外,是他捡来的。 据老头所言,自己是他在景瑞元年九月九日在平川城城外河中捡到的,捡到他时,他戴着一个平安锁,还有一个木牌写着:一月十一日生。 于是给他起名叫叶元辰,并且有一个小名叫小九。 最开始几年叶久都是跟着他东跑西跑的,直到景瑞七年,他跟着师父回了定天宗,开始修仙。 除了最开始在学堂那几年,之后他都跟着师父游玩过程中修炼,自己有点悟性之后,便一个人留在小青峰。 或许在别人听起来很扯,修仙修的像是儿戏,但事实就是,确实如此,他们所说的境界: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是体内灵气的层级,并非实力的等级,吸收天地灵气,将其为自己所用,再辅以各种术法,此为修仙。 如果一个金丹的掌握的术法更多更精通,他甚至可以反杀元婴。 这个世界修仙史才仅仅只有七百年,而且中途更是有二百多年的争乱,修仙方法也是前人一个一个摸索出来的。 别看只是转化灵气,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很难的一件事,但叶玖在这件事上仿佛有无师自通的天赋,就连术法也学的很快,看书研究一段时间就会了。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去藏书阁借书然后一个人待在小青峰研究。 或许受到他师父的影响,他对定天宗其实也没有多少归属感,在那里,也就一个老熟人。 偶尔有些人会请修仙的来帮忙查案,这倒是没什么新奇的。 叶久进门就自来熟地打招呼:“白大人好。” 白大人笑呵呵地说:“两位好啊。怎么称呼?” 叶久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介绍自己:“我叫叶久,长久的久。” “萧离,离别的离。”叶久骤然看向他,萧无相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叶久摇了摇头,主要这名字有点熟悉,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白大人对他俩点点头,然后对着明显领头那位解释道:“这两位呢,也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所以就让他们一起来了。” 其中一位明显不服气,“白大人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啊。” 领头那位提醒道:“林开。”随后又对白守安道:“白大人您安排就好。” 林开面上还是不服,但碍于师兄开口了,他朝着叶久他俩翻了个白眼。 叶久看着,深表无辜。他也真是老了,看他们居然有种看小辈的感觉,不过挺有意思的。 “既然如此,那便拜托各位了。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提。” 那位领头的道:“我们想去白少爷屋里看看。” “自然可以,不过现在有衙门的人正在探查,不如晚上再去?” 林开想说什么,被那位领头的拦住了“好。” 白大人点了点头,招呼一个下人:“阿才,带林仙长他们去客房。” 这林仙长肯定称呼的是领头的那个,姓林,那位莽小子林开也姓林,叶久不由怀疑,难不成是兄弟? 阿才应了声:“是。” 见人走了,又招呼另一个下人:“阿福,带着两位也去客房。” 阿福作了个请的手势:“请。” 叶久朝着白大人点了点头,拉着萧无相走了。 见他们都离开,白大人的笑容逐渐消失。 旁边站着的一位老人上前道:“老爷,那两位,穿青色衣服的那位叫叶久,三年前来到这里,是个采药的,那位黑色衣服的,应该是个外地人。他们说不定就是冲着赏金来的,您为什么要同意让他们留下来?” “不管他们冲着什么来,我现在只想赶紧找出凶手,衙门那群饭桶根本指望不上,仙门那几个明显是新弟子,说不定只会诵书念经,刚刚那两个,一看就心思深沉,既然他们送上门,无论什么目的,只要能查出来……” 白大人停顿片刻,才一字一句地说:“什么都好说。” 去客房路上,碰见一个头戴斗笠的姑娘往外走,叶久跟她对上视线,朝她礼貌地笑了笑,对方朝他微微弯腰,笑着回应。 擦肩而过后,叶久朝对方的背影看了看,见对方把纱放了下来,挡住脸。萧无相微微侧身,刚好挡住他的视线,叶久回过神,视线上移,看见萧无相的脸,第一次跟人离这么近,叶久有些不习惯朝后退了一步,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继续往前走,叶久开始套阿福的话:“刚刚那位……是白小姐吗?” 阿福点点头“是的。” “听闻白小姐常年卧病在床,如今这是好了?” “小姐的事,我们不敢妄言。” “那你们少爷呢?可有什么仇人?” “不知。” 行,一问三不知。 “这两间客房是你们二位的,小人就先告退了。” 叶久道了声“谢谢。” 叶久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萧无相跟着进去。 萧无相关上门问:“你怎么看。” “白净,白守安的女儿,由正妻所生,而在一年前白夫人难产而死,白夫人死后,白大人就娶了现在这位,虽未立为正妻,但前人尸骨未寒他便娶新人,这位新人还带了一个孩子,也就是白少爷,白焕。” 叶久顿了顿,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抬眼看着萧无相说:“这位白少爷只比白小姐小一岁。” 叶久拿起茶杯倒了点茶,喝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说:“传言白大人对这位白少爷可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亲生的,我可不信这位白大人会这么有气度地替别人养孩子。” 萧无相从中听出了点意思,问:“你怀疑白小姐?” 叶久没肯定也没否认,只道:“她现在嫌疑最大。” “那你觉得东街的案子跟白府这件会有关系吗?” 叶久反问:“你觉得呢?” 萧无相跟他对视,勾起唇角,说:“我觉得有关系。” “你应该也觉得有关系吧,否则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叶久不得不夸赞道:“挺聪明啊。”很少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思维。 他们的重心肯定是在东街那起案子上,因为牵涉到一个化神期的神秘人,但是他可不相信在这个时期,又一起案子会是巧合。 既然东街目前没有突破口,不如先在白府安顿下来。 第4章 对影成双(二) 晚上,吃过晚饭,白大人让站在他旁边的那位老人也就是管家白成忠带他们去白少爷房间。 尸体被衙门带走了,屋内也是干干净净,叶久顿时感觉有点窒息。 好在那位林仙长问了出来:“现场被收拾过了?” 管家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们老爷交代过现场不让动,衙门只把尸体带走了。” 没动过?有点意思,白少爷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就算是他来动手,也不可能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 要么这里不是案发现场,要么就是熟人作案,还有一种他不想承认的可能,凶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厉害。 林开一点就炸:“你们什么意思!?让我们来查案还不让我们见尸体,就这么被衙门带走!?” 剩余人也纷纷附和,就连那位林仙长也没有出声阻止。 管家安抚他们:“衙门要带走尸体,我们老爷也不好阻拦啊。” “哥,我们走!” 林仙长拉住他的胳膊,朝管家道歉:“抱歉,我弟弟口无遮拦。” 管家笑着摇头,“没关系。” 叶久跟萧无相对视一眼,说:“走吧。” “走。” 路上,叶久跟萧无相聊起来:“这可太有意思了。” “如果说东街那起案子,衙门要带走尸体是因为公务,打扫现场是因为废物,那现在,明知定天宗那群人在还要带走尸体……” 萧无相说出了他没说完的话:“尸体有问题。” 到了衙门,他俩站在墙外,萧无相犹豫着说:“你……要不在这里等我?” 叶久瞥他一眼,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坐在墙上,他低头看向萧无相说:“怎么?看不起我?我只是灵脉毁了,又不是成了连武功都没有的废人。” 说完,挑衅地笑了笑,利落地跳了下去。 萧无相失笑,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用轻功轻松地翻过墙。 叶久带着他直奔殓尸房,进屋后,萧无相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个火折子,其中一个递给叶久。 最近只有这两起命案,殓尸房里也只放了四具尸体,叶久掀开其中一具,不由睁大了眼睛。 萧无相也掀开了另一具,跟叶久同样震惊,他跟叶久对视一眼,飞快掀开另两具尸体,无一例外,全是干尸。 身体皱巴巴的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宛如一具枯木。怪不得衙门的人要把尸体全部带走。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一旦被众人知晓,一定会首先怀疑修仙的人,到时候两方的矛盾恐怕难以平息。 但是据叶久所知,没有哪种术法需要吸食人的精气,难道真的是那所谓的煞气吗? 除了同一特征是干尸,在东街死的三个人的眼珠子全被挖了出来,胳膊和腿以及额头上都有个窟窿,像是被人用钉子钉在墙上。跟茅草屋木板上的洞对应上了。 十五个洞,对应三个人。 “啊!!!” 叶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手一抖,萧无相快速找到声音来源,按住从存放尸体的床下面的白布里连滚带爬跑出来的一个……人。 一个老鼠从脚边窜过去,萧无相明显能感觉到被自己捂着嘴的人身体抖个不停。 叶久拿着火折子走过来,照亮面前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的样子,也看清对方眼中未消的惊恐。 他有点惊讶,“柳安?” 萧无相回想了一下,说:“那个县令的儿子?” “嗯。”叶久回答完萧无相的问题,又问柳安:“你在这里干什么?” “唔唔……唔唔唔……”柳安被捂着嘴不停地挣扎。 萧无相不讲情面地说:“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不能喊人。” 叶久在一旁编瞎话:“我们只是想查明凶手,得到白府的赏金。” 这话一出,柳安略微放松了下来,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最后点了点头。 萧无相看向叶久,叶久点了点头,萧无相松开手。 柳安擦了擦头上被吓出来的汗,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摆出一副自认为很拽的表情。 叶久问他:“你为什么在这?” 柳安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为了抓凶手啊!” 敢一个人待在这里守株待兔,而且刚刚那么轻易就信了他的话,难道…… 叶久问:“你敢一个人待在这里守株待兔,就不怕凶手真的来了,再把你也杀了?” 柳安一脸义愤填膺:“怎么可能!她要是真敢来,我肯定能抓到她!” “你怎么能肯定?难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除了那个小贱蹄子还能是谁!?”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马捂住嘴。 但是已经晚了,萧无相拿出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想自己说还是我帮你?” 眼见柳安要喊人,萧无相抢先开口:“你不如试试是他们来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柳安怒目而视,敢怒不敢言,半晌,憋屈地说:“是……姜若。” 叶久问:“她为什么要杀那三个人?” “能为什么?就因为她……她……”柳安眼神闪了闪,明显心虚的表现,没一会儿,又声音铿锵地说:“她对我爱而不得,她被她爹卖去了青楼,她想让我给她赎身,缠着我不放,我那三个朋友看不惯,打……骂了她几句,她怀恨在心!” 话音落下,屋里瞬间变得安静,柳安因为心虚,忐忑不安,叶久看了他一眼评价道:“故事编的不错。” “你……你什么意思啊你!?”柳安病急乱投医,看向萧无相:“你看他,他……” “说的真对。”眼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柳安瞬间就怂了。 “你不说我们去街里问问也知道了,你现在撒谎没有意义。” “而且,你自己看看……”叶久示意他看向躺在那里的尸体“这能是一个普通姑娘能做到的事吗?” 柳安怕的要死还是嘴硬道:“谁……谁知道她用了什么邪术。” 叶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救了真的。最怕这种又蠢又自作聪明的。 叶久看向萧无相,“你之前那个毒药……还有吗?” 柳安惊恐地看向他俩,“什么毒药?” 萧无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拿出一个毒药趁柳安不备塞到他嘴里。 萧无相道:“毒药每三天发作一次,只要你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三天后我自然会给你缓解的药,等到我们破案走的时候会把真的解药给你。” 见他不说话,萧无相威胁他:“听见了吗?” 柳安哪儿经历过这事,抖如筛子,声音里也有些颤抖:“听……听见了。” 萧无相看向叶久,用眼神问他,接下来这人怎么处理? 叶久用喝水一样平常的语气说:“打晕吧。” 下一刻,萧无相手起刀落,很利落的把柳安打晕了。 “走吧。” 翻墙离开衙门后,回去路上,叶久问萧无相:“你有发现什么吗?” 他指的是煞气,萧无相有灵脉所以他能感受到叶久现在无法感受到的所谓的气。无论是灵气还是煞气。 “有一股黑红色气体围绕着他们。”萧无相顿了顿说:“应该就是煞气。” “四个都有?” “嗯。” 暂且抛去是否具备杀人能力这个问题,如果说姜若是东街案子的嫌疑人,那她跟白少爷有什么仇?而白小姐作为杀害白少爷的嫌疑人,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姑娘,又怎会跟那几个混混扯上关系? 如果说她们两个都是凶手,那是不是说明,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煞气已经悄悄蔓延了。 叶久叹了口气,说:“明天去打听打听那个姜若姑娘吧。” “好。” 回到白府,打开客房的门,刚迈进去一只脚,叶久又探出头对萧无相说了句:“晚安。” 萧无相愣了一下,而叶久好似就是这么一说,说完他就进屋关门了,他一个人站在门外,对着刚刚叶久站的地方,小声地回了句:“晚安。” 推开门,萧无相走了进去,门被关上。 “吱呀——” 门被从内打开,萧无相从里面走出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去隔壁敲了敲叶久房间的门。 没多久,门被从里面打开,叶久眯着眼看了一眼来人,然后径直进屋,给萧无相留了个门。 萧无相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跟着进去,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门关上了,因为叶久只穿了个里衣。 叶久也没顾忌萧无相在,他拿起衣服穿了起来。萧无相眼神闪躲,干脆转过身去了。 叶久穿完衣服,就发现萧无相转过身面对着门。 他开了个玩笑:“你这是干什么呢?面壁思过?” 叶久今天罕见地穿了个紧身的衣服,衬的他身形修长,若是扎一个高马尾,便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叶元辰无异了。 萧无相看着不由发起了呆。 叶久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问:“想什么呢?” 萧无相还没从回忆中脱离,听见他问,下意识回答:“就是觉得你扎高马尾应该很好看。” 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不是,我……你现在也好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越描越黑,萧无相干脆闭嘴了。 叶久第一次见他脸红,有点新奇,脸上带着笑,却没说什么,一方面怕给人说的无地自容,另一方面,虽然他确实给人的印象不着调,但他确实不会调戏人。 叶久四处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萧无相衣服上,他从萧无相身上扯下一条布,然后动作丝滑地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好了。”叶久习惯性地用手把头发往后甩了甩,然后有些怀念地说:“我以前确实挺喜欢扎高马尾的,这么久没扎,都有些生疏了。” 萧无相手指动了动,强忍下想摸他头发的冲动。 他僵硬地转过身,说:“走吧。” 叶久越过他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萧无相看着他的背影,叶久走路时很爱晃悠,在别人看来就显得很嚣张,跟四年前宗门大比上如出一辙,他一时有些恍惚。 第5章 对影成双(三) 萧无相问:“你打算从哪儿入手?” 叶久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吗,有一种人,对于消息的敏锐远比常人。” 萧无相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试探着问:“谁?” “红娘啊。”叶久一副怎么样,没想到吧的表情。 萧无相松了口气,问:“你有认识的?” “红姨就是。” 到了红姨家,叶久敲了敲门,红姨打开门一见是他连忙拉着他进去。 “诶呦,今天怎么主动来找我了?怎么着?想开了?终于打算找个人过日子了?” 叶久简直百口莫辩,一句都插不进去,“不是……” “你那个心上人,我早就劝你赶紧忘了,你俩都没可能了还老惦记着干什么啊,人要往前看。”红姨又看向萧无相,试图得到他的支持:“你说,是不是?” 萧无相看向叶久,叶久见解释不清,干脆放弃了,提高声音:“红姨!我想找您打听一个姑娘。” 红姨一听就很高兴:“诶!姑娘好啊,哪家的姑娘啊?” “她叫姜若,您听过吗?” “姜若啊……”红姨语气又低了下去。 这一看就是有希望,叶久连忙问:“您认识?” “这姑娘是个好姑娘,长的好看还心善,跟我家小芳还是好朋友呢,帮了我不少忙。” “就是可惜啊,红颜薄命,被那缺德的二狗子给看上了,那二狗子谁不知道,有那县令的儿子做后背,小若不愿意,他们就去她家里闹事,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总之,小若她爹死了,小若被他们卖到青楼。” 红姨说着,萧无相悄悄问叶久:“二狗子是谁?” 叶久一只手放在唇边,小声解释:“是东街死的三个的其中一个,百姓们给他们起的外号,按年龄,分别叫大狗子,二狗子,三狗子,县令儿子叫狗头子。” “哼,还说什么是小若爹在外欠债,把女儿给卖了,之后还不上钱被打死了。这话说出去,骗谁呢!” “那三个死了,我看也是坏事干太多被老天爷收了。”红姨说完还呸了声。 叶久问:“那姜若现在是在青楼吗?” “我前些日子听人说她失踪了。”说完红姨意识到什么问:“你们不会怀疑是小若杀的他们三个吧?这不可能的哦,小若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三个爷们?” 叶久糊弄道:“怎么会,我们这就是随便问问。” “我看也是,你又不是衙门的,查什么案。不过姨可提醒你一句,这事你可不要掺和,小心惹祸上身。” 叶久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好的,我肯定不掺和。”个鬼。 了解完正要走,红姨劝他们:“留下来吃个饭吧?” 叶久婉拒道:“不用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姑娘,红姨最先注意到她。 “诶呦,小芳啊,你怎么来了,正巧,你叶久哥哥也在呢。”红姨朝她使了个眼神。 小芳拘谨地问好:“叶久哥哥好。” 叶久比他还拘谨,脸皮很薄地红了,尴尬地回了句:“你好。” 他朝红姨说了句:“那我们先走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拉着萧无相往外走,这气氛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待了。 小芳忽然叫住他:“叶久哥哥!” 叶久脚步一停,扭头看向她,问:“怎么了?” 小芳看看他又看了看萧无相,明显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们会还小若一个清白的对不对?” 她的眼眶里有些红,声音里也带了一些颤抖的尾音。 叶久心下一沉,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对。”但现在他只是一个采药的。他的承诺没有任何意义。 叶久知道她说的清白是什么,是姜若家里的遭遇,这意味着要跟县令叫板,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轻易承诺。 见叶久沉默,小芳眼里的希望一点点消失,她慢慢垂下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萧无相开口:“我们会的。” 小芳和叶久同时看向他,萧无相被他们看的有些不自在,问叶久:“怎么了?” 叶久笑了笑,说:“没什么。” “谢谢。”小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兑现承认,只知道他们答应了,连忙弯腰道:“谢谢。” 出了门,叶久问:“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办?” 暴露身份肯定不可以,萧无相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遮掩过他修仙的事实,但基于历代皇帝不可修仙的要求,他身为太子,自然也是不可以修仙的,可萧无相却修了。 叶久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也能不在意。 另外,四年前宗门大比虽然只是远远见过一面,但是当时那么大的场合,如果萧无相真的修仙,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察觉,总不可能是他在这四年内突飞猛进吧?也太扯了。 但秉持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原则,叶久选择继续装糊涂。 萧无相道:“没事,我有办法。” 继续往巷子外走,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方的柳安见他们朝后看里面往墙后面躲,但等他再探头时,两人已经不见了,他立马跑出来,四处看了看,往前走试图赶上。 快走到巷子门口时,萧无相从侧方出来拦住他。 叶久从后面出来,惊奇地问:“柳安?你跟踪我们干什么?” 柳安本人理不直气也壮:“我……我……谁说我跟踪你们了?” “这路是你家的啊,还不让人过了?” 叶久哦了声:“既然是路过,那你走吧。” 叶久给了萧无相一个眼神,萧无相松开他。 柳安得到人身自由,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又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没什么底气地说:“我……我想跟着你们。” 叶久问:“为什么?” “当然是想查明真相啊,万一她还想杀我怎么办?” “你爹是县令,你不去找他,来找我们?” 说起这个柳安就来气:“我爹他就是个老糊涂,他根本不敢查,非说是什么邪祟作怪,这世界上除了魔族,哪有什么邪祟!?” “他就不怕你出事?” “所以他让我待在衙门,不让我出来,但他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 叶久想了想说:“要带你也可以,你得跟我们说清楚那三个人出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安明显不想说,但他知道瞒不住,就说:“那天,我们打算去东街那个茅草屋,但是我因为吃错东西,肚子疼就没有去,他们三个去了。” “你们去那干什么?” “我……我们……”柳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天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萧无相催他:“快说。” 柳安心一横,闭上眼承认:“我们去找姜若。” 叶久疑惑道:“姜若?”她不是在青楼吗? 柳安咽了咽唾沫,哆哆嗦嗦地说:“我们确实把她卖到青楼了,但是只是卖身契在青楼,她……她人被我们关在那间小屋里。” 人渣。 听完他的话,叶久想打他一顿的冲动都有了。 “但是……但其实我没有想动他的,是……是他们想的,不是我……”楼安脸色苍白地为自己辩解。 “怎么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县令儿子的身份,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胆子敢正大光明地抢人。” “你跟他们交朋友就是为了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吧?虚荣又懦弱。” 叶久骂完转身就走,懒得跟这种人废话。 萧无相紧跟其后,出了巷子,他分析道:“照他所说,案发时,那位姑娘应该也在。” 叶久点头:“对,所以找到她才是关键。” 说完他看向萧无相,问:“你有办法吗?” 萧无相摇了摇头,他连姜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叶久摊了摊手,说:“我也没有。但是……” 他卖了个关子,见萧无相以眼神催促,然后才继续说:“有个地方,我们也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哪里?” “青楼。” 萧无相看着他,叶久无辜地回以微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无相探究地问:“你经常去?” “?”真是好大一口锅,叶久表示不接:“你可不要污蔑人,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他只是有点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既然有机会,去看看也无妨。 萧无相更惊讶了,“你没去过?” “……”叶久表示无语,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很花心,他无奈地反问:“你这什么语气,我应该去过吗?” 萧无相沉默,没有回答,心里逐渐开始怀疑自己对他是不是有点误解。 叶久叹气,开始反思自己,没反思几秒,闻到一股香味,后知后觉感觉到饿,开始思考吃什么。 见叶久往前走,萧无相以为他生气了,连忙问:“你去哪?” 叶久的声音传来:“去找地方吃饭。” 萧无相几步跟上他,问:“不是去……那吗?” 在叶久面前,萧无相莫名就说不出那个词,只能用那来指代。 叶久故意逗他:“哪儿?” “你说的那。” “我说的哪儿?” 萧无相看着他不说话,试图用眼神让他饶过自己。 叶久终于放过他,说:“哪有白天去的。” “走走走,吃饭吃饭,我快饿死了。”眼看着青宁城最大的酒楼就在面前,叶久拉着萧无相进去。 刚踩上台阶,叶久紧急刹车,转过身,一个没注意,跟身后的萧无相撞上。 萧无相被他拉着,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伸手扶了他一把,距离一瞬间缩短,叶久的额头正对着他的下巴。 叶久想往后走,忘了自己还站在台阶上,被台阶绊了一下,萧无相及时把他扶住。 叶久尴尬地站直,往后上了一个台阶,拉开距离,说:“对不起。” 萧无相镇定地说:“没事。”然后问:“你刚刚回头有什么事吗?” 叶久深吸一口气,经过刚刚那一下,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眼神闪烁,指了指酒楼:“哦,我就是想问,这……你请客对吧?” 萧无相被他逗笑,说:“嗯,都说了包吃包住。” 叶久莫名觉得脸热,转身进酒楼了,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6章 对影成双(四) 吃完饭他俩回了白府,准备等晚上再出去。跑了大半天,叶久也有点累了。既消耗体力又消耗脑力的。 进屋后,萧无相施法从储物袋里飘出来一个通灵玉,其实就是块玉,但是提前在两块或多块玉上施加通灵法术加连结术,则持玉的人可以互相联系。 萧无相输入了一点灵力,玉上逐渐浮现出一个阵,慢慢扩大,最后阵里浮现出一个人影。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父皇让你看的书看完了吗?”另一个身影也渐渐浮现。 “姐!” 雾妄言没理他,问萧无相:“你找到了吗?” 萧无相摇了摇头,“还没有。” 萧无相喊了声在一旁发呆的人:“萧锦安。” 萧锦安立马回神,期待着问:“怎么了?” “你带两个巡察司的来青宁城一趟吧,有事需要你做。” 萧锦安受宠若惊,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不想来?” 萧锦安高兴地在原地跳起来,说:“没!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萧锦安的身影消失,雾妄言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有个明面上的人来查些事。” “派个人不就行了?怎么让他去?” “我看他在宫里也憋的难受,出来见识见识也好。” “你不怕他出事?” 萧无相笑了下:“这不是有你吗?” 雾妄言叹气:“你真会给我找事。算了,谁让我是他姐呢。” 通灵结束,萧无相开始打坐,等待晚上的到来。 门外,树叶斑驳,影子随风摇曳,阳光渐弱,直至陷入黑暗。 屋内,萧无相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正打算出去找叶久,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就见叶久站在门外“走吧。” 萧无相跟着他出去,路上他提议:“明天我们去找找那个白小姐吧。” “好啊。”叶久也正有此意。 到了青楼,还没进去,门口就站了好多漂亮的姑娘,叶久有点想打退堂鼓了,但是来都来了,而且确实是有事要问。 硬着头皮走进去,叶久一个劲在心里祈祷不要注意到他,脚上动作飞快。但可惜他跟萧无相在人群中不是一般的显眼。 老鸨拉住他:“呦,公子生面孔啊,今日来玩?” “小花!小琴!快来,带这位公子去玩玩。” 两个姑娘过来正要一左一右拉住叶久,叶久试图推脱,但又无处安放手,有点手足无措。 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被人往后拉了一下,背靠上身后人的胸膛,叶久扭头看见萧无相。 萧无相语气冷淡道:“抱歉,让一让。”他表情也没多凶,只是身上自带寒气,姑娘们都不是很敢靠近他。 终于突破了重重围堵,走进去,叶久长舒了口气。 楼内,可以说富丽堂皇,轻纱帘幕下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正对门口的舞台上,几个姑娘们正在跳舞,音乐丝丝不绝。舞台两边坐了不少客人,有些旁边还有姑娘陪着。 谈天说地品酒饮茶,还有不少人围在一起在比拼写诗。 叶久有些惊讶,这里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准确来说,跟画本上写的不一样。 他左看看右看看,对一切都颇为新奇。 人总是喜欢分享的,他跟萧无相聊天:“这里好像跟画本上不一样。” “画本上什么样?” 叶久卡壳:“就……就那样。” 萧无相知道他的意思,刚刚就是故意的,跟他解释起来:“永国的青楼更多的是文人骚客谈天说地的聊骚之地,青楼的姑娘们也卖艺不卖身,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有些人还是会打着你情我愿的旗子来这里寻乐。” “很难完全制止,但至少不敢舞到明面上。” 叶久点头表示了解。四处看了看,他意外地看见了三个眼熟的人。他戳了戳萧无相,示意他看过去。 萧无相顺着他给的方向看去,是林仙长跟他弟弟林开,以及柳安。 叶久抱胸慢悠悠道:“看来这柳安是见投靠我们不行,另寻他路了啊。” 见他们皱着眉四处看,萧无相道:“他们在找人。” 叶久皱起眉,“找人?总不能是找姜若吧?”姜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而他们这看起来明显像是跟踪人来到这里结果跟丢了。 眼见他们上二楼,叶久果断道:“走,跟上去看看。” 还没到楼梯口,就见那三个人被老鸨拦在了楼梯口,走近了听见老鸨说:“诶呦,公子可知道二楼是干什么?” 柳安推她,语气有点急:“我们有事!” “怎么还推人?有没有王法了?” 眼见那边吵起来,最后三个人被赶出去。 叶久问:“要坐着等会儿吗?” 既然那个人在这里,总会出来,守株待兔一下。 萧无相也是这么想的:“好。” 他俩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时刻注意着二楼的动静。 一个姑娘大着胆子走过来,叶久这次没赶人,见她抱了一个琵琶问:“能弹一个吗?” 萧无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姑娘点点头,见叶久主动搭理自己,问:“您想听什么?” “姑娘应该比我懂,不如就弹一首你最拿手的吧。” 那位姑娘点点头,开始弹起来。 叶久有空回了萧无相一个眼神:看我干什么? 萧无相撇开眼,没回答。叶久感觉自己好像被冷落了,他喝了口水,怎么莫名其妙的。 一曲结束,叶久捧场地鼓掌,“姑娘技艺着实高超,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好听的。” 没有谁会拒绝夸奖,那位姑娘对叶久好感蹭蹭地升。 叶久拿了几块银子递给她,那位姑娘接过来,道了声:“谢谢公子。” 叶久趁机问:“我能问你个事吗?” “公子您说。” 叶久直问:“你认识姜若吗?” 那位姑娘摇了摇头,“您是听了外面的传言吧,我知道她,但我们其实都没有见过她。” 叶久再次确定:“都没有见过?” 那位姑娘点头“嗯,她卖身契确实在这里,但是她没有来过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 叶久露出一个感谢的笑:“谢谢。” 叶久见她还在这里,尽可能语气温柔地说:“我们没事了,你去忙吧。”像一个用完就扔的负心汉。 那位姑娘有点难过,但知道自己留下来也不受欢迎,还是走了。 见她离开,全程没吭声的萧无相终于开口:“你是为了打探消息?” 叶久反问:“不然呢?” 萧无相战术性喝水,说:“没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叶久表示他不懂。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二楼一间房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带着一股书生气,朝门内作辑,关键是门内站着的是白家小姐,白净。 叶久跟萧无相连忙上前准备上楼,同样也被拦下了,叶久正想说什么,白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站咋楼梯口,对着老鸨说:“让他们上来吧。” 两人成功上楼,跟在白净后面进了刚刚那间屋子。 白净进屋坐下来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叶久问:“白小姐怎么在这?” 白净没回答,反问:“不能来吗?” 再打太极也没有用,这位白小姐显然是个聪明人,叶久有点没招,他实在不擅长跟女生打交道。 萧无相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又抬起头看向她,问:“我有个问题,不知小姐可否解惑。” 白净回了个眼神,示意他问。 “真正的白小姐,在哪里?” 一句惊起千层浪,“白净”和叶久都看向他,等着他解惑。 萧无相解释道:“你手上有茧子,就算白小姐在府里过的不好,也不至于沦落到洗衣做饭的地步。” “而且,府里的下人见你也跟陌生人一样,礼也不行,你出来也更是一个下人都没带。别的不说,连你母亲的陪嫁丫鬟都不信吗?” 不过这一切都是萧无相猜的,主要现在两个嫌疑人毫无关系,有点太不正常了。之前跟雾妄言通灵,之后他灵光一现,想到这唯一的可能。 要是解释,这两个事也能找到理由,但既然她敢让他们上来,他打算炸一炸对面,看她想干什么。 “白小姐”看着他们,突然笑了,然后说:“你们果然很聪明。” 接着又回答了他们之前的问题:“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去问白家。” 萧无相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换了个问题:“那你是谁?” “你不都猜到了吗?” 叶久不敢确定地问:“姜若?” 姜若看着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叶久问:“你怎么会在白府?” “白夫人怀着孕在寺庙上香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我扶了她一把。” “她想报答我,我当时没地方去,就问能不能去白府暂住,她同意了。某天,她突然问我,愿不愿意成为白净。” “我同意了。” 叶久又问:“那三个人是你杀的吗?” 姜若摇头:“不是,我当时晕了,再醒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死了,我趁机逃走了。” 叶久问出了最想问的:“你为什么跟我们说这些?” 姜若笑了一笑,有点瘆人的意外,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也想知道凶手是谁。”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回去的路上,叶久跟萧无相聊起来。 萧无相说:“有些能信有些不能。” “对了,她身上有煞气吗?” 这也是萧无相疑惑的地方,“没有,她连灵气都没有,是个普通人。” “啊!”叶久长叹了口气,这简直是死胡同。 怎么越查越迷了呢。 萧无相安慰他:“没事,我们现在离真相很近了。” 叶久跟他分析:“现在就差找出真正的白小姐这一条了。但是,听姜若的意思,你觉得她活着的可能有多大?” 萧无相沉默,他也知道白小姐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小,否则,白府没必要冒险找个人来扮演。 叶久胡乱地瞎说:“总不能是死人杀的人吧。” “未尝不可能。” 叶久看向萧无相,见他眼神认真,妥协:“好吧。不完全排除。” 毕竟这个煞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完全不了解。 白小姐提前见过了,他们打算明天改变计划,去府里找下人问问。直接找白大人和他夫人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从下人入手。 第7章 对影成双(五) 第二天一大早,叶久跟萧无相就找到了白小姐生母的陪嫁丫鬟,是一个看起来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 见到他们,她就直接问:“你们是来问小姐的事的吧?” 对方这么直接,反而整得叶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打算顺着对方问:“您愿意说吗?” “可以,但你们要答应我两件事。” 叶久点头:“您说。” “第一,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第二……”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我希望你们能还夫人和小姐一个真相。” 叶久答应了:“好。我们答应你。” 她调整好情绪,娓娓道来:“一年前,夫人怀孕了,因为是老来得子,夫人很是开心,也很是小心。但最后还是难产去世了。” “没多久,老爷就另娶新欢,也是因此,小姐开始怀疑老爷,不相信夫人去世是意外,她开始调查,怀疑是下毒,翻了各种医书,我当时看着只觉得小姐是需要一个盼头,心疼又无奈。” “可我没想到,居然真的与老爷有关,夫人怀孕时,老爷送了她一个香囊,距离老爷上一次送礼物已经很久了,你都不知道,夫人拿到香囊的时候有多开心。”她声音里带了些哽咽。 “夫人每日都戴在身上,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香囊要了她的命。” “香囊里有一种药材,对普通人没什么影响,但对孕妇来说却是毒药,一尸两命啊。” “而小姐,因为发现了他们的丑事,就被残忍杀害,杀千刀的,那可是他亲生女儿啊!” 说着这位妇人没忍住哭了起来,看起来更苍老了。 每一个惨剧背后都是一段悲剧,叶久心里不是滋味,但是一切都已成为定局,他能做的只有弄清楚一切,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叶久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不太好,但是他还是得确定:“我能冒昧问一下,您确定白小姐死了吗?” 她有些声嘶力竭地说:“我确定!我亲眼看见他把刀插进小姐的心脏,之后为了毁尸灭迹还把小姐火化了!” 离开那里,叶久和萧无相都打算先盯着姜若,虽然她没有任何灵力,但是目前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白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出门,到了晚上,天色已黑时,她才出门,而且今天没有戴斗笠。萧无相跟叶久跟着她出去。 到了街上,才发现外面挂了不少灯笼,街两边被摊子占领,比之前热闹百倍,了解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今天是花灯节。 白净,现在应该称她为姜若,出门后去了青楼,但这次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跟一个男生相会,是上次在青楼的那个男生,这次有时间观察,他很明显是个书生。 见面那个男生就很有礼仪地弯腰行礼,看起来也不像是去青楼寻欢作乐的类型。 一路上,叶久跟萧无相跟在后面,猫腻是没看出多少,倒是感觉自己挺多余的。 那个年轻的书生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爱慕,不过一路上却跟姜若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不至于显得冒犯,他们猜灯谜的时候,叶久跟萧无相在另一个摊子边上假装看灯。 “客官,您看看您想要哪个?” 可能是见他们两个站的时间过长,摊主主动跟他们聊起来。 叶久随便拿了一个花灯,假装自己很忙,说:“不用了。我们就……看看。” 摊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萧无相,突然悟了什么,转向萧无相道:“这花灯节送花灯送心上人花灯,寓意和谐美满,长长久久,” “公子,您看这位郎君明显喜欢啊,不如买了?” 前半句叶久能理解,这后半句是什么鬼?如果没理解错,“这位郎君”说的是他吧。 萧无相挑眉,看向叶久故意问:“你喜欢?” “?”这是重点?叶久扭头,正想说什么,看清人的时候却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周围人流往来不断,谈笑声此起彼伏,摊子上挂着花灯,灯光影影绰绰地照在他身上,萧无相抱胸站在其中,嘴角挂着一抹笑,眼神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跟公主小时候真的挺像的,是龙凤胎的缘故吗?叶久不由得压下心里的疑惑。 就在他晃神的这一会儿,萧无相跟摊主道:“多少钱?我买了。”他递了一两银子过去。 叶久这才回过神,想说自己不要,但是摊主作为一个合格的商贩,一边给萧无相找零钱,一边嘴上叭叭个不停:“诶!祝两位情比金坚,琴瑟和鸣,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我……不是……他……”叶久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看向萧无相,给他使眼色,你不解释? 萧无相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老板终于结束他的激情发言时,期待地看向他们两个,叶久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谢谢。”解释也解释不清,说不好他再脑补出什么就不好了,叶久干脆放弃解释了。 摊主依然那副热情的样子,“不客气,两位好走。” 叶久叹了口气,转身就走,手上还抱着花灯。 刚刚只顾着跟摊主拌嘴,他扭头就看见姜若正看向他们这边,脸上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笑意,不扎眼却很明媚,见他们看过来也没有闪躲,直直地跟他们对视。她大概早就发现他们了,却装作不知道。 叶久突然有些难过。 她旁边的那个书生应该猜对了,赢了一个花灯,正扭过头要兴奋地跟她分享,见她看向对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看见了叶久他们,他低头问了句什么,看唇语大概是:他们是谁? 姜若偏头说:朋友。 下一刻,那个书生就朝他们招了招手,可能想喊他们一起,姜若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眼里有点慌张,伸手拦住他。 出乎意料的是,叶久走了过去,萧无相跟在他身后。 叶久主动提出邀请:“一起吗?” 那个书生说:“我们要去放河灯,你们……” 叶久道:“一起吧。” “好啊。”那个书生看起来很开心,去的路上主动介绍道:“我叫宋生,是小若的……额……”他脸有点红,看了看姜若,说完后面的话“朋友。” 他前些天来到青宁城游玩寻找作诗灵感,偶遇了一个姑娘。那天,烟雨朦胧,他一眼沦陷。 后来他了解到这位姑娘名叫小若,身在青楼,但他也没有丝毫嫌弃,反而想为她赎身,自此,他经常去青楼,每次去都只找一个叫小若的姑娘,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听对方弹琴。 他想靠近多一点,却不敢更进一步,怕冒昧,而昨日,他正绞尽脑汁思考怎么邀请她共游花灯节,因为他打算等到花灯节烟花绽放的时候,跟小若表明心意。 没想到,小若主动与他提起,而今天,他还见到了小若的朋友,宋生不由高兴起来。 到了河边,宋生主动提出去买河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萧无相跟着一起去了。留下叶久和姜若两个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河里已经有了不少河灯,灯光倒影在水面上,顺水而去。姜若怀里抱着刚刚宋生赢来的花灯,看着河水出神。 就在叶久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姜若开口:“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久久无言,叶久有很多想问的,可眼下这场合,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姜若主动道:“你现在应该有很多疑问吧?” 没等叶久开口,她就带着点请求的语气问:“能等我看完这场烟花吗?” 叶久想起来她刚刚的笑,同意了:“好。” 姜若笑了一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是好人。” 叶久还没想清楚她这话有什么意思,宋生的声音传来:“小若!” 姜若转身,接过他手里的河灯,跟他一起去了河边。 叶久也从萧无相手里接过了一个,跟他并肩往前走。 放完河灯,天边烟火绽放,天上的星光、烟火与地上的灯光相映,黑夜被点亮,这场景,哪怕是游子也会感到短暂的慰藉。 “小若,我……”宋生在烟花响起的那一刻就鼓起勇气,连直视姜若都不敢,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说:“我喜欢你!” 说完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见姜若笑着看向他,回以:“我也喜欢你。” 声音被烟花的声音遮盖,但宋生还是从她的嘴型看出来了,明明他不会唇语的,但他还是看懂了。 他激动地握住姜若的肩膀,刚好烟花结束,他的声音响起:“真的吗!?” 因为声音太大,周围人都看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了笑,“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 姜若没有回答,而是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和他们说,半个时辰后你来青楼找我吧。” “啊?”宋生有些懵,看了看叶久跟萧无相,虽然他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小若都这么说了,那他就等一会儿吧,他郑重地点点头:“好!” 姜若把怀里花灯递给他,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叶久跟萧无相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紧随其后。 宋生一个人留在原地兴致勃勃地想以后怎么办,甚至都想到了结婚。 刚刚他聚精会神,注意力都在小若的答复上,所以他没有错过那句回答,却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泪光。 他总以为他们未来时间还长,但殊不知,早在他们遇见的那一刻起,离别就进入了倒计时。 第8章 对影成双(六) 姜若带他们从后门进了青楼,去的是她上次在的房间,在二楼。 进屋后,门被关上,姜若站在窗边,月光透过被打开的窗户缝隙渗进来,地上倒映出她的影子,一阵风吹过,窗户吱呀作响。 