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心悦之人》 第1章 第 1 章 “走水了,快来人,来人啊!” 林南与迷路了,在皇宫里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就见着前面飘起来一缕黑烟,袅袅上升但不是浓密。 许是这个角落太过偏僻,他叫了几嗓子,都没有见到有人来。 前面一张紧闭的木门内,烟雾还在徐徐上升。他也顾不得等人来,折了一根树枝,就往那里面冲。看着一注烟雾,里面的火势应该不是很大。 林南与一脚踢开门,举着树枝。就见着这座小院子里面,一个少年身形的人蹲在火堆旁边,身上的衣物虽不破烂但也说不上干净整洁。 头发用一顶金冠束着,几缕散落出来的长发,带着微卷。一双墨黑的眸子,转了过来。转动的那一霎那,泛起一线幽蓝。眼神狠厉,瞳孔畏缩着。 少年手里举着一个棍子,棍子上面插着一条鱼,金黄色的。火舌正炙烤着这尾鱼。 “你——,” 林南与慢慢放下胳膊,就见着少年,抬脚将火堆几脚就踩灭。动作干净利落,似是经常做这事儿。可他还没来得彻底毁尸灭迹,一大群士兵和太监,就浩浩荡荡赶到了。为首的是一个管事太监,尖着嗓子:“哪儿?!哪儿走水了!!” 见到林南与,匆匆忙忙行了个礼:“林公子,”礼毕半句寒暄的话都没说,着急问道:“敢问公子,是公子呼喊走水的吗?!具体在哪里?!” 林南与看看管事太监,又看看院内的少年。 管事太监已从他眼里知道答案,脸色微变,挺起腰背,抬步跨进了小院。抬着下巴,眼睛在那堆黑色灰烬上点了下,嘴上恭敬道:“八皇子,请不要戏耍奴才们了!您是皇子,更是要以身作则,怎能明知故犯呢!今儿个这事儿,怕是奴才们也兜不住了,要是娘娘怪罪下来,还请八皇子莫要迁怒。” 转身对着林南与一礼,弯着腰,恭敬谦卑,和对八皇子态度判若两人。管事太监道:“今儿个多谢林公子,要不是您,这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说完,瞪了一眼八皇子,眼神鄙夷又嚣张。 林南与转过头,正好对上八皇子投过来的眼神。眼圈有些赤红,像是丛林中的野狼,狠厉。中间还夹杂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委屈。 管事太监对着林南与又是一礼:“林公子,太子正在等着您呢,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林南与收回视线,轻轻点点头,转过身。 一道视线灼灼映在他的后背上。 林南与是当朝宰相之子,自幼天资过人过目不忘,射乐书数琴棋书画,皆是信手拈来。 今日是他成为太子伴读的第一日,从今日起,他肩上不只是家族的兴盛之责,更有辅助未来国君之义务。 对这个烤鱼少年,他略有耳闻。今日才得以见到真容。 霍于渊,当朝皇帝的第八个儿子。生母是外邦公主,战败国投降,女子总是最先被放弃的。他母亲被献给了皇上,两年后,霍于渊就出生了。 因着容貌,眉目更为锐利明艳,加上他的外族血统。他们母子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如意,生完孩子后的公主,身体每况愈下。 最后在