萧无相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有些防备的看着她,随时准备出手。 姜若什么都没说,她闭上眼,人未动,地上的影子却在微微晃动,叶久紧紧盯着地上的影子。 一阵阴风吹过,叶久能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温度在下降,他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用来防身的匕首,浑身警惕。 叶久看不见,但萧无相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团红色的雾渐渐浮现在姜若的周围,地上的影子剧烈抖动,屋内的烛火不停晃动,像要断了线的风筝,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惨白的月光照在姜若的身上,衬得她的脸上更加没有气色。 “嘭——”一声,窗户骤然关上,风呜咽着被夺去了最后一线生机,地板上出现了两个影子,姜若再次睁开眼,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凌厉,唇角仅仅掀起一个弧度,却莫名瘆人,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 “你们好,我叫白净。听说……” “你们一直在找我?” 她缓缓转身,将被关上的窗户重新打开,就这么随意地坐在窗沿上,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才施施然转头看向叶久跟萧无相:“想知道什么?” “你……现在……”叶久脑海中闪过不少词,最后挑了一个能说出口的:“究竟算什么?” 没想到白净还真的仔细想了想,说:“鬼吧。”说完她又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就是觉得跟鬼挺像的。”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更不存在死人怨气大化为厉鬼一说,但是死了的人就这么活生生,也不算,借用姜若的身体出现在他们面前,多少有些超出他们的认知。 叶久摸不清她的态度,只能试探着问:“你想做什么?” 白净笑了,说:“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现在应该是你们想做什么。” 她看着窗外人流往来,灯光闪烁,说了一句在别人提起来或许很莫名其妙的话:“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当个坏人。” 但叶久莫名从中读出了一丝落寞与无奈,如果可以,她应该也不愿意成为现在这样。 “那三个人,是我杀的,白焕也是我杀的。”她忽然承认了一切,转头朝他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而且……今晚,白守安跟他的情妇就会死。” 说完她缓缓问:“你们要去救他们吗?” 萧无相道:“我们现在去有用吗。”不是问句,是个陈述句,白净既然敢告诉他们,就说明无济于事了。 “没有用。但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不都爱干一些没用的事吗?” 叶久听出一些东西,问:“定天宗的那几个人呢?” 白净毫不遮拦地说:“我杀了。” 叶久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白净来了点兴趣,问:“为什么?” 刚刚那是叶久下意识的直觉,他总觉得虽然白净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样子有点像索命的厉鬼,但是她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这可以说是他的感觉,也可以说是他的希望,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他只能找补:“你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白净突然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有些泪花,她只觉得可笑,命运可笑,世人可笑,自己可笑。 笑完,心里只余苦涩,她看向叶久和萧无相,眼神复杂地说:“我没有看错你们。” “做个交易吧。” 叶久问:“什么交易?” “我给你们想要的真相,你们放过我。” 叶久没想到的是,萧无相比他更先做出决定:“好。” 叶久骤然看向他,虽然他也很同情白净的遭遇,但是现在他们对她一无所知,而且她表现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如果她变卦,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场浩劫。 叶久插话:“真相总能总能查明白,但你却是个巨大的未知数,你想让我们放过你,总要给个充分的理由。” 这话虽然不是很好听,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只讲情面的。 白净也不在意仿佛意料之中,只等着他们来问,她勾起唇角说:“难道,你们不想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吗?” “……” 白净道:“你们可以探灵,这样我总没法骗你们了吧。” 探灵其实就是进入一个人的识海,探查其记忆,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的精神力太低,若是被探灵,轻则记忆错乱,重则变成傻子。 对于修仙者来说,则拼精神力,若是强行进入对方识海且施术者精神力太低,极有可能被对方反窥记忆。 而精神力高低这个界定过于飘忽了,现实中完全无法测定,所以这个法术看起来很有用,实则非常鸡肋。 施术前,萧无相问:“你现在用的是姜若姑娘的身体……会有影响吗?” 白净摇头:“不会。” 萧无相点点头,把一只手递给叶久。 叶久刚开始还有点奇怪,问他:“干什么?” “你不一起?” 叶久这才想过来,与施术者接触可以一起进入识海。他只在书中见过这个法术,却从未用过,而且自从灵脉毁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修仙有关的东西了。 以前周围人都是普通的凡人,大家都一样,便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普通人了。 他低头哂笑,将手搭了上去。 萧无相虚虚地握住他的手,然后随手结了个印,在白净额头一点,随后他们的意识便进入了白净的识海。 “小净,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都可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妇女和一个看起来很年轻温和的小姑娘。 那位怀着孕的妇女不用说,自然是白净的阿娘,而那位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刚及笄,气质与刚刚现实中见到的简直天差地别。 白净摸着阿娘的肚子,眼里含着期待,笑着说:“等它出生了,我就做件衣服给它。” 白夫人笑盈盈地问:“我们小净什么时候会做衣服了?” 白净骄傲地说:“我可以学呀,我学东西很快的。” 白夫人摸着肚子,说:“你看,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姐姐。” “夫人要生了,快去请婆子!” “水!快去再拿盆水!” “夫人用力啊,马上就好了,坚持一下!” 场景转换,下人来来往往,忙的不可开交,府上里上下都紧张起来,白净站在廊下,焦急地等着。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站在院里的白守安。 他拦住了一个丫鬟,急忙问:“夫人怎么样?” 那个丫鬟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不太好,婆子说……说……” 白守安吼了她一声:“说什么!?” “说……说很可能一尸两命。”说完那个丫鬟就连忙跪了下来。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白守安往后倒退了几步,手抬起来抖个不停,朝屋内吼道:“救夫人!无论如何要保下夫人!” 一副悲愤至极,焦急万分的模样,眼中还含着泪,任谁看来都不似作假,或许在那一刻,他真的有后悔,只是,那点情分终究抵不过他骨子里的滥情。 白净自然也听见了,她捂住嘴,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丫鬟的话,仍抱有一丝希冀,她旁边的丫鬟连忙扶住她,安慰道:“小姐,别太难过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没一会儿,婆子出来,摇了摇头铡刀落下,下人们全都跪了下来,白净悲痛欲绝,身体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白守安一步一步走向屋那边,最终停在门口,扶着门框痛哭,却始终没有进去。 门前的红灯笼变成白灯笼,白布挂满白府,白幡垂坠,随风飘动,灵堂满满当当站满了人。 有几个人正在安慰白守安,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白净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睛通红,神情冷漠,她就这么听着周围人半真半假的哭声,像一个透明人。 为了守孝,她的头发只用白布简单绑了一下,没有戴任何发饰。 “白大人,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当白灯笼再次变成红灯笼,场景置换,一切都变了样。 红纱挂满门廊,站在堂前的人穿起了喜服,来客从哭到笑,贺喜声不绝于耳,唯一不变的是穿着孝服站在廊下的白净,依然是那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小姐,这里风大,回去吧。”她旁边站着的妇人眼里的心疼遮掩不住,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 “阿婆,这里好冷。” 白净看着站着院里跟人推杯换盏的她名义上的父亲,曾经慈祥的面容,如今看起来怎会如此陌生。 廊下起风,吹起她头发上绑着的白布,风凉,吹的人心里也凉。 被她唤做阿婆的人眼里也含着热泪,心疼的不得了。她看过夫人与老爷从相知到相恋,再到陪着夫人嫁进来,又看着小姐长大,她看了全程,只觉人心自古善变。 白净看腻了眼前这些人的虚与委蛇,转身离开。 叶久垂下眼,连他都看不下去眼前这场景了,很难想象身在其中的白净会是何感受。 因为垂眼的缘故,叶久能看见白净走起来时摆动的裙角,擦肩而过时,叶久才忽觉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换,原本站在白府廊下的他们到了衙门。 他和萧无相转过身,看见白净正跪在衙门里,举着一个文书,掷地有声地说:“小女白净,状告白府白守安,杀妻弑子,天理难容!皇天在上,后□□鉴,愿复明查,沉冤得雪!” “嘭——”白净双手交叠置于额前,俯身磕头。 一声声,一下下,字字珠玑,可直到额头磕的血肉模糊,愿意听她说话的也只有无声的寒风。 这一天,世界又失去了一个愿意相信它的人。 第9章 对影成双(七) “啪——” “混账!”白守安一巴掌扇到白净脸上,原本白皙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白守安指着她,气急败坏:“跑到衙门那里去发疯,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我发疯?”白净气的笑起来,她呵一声吼道:“你敢说娘死不是因为你吗!?” “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你的礼义廉耻呢!?” 白净心里明白他不会直面这个问题,只会仗着父亲的身份对她指手画脚,话未说出,泪水先落,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倔强地顶嘴:“你根本就不敢承认。” 说完她直接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拦住她!”白守安一声令下,门口的守卫们纷纷拦住白净的去路。 白守安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想去丢人现眼吗!?” 白净冷漠地说:“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白净径直往外走,门口的守卫不敢伤她,却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连连后退。 白守安见她快要踏出白府大门,气急之下拔出旁边站着的守卫的刀,直指白净:“你敢出这个门,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白净置若罔闻,只是往外走。 “老爷,你快拦着她啊!” “是啊,爹!她出去再乱说怎么办?” 白守安新娶的妾室和她儿子在一旁煽风点火。 白守安眼见白净不听他的话,握着刀的手不停在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守安往前一步,白净骤然停步,看着自己胸口从后插出来的刀,鲜血从嘴角溢出。 白守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猛地松开手,袖子下的手不停地哆嗦。 仿佛梦未醒般低声喊了句:“小净……”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白守安喊道:“小净!”他快步跑过去接住要倒下的白净。 “小净,对不起,爹……爹一时糊涂。”白守安看着自己手掌上染上的鲜血,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他看着眼前脸色越来越苍白的白净,突然就不知所措,甚至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好半晌他才回过神,吼道:“喊郎中啊,快去啊!” 他那位妾室立马出声阻拦:“不行啊,老爷!万万不可啊!” 白焕也道:“爹,她明显没救了,这会儿请郎中,您岂不是成了……成了杀人犯?” 他娘拍了他一掌,假意骂道:“说什么呢!?” 白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着他们的话,连讽刺的力气也没有,她就这么闭上眼,感受自己生命在一点点逝去。 她其实没什么眷恋的,阿娘在的时候,她就没有什么大志向,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就好,可阿娘去世后,这世界怎么就变了样呢。 她只是很可惜,可惜自己做的衣服没有人穿,可惜没能亲自为阿娘沉冤昭雪,可惜看不到白守安被判处的那一日。 她原本是想去国都顺安,为阿娘申冤的,只是青宁城到顺安的路太远了,她注定去不了了。 心跳停止,白净彻底闭上眼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一切归于沉寂。 “你想报仇吗?” 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寂静。叶久不由心中一跳。 “谁?”一片黑暗中,叶久听见了白净的声音。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我可以帮你。” 眼前重现光明,眼前景象忽明忽暗,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等到眼前景象完全清晰时,萧无相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白净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谁?” 叶久刚刚还在震惊黑衣人的出现,这会儿听见白净的声音,寻声望去,心中更是一惊。 因为白净现在只是一团黑雾,别说身体了,根本没有任何实体。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你。” “让你重回人间,给你力量,让你可以报仇。” “如何?” 他戴着面具,还戴着兜帽,看不清长相,而且声音也貌似是经过变音的,听起来根本不像正常人的声音,只能听出来是个男性。 白净经过生前那一遭已经明白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种事,她问:“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很像丹药的东西,只是它周围萦绕着散不去的黑红色血雾,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好东西。 “我要你帮我养它。” 叶久和萧无相心里都惊涛骇浪,看着那东西,着实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净问:“这是什么东西?” “怨种。它能助你意识留在人世间,有点类似于你们说的鬼。同样的,它以怨气为食,会吸食你的怨气,所以为了存留,你得杀人,吸收他们的精气。” 白净答应了:“好。” 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不管什么代价,她都付的起。 黑衣人施法将那个怨种移到白净,也就是那团黑雾里,渐渐地,那团黑雾化作人的形态,而怨种就在她的心脏处。 “另外,你的尸体被火化,已经不在了,为了方便隐藏身份,在人间行走,我建议你……” 黑衣人说出后面的话:“夺舍。” “尸体都不给我留……”白净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白净与那个怨种融合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运用怨气。 比如黑衣人说的夺舍,她可以选择强行夺舍,占领那个人的身体,但是这样的话,她的灵魂与身体会不相融,不出七天就必须另择身体。 还有一种选择,签订契约,她帮对方完成一个愿望,愿望实现后,对方自愿将身体让给她。 见她适应的不错,那个黑衣人一个法术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种空间移动法术连定天宗的书籍里都没有记载,他是怎么会的?”叶久眼睁睁看着他原地消失,打心里问出一句:“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无相这会儿也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严峻的多了。怨种,千里传送阵,这些他们都从未见过,那个人是怎么会的? 没错,虽然这个世界修仙,但是他们会的其实真的很有限,很多法术还是百年前那位定天宗第一任掌门沈彦知留下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多阵法和法术。比如探灵、通灵阵和连结阵。 而在此之前,灵力对于修仙人来说就是能飞,且可以用灵力隔空取物、破坏东西而已。 黑衣人离开后,白净也离开了,叶久跟萧无相眼前的景象随着她离开而发生变化。 因为进入的是白净的识海,他们也能看到白净能看到的——全城都笼罩在黑雾当中,有些地方浓重,有些地方很淡,甚至有些地方没有,干干净净。 这应该是怨气。黑雾多的地方怨气就大,淡的地方怨气就小。 叶久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问萧无相:“你在青宁城的时候,能看到这些黑雾吗?” 萧无相拧着眉,摇了摇头:“看不到。” “那就难办了。” 且不说现在我在明敌在暗,如今看来,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也未可知。 “你说他想干什么?毁灭世界?”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现在也毫无头绪,急也急不来,叶久反而有心思开起玩笑: “那我们现在跟他反着来,是不是就成话本上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萧无相配合地问:“那你想拯救世界吗?” 意料之外的是,叶久干脆地说:“不想。” “为什么?”他以前可是经常把普度众生挂在嘴边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以后要出家。 “因为逞英雄的人结局往往都不太好。”语气平静,却更显落寞。 “你……”萧无相原本想问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白净突然停下来,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另一个方向的黑雾明显更浓厚,但白净还是停了下来,因为她听见了一个女生的呼救。 她现在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黑雾,对现实中的人造不成任何伤害,要想救他也只能等到契约生效,自己有了身体才行。 但眼这状况,她等得起,破屋里的那个小姑娘却等不起。 “你们别过来!滚开!”屋里的人一点的不陌生,是姜若。 她穿的衣服很破旧,头发一看也很久没有打理,门口站了三个人,长的就很人模狗样,一点点朝她逼近。 姜若身后就是床,她退无可退,只能往屋内另一边跑,却被抓了回来,按在床上,她死死的抓紧自己的衣服,眼里泪花闪烁,拼命呼救:“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 “这荒郊野岭的,你想让谁来救你?” “别白费力气了。” 姜若早就泣不成声了,病急乱投医,明知不可能,却向他们低头求饶:“你们放过我,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刺啦——”一声,衣服被扯破,姜若挣扎的更厉害了,而站在屋顶的白净看见这一幕,不再犹豫钻进了姜若的身体里。 “我可以帮你杀了这三个人,作为交换,你要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如何?” 姜若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她清楚对方可能是恶魔,但是人间有比恶魔更可怕的存在。 “好。”姜若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眼角落下一滴泪,答应与恶魔做交易。 下一刻,姜若眼睛再次睁开,周围迸发出丝丝缕缕的黑红色血雾,将那三个人震飞。 姜若抬手,将床单披在身上,起身朝那三个人走过去。 那三个人紧紧贴着木板,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你……你是什么东西!?” “鬼……鬼啊!” 他旁边那个人打了他一下,明明也吓得不轻,却还是嘴硬地说:“鬼什么鬼,这世界上没有鬼!” “姜若”朝他们靠近,露出一个危险的笑:“现在有了。” 她一抬手,三个人都呈大字形被黑雾按在木板上。明明只是一团雾,三个大男人却一个都动弹不得。 “姜若”手一动,六个钉子分别对准他们的眼睛,见他们被吓够,又将钉子对准胳膊,一挥手,钉子扎进去,惨叫声响起。 “姜若”装作苦恼地问:“你们叫这么大声,吵到别人怎么办?” “哦,不对,这里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来呢?你们说……对不对啊?”她笑起来,受怨气的影响,她看着他们的血顺着木板往下流,心中戾气直升。 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难受。 又有钉子飞起来,分别扎入他们的腿和额头,见他们彻底没气了,“姜若”离开了屋子,而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屋里三个人的眼珠都被黑雾扣了出来,皮肤也在慢慢地干枯,那团黑雾在吸收他们死前的怨气和恐慌。 吸收完它重新融入“姜若”的身体里。 “姜若”突然开口,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她在自言自语:“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很快她周围的气质明显发生变化,任如何看都不像是一个人,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你。” “不客气。” “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净没有回答。 姜若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请求:“我可不可以……最后见我爹一面?” 虽然他爹已经被那些人害死了,但她想去他坟前最后再拜一拜。 白净终于开口:“你可以再停留几日,但具体多久,我不能保证。” 契约生效后,身体就相当于是白净的的了,只要白净不主动攻击她,她俩确实可以在一个身体里共存一段时间,只是,随着白净越来越强大,姜若最后还是会消失。 姜若已经很满足了:“没关系,我……我只是想再去看看爹,谢……谢谢你。” 第10章 对影成双(八) 之后她们似乎达成了某种条约,偶尔白净掌握身体,偶尔姜若掌握身体,不过白净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性有在受到影响,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让姜若掌握身体,自己沉睡。 姜若知道她要报仇,没有说什么,反而会帮她演戏,比如在寺庙救白大人那个小妾,就是她们商量好的。 到了白府,基本都是姜若在掌控身体,白天在府里闲着没事,她出去转了转,外面下着细雨,她自己撑了一把伞,到河边,见有船夫在撑船,她以前什么都没有体验过,现在有了机会就想去试试。 她走过去问船夫:“您好,这个可以坐吗?” 船夫正准备收船,见一个小姑娘过来,道:“我们这都要收船了,姑娘要不改天再来?” “这样啊。”姜若有些失望,“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船夫听她这话,停下动作,问:“姑娘是外地人?” 船夫想了想,心软道:“那要不你上来,我带你随便去转转。” 姜若知道他误会了,但她也不好解释,就感激地说:“谢谢。” 姜若收了伞,往船上走,周围细雨蒙蒙,青山绿水,平添几分淡雅。 下船后,姜若拿了一两银子递给船夫,船夫刚开始婉拒,之后还是接下来,连忙道谢。 姜若撑伞要离开这里,转身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书生,怀里还抱着几本书,他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来遮雨,直直地透过雨幕看向她。 姜若一不小心跟他对上视,又觉不妥,超对方笑了笑,移开视线。 姜若朝另一边走,没走几步,还是转身走向那个书生,把手里的伞递给他。 那个书生有些受宠若惊,呆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她,没有接伞。 姜若知道此举有些唐突,解释道:“书,别湿了。” 见他不动,姜若催促他:“快接着啊。” 那个书生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接过伞,见他接过伞,姜若转身离开。 半晌,那个书生才反应过来,喊道:“诶!姑娘!你怎么办?” 姜若停下脚步,说:“雨不大,我没事。” 那个书生几步走过去,把伞分给她一大半,紧接着激动道:“我叫宋生!”然后又降低声音,眼神闪躲,小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若被他问的有些失神,半晌说:“你叫我小若吧。” 宋生以为这是她的小名,更不好意思了,脸色通红。 他磕磕绊绊地说:“小……小若姑娘,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没事的,你去哪?我送你。” 姜若莫名起了点逗他的心思,胡诌道:“青楼。” 宋生明显愣了一下,反问:“青楼?” 姜若点头:“嗯。” 可宋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姜若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他没有想象中的嫌弃,反而有些难过,没一会儿,又不知道思维发散到了哪儿,突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没关系,我送你。” 姜若推辞不过,就跟他同行了。 路上,宋生欲言又止半天,姜若都快看不下去了,他终于开口:“那个……小若姑娘,能问问青楼赎身一般需要多少钱吗?” “你想为我赎身?” “不不不……”宋生被戳穿心事,面上慌张,下意识否认,但又怕姜若误会“不是,我……嗯,对。”最后那个“对”声音小的如同蚊子轻咛。 姜若不理解,问:“为什么?”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没有为什么。”宋生摸了摸发热耳朵,心虚的不得了。 宋生开始转移话题:“过几天是花灯节,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听说还会放烟火呢。” 姜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宋生有些落寞,但是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说:“没关系。确实唐突了一点。对不起。” 姜若摇了摇头:“没关系。” 到了青楼门口,宋生还是没忍住问:“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吗?” 这次姜若没有拒绝:“可以。”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对宋生莫名也有了些好奇。 好奇为什么有人只见一面就想着要见下一面,好奇为什么只见了一面就想对对方好,愿意为她赎身。 宋生得到肯定回答,非常高兴,离开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虽然不舍,但想到明天还能见就会很高兴。 姜若看着他一步三回头,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点笑,不过她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她骗对方自己是青楼的,这个该怎么圆。 虽然她确实被卖到了青楼,但是青楼是没有她这个人的,她也从未在青楼露过面,这还多亏了那三个人,而今,她也不会蠢到自爆身份。 白净醒过来,给她出主意:“你给老鸨一些钱就行了。” “这样行吗?”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老鸨会帮着她拦人。叶久这会儿才明白,他原本还猜是老鸨认出了姜若,才替她打掩护,但是如果她有这样的情分,姜若就不会沦落至此了。这世上,唯有利益关系最为牢靠。 也就是当天晚上白净拿过身体的主动权,去白焕屋子里杀了他。 但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件事,每杀一个人她的力量就会更强大,姜若消失的就越快。 去到白守安的房间,她看着床上熟睡的白守安和那个小妾,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半晌她抬起手,两团黑雾分别钻入那两个人的心脏处,随后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姜若问:“你怎么不杀他们?” 白净揉了揉额头,说:“过完花灯节吧。” 不等姜若回答,她就道:“我睡了。” 姜若知道她这是又难受了,她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也知道,白净要等到花灯节,只能是因为她。 杀了白守安跟那个小妾,白净的力量绝对会增强,也许她今晚杀了那两个人,姜若今晚就会消失。 姜若一个人站在屋内,自言自语:“谢谢。” 该知道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回忆也到此结束。叶久跟萧无相的意识回到现实。萧无相收回虚空点在白净额头的手。 久久无言。 还是白净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怎么?同情我了还是同情小若了?” 笑还没收回去,她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挥手,门向两边打开,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宋生。 他眼眶通红,虽然他没有看记忆,但是听语气看神情就知道这不是他的小若。 他盯着白净,看着眼前熟悉的脸,陌生的人,问:“你……你是谁?” 白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再次睁眼时,就变成了姜若。 宋生不敢确认地问:“小若?” 姜若红着眼,说:“是我。” 宋书冲进来抱住她,这次没有再拘泥于男女礼仪。 “你……刚刚那个……” 叶久跟萧无相看了看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他们。 出门时还关上了门。这才意识到他俩还牵着手没松,叶久晃了晃他俩牵着的手,萧无相反应过来,松开手。 屋内,姜若跟宋生简单解释了一下。解释完,宋生已经泣不成声。 姜若抱着他,笑着说:“最后这段时间能够遇见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命运待我貌似也不薄。” “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只觉得有些耽误了你。” 宋生摇了摇头。 姜若闭上眼,眼角落下一滴泪,还是有些遗憾地说:“如果我们能早些遇见就好了。” 宋生察觉到什么,抬起头,试探着问:“小若?” 抬头时,宋生还抱有一丝希冀,希望她说的都是假的,只是跟他讲了一个故事,可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宋生彻底心死了。 白净起身,走向窗边,感受着夜晚的凉风,那点窒息感才散去了一点。 她看着天上的明月,话却是跟宋生说的:“你终究……是来晚了。” 门再次打开,毫不意外,出来的人是白净,叶久跟萧无相明白,以后也只会是白净了。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 最后只是跟她道别:“保重。” 白净笑了一下,生命的最后她也没算看错人。 跟白净道别后,叶久跟萧无相离开,快到白府的时候就听说了白大人跟那个小妾死了的消息。 他俩回了一趟白府,不过没走正门,偷偷溜进去的,主要是这会儿白府很乱,他俩不想去凑热闹。 进去找到被弄晕的那几个定天宗的人,萧无相探了一下他们的鼻息,没有生命危险。 起身后他又加了一道法术。 叶久看着,这好像是让人晕的法术,他问:“你干什么?” “明天萧锦安才会到,在此之前就让他们睡吧,省的多事。” “行吧。”萧锦安,他知道这好像是萧无相的弟弟,皇帝弟弟的儿子。 他的有办法居然是搬救兵,而且这救兵的官貌似太大了一点吧。 还是有人脉好啊,一喊就是皇亲贵族什么的,诶。 离开的时候萧无相还在门口加了一道禁制。防止他们出事。 他们离开后有下人来敲门,但死活打不开门,没办法只能离开了。 街上大部分人还是沉浸在节日氛围里,府上却乱成一锅粥,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久跟萧无相回了叶久那里,离开这么多天,骤然回来,叶久久违地感到安静和放松。 萧无相见他回来就瘫在躺椅上,问:“很累吗?” 叶久叹气:“有点。” 身体累,心也累。主要还是心累。 萧无相声音放轻了一些,在这寂静的夜晚无端显得有些温柔:“去休息吧。” 叶久睁开眼看向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居然觉得他语气里有点温柔,可能是错觉吧,不过这不妨碍他感到高兴。 萧无相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没事。睡觉吧。”他起身准备回自己屋里。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问:“你今晚要不跟我住一个屋?” 萧无相身体绷紧问:“为什么?” 叶久解释道:“你那屋我是用来放草药的,之前草原在外面晒着,之前去白府的时候我全给搬进去了,现在这么晚了,再搬出去多麻烦。” 萧无相口不对心地说:“不用了,我不睡。” “哈?”叶久不理解,关心了一句:“你不累吗?” 叶久见他不说话,直接拉住他,“走吧,客气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萧无相僵硬地一点都不敢动,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人,又转回头看向床顶发呆,原以为自己会彻夜未眠,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11章 小阎罗 “哥!” 一道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萧锦安站在院门口,隔着竹子做成的门朝院里张望。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是赵家公子赵溪,跟他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他爹赵钱是户部尚书,年轻时跟当朝陛下是结拜兄弟,关系很好。 屋内,叶久被吵醒,抢过被子蒙住头,萧无相皱起眉,抬手施了个法术,屋外的萧锦安立马被禁言了,呜呜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赵溪,试图求救。 赵溪摊手表示无奈:“这是你哥施的法,我也没办法啊。” 萧无相打开房门,又轻轻合上,一抬手,院门被打开,萧锦安骤然失去支撑,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地上,还好赵溪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萧锦安站稳后,拍了拍衣角,也不顾自己还被禁着言,朝萧无相跑过去。 萧无相看着自己这傻弟弟,没眼看地叹气摇头。 “呜!呜呜呜……”萧锦安嘴里发出旁人听不懂的声音,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萧无相叮嘱他:“我可以给你解开,但你不准大声喧哗。” 萧锦安郑重点头。 哐当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叶久穿着宽松的里衣,外面披了件青衣,被太阳晃的皱起眉,倚在门框上看了萧锦安跟赵溪一眼又挪开眼,无他,他俩正背对着太阳,太晃眼。 萧锦安看见他跟看见鬼一样,也不说解禁言的事了,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叶久,又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哥。 萧无相回头问:“吵到你了?” 叶久脾气很好地说:“也不算。”虽然确实是被吵醒的,但是他也没有起床气,醒了就醒了,也没想跟小屁孩计较。 说是小屁孩,他自己其实没比人家大多少。 “呜呜!!” 叶久听见这奇怪的声音,看向萧无相,用眼神表示好奇。 萧无相抬手解开萧锦安的禁言,萧锦安嘴巴得到自由,立马朝着叶久脱口而出:“皇……” 萧无相趁他话没说完,一把捂住他的嘴,赵溪也瞳孔震地。 只有叶久一个局外人看的云里雾里。 “皇什么?”他问。 萧无相面无表情撒谎:“皇兄。” 赵溪在一旁打圆场:“对对,喊无相哥呢。” “哦。”叶久半信半疑,刚刚萧锦安明明朝向的是他的方向吧。 算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叶久打算抛之脑后。 “让他们去那屋吧。”叶久指了个方向,算是正厅,招待客人用。虽然这里平时没有人来,但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好。”萧无相点头,朝叶久露出一个笑,然后保持捂嘴的姿势,把萧锦安拖走了。 赵溪朝叶久礼貌地点头问好,也跟着走了。 叶久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关上门。 叶久收拾好,进门就收获了来自屋内坐着的三位的目光,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唯一正常一点的是萧无相。 叶久试着让自己忽略那几道奇怪的目光,坐在萧无相旁边,问:“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萧无相朝萧锦安抬了抬下巴,“让他去。” “假装来玩的,顺便检查县令的治理能力。” 叶久看了萧锦安一眼,他可能是被他哥训过,这会儿安静的跟个鹌鹑似的。见叶久看过来,条件反射地坐直,反应过来又欲盖弥彰地摊回去。 叶久发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行吗?” 萧无相喝了口茶,丝毫不给自己弟弟留情面地拆他老底:“当然,他可是永国小阎罗呢。” “嗯?”叶久看向萧锦安的眼神里好奇更多了,这弟弟可太有意思了。 叶久很有兴趣地问:“永国小阎罗?” 萧无相语气里多了点玩味:“他可能更想自己说。” 叶久又把期待的眼神投向萧锦安,“来吧,少年,讲出你的故事。” 萧锦安憋的满脸通红,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 他眼一闭,羞愤地道:“什么阎什么罗,我不知道!” 赵溪作为他的死党,毫不留情地拆台:“这有啥,不就是你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被救出来之后发誓要当为民除害的大侠,还非要带着我,之后救了一个被欺负的小女孩,人家叫你一声哥哥,你之后炫耀了好几年。” “你小时候不老讲吗?逮着个人就得听你讲,现在怎么不好意思上了?” 说完赵溪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挡住嘴,悄悄跟叶久说:“他还买通了说书人,添油加醋地讲,整个顺安的人都知道。” 叶久也很配合地凑过去,听完还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句:“真的?” “假的!”萧锦安在他俩中间挥了挥手,强行分开他俩:“我还在这里呢!” 赵溪也是个神人,说:“就是因为你在才说啊。” 玩笑当然是当着本人的面说才有意思。 “你……你给我出来,我要跟你同归于尽!”萧锦安用脖子卡住赵溪的脖子,把他往外拖。 “咳……你要谋杀我啊!”赵溪拍了拍他的胳膊,一边嚎着一边配合地被他拖出去。 叶久失笑,看着这俩活宝,少见地感到放松。 不由想,如果他也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没过一会儿又反悔,还是算了,他连自己都养不好,就是有了弟弟或者妹妹,跟着他,大概率也是受苦。 两个吵闹的离开,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叶久没话找话:“你到时候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吗?” 说完又想扇自己两巴掌,这什么废话,萧无相要掩藏身份肯定不会跟着啊。叶久战术性喝水掩盖尴尬。 萧无相意料之中地否认:“不去。” “哦。”叶久自觉失言,决定保持少说少错的原则。 他不说话,萧无相主动提起:“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叶久还捧着茶盏,转头看向他:“什么计划?”意识到他可能是想问自己以后的安排,叶久随意地道:“我能有什么计划,采药卖药呗。” 人生百年,眨眼即过。 萧无相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看向叶久,几经犹豫,鼓起勇气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叶久闻言动作一顿,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晃神的一瞬间,叶久眨了眨眼,又恢复原样,放下早就没茶的茶盏,说:“不了吧。” 萧无相追问:“为什么?”开口很难,但一旦开口,萧无相不想放弃。 叶久看向萧无相,还没对上视就又移开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各有志。” “人各有志……”萧无相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他低笑一声,再次开口:“叶元辰。” 听见这三个字,叶久心陡然一跳。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叶久张了张口,眼睫乱颤,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话到嘴边总是难以言表。 “哥!”萧锦安这时候闯进来,眼见气氛不对,不由缓缓放下举高的手。 萧无相没有里他,只看着叶久,半晌,他起身走向门口。要离开时他停下脚步说:“虽然我身在太子之位,但是小时候,我只想当个闲人,什么为民,什么济事,我都没兴趣。” “但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满怀热忱,每天都把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挂在嘴边,不管别人怎么嘲笑都视若无睹的笨蛋。” “第一次,我有了想做的事。” 萧无相看着他,最后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还是叶元辰更好听一点。” “三天后,我在青宁城城门口等你。” 说完他起身离开,萧锦安看看叶久又看看他哥,纠结半天,还是跑出去追他哥去了。 “哥!哥!你等等我!” 赵溪拉着他问:“这是咋了?你又干啥了?” “我也不知道啊。”萧锦安说完又生气地质问:“什么叫我又干什么了,我能干什么?” “不是你能是谁?” “你啊!” “瞎说!我刚刚都没进去!” “我也没啊!”越说越心酸,他就是口渴才揽这个活,想喊他哥出来讲讲他俩这戏该怎么演,顺便喝个水,谁知道水没喝到,他哥还莫名其妙生气了。 接下来三天,青宁城里人都听说国都来了人,原本是微服游玩的,结果知道青宁城出了命案,下令要彻查清楚,结果查出了一大堆背地里的东西。 “听说那白大人杀妻弑子?” “造孽哦,白小姐也是个命苦的娃啊。” “要我说姜若姑娘也是个命苦的。那几个人就该杀。” “嘘!你不要命了?” 自然不可能说出姜若跟白净的事,最后向外说的是白姑娘对姜若有恩,姜若姑娘为了报恩杀了白府三人,又为了报仇杀了东街那三个人。 青宁城的县令被革职,新任县令不日将上任,其儿子柳安助纣为虐,充军改造,至于姜若,当然现在她其实是白净,因为罪孽深重,被押解回国都,等候听审。 让白净跟他们一起回顺安是最好的选择了,安置在眼皮子底下,以防生事。 当然,这全程都是萧锦安跟赵溪出面的,萧无相则一直待在客栈。 离开的那天,白净坐在马车里,萧无相如约站在城门口等人,他站在这里,萧锦安跟赵溪也不敢坐着,站在他旁边一起等着。 不过没站一会儿就腿疼,没个站相,萧锦安把胳膊放赵溪肩膀上,想借点力,但赵溪身体素质没比他好多少,反压回去,两人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这么闹起来了。 最后实在没力气,两人勾肩搭背互搀扶着,感受着太阳的炙烤,也不管他哥会不会骂他了,直接跑去马车里坐着,赵溪紧跟着撤。 但是他俩也不敢进去跟白净挤,就坐在外面。 一直到太阳西下,萧无相看着门口寥寥无几的人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是对叶元辰失望,是想到这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再见,难过就涌上心头。 “你问!” “你哥!你问。” “猜拳。” “行。” 萧锦安完败。 他鼓起勇气,喊:“哥!还不走吗?” 萧无相最后看了一眼城里,准备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一声: “喂!” 萧无相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他缓缓转身,就见自己这三天来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猜着夕阳的尾巴,走向他。 叶久走到他身边,笑着说:“虽然我也觉得叶元辰这个名字好听,但是这名字太响亮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叫我叶久吧。” 说完往马车那边走,没走几步,见萧无相没跟上来,扭头喊他:“还不走?” 萧无相站在原地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走。” “先说好我可是什么行李都没拿,吃喝用住都要你负责。” 萧无相几步跟上他,与他并肩向前。 “好,我负责。” 但萧无相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来了,城门口有家茶馆,他原以为萧无相等不到他就会离开,结果没想到他居然等到了这么晚。 他也不知道萧无相非要他这个累赘跟着干什么,但是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舍命陪君子吧。 第12章 顺安 奔波了快半个月,终于到了顺安。正值中午吃饭时间,他们商量着找家餐馆坐下。 叶久提议:“去如意楼吧。” 如意楼在整个永国都是名声鹊起的,白天是吃饭的地方,晚上是青楼,但是它地处国都,自然管理严苛,只得谈天说地,听曲观赏,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开这么大,背后人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所以没人敢上赶着找死。 谁知,萧锦安跟赵溪异口同声:“不要!” 叶久虚心求教:“为什么?” 萧锦安噎了一下,看看他哥,见他哥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半真不假地说:“从小就在那吃,我都在那吃腻了。”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就是如意楼是他姐开的,虽然她也不经常在吧,但是谁知道他哥有没有提前通风报信。他还有一本书没抄呢。 萧锦安不由感叹:诶,我真是太难了。 这理由真是无法反驳。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那你想去哪?”叶久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有空自己去尝尝。 萧无相抢先开口:“去如意楼。” 萧锦安敢怒不敢言,最后屈服于萧无相的淫威:“去就去。” 到了如意楼,一栋巍峨的高楼矗立在眼前,叶久跟萧无相率先走进去,萧锦安在后面磨磨蹭蹭半天,赵溪也不停叹气。 赵溪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叹气:“认命吧。” 叶久往上来回张望,自然地问身边人:“这有几楼啊?” “十楼,一楼二楼是娱乐场所,三楼是用于包间招待贵客,四楼是浴池,五楼六楼七楼住宿,**十楼不开放。” 叶久边看边点头,闻言问:“不开放?” 萧无相看向他道:“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叶久扭头跟他对视,见他眼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沉默一瞬。看来这楼主与皇宫关系匪浅,而且应该还挺好。 “算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走进如意楼,萧锦安就先来回张望,没看见熟悉的面孔他才松了口气,然后瞬间变得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走进去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来。 叶久见他刚刚还焉了吧唧的,突然又跳脱起来,大为震惊:“他这是……” 萧无相见怪不怪:“日常如此,不用管他。” 楼里的小二自然认识他,熟络地问:“二公子,想要什么?” 萧锦安扭头就发现他哥跟叶久径往楼梯那边走,还有赵溪这个吃里扒外的,居然不喊他,他立马起身:“等等我!” 小二见他这样,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干自己的事去了。 萧锦安小跑着追上他们,问:“你们去哪儿?” 萧无相简洁明了地回答:“三楼。” 萧锦安“哦。”了一声,闭上嘴巴。 到了二楼,全都是隔间的构造,对面楼梯上下来一个穿着暗黄色衣服的姑娘,看起来低调却显贵气。 叶久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头上,冷着一张小脸,乍一看,很不好靠近。 回忆被勾起,叶久不由看着她出了神,不自觉地将脑海中那个矮小的身影与眼前的人比较,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相似之处。 雾妄生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萧锦安看见她跟老鼠看见猫一样,一点点挪,挪到他哥后面,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雾妄生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萧无相身边站着的叶久。 她朝他问好:“你好。” 叶久还在出神,没有听见她的话,萧无相碰了他一下,叶久骤然回神,看向萧无相:“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萧无相嘴角有些向下,看起来像是不高兴了。 见萧无相没有说话的意思,雾妄生在一旁解释:“我刚刚跟你打招呼,你没回应。” “啊……”叶久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她看了看叶久,又看了看萧无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走吧。”说完雾妄生转身往前走,带他们去隔间。 叶久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有点发热的脸颊,也抬步跟了上去。倒不是害羞,而是想起自己小时候干的蠢事,加上当事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叶久莫名觉得很不自在。 而且明明早就知道来这里会见到她,在见到她之前他也没这种奇怪的感觉,但现在偏偏就觉得很奇怪,说不上来。 萧无相在原地落后几秒才跟上去。 雾妄生领他们去了一个隔间,说了句会有小二来点餐,之后就走了,还把白净也领走了。 留下隔间里的心思各异的四个人。叶久忙着发呆,萧无相忙着生闷气,萧锦安忙着担心自己,赵溪……赵溪见气氛诡异根本不敢吭声。 萧锦安瘫在椅子上恍恍惚惚地说:“她居然没给我揪走。” 赵溪接话:“没揪你还不好?” “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萧锦安坐直身体,跟他分析:“她居然没揪我也没骂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赵溪配合地问:“为什么?” 萧锦安脑海中闪过老多画面,最后靠想象自己给自己吓住了,他重新瘫回去,生无可恋地说:“我觉得她可能是在憋一个大招。” “安啦。”赵溪安慰他:“能活一时是一时。” “你说的对。”正好小二进来,萧锦安立马招呼他点菜。 气氛诡异地吃完饭,萧无相要去三楼找雾妄生,主要聊一下白净的事,萧锦安跟赵溪肯定是不去,但叶久也没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于是只有萧无相一个人去了,叶久跟着萧锦安和赵溪出去瞎玩。 叶久拿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走着走着,叶久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你跟你哥和你姐关系还挺好?” 萧锦安道:“那当然!” 叶久咬了一口糖葫芦,问:“你哥跟你姐不是龙凤胎吗?” 萧锦安用手挡嘴,悄悄说:“你是想问他们为什么长的不像吧。” 可以啊,这弟弟挺聪明的。叶久不由感慨。 萧锦安刚刚一副神秘的样子,就等着人来问,但接下来说的话却想让人打他一顿:“不告诉你。” 叶久:“……” 他要收回刚刚的评价。没有客观因素纯个人情绪。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我哥,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叶久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他又不是萧家人。 萧锦安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在那打哑谜:“我就是知道。” 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叶久选择及时放弃,再问下去也没意义。 再次回到如意楼都是傍晚了,年轻就是好,太能走了。叶久一回来就想直奔椅子坐下,结果突然被人拉住胳膊。 他步子一顿,看向来人,看了半天,还是不认识。 “你……”叶久刚想问对方是不是认错了人,就见对方瞳孔震地惊讶地问:“你没死!?” “?”不是,你礼貌吗?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试图解释:“不是……对不起……我……” 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见周围很多人看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是叶元辰,对不对?” 叶久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这人见过自己?什么时候?宗门大比的时候?还是说他是定天宗的人? 叶久重新看了他一遍,穿的是普通的衣服,不属于任何门派。 不确定情况,叶久只能先糊弄:“什么辰,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叶久说着就伸手想拉下对方的手,但死活拉不动,对方紧紧钳住他。 “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往后拉,叶久的胳膊得到自由。 他转头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萧无相。 叶久见他表情冷峻,有些吓人,生怕他误伤人,拉着他的胳膊,让他松开那个奇怪的陌生人。自己站在中间隔开他俩。 叶久问:“借一步说话?” 那个人点点头:“好。” 叶久回头问萧无相:“这会儿能去二楼吗?” 萧无相看向后自己几步来的雾妄生,雾妄生点点头:“可以。跟我来吧。” 萧锦安跟赵溪自觉没有跟着,待在一楼。 到了隔间,雾妄生出去时还替他们关上门。隔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我叫苏禾,是逸云派的人。” 这个人叶久没印象,但是逸云派他却很熟悉,他师父跟逸云派的派主苏问是至交好友,他也曾去过那里几次,不过都是很小的时候了。 “你是逸云派的人?你怎么会认识我?” 苏禾回答:“派主一直在暗中找你,他还给了我们这些亲传弟子你的画像,让我们留意你的下落。” 叶久不理解:“找我?”他跟那位苏派主好像也没多亲近吧。而且外界都传言他已经死了,费尽心思找一个死人干什么。 “派主说如果我们有谁找到你,一定要立刻通知他,还要把你带回去。” “为什么?” 苏禾摇头:“不知道。派主只说跟你师父有关。” 叶久心中一颤。 他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和疑问,问:“你怎么证明你是逸云派的?” 苏禾拿出一个玉佩,施法后,玉佩上浮现“逸云派,苏禾”几个字,这是所有修仙者都有的,无论哪个门派,都统一发放,能够显示他们的身份,叶久也曾有一个,只不过后来碎了。 玉佩与他们终身成契,玉佩碎也代表着人死,所以外界才那么肯定他死了。 苏禾离开后,萧无相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言外之意是问叶久是否要去空阳谷,也就是逸云派所在地。 叶久道:“我想去看看。” 就算前方是陷阱,他也想去弄清楚,而且主观意愿上,他更愿意相信苏派主不会骗他。 萧无相什么也没问,只道:“好,我陪你。” “嗯?”叶久没想到他也要去,说::“你没必要去。” 苏派主找的是他,有关的又是他师父,萧无相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萧无相坚持:“我跟你一起。” 叶久拗不过他,妥协:“随你。” 第13章 皇宫 三楼,屋里只有萧无相,萧锦安,叶久和雾妄生,赵溪回家了。 “你们才回来就要走啊。”萧锦安听说他们要去逸云派,没好气地问。 “哥,你不回宫看看父皇母后?” 萧锦安虽然是皇帝弟弟的儿子,但是这位王爷一直有谋反之心,最后被皇帝赐死,那时候萧锦安才一岁。 此后,萧锦安从小便养在皇后膝下,与萧无相待遇一致。当然,他们也没有瞒着他,萧锦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却很心大地不在乎。 毕竟,他从小就跟着父皇母后长大,对他一点都不薄,还有很爱自己的哥哥和姐姐。 雾妄生也道:“不如回宫住一晚,明日再走。” 萧无相看向叶久。萧锦安跟雾妄生也意会,看向叶久。 目光一下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叶久不由坐直身体,说:“我都行。” 萧无相见他确实不在意,就说:“那就回宫吧。” 叶久见他们起身要走,犹豫着开口:“我就不去了吧。我在这等你们。” 萧锦安有话直说:“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他去才奇怪好吗。叶久无言,因为这话他又不能直说。 萧无相懂他的意思,就说:“好,那你好好休息。” 雾妄生道:“五六七楼可以住人,你就住在这里吧,随便挑。” 叶久没有拂她的好意:“好。” 萧无相三人离开后,叶久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五楼一个房间。 叶久洗完澡躺在床上,可谓沾床就睡。 皇宫。 一位穿着矜贵,头戴凤钗的女子正站在院里浇花,听见声音,头也没回道:“回来了?” 三个人老老实实问好:“母后。” 这位女子的身份俨然就是永国的皇后,璇玑派派主的独生女儿雾星璇。她年龄也不小了,但一看就保养的很好,如果穿一些显年轻一点的衣服,那就还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养的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的修为也不低。 萧锦安探头问:“父皇呢?” 雾星璇故意逗他:“你父皇在书房等你呢。” 萧锦安一听就哀嚎:“母后……” “一回来就问朕,这么想朕啊?”一道声音响起,皇帝萧鸿影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里衣,外面披了个风衣,从屋里出来。 比较奇怪的是,这位皇帝看起来也很是年轻,跟皇后站在一起时,俊男靓女,很是养眼。 当初,这两个人,一个太子,一个璇玑派大小姐,任谁都觉得他俩在一起的目的都不纯粹。更何况萧鸿影以后是要当皇帝的,自古皇帝多薄情。 可偏偏这对不被看好的彼此相伴了这么多年,萧鸿影继位后就力排众议宣布废后宫,这位年轻的皇帝,在其他事上都会广纳众建,但后宫这事上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雾星璇看见他就问:“你怎么把脸给洗了啊?” “那东西糊在我脸上难受。”萧鸿影心虚地挠了挠脸,补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雾星璇“哼。”了一声,她可是化了半个时辰呢。 “我错了,来,捶捶背。”萧鸿影积极地走过去给雾星璇捶肩膀。 三个小孩见到这腻歪的一幕,虽说早就见过不少场面了,但再看还是觉得腻歪。 萧鸿影这才问起那三个人:“疯玩回来了?” 雾妄生摆手,往旁边退了一步,说:“我没有哦。”不要带我。 萧无相试图解释:“不是疯玩,是有正事。” “还正事,没受伤就行。”在这位皇帝眼里,没啥能成为正事的,你要说陪夫人的话,陪夫人怎么能算事呢,这明明是应该做的。 雾星璇问起叶久:“我听说三清那个小徒弟也来了顺安,怎么不一起来?” 萧无相抿着唇,说:“他怕生。” 毕竟是亲生儿子,雾星璇一看就知道他不高兴,也是,毕竟惦记了那么久,之前还误以为对方死了,消沉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肯定离开一会儿就担心。 雾星璇不由叹气,怎么是个闷葫芦的性格,在感情这事上简直跟他爹一样,也不知道小叶是什么性格,要是跟她一样主动那还好,要是也是这么个拧巴的性格,那还真是长路漫漫了。 最关键的是,对方喜不喜欢还不一定呢。雾星璇不由担心起自己儿子的感情问题。 想到这她瞪了萧鸿影一眼:都怪你,儿子跟你待在一起,也变成闷葫芦了。 萧鸿影莫名受了这一眼,还不知道什么原因,颇为无辜。 也没什么好交代的,雾星璇说:“明天不还要去逸云派?早点睡吧。” “好!晚安,父皇母后!”萧锦安刚刚一直当个沉默的透明人,这会儿听见这话,跟得到释放令了一样,撒丫子就要跑。 “你站住!”很可惜,被揪住了衣领。 什么叫大起大落,什么叫心如死灰,萧锦安算是体验到了。 雾妄生给了他一个眼神,说:“你自求多福。”然后就走了。 萧无相也回自己殿里去了。 萧锦安磨磨蹭蹭地跟着他父皇到书房,哼哼唧唧地小声商量:“今天太晚了,我能不能明天再抄啊……” 萧鸿影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他:“给。” “这什么?”萧鸿影胆战心惊地接过来。 盒子是用檀木做的,还有镶嵌了几颗珠子,光看盒子就价值不菲。 看着盒子的形状,别是毛笔吧,那送给他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萧鸿影道:“打开看看。” 萧锦安看看他,又看看盒子,最后在父皇的凝视下打开盒子,结果看到的不是毛笔,是箫。 萧锦安从小到大都不务正业,琴棋书画没一个擅长的,唯一一个喜欢的就是箫。 他惊喜地问:“给我的?” “不然呢。” 萧锦安抱着盒子兴奋不已,激动地给了萧鸿影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父皇!” 萧鸿影脸上也带着笑,但嘴上不饶人:“行了,这么大个人了。” “爱你,父皇。”萧锦安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小跑着走了,背影都透露着开心。 雾星璇见他离开,走进来说:“你啊,刀子嘴豆腐心。” “有吗。”萧鸿影不承认,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去睡觉吧,明天还有早朝,还得早起呢。” 雾星璇叹气:“你上个早朝我也得早起。” 萧鸿影殷勤地说:“是,辛苦了。” 翌日在宫里吃完早饭,萧无相就出宫了,雾妄生要去一趟如意楼,也跟着一起去了,萧锦安则被留在宫里念书。 倒不是让他有多大志向,至少肚子里也要有点笔墨。 到了如意楼,雾妄生跟萧无相道:“你不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 “你对吃喝穿没什么要求,但是……”雾妄生往楼上一瞥“他呢?” “而且,空阳谷那边天气多变,买点备着总是好的。” 之前回顺安的时候路过周边城里,叶久买了几件衣服放在他储物袋里,不过确实少了点,而且,都比较单薄。 他想了想,点头:“好。” 雾妄生见他离开,自己一个人进了如意楼,敲响叶久房间的门。 叶久打开门就看见站着的雾妄生,下意识往后看了看,没看见萧无相。 雾妄生道:“聊聊?” 叶久回过神,退后几步让她进来。 雾妄生自来熟地坐下来,说:“虽然我觉得这些事让我哥自己亲口告诉你比较好,但是就他那性格,让他说出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叶久谨慎地问:“你想说什么?” 雾妄生平地起惊雷,第一句就爆出个大秘密:“我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任谁听了都震惊:“什么!?” “萧锦安小时候有次偷跑出宫玩,被绑架了,我当时也是被绑架的小孩中的其中一个。不过与他不同的是,我就是个被早早抛弃的孤儿,俗称要饭的。” 雾妄生说起自己也是丝毫没有留情面。 “我当时见到萧锦安,就知道他身份不凡,因为他穿的衣服就很不一样,看起来也像个单纯的傻子,我当时就打算赌一把,救了他,也许我就能挟恩求报。” “于是,绑匪在破旧的寺庙停留时,那几个绑匪可能也看我们是小孩,翻不起什么风浪,只留一个人看管,趁他去如厕的时候,我用石头片划破绳子带他偷偷逃了出来。” “不过,没跑出多远就被发现了,我当时……或许是被想过好日子的念头填满,于是我让他先走,自己拼死抱住那个人的腿,好在他刚开始也没想弄死我,只是受了点伤。” 怎么可能只是受了点伤,叶久知道她肯定说的轻描淡写了。 “之后他逃出去了,我被抓了回去,好在他带人找到了我们,把我们都救出去了。” “之后他哭着喊着说要报答我。”雾妄生苦笑了一下,说:“傻子,都不知道被人给骗了。” “当时我哥……萧无相也在,你不知道,他从小就冷冰冰的,被他看着,我特别害怕,感觉自己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之后他们就带我回宫了,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救的是个小皇子。” “当时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在宫里当个宫女,不愁吃不愁喝。但是没过几天,皇后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当她的女儿,我当时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说到这,雾妄生道:“是不是很难相信。” 叶久点头“确实。” “后来我知道,皇后对外称生的是龙凤胎,但其实只生了萧无相一个,公主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萧锦安无论再亲,都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他爹还曾反叛,大臣们不会同意的,所以萧无相必须是太子,而这个身份注定他不能修仙。” “所以,他就需要一个身份来打掩护。而这个身份只有公主最好,没有任何争议。因为没人觉得最后会是一个公主继位。” “其实母后不收养我也是可以的,他们可以另找借口,比如公主身弱早亡,只要等到萧无相长大,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但是她依然收养了我,还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雾妄生说到这里不由有些沉默。 叶久适时问道:“你有问过为什么吗?” “当然问过。母后只说她两个孩子都是儿子,也想有个女儿。” “或许她确实这么想。”叶久又道:“不过……更多的应该还是因为喜欢你。” 雾妄生笑了一下,“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摊了摊手又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叶久挑眉,配合道:“懂。” 雾妄生虽然讲了一个大秘密,但其实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当初去定天宗的不是她,是萧无相,准确来说,是被迫打扮成女孩子的萧无相。 之所以这么麻烦让他去定天宗,主要还是因为每个派的弟子都会去定天宗交流学习,当时萧无相就是作为璇玑派的弟子去的。 第14章 逸云派 萧无相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雾妄生出来,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他心里却有点不是很高兴。这种不高兴不针对任何人,更多的是生闷气,生自己的闷气。 叶久笑着跟雾妄生道别:“再见。” 雾妄生也与他点头道别,然后对萧无相说:“我一会儿就不去送你们了,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 萧无相点头:“好。” 雾妄生临走前给叶久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把握机会,叶久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雾妄生知道有些事急不来,就是故意逗他,而且看自己哥那一脸吃瘪的表情,就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毕竟,这太少见了。 还有啊,明明眼神都快粘人家身上了,看不下去干脆说出来啊,雾妄生叹气,这要是没有外力干预,她有预感,自己哥哥早晚有天得再后悔。 萧无相见叶久一直看向雾妄生离开的方向,开口把人拉回神:“你们聊了什么?” 叶久靠在门上,回头看向他,脸上笑意更深,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嗯……” 最后坏坏地憋出一句:“保密。”说完就转身进屋了,给萧无相留了个门。 萧无相总觉得他的态度怪怪的,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他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抬步走了进去。 萧无相进去看见叶久趴在桌子上玩茶盏,问:“我们现在走吗?” 叶久把倒下的茶盏扶正,道:“等苏禾来找我们吧。” “好。”萧无相没问,直接坐了下来。 然后他就发现叶久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他发呆,看的他一下午都坐的腰板挺直,一动不敢动。直到临近中午,苏禾来敲门,他才解脱。 去楼下吃完午饭他们就出发了。 坐在马车里,叶久眼看着马车就这么走了,问苏禾:“只有你一个人?” 苏禾解释道:“事情忙完了,我那几个师兄弟们就都先行一步了。” 奥,想起来了,他们修仙的都不用坐马车,直接飞就行。这全是照顾他这个普通人。 叶久叹气,闭上眼假寐。 空阳谷,地如其名,位处谷里,天气多变,叶久他们到时,运气有些不好,正值大雪纷飞之季。 进了谷的中心,马车行走不便,离逸云派也不远了,他们干脆下车步行,见萧无相拿出一件大氅递给他,叶久不由感慨:“你这储物袋里怎么什么都有。” 在马车里的时候有暖炉外加有萧无相施法屏蔽寒风,所以叶久在马车里穿的就很单薄。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猛的下车叶久还是被冻的一哆嗦。 萧无相见他这样,伸出手。 “?”叶久原本两只手都紧紧握着大氅的领口,见他递一只手过来,试探着把一只手搭了上去。 紧接着就感觉自己周围寒风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自己原本被寒风吹的冰凉的身体也热了起来。 叶久低头说了句什么风太大,萧无相没听清,叶久就凑近了一点,在他耳边问:“这会不会太消耗你的灵力?” 之前还一直用灵力维持马车内的温度,灵力消耗应该不少。他现在也没灵脉,感知不到萧无相现在是什么境界。当初他灵脉没有损毁的时候是金丹前期,马上就要突破到金丹中期了,只是可惜没机会了。 这都三年过去了,萧无相的天赋跟他比起来应该不相上下,至少得金丹后期了吧。同阶段的好突破,难的是向下一阶段突破。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同阶段突破也是很难的,只是叶久还是轻看了他的天赋。 萧无相微微侧头,对于灵力问题他只淡淡说了句:“没事。” 叶久再次确定:“真的?” 萧无相跟他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视线,回答:“嗯。” 叶久看着他微红的耳廓,挑了挑眉,低头偷笑,手上使坏握紧了萧无相的手,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变得紧绷。 叶久莫名觉得好玩,说来也是奇怪,他原本以为再见到萧无相会觉得尴尬,但是居然没有。 为什么呢?叶久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想不明白,那就算了,他从不为难自己。 行了不知多久,看见了一扇大门,叶久感觉自己身心都得到了解脱,穿着个大氅,再走下去他感觉自己要累死在半路。 苏禾在门上施了个阵法,门随后自发向内打开。怪不得门口没一个人守着呢,省时省力。 苏禾转头,见到他们牵着的手,一愣,刚刚只顾着赶路,没注意这两个人,只知道这俩挨的近,没想到还牵着手,他略震惊几秒,随后便镇静下来,脸色平淡地跟他们说:“走吧。” 叶久眼看着他面上神情几经多变,不懂他发什么神经。 走进门,叶久正低头走路呢,一抬头,看见院里直愣愣站着一个人,叶久吓了一跳。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刚扭头,就看见苏禾双手作揖道:“派主。” 被他唤作派主的人看向叶久,眼眶里含着热泪,声音微颤:“小九?” 叶久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见的那几面,每次来他都会给自己很多好吃好玩的,说不生疏那是假的,但他还是循着小时候的记忆喊道:“苏叔叔。” 苏问拍了拍他的肩膀,应道:“诶。”眼里带了些看小辈的欣赏。 苏问抹了抹眼角,转而看向萧无相,问:“这位是……” “额……”叶久脑中疯转,临时编道:“这位是我结交的……朋友,叫……萧离。”后两个字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理由,压的很低。 “嗯。”萧无相没否认叶久的话,向苏派主问好:“您好。” “好啊,真好。”苏问见到叶久如今身边好歹有个朋友,有个可以相互照应的人,对此感到欣慰,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来,先进屋坐下。”苏问想拉叶久的手,这才发现这两个人手还拉着。 “你们……” 叶久骤然松开手,仓皇解释道:“这个,我们……” 叶久正在组织措辞,苏问体贴地说:“好了,不用解释了,叔叔懂。” “?”你懂什么了,别懂啊。 叶久无奈解释:“不是,是我没有灵力,他用灵力帮我保暖。” 这下苏问什么旁的心思点没了,只来得及震惊:“你没有灵力了?” 他刚刚只顾着激动自己老友唯一的徒弟还活着,什么旁的都没注意到,这会儿才调动灵力感知,发现叶久周围毫无灵力波动。 苏问震惊问:“怎么会这样?” 叶久含糊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苏问心中疼痛,最后只道:“算了,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进入大堂,或许是苏派主提前告知过人,屋内摆了些炭火,这一看就是为了迁就叶久。 到了大堂,苏禾道:“派主,弟子先行告退。” 苏问点头:“去吧。” 苏禾离开后,苏问看向萧无相,又看向叶久:“这位小友……” 叶久知道他的意思,说:“他可以信。” 苏问点头,没有强求,他抬手施法,大堂的门被关上,细看的话还有阵法流动,萧无相看着像是隔音的。 叶久不由想,搞的这么神秘? 苏问结印施法,一个黑色的盒子凭空从阵法中出现。阵法消失,苏问接过空中飘着的盒子。 叶久问:“这是什么?” 苏问没有回答,而是打开盒子,示意叶久和萧无相看。 里面放着两个东西,一个是很像在白净记忆里见过的那个黑色丹药,只是它更接近于透明,而里面很像一个快要成型的婴儿,如果再准确一点,它更像一个胎儿。 直到现在,叶久才懂那个黑衣人那句“我要你帮我养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它……真的会长大。 另一个是一个全身漆黑的虫子,看起来邪性无比。 不过这两个东西周围都没有一丝黑雾,不复当时看见时有活性,不过也是,如果是活着那才麻烦。 叶久脸色一遍,问:“这是……?” “我不知道。”苏问摇头,回忆起来,道:“这是三年前……三清,也就是你师父留给我的。” “我师父?”叶久更疑惑了,他师父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追问道:“什么时候?” 苏问垂眸,面上掩不住难过,“你师父出事那天。”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阵法,把这个东西隔空传送给我,还用通灵术给我留了遗言,让我保留好这两个东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另外……” 苏问转头,看向叶久,红着眼眶道:“让我照顾好你。” “我师父……” “看看这个吧。”苏问递给他一个淡蓝色的珠子。 萧无相一看就认出来了,“留影珠?” “嗯,随那两个东西一起传来的。” “你们看看吧。” 叶久颤抖着手接过来,当时他跟师父兵分两路,他负责维护封印,师父去和一个黑衣人缠斗,可等他再醒来时,却不见师父的踪影,前掌门也不知所踪。 只听说前掌门叛出仙门,三清长老及其徒弟以身殉道。 第15章 三清长老 苏问抬手,留影珠飘到空中,点点星光落下,画面渐渐浮现。 画面里出现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戴着金色面具,很眼熟,就是给白净怨种的那个黑衣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人——他师父,三清长老。 只是师父不复以往吊儿郎当,仿佛天塌下来都能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口吐鲜血,以剑撑地,一看就受了重伤。 旁边还躺着前任掌门,受的伤更为严重,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场面,一看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清撑着剑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脸色少有的严峻,问:“你是谁?” 叶久这位师父,有化神期的修为,原本是可以借助修为永葆青春的,但他每天都一副老头的模样,叶久问过原因,他只说面相老一点更能唬人。 他说的话永远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叶久只当听听。 “你想干什么?”三清试图拖住他,尽可能想要套出一些话。他刚刚跟徐衡也就是前掌门才恶战一场,现在灵力透支严重,面前这人的修为一看就深不可测。 而且他是凭借一个阵法突然出现的,他也曾研究过这样的阵法,只是始终无法得其宗,目前修仙界无一人会,而这人竟会,他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 也正因此,他在这人出现时就偷偷拿出了留影珠。 那个黑衣人慢步走向他,说:“我本无意杀你,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他手中凝聚灵力,一看就是没给人留活的余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师父!?” 这声音萧无相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只是很遗憾,或许因为当时他站的太远,留影珠里并没有展现出叶元辰的模样。 三清扭头看过去,神色明显变得担忧起来,他看了看眼前的人,咬了咬牙,瞬间做出决定,感受到灵力凝聚的差不多,抬手施法,用灵力画了个阵法。 黑衣人看清他画的阵法,失了之前的淡然:“千里传送阵!?” 他怎么会的?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不可能!? 只这一瞬的失神便让他错失了良机,成功让三清通过阵法逃走。 眼看着人从眼前消失,他也没有慌乱,想起自己是施展千里传送阵来到的这里,那个黑衣人渐渐想清楚,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恢复之前的淡然,感慨: “果真是个阵法天才,只是刚刚看我施了一次居然就会了,真是……” “令人嫉妒呢。” 另一边,三清因为阵法还不熟练,给自己传到了荒地,他吐出一口鲜血,随手擦去嘴角的余血,都来不及休息,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叶久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两样东西,又拿出留影珠放在盒子里,再次施法,是千里传送阵,同时拿出玉石,施通灵术。 留影珠里的场景随着它位置的变化而转换,出现了苏问的脸。 苏问正坐在树下看书喝茶,突然凭空出现一个阵法,里面还掉出来一个盒子,苏问吓了一跳,连茶盏都倒了,水撒了下来,刚要抬手施法,就看见玉石亮起来,出现了三清的身影。 “是我。”三清的声音明显不对劲,透露着虚弱。 “三清!?”苏问拿好盒子,半晌才组织好措辞:“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问见他伤的这么重,面上有些慌乱:“你在哪?我……我现在过去。” “没用的,你听我说。”三清能感觉自己灵力已经枯竭,生命也在流逝,伤的过于严重,他现在说话都断断续续。 苏问见他说话都得大喘气,知道他一定有重要的事,强压下心中的担忧,道:“好,你说。” “掌门有异,他想破坏封印,但是我见他却好似被人控制,我给你的东西就是从掌门身体里取出来的,咳……咳咳……”说着三清眼前花了起来,有些不清楚。 他甩了甩头,尽量保持清明,“我刚制服掌门,取出那两样东西就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来历神秘,我怀疑他有更大的阴谋,我需要你保存好那两样东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暂且别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你有避世之心,也不想拉你入这局,我只想让你保存好这东西,以后有机会……希望你能把它拿出来。” 苏问连忙答应:“好,我会保存好的。” “另外,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小九,如果……”三清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三清心里清楚,今天这情况,他活不了,小九肯定也命悬一线。 说完就断线了,剩苏问一个人心急火燎怎么喊玉石对面都没声。留影珠里的画面到此结束。 叶久面上已是泪流满面,他低下头,强忍着哭声。 “老头,你会不会划船啊?” 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盘腿坐在竹筏边上,嘴里还叼一根狗尾巴草。 一个白胡子老人穿着一身水墨衣服,与周围山水甚为相衬,他拿着根竹子划水,闻言强装道:“我当然会!” 小男孩淡淡哦了一声,平淡反问:“那为什么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啊。” 明明就是个小布点,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嘿!你小子,你行你来啊。” “……” 最后变成了那个小孩拿竹子划船,那位老人悠闲地坐着。 划了半天,叶元辰手都酸了,他停下来问:“师父,我们为什么不用灵力啊?” 师父老神在在地问:“我问你,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叶元辰想也不想,赌气道:“不知道。” 好在师父也不在意,自答:“当然是体验啊!” 他捋了捋胡须,道:“怎么能处处依靠灵力呢。” 叶元辰无语,脱口而出问:“那我们修仙干什么。” “你这个年纪居然能问出如此问题,有觉悟。”师父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赞赏道:“有觉悟啊。” 叶元辰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所以答案是什么呢?” 师父没说答案,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也很期待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叶元辰重复了这句话,不理解地问:“难道我们答案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你非我,我非你,人生经历不同,心境不同,这答案怎会一样呢?”师父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叶元辰听着觉得有理,又觉得听的云里雾里的。 师父打开扇子扇了扇,开解他:“你现在听不懂很正常,不必纠结,毕竟你才十岁。” “知道我听不懂你还说。”叶元辰嘟囔一句,继续任劳任怨地划船。 他们行经过高山,亦赏过流水,一路走走停停,顺便行侠仗义。 当回忆涌上心头,过往点滴皆化作利剑,戳人心肺。 其中苦涩唯有本人方知。 萧无相本想拉住他近在咫尺的手来安慰他,可临到头还是收了回去。 苏问拍了拍叶久的肩膀,安慰道:“节哀顺变。”然后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 萧无相担忧地看他一眼,随后也转身跟着离开。 苏问站在廊下,听见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没有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你们已经遇见那个人了吧。” 萧无相不知他是试探还是真的知道,但是基于刚刚的事他还是选择相信他,而且骗也没有必要,他实话实说:“嗯。” “在青宁城?” 萧无相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虽然我逸云派闭门不出,但消息还是灵通的。”苏问扭头看向他,眼神里透露着看小辈的笑意。 苏问叹了口气,“三年前他未能如愿,如今复出,恐怕要风云再起啊。” 萧无相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傲气:“就怕他不动。”只要动了就会有漏洞,他动,才能展露他的目的。 “我们老了,以后只能靠你们这些后辈了。” 萧无相略低头,谦逊道:“您过谦了,我们尚且稚嫩。” 苏问眼里透沧桑,语气里颇多感慨:“是啊,你们还小。” 本该在长辈们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做个不问世事的孩子。 只可惜,世事弄人。壮志凌云者终生为志向所累。 门被打开,叶久从里面走出来,他眼角微红,却没有伤心的影子,眼神里只有苍凉和坚决。 “你……”萧无相能感受到他的不对劲,刚想问问他怎么样,就被打断了。 “派主!”苏禾匆忙过来,一看就有急事。 萧无相欲言又止,扭头看向苏禾。 “有弟子来报,空阳谷外的丰田村……” “出事了!” 苏问道:“别慌,细说。” 苏禾镇静下来,说:“是。” “前些日子,有三位师弟去村里,恰巧碰上村里一家人举办婚礼,其中一位师弟曾帮过这家人,盛情难却之下他们留下来参加婚礼,这事也曾传信于我,只是婚礼结束,夜里却出了事。” 虽然逸云派半隐世,但丰田村里门派颇近,派内弟子径常会去购买所需物品,所以逸云派多少也会照拂一二。 苏禾继续解释:“三位师弟感知到气息不对,立马前去,只见一团黑雾裹挟着新郎新娘离开,三位师弟本想上前阻拦,却被几个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拦住了去路,结果……两死一伤,受伤那位师弟在另两位的保护下侥幸逃脱,撑着一口气回来通报,如今已经送去救治。” “新郎新娘至今……”苏禾作揖垂首,“下落不明。” 叶久抓住重点问:“黑雾?” 苏禾点头:“对。” 叶久跟萧无相对视一眼,萧无再次确定:“你确定你那位师弟没有看错?” 苏禾肯定:“我确定。” 苏问见状问:“你们有头绪?” 萧无相解释道:“我们在青宁城的时候见过。” 苏问皱眉:“难道与那黑衣人有关?” “可那几个黑衣蒙面人怎么回事?”叶久语气里少见的严肃:“难道他还有同伙?” 萧无相见他眉头皱起,宽慰道:“去查查就知道了。” 叶久抬眼看向他,莫名从他眼里感到一丝安定。 苏问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但现在事情尚不清楚,人多容易打草惊蛇,苏禾作为他的亲传弟子,鲜少露面,而且为人信得过,由他陪叶久和萧无相去最为合适。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逸云派若不派人去,更显有问题。 于是他对叶久和萧无相说:“现在情况不明,我会派几个弟子去探问情况,同时让苏禾跟你们一起在暗中查,这样你们觉得如何?” 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叶久和萧无相都没有异议。 “苏禾。”见两人同意,苏问示意苏禾。 苏禾拱手:“是!” 第16章 梦 “师兄。” 苏禾进屋时,几名弟子路过,向他问好。 苏禾朝他们点点头,进屋探望受重伤的师弟,伤势过重,至今尚未苏醒。 床前派内的医者正在为他救治,苏禾问:“如何?” “情况不太好,命虽保住了,但能否苏醒……”那位医者摇了摇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禾握剑的手紧了几分,看向昏睡的师弟,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萧无相和叶久早早站在门口等着苏禾,趁空闲时间,叶久问萧无相:“你对丰田村了解多少?” 萧无相摇了摇头:“不多,丰田村地处实在偏远,并不归永国管辖。” 虽说当今只有永国一个国家,但是有不少地区并不属于永国的国土,有些地区更是归属于当地的修仙门派。还有些便是丰田村这样的自主管辖地区。 这种地方最麻烦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叶久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萧无相听见动静转头看向来人,叶久随他一起转头,看见苏禾后道:“走吧。” 苏禾郑重点头:“嗯。” 路上叶久问起具体情况,苏禾解答:“我只知道那位新郎姓孙,他只是个普通人家,为人也比较淳朴。” “那村里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苏禾摇头:“没有听说。” 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丰田村,他们打算先找家客栈住下,逸云派派出的那几个弟子已经去孙家了,这也省了他们去问话的过程,只用等他们的消息就行。 站在客栈外,叶久看向远处高楼,和如意楼几乎一般高了,这种地处偏远的地方也会有这般建筑吗? “那是哪?”虽是问苏禾,但他却看向了萧无相。 萧无相摇了摇头,否定了他内心的猜测:不是如意楼开在别地的分楼。 苏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解释道:“是无欢寺。” 叶久略有些惊讶:“一个寺庙建那么高?” 苏禾给他们解答:“这里的人信奉神佛,所以寺庙地位比较高。” 叶久随便感叹了一句:“这名字起的可不太吉利。” 无欢,没有欢乐。 进了客栈,苏禾尽地主之谊,主动去订房:“来三间客房。” 伙计很热情地把牌子递给他:“好嘞,三楼,客官您请。” 苏禾转身将其中两个牌子递给站在后方的叶久和萧无相,两人道:“谢谢。” 萧无相道:“走吧。”两人率先上楼。 无欢寺顶楼,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男人背手站在栏边,俯视街上人来人往,身后一人悄无声息出现,单膝跪下,汇报:“公子,逸云派的人来了,已经到孙家了。” 男人转了转食指上戴着的戒指,意料之中地说:“我知道了。” “另外有三个生面孔,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其中两个还都是修仙者,现在正住在平安客栈。” 男人邪魅一笑,终于起了点兴趣:“新的养料来了。” 他的手兴奋地控制不住的发抖,修仙者好啊,第一次有修仙者来这么偏远的地方。逸云派那群人动不得,外来的就不一定了。 另一边,平安客栈内。 叶久问萧无相:“你有什么头绪吗?” 萧无相摇摇头,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猜也没处猜,但他试着分析:“凶手这块我们毫无头绪,但既然与怨种和那个黑衣人有关……他究竟想干什么?” 闻言叶久颇有兴致地托腮笑着看他,“不如大胆猜测一下?” 见他这样,萧无相挑眉问:“你知道?” 叶久拿起桌上的一个糕点,边吃边说:“不知道,但我猜可能与魔族封印有关。” 萧无相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三年前那件事,径叶久一点他就想明白了,三年前未能将封印破除,如今是要卷土重来了。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这么疑惑着,他也顺便问了出来:“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 他本事那么大,自己去破除封印不更好吗?非要整出个怨种,还要找人养活怨种,太费力了。 叶久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他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道:“封印是定天宗第一任掌门沈彦知设下的,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那个封印无论是魔气还是灵力都对它无效。” “那个黑衣人绕这么大一圈,甚至整出第三种气,怨气,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萧无相第一次感到震惊:“对魔气和灵力都无效!?” 叶久点头。 萧无相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叶久相比之下就比较平静了,毕竟三年了,“相比于这个阵法,我更好奇那位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 阵法已经存在了,再纠结无益,既然这种阵法真的存在,那么防魔气可以理解,为什么要连灵力也一起防? 越想迷越多,萧无相揉了揉太阳穴,说:“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晚上,苏禾敲响叶久和萧无相房间的门,叶久屋里放了很多暖炭,另两个人不怕冷,屋里没有,所以萧无相和苏禾便去了他的屋。 即使是在屋子里,叶久也披了个大氅,见苏禾进来,问:“怎么样?” 苏禾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孙家没有什么冤家,结婚的两位更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从这里找不到突破口。” 萧无相给叶久倒了杯热茶,叶久接过来喝了,听见苏禾的话也不意外,只问:“之前村里有出过命案或者失踪案吗?” 苏禾否认:“没有。” 虽然有些奇怪,但叶久也没怀疑,苏禾不会骗他们,他转而问:“那这里之前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或者民间传说吗?” 苏禾有些心虚,难得卡壳,他沉默有点久,直到叶久和萧无相都看向他,苏禾才开口:“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叶久这才懂他刚刚沉默是为什么,不由偏头失笑,“好,那就拜托你了。” 往常自己作为逸云派派主的亲徒,整日沉溺于修炼,作为师兄,也要保持严肃,少有这样出糗的时刻,叶久轻飘飘的一笑,苏禾不由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萧无相见苏禾看着叶久发呆,出声打断:“我们呢?” 苏禾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匆忙收回眼神。 叶久目标明确:“我想去无欢寺看看。” 萧无相立刻接话:“我陪你。”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久和苏禾都看向他,萧无相不说,叶久还没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默认要和萧无相一起行动了。 而苏禾则是看出来这两个人大概关系不一般,想到自己刚刚的异常,心里有些乱。 叶久率先打破这莫名的氛围,说了句:“嗯。”顺便喝水掩饰。 事情已经商定,自然是各回各屋,准备歇息。走时萧无相不放心地看了叶久一眼。 叶久见他站在原地,问:“怎么了?” 萧无相没说话,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手炉,没有装炭自然是冷的,萧无相皱了皱眉,说:“我去让小二添些炭。” 叶久拦住他:“不用了,我用的时候自己去就行。” 叶久没拂他的好意,接过手炉道:“谢谢。” 萧无相也没强求,只道:“好好休息。”说完萧无相迈步离开。 叶久看了看手炉,他自我感觉目前用不上,就把它放在了桌上,去床上躺下睡觉了。 罕见地,他今晚居然做了梦,而且梦很奇怪。 昏昏沉沉间,叶久感觉自己飘在空中,他眼前一片黑暗,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眼前终于有光时,叶久猛喘一口气,退后几步,周围一片白雾,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不由感慨这梦怎如此奇怪。 他漫无目的地走,周围却始终被白雾笼罩,走着走着叶久脚步猛地一停,不知何时前方变成了一片汪洋,他一只脚悬在水的上方,若不是及时停下,就要踩进去了。 水上漂着很多白色的花瓣,还有绿叶相护,正中间悬浮着一截枝桠,花枝上缀着许多待放的花苞,周围绿叶包裹,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远看就像太阳。 叶久蹲下身,挑了一个离得最近的花,轻轻碰上,花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可谓娇嫩欲滴。 “这是……”叶久看着这花瓣的形状,喃喃自语: “山茶花?” 手碰上水面,叶久才发现手只能触及水面,无法深入其中,可花瓣的根却能没入其中。 叶久收回手,站起来,看着中间悬浮着的那根花枝,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抬脚踩上水面,从刚开始的试探到适应,一步步走到花枝面前。 走近了,他才发现花枝周围还有一层透明的保护膜,叶久伸手,发现自己居然能穿过那层保护膜。 他迟疑一瞬,继续伸手,刚触上花苞,周围白光乍现,叶久被一股强风吹起,控制不住地向后飘去。 乍然惊醒,叶久坐起来,揉了揉头,一股凉风吹来,叶久看过去,才恍然惊觉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他掀开被子,下床去把窗户关上。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而且不知道何时又飘起雪来。 叶久叹了口气,能感觉到自己头阵阵的疼,额头也有些发热,他穿好衣服,披上大氅,拿起桌子上的手炉,准备去楼下找小二加炭,顺便去医馆看看。 刚出屋,他就感到冷,之前虽说也会怕冷,但不似今日这般,是降温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生病了?还是……叶久不由又想起那个梦。 叶久摇了摇头,把想法抛之脑后,感慨自己爱多想的毛病,想的头疼,还是包药要紧。 第17章 无欢寺 叶久关上门刚准备走,隔壁门就打开了,萧无相从中走出来。 “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 “比平日早。”萧无相注意到他手上抱着自己昨日给他的手炉,伸手碰了一下,即刻便皱起眉:“怎么是凉的。” 叶久手指蜷缩了一下,道:“我正要去加炭。” 萧无相看着他的唇色,有些担忧:“你脸色有些苍白。” 叶久下意识碰了碰正在发烫的脸颊,解释道:“昨日夜里窗户被风吹开了,有些着凉。” 萧无相用手背触上他的额头,直接点明:“你发烧了。” “……”叶久本来想说着凉,往轻了说不让他担心,现在被拆穿,他莫名有些心虚,承认:“嗯。” 萧无相接过他手里冰凉的手炉,放回储物袋里,不容反驳地说:“去医馆。” 一路上萧无相都拉着叶久的手,用灵力替他隔绝寒风,叶久被裹的严严实实,伞也是萧无相拿着的,大半伞都在他这边。 到了医馆,趁着大夫给他看病,萧无相去买了几个包子,回来时,叶久正接过开好的药,大夫在交代熬药的事宜。 萧无相从叶久手里接过药,“我拿着吧。” 叶久知道争不过他,顺着力道放手。 回到客栈正碰上苏禾出来,看起来有些匆忙:“你们去哪了?我正要去找你们。” 叶久简洁道:“去了趟医馆。” 苏禾闻言有些担忧:“你生病了?” 叶久依然说的轻巧:“没事,着凉了而已。” “那我……”苏禾刚想说什么,被萧无相打断:“我们就先进去了。” “……”苏禾欲言又止,半晌道:“好。” 他侧身让步,萧无相扶着叶久上楼。 “你不用扶我。”这样显得他弱不禁风的。 萧无相不听,执意道:“你还病着。” “……”随便吧。 萧无相去给他熬药,留叶久一个人在屋内昏昏欲睡。 一只手支头,差点栽下去,叶久坐直身体,萧无相刚好开门,手里还拿着一碗熬好的药,另一只手里拿着放好炭温热的手炉。 进屋后,萧无相把药放在叶久面前,又把手炉递给他。 叶久隔老远就闻到药的苦味,脸一皱,侧身坐着,半捂着鼻子,不是很想面对。 萧无相见他这样,又看了看发黑的药,了然于心,从储物袋里拿出蜜饯放在桌上,“这是蜜饯,喝完药吃些应该会好点。” 叶久心中无奈,虽然灵脉毁了之后的几年,生过病也喝过药,但他始终无法接受这药,太苦了,每次喝都跟赴死一样。 但他也不会倒掉,强忍着一口气喝完,拿起蜜饯塞进嘴里,眉头一直皱着。 萧无相见他喝完,道:“你好好休息,今天就别出去了。” 叶久听此立马道:“我没事,我能出去。” 萧无相不赞同:“不行,外面太冷了,万一病重了怎么办。” “不会的。”叶久这话说的颇为没有底气,而且面对萧无相尤为心虚,他刻意躲开了萧无相的视线。 萧无相依然坚持:“我去,你今天好好休息,等回来我会告诉你。” 说完萧无相拿起药碗,起身离开,离开前嘱咐道:“你……我很快就回来。” 叶久面上答应的很好:“好。” 萧无相前脚刚走,他就紧随其后跟着一块去了。 老实待着?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叶久还是不太放心,总想自己亲自看完才觉安心。 叶久走的慢,到无欢寺的时候没看见萧无相,也不知道去哪了,叶久环视一圈还是没见到,谈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他走进寺里,与其说寺,更像一个塔,一层正中间摆着一座佛像,供台上放了不少供品,不少村民往来。 但奇怪的是,建筑看起来有被修葺过的痕迹,但佛像却看起来好好的,不像年代久远的样子。 “愿佛祖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早日康复啊。”一位妇人抱着她的孩子,跪在佛前苦苦祈求,那孩子嘴唇泛白,脸上毫无血色,只怕时日无多。 叶久蹲下身,轻声问:“我能看看吗?” 那位妇人变得警惕起来,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不安地问:“你……你是谁!?” 叶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我会一点医术,能让我给他把个脉吗?” 那位妇人有些松动,叶久见状慢慢伸手靠近那个孩子的手腕,快触上的那一刻,被一道声音打断:“既是病了应该去医馆救治才对。” 叶久和那位妇人同时转头望向来人,是一位穿着袈裟的和尚,手上戴着佛珠。 那位妇人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世主,立马转向他,哭道:“主持!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救救他!” 叶久收回半空中的手,压下心中的疑虑,调整好神态站起身。 主持朝她一拜,道:“夫人如此诚心,佛祖定会保佑的。” 那位妇人闻言像是得了定心丸,连忙道:“多谢主持!”又转向佛像,磕了磕头,边磕边道:“多谢佛祖!” 磕完她站起来跟主持道别离开了寺庙。 叶久看着,心中怪异更甚。见那位妇人离开,他看向那位主持,唇角微微勾起,语气里带着些试探:“佛祖当真能保佑那位孩子无事吗?” 主持依然是一手立于前,弯腰道:“施主,心诚则灵。” 叶久不语,他不信神佛,但也尊重任何有信仰的,只是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奇怪,来了一趟,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不是让你在客栈吗?怎么还是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叶久回头,看见萧无相站在不远处。第一反应,竟是感到心虚。 萧无相几步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叶久无话可说,只能试图开解:“已经好很多了。” 一位身穿深蓝色衣服的男人拿了一把折扇,看着叶久问:“这位是?” 萧无相言简意赅:“我朋友。” “既是萧公子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他一收折扇,伸手道:“你好,我叫方无眠。” 叶久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握上去,“叶久。” 主持与这位方公子大概也是熟识,主动道:“方公子。” 萧无相全然不顾旁人,只担心叶久的身体,对叶久道:“我们回去吧。” “好。”留这里也看不出什么了,回去也行。 方无眠热情道:“有空常来啊。” 萧无相没理他,叶久倒是回头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见两人离开,方无眠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笑意愈发明显。 来的时候没下雪,叶久也就没有拿伞,回去路上却飘起了雪花,叶久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戴上帽子,结果萧无相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伞,照着两个人。 叶久不由感慨他储物袋里怎么什么都有。走着走着他问:“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萧无相知道他说的是方无眠,淡淡道:“不认识。” “我进去的时候恰好碰见他,他说他离家出走碰巧来到这里,便借住在寺庙里。” 叶久随口吐槽了句:“有客栈不住,住在寺庙里。”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真的就是借住呢。 回到客栈,叶久回到屋里,萧无相去借了客栈的厨房,给他煮了碗粥。 叶久有些惊讶:“你还会做饭?” 萧无相谦虚道:“会一点。” 吃完饭,苏禾恰好回来,三个人交换信息。 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什么消息:“我去打探了,什么都没有。” 再次陷入僵局,气氛有些凝重。 苏禾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不过那个无欢寺原来只是个废弃的塔,但是一年前不知道怎么被修缮了一番,还立了个佛像,改名为无欢寺。” 叶久想起了寺庙里那个奇怪的男人,问:“无欢寺里有位方无眠,方公子,你知道吗?” “我听师弟们提起过,那位方公子好像是一年前来的村里,说是无家可归,便住了下来。”苏禾说到这,明白了叶久的意思:“他也是一年前来的。” 叶久嘴上轻巧地说着:“这么巧。”但心里却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苏禾有些急切地问:“现在怎么办?要找他吗?” 叶久摇头:“找他有什么用,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而且这都是猜测。” 想起什么,他问萧无相:“对了,你有看出什么不对吗?” 萧无短暂失神了一瞬,才说:“没有。他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也没有怨气。”他补充道。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不是他?”叶久陷入沉思:“还是说他有什么可以屏蔽的法器?” 叶久想的入迷,没注意到萧无相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离开,一个修仙者最为敏感的便是灵力,但叶久迟了这么久才想到问灵力这个问题……萧无相没敢往深处想。 苏禾询问他的意见:“那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叶久想起最后离开是方无眠的眼神,缓缓开口:“或许,我们已经成了他的猎物。” “等吧,等他出手露出破绽。”但叶久直觉对方一定会很快就有动作。 苏禾做不到坐以待毙,商量完便又出去了。 萧无相把药给叶久熬好端来,看着他喝完,照例给了他一个蜜饯,走的时候,玉佩亮起,是通灵阵。 他没有避着叶久,直接施法启动通灵阵。 画面刚浮现,就听见萧锦安兴奋的声音:“哥!我和姐姐要去定天宗了!” “去定天宗?”萧无相下意识回头看了叶久一眼,叶久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对啊,就是每年的开会商议,父皇母后不想去,就让我们两个去了。” 朝廷与定天宗每年都会开个会,起到一个互相批判监督的作用,但其实就是走个流程。 萧无相只交代道:“注意安全。”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目前还不确定。” 雾妄生突然出现,问:“你们怎么在客栈?” 萧无相简单道:“出了点事。” 雾妄生立马猜到:“跟怨气有关?”如果只是简单的事情,没必要让他们留下来调查。 萧无相点了点头。 雾妄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嘱咐道:“你们小心。” “会的。” 通灵结束,萧无相看向叶久,“你……”刚刚提到了定天宗,他怕叶久难过。 叶久耸肩:“我没事。”他是真无所谓。 萧无相抿了抿唇,道:“那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叶久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第18章 听曲 出去一趟吹了半天风,叶久感觉自己好像更严重了一点,头昏昏沉沉的,晚上萧无相来给他送药,叶久强撑着打起精神把药喝了。 萧无相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皱起眉问:“你是不是变严重了?” 叶久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云淡风轻地道:“没有啊,可能睡懵了吧。” 萧无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度没有很高,但是叶久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很不好,非常没有精神。 叶久抬眼看他眉头紧锁,起了想逗他的心思,无所谓地诶呀一声,趁着萧无相低头观察他的脸色时,抬手抚上他的眉,笑道:“别皱眉了,我真没事。” 话落两人俱是一怔,叶久不知怎的恍然间想起自己曾在话本中看过的话: 如果你爱一个人,一定不忍心见到他眉头皱起的样子,如果你爱他,请为他抚平忧伤。 叶久后知后觉这个动作或许有些超出边界了,以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并不适合这么做。 他手指蜷缩,快速收回手,转身掩饰性地喝茶。 萧无相则维持着刚刚的动作,缓缓眨眼,目光跟随叶久的动作移动,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仿佛还未回过神,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经收合,才开口道:“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说完拿起桌上的药碗就走了,也没等叶久开口。 叶久捧着茶盏,听着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面彻底没声音了,他才松了口气,把茶盏放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唾弃自己:“你在做什么啊……”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心虚又是哪来的!? 叶久转身几步走过去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没忍住打了几个滚,然后一把掀开被子,看着床顶,摸着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生无可恋道:“完了。” 自我崩溃了一会儿后,叶久蒙上被子,决定明日愁来明日愁。 “睡觉。” 次日醒来,叶久感觉自己好多了,罕见地有了精神,醒的也比往日早了很多,他穿好衣服,自己一个人坐在在房间里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开门。 到了萧无相房间门口,刚要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叶久手悬在半空中,面上还带着点突如其来的惊讶,他放下手,笑了下道:“好巧。” 萧无相也没想到叶久会在他门外,点了点头:“嗯。” 接着问:“有什么事吗?” 叶久提议:“我们今天出去逛逛吧。” 与其待在客栈里,不如出去玩玩,说不定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萧无相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他只是怔了一下就同意了:“好。” 见萧无相同意,叶久转身就要走,被萧无相拉住了手臂,叶久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萧无相解释道:“先吃早饭,把药喝了。” “……”叶久脸垮了一下,试图商量:“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吧……” “不信你摸,已经不烫了。”说着拉起萧无相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萧无相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和温度,心中泛起了一点涟漪,但面上依然不为所动:“不行。” “……”叶久看他眼神认真,不由叹气。 叶久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勉强同意:“好吧好吧。” 叶久跟着萧无相去楼下进了厨房,一到厨房,正在做饭的厨子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来熬药啊。” 萧无相点了点头:“嗯。” 叶久也朝那位厨子点头微笑,心里不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的药都是萧无相熬的,他还是第一次来。 叶久见他熟练地拿出药锅,又拿出柜子上放的药袋,他连忙走过去想接过药袋,道:“我来吧。” 毕竟是自己的药,结果全让萧无相在那忙了,叶久在心里谴责了一下自己。 萧无相微微用力,把药袋拿了过来,道:“不用,你回去或者坐那等着就行。”说着他下巴朝角落里的一个小凳子扬了扬。 叶久还有些想坚持,但萧无相态度坚决,他只好坐下来等着。 厨子是个爱说话的,一边忙一边和两人聊天:“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兄弟吗?我看这小伙子关心你的紧呐。” 这话明显是问叶久的,不过确实给他问住了。 “唔……”叶久思考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不是兄弟,是……朋友。” “朋友啊,不过能交到这样好的朋友确实难得。”厨子说着又补充道:“不过你们看起来确实很配。” “呵呵……”叶久尬笑了一下,虽然他知道厨子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但是他不可避免的往别的方向想了。 他心虚地往萧无相那边瞟了一眼,见他正在把一截柴火放进去,对这话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但他没注意到,他刚移开眼神,萧无相动作就顿在原地,像是在发呆,直到火苗发出“噗呲”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把那截火柴放了进去。 叶久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而且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穿着一身整洁浅青色与白色相间的衣服,跟厨房脏兮兮的环境格格不入,不由关心地问:“起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 至于为什么不问萧无相,主要这几次相处下来,厨子就知道他不易接近,而且每次问,萧无相都会拒绝,所以干脆没问他。 叶久原本在托腮看着地上发呆,闻言道:“嗯,还没有。” 厨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找了个干净的布,从蒸笼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给。” 叶久接过来,烫的两手不停交换,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厨子摆了摆手,大方道:“不够还有。” 叶久适应了包子的温度,两手捏着边缘,安静地吃起来。 萧无相这会儿已经弄好了要,只要看着点火候就好了,于是他抽空将视线放在叶久身上,见他因为烫所以小口小口吃包子的样子,不由轻轻勾起唇,幅度并不明显,但的确是笑了。 等药好了之后,喝完药,叶久跟萧无相去了街上。 这里虽然是个村,但看起来却不比一些小城差,唯一不同的可能是远离中心区后有一大片田地,看得出来还是以种地为主。 叶久不由问:“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村吗?” 萧无相解释道:“它曾经确实只是一个很贫困的小村,但是因为逸云派的存在,逐渐与外界有了些交易往来。” 虽然逸云派向来避世,但是最初还是有不少人会想来看看,那段时间丰田村可谓热闹至极,只是吃多了闭门羹,加上地处偏僻,来的人就少了,丰田村目前的发展得益于那时候,不过当下明显处于下坡路。 叶久点了点头,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他来回看了看周边的摊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 结果刚转回头,就视线一顿,停在不远处一个小孩身上。 那个小孩被一个妇女拉着,从他们旁边路过,叶久视线始终追随着两人,眼中的震惊无法遮掩。 萧无相也注意到了,很快他便想起来,是昨天在无欢寺的那对母子。 叶久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昨天把脉的时候,虽然没有真的把脉,但是看那个小孩的面相也是无力回天了,就算真的有神医,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突然就痊愈? “好巧啊。” 一道含笑的声音把叶久的思维拉了回来,他转头就看见方无眠拿着个扇子站在不远处,朝他和萧无相打招呼。 叶久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起伏,他们没去找方无眠,他自己倒是先出现了。 叶久定定地看着他,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不过只有短短几秒,像是错觉,随后笑起来道:“好巧。” 方无眠问:“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叶久答道:“随便逛逛。” 方无眠自来熟地问:“不如一起?” 叶久对此求而不得:“好啊。”他倒是想看看方无眠究竟想做什么。 见两人没有目的地,方无眠主动提议:“不如我们去听曲吧,今日可是恰巧有戏曲呢。” 叶久微微挑眉,问:“在哪儿?” 方无眠耐心解释道:“在听雪楼,它原本只是个茶馆,后来变成了酒楼,每天都会有说书或者唱曲儿的。” 到了听雪楼,分为两层,方无眠熟练地带他们去了二楼的隔间,明显是最好的位置,刚好正对楼下的台子。 坐下后,方无眠闲聊般问:“丰田村地处偏远,且天气恶劣,二位怎么来这里了?” 叶久随口编道:“四处游玩路过罢了。” 方无眠笑了一下,也不知信了没有。 台下传来戏曲声,叶久留心听了一下,讲的是一位因家中贪污父母被处死,男丁充军,女眷入青楼的女子始终不相信自己爹爹会做这种事,暗中查找真相,过程中却遇到了一位翩翩公子。 在那位公子的温柔以待下,渐渐放下心房,爱上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帮她赎身,答应要娶她。 台上两位戏子执手相看,眼含热泪,许下誓言: “阿婉,此生我定不负你。” “裴郎,我信你。” 可就在成亲的前一天,这位女子终于查明了真相,当初污蔑她们家的正式当朝丞相裴大人,即那位裴公子的父亲。 台上,纸张从那位女子手中飘落,她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身上还穿着明天要穿的婚服。 故事的结尾,那位女子连夜去宫门外击鼓鸣冤,次日丞相一家被打入大牢,阿婉站在大理寺门口,裴公子被押着从她面前路过,却停下脚步,红着眼留下一句:“阿婉,我爱你,是真的。” 但可惜,阿婉始未曾看向他。裴公子默然片刻,继续往前走。 此后,两人分道扬镳,故事结束。 “好。”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叶久见方无眠看着台下,却没什么反应,试探地问:“你觉得如何?” “挺好。”方无眠迟来地鼓了两下掌,随后又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坏结局呢?” 叶久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压下心中的怀疑道:“没有人会在知道对方是仇人之后还毫无芥蒂地爱着对方。” 说这话时,叶久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方无眠身上,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那你说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仇人,那她在相处的过程中会不会爱上……不,哪怕有那么一刻的动心?” 叶久猜他原本想问那个人会不会爱上对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口了。 叶久毫不犹豫道:“不会。” 方无眠随口反问:“是吗?”转而又自答:“是吧。”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叶久状似开玩笑地问:“怎么?方兄也有放不下的人?” 方无眠转回头,恢复正常,道:“有感而发罢了。” 他明显不想说,叶久也就没打算继续再问。 与方无眠分开后,他们就回了客栈,困意涌上来,叶久便浅睡了一觉。 第19章 祸起 晚上,叶久从睡梦中惊醒,哪怕现在他没有灵力,也能感觉到不对劲,整个客栈安静到过于诡异了,还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他刚掀开被子下床就见萧无相着急地打开门闯了进来,看得出来很担忧,连门都没来得及敲。 叶久知道出事了,但还是镇定地问:“怎么了?” 萧无相加他没事,松了口气,关上门,从架子上去下他的大氅,给叶久披上。 萧无相一边给他系带子,一边道:“有点不太对劲。” 萧无相察觉到不对就立马来了叶久屋子里,害怕他出事,这会儿还在担忧的情绪中,没注意到现在跟叶久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踏——” “踏踏踏——” 楼下传来沉重的踩踏楼梯的声音,萧无相系带子的手一顿,叶久跟他同时静默,屏气凝神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暂且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声音听起来人数不少,而且客栈里明明住了那么多人,楼梯的动静这么大,客栈里居然静悄悄的,没有别的声音。 如果不是客栈里的那么多客人都出事了,那就是他们都是一伙的。 这两者比起来,竟然不知道哪个可能更可怕。 萧无相看了一眼窗户,打算先带叶久离开客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也不排除客栈外围被包围,同样危险。 瞬息之间,萧无相就做好了决定,一手搂着叶久的腰带着他去窗户那里,“我带你先走。” 刚碰上窗户,萧无相就立马带着叶久连连后退几步,一把刀戳破窗户纸刺向两人,下一刻,窗户被破开,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后面就是门,耳朵一动,萧无相及时止步,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幻化出一根鞭子,鞭子上还闪着白色闪电。 他侧身几步,一挥手,将从窗户那里闯进来的黑衣人用鞭子捆起来,扔到门那边,与从门那里闯进来的人撞在一起,趁着这个空隙,萧无相带着叶久从窗户那里跳出去。 后面赶来的人见屋里没人,看了一眼窗户,立马调转路线,赶去追两人。 叶久实在跑不动了,拦住萧无相,说:“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这么跑不是办法。” “我知道,一会儿你藏起来,我去引开他们。”萧无相一边说一边看着周围,寻找能藏身的地方。 叶久无奈地问:“你就不怕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萧无相顿时语塞。 脚步声响起,两人侧目,显然是那群人赶来了,少说得有七八个人。 叶久感慨:“还真是下了大功夫。”找这么多人来杀他们三个人,也不知道苏禾那边怎么样了。 萧无相一手执鞭,挡在叶久前面,与那几个黑衣杀手对峙。 双方同时出手,萧无相尽可能把他们都拦在后面,不让他们靠近叶久。 一个漏网之鱼朝叶久那边去,萧无相一脚踢走眼前的人,甩鞭子将那个人拦了回来,他动用灵力,鞭子周围闪电迸发,被鞭子打到的人都被重伤。 叶久脑中正思索着是跑还是留在这里,跑的话,万一他自己遇到那些人,绝对九死一生,留在这里,却是会成为萧无相的拖累。 转瞬之间,他思考明白,准备离开这里,没走几步,从屋檐上飞下来一个人,是无欢寺见过的方无眠。 叶久毫不惊讶:“是你。” 方无眠毫不遮拦地承认:“是我。”一样的话,语气却毫不相同。 叶久摸不清他的目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众人打斗的萧无相,又回头看向方无眠,表面镇静,手中拳头不由握紧,显示出他的紧张。 叶久问方无眠:“你想干什么?” “我意不在你,但是多杀你一个……”方无眠晃了晃手中的扇子,笑的有些邪性“我也不介意。” 下一瞬,毫无征兆地,方无眠眼神一变,合上扇子,直指叶久命脉而来,叶久挥手撒出不少粉末,这是他从刚刚起就捏在手里的。 趁着方无眠挡的间隙,他立马朝萧无相跑去,主要这是条巷子,两边都是墙和房屋,他没地方跑。 萧无相快速解决完眼前几个人,到叶久身边,两人靠在一起,警惕地看向方无眠。 叶久问他:“你这么快就摊牌吗?” 方无眠丝毫不在意地说:“再演下去有必要吗?你们不早就怀疑我了。” 没有再有任何废话,方无眠直接出手,萧无相挡在叶久面前,跟他缠斗起来。 方无眠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怨气的气息,但是打斗起来,周围却泛着黑气,显然他有什么东西能压制怨气的气息,不让人察觉。 扇子与鞭子缠斗在一起,方无眠顺着力道朝萧无相靠近,萧无相一时不防,被方无眠一掌击中胸口,他闷哼一声,迅速避开方无眠。 鞭子落在身上,方无眠被重创了一下,他后撤几步,吹了个口哨。 很奇怪,周围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一些人走了出来,但他们看起来却好似没有神智,被控制了一样。 “你开门干什么!?要死啊!?”一个妇人跑出来拉住她的丈夫,却被一掌打飞。 这样的场景不算少见,不是所有人都被控制,而且看起来那些清醒的人也并不知情。 叶久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得出这个结论。 而那些被控制的人全都朝他们两个人围了上来,萧无相围绕着叶久,抵抗那些人,不让他们靠近叶久,但是很快方无眠也加入战场,萧无相逐渐有些落了下风。 被控制的都是村民,不会法术,叶久跟他们还是能打个来回,但耐不住对方人多而且他现在正生着病,很快就有些体力不支,刚握住一个老人的扫帚,就感觉脑后一阵风。 “叶九!”叶久听见了萧无相着急而担忧的声音,但他来不及回头。下一刻,他感觉眼前一黑。 萧无相用鞭子把方无眠甩飞,朝叶久那边跑去。 “咚——” “咚咚——”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急促地跳个不停。而他眼前的场景却让他脚步不由一停。 叶久一手握住扫帚,另一只手反手握住身后朝他头部打来的棍子,他一脚将拿扫帚的老人踢飞,又回头看向拿着棍子的那个年轻男人,勾起唇角一笑,眼里却尽是冷意。 他夺过棍子,反手将那个男人的胳膊拧折,一掌将他打飞。 其余村民蜂拥而上,叶久掂了掂手中的棍子,看着颇点兴奋的感觉,跟那群人打起来,这次却丝毫不落下风。 不,不对。刚刚的危险明明解决了,可萧无相心中却愈发不安。 他是谁?他绝对不是叶元辰。 不安和无力几乎把萧无相包裹起来。 方无眠眼见局势不利,飞上屋檐准备逃走,临走前他吹了声口哨,那些村民恢复正常,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叶久”打到一半,就见这些人倒下来,撇了撇嘴,把棍子扔地上,吐槽了句:“没意思。” 他还没打过瘾呢。 他刚转身,就被人钳住了手臂,力道大的惊人。 萧无相第一次没控制好情绪,处于暴走的边缘,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他紧紧盯着“叶久”,逼问道:“你是谁?” “叶久”看了一眼钳着他胳膊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快要爆炸的萧无相,故意道:“你猜。” 萧无相掐住他的脖子,逼的他连连后退,靠在墙壁上,虽然手上青筋暴起,但根本没有用力,只是语气显示着他的暴躁:“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叶久”看着他这幅纸老虎,怒不可遏却不敢发泄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刚要开口,就感觉意识一模糊,再睁开眼时就看见了熟悉的白雾,他不愿接受现实地一闭眼,再次吐槽:“没意思。” 又顺便吐槽了叶久一句:“玩不起。” 叶久睁开眼,就看见萧无相近在咫尺的脸,神情紧张而防备,还有被压制的怒气,感受到脖子上的触感,他拍了拍萧无相掐着他脖子的手,说:“松开。” 萧无相手一松,却还是虚虚地笼在叶久脖子周围,他能看出来叶久眼神的变化,现在这个大概是真的叶久,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叶久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个人是墨景寒,也就是被封印的魔族魔君,三年前,我修补封印的时候,他的一丝神魂趁乱侵入我的识海,就成了现在这样。” 萧无相松开手,一眼不转地看着叶久,叶久瞟了几眼,却莫名从中看出了点委屈的意味,他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导致都不太敢跟萧无相对视。 半晌,萧无相问:“会对你有影响吗?” 叶久先是反应了一下,才摇了摇头道:“不会。” 除了刚开始总是烦他,一副厌世恶人给他灌输灭世思想的烦人样,其实还好。而且要不是他,三年前他也活不下来。 之后的相处中,他觉得墨景寒刚开始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因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个样——蝼蚁,全然属于无感状态,只要不主动惹他,他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墨景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抱胸飘在叶久旁边,评价道:“你这个情人还挺有意思,关心你倒是真的。” 叶久憋了憋,还是没忍住,气的太阳穴直跳,骂道:“滚啊。” 萧无相无辜地问:“嗯?” 叶久反应过来现在就他们两个人,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 叶久瞪了一眼飘在旁边的墨景寒,他抬头看天,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慢慢散去。 又装死。 叶久气的牙痒痒。 萧无相见他一直侧目,眼神暗了暗,问:“你在看谁?” 叶久回过神,道:“没谁。” 叶久转移话题:“我们回去吧。” 萧无相知道他在回避话题,但没拆穿,只道:“好。” 客栈安全与否不知道,但总得回去看一眼苏禾。而且就从刚刚来看,整个村子都不安全。 第20章 敷药 回到客栈,一眼就看见以剑撑地,伤势惨重的苏禾单膝跪地。 叶久快步走过去,扶起他,问:“你怎么样?” 苏禾嘴硬道:“没事。” 叶久没理会他的嘴硬,问:“要去医馆看看吗?” 苏禾摇头:“不用,我带的有治伤的丹药。” 客栈的掌柜这时候才出来:“诶呦,各位,对不住对不住,这时常有流匪,忘了告诉你们晚上不要出门了。” 好一个流匪,睁眼说瞎话啊。 叶久没有拆穿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既然给了台子,那就只能演下去了。 掌柜朝他们赔罪:“还有几间完好的房间,各位可随意挑选,当做赔罪,这狼藉我明日再找人收拾,各位客官还是去尽早休息吧。” 叶久回道:“多谢掌柜。” 萧无相一直盯着叶久扶着苏禾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叶久扶着苏禾上楼,却感觉萧无相没跟上来,回头问:“你发什么呆?” 萧无相回过神,道了声:“来了。” “你这位小情人也受伤了呢。”墨景寒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叶久脸色一变,在脑海里问:“他受伤了?严重吗?” 墨景寒看了看萧无相胸口散发的黑气,想了想道:“还行吧,不算严重。”不算撒谎,在他看来确实不算严重。 叶久闻言眉头微松,但脸上还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墨景寒声音消失,叶久看了看萧无相,略微皱起眉,在萧无相走过来的时候又扭头直接扶着苏禾走了。 萧无相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一紧,随后抬步跟在叶久跟苏禾身后,一直到叶久把苏禾扶回房间,他靠在门口,幽幽地看着,愈发觉得胸口闷闷地疼。 叶久把他扶到床上,嘱咐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苏禾无力地笑了一下,感谢道:“好。” 叶久转身笑容消失,看向萧无相,不知道是不是萧无相的错觉,总感觉他在瞪自己,原本的闷气也没了,开始反思自己干了什么。 叶久径直走向萧无相,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走,冷淡道:“你跟我来。” 萧无相一句话也不敢说地被叶久拉着去了萧无相的房间,他自己的房间门窗都被弄坏了,但萧无相房间还是好好的。 进屋后,叶久坐在凳子上,萧无相站在他面前,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叶久见他一动不动,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措不及防地站起来,反把萧无相按在凳子上,一言不合地开始扒他的衣服。 萧无相被他这一出弄得措不及防,握住叶久乱动的手,第一次表现地有些慌乱,他声音微颤:“等……等等。” 叶久见他这样,本来就在气头上,气他受了伤还不说,但或许他气的也不一定是气萧无相,还有他自己。 于是他故意摆出一副调戏的样子,俯身凑近萧无相,几乎鼻尖相抵,他唇角勾起,语气里也带着点逗弄:“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着动作不停,颇像个调戏民家妇女的登徒浪子。 萧无相耳尖红的能滴血,因为对方是叶久,他想拦又不知从何拦起,就这么被叶久扯下了衣服,露出半边肩膀。 烛光摇曳,两人凑的极近,明明是一副旖旎的景象,但萧无相胸口出散发着一层黑气,那块的皮肤也隐隐有些溃烂。 叶久看见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蹭蹭的冒,但他是个气极反静的人,默不作声地坐下,拉起萧无相的一条胳膊,给他把脉。 萧无相总算是知道了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心虚中带了点开心,他看着叶久凝重的神色,开口道:“我……我真的没事。” 说的没一句他爱听的,叶久毫不客气道:“你闭嘴吧。” 萧无相悻悻地闭嘴。 把完脉,萧无相确实受了点内伤,外伤皮肤的溃烂好治,那些黑雾也就是怨气也可以用灵力使其消散,只是内伤却得在药物辅助下,萧无相自己运息调整。 叶久问:“我之前放在你那里的药箱呢?” 萧无相想起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三层的药箱,放在桌子上,叶久从中取出两瓶药递给他。 他指着那个圆形的瓶子道:“这个,外敷的,你一会儿自己用灵气把怨气逼出体内,然后每天敷一次。” 又拿起一个鹅颈的瓷瓶详细道:“这个是内服的,你每天吃两次,一次吃一丸。” 萧无相乖乖接过来,道:“好。” 萧无相见他不动,自己也一动不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叶久见他没动作,催促道:“你不运气?” 萧无相动了动嘴唇,想说让叶久回去休息,但是抬眼看见叶久的表情后又把话咽了回去,出口的话变成了:“好。” 萧无相转身去了床上盘腿坐下,胸口附着的怨气被逼出体内,消散在空气中。同时他吐出一口血,内里被疏通,叶久松了口气,拿起桌子上内服的药倒出一颗,又拿起外敷的药走了过去。 叶久把那颗药丸塞进萧无相嘴里,萧无相被迫张开嘴咽下去,感受着唇上的触感,呼吸一滞。 叶久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又打开外敷药的盖子,食指擦了点药,还没碰上萧无相的皮肤,就被一只手拦住。 叶久抬眼看向手的主人,用眼神问:干什么? “我……”萧无相磕磕绊绊地说:“我自己来就行。” 叶久端详了一会儿萧无相的表情,轻笑一声,把一条胳膊搭在萧无相肩膀上,与他靠的极近,故意逗弄:“你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吗?这么害羞?” 萧无相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绯红从脖子蔓到耳朵。 叶久视线后移,看见他通红的耳朵,终于大发慈心准备放过他,刚准备起身让他自己敷,才刚刚起身,就被人按住了胳膊。 接着就听萧无相道:“好,你帮我敷。” 这次轮到叶久不好意思了,他微微用力挣脱萧无相的束缚,直起身,假意咳了声,然后俯身给他敷药,莫名地,有些不自在地紧绷。 叶久俯身认真给萧无相涂药,因为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视线没敢乱瞟,也就没有注意到萧无相眼神卓卓地盯着他,一刻也未曾离开。 “好了。”叶久直起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萧无相的声音传来:“你留下吧,这里不安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萧无相明显感觉自己握着的胳膊一抖。 “啧啧啧。”墨景寒的声音又非常合时宜地响起:“夜黑风高,孤男寡男,同床而眠……” 叶久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在脑海中骂他:“你就这么闲?” 墨景寒坦然承认:“我确实闲啊。”自他进入叶久的识海以来,就没见过有什么事或者人能真正令叶久这家伙乱心的,现在出现了这么个人,这热闹,他凑定了。 叶久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这么闲,那我们来聊聊沈仙君吧。” “……”墨景寒瞬间失言,被戳到了痛处,不再开口。 解决了看戏的烦人精,叶久刚打算拒绝萧无相:“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无相看穿意图打断道:“你睡床上,我晚上不睡,运气调息。”说着他起身下床,把床让给了叶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也不太好,叶久便答应了。 躺在床上,叶久却迟迟睡不着,萧无相听见他翻动的声音,睁开眼,踌躇片刻,开口问:“睡不着吗?” 叶久唔了声,承认道:“有点。” 萧无相犹豫着问:“我能问你件事吗?” 叶久扭头看向萧无相那边,问:“什么事?”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久转回头,看向床顶,陷入沉思,迟迟没有开口。 但这沉默在萧无相看来就是一种无形的拒绝,他抿了抿嘴唇,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但嘴上还是道:“你不想说也没事。” 叶久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三年前,叶久去了寒川一带的上河县,在那里“逮”到了久不见人影的师父。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三清长老吗?” 一个荒凉但并不废弃的院子里,一棵树下站着一个鹤发白胡子老人,正在拿着一把铁锹挖土。 听见声音,老人一抖,抬眼看见院墙上坐着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辅以青纱,扎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高马尾,他一条腿屈起,一手搭在腿上,另一条腿则随意地垂下,寒川常年覆雪,雪落在他的肩上,相得益彰,他旁边还立着一把同体雪白的剑。老人看清来人后丢下铁锹就要跑。 原本散漫地坐在院墙上的年轻人,见他要跑丝毫不慌,见他快要跑到廊下的时候,抬手把旁边贮立着的剑扔过去,剑并未出鞘,就这么立在那个老人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位年轻人这才从墙上下来,悠哉悠哉地走过去,道:“跑什么?我又不是瘟神。” 那个老人转身,无奈叹气:“元辰啊,你说你,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你现在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啊。” 叶元辰比他更无奈,虽然见惯了自己师父不正经的样子,但还是每次都能被气到,他伸手,剑自动回到他手里。 接着道:“我这次找你不是为了讨教。” 三清明显松了口气,把掉在前面的头发甩到后面,问:“那你来干什么?” 叶元辰展颜一笑,道:“来找你培养师徒感情啊。” 三清搓了搓胳膊,“咦~”了声,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自己这位徒弟憋了一堆坏水。 “其实我去是因为定天宗又到了招新弟子的时候,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师父没去,让我去了,而那时我师父又准备把烂摊子扔给我。” “要知道这前前后后要半个月,每个比试我都得去,掌门收徒的时候我也得去,天知道有多无聊,我这次去上河,就是为了抓他回去,但是不能见面就直接说,他肯定会偷偷跑走。” 想到以前的事,叶久脸上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笑。 萧无相脑补了一下叶久硬着头皮坐在一众长老间,明明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微笑,明明没有比那些来参加试炼的人大多少,甚至可能比其中大多数人都要小,却装作一副成熟的模样,唇角就情不自禁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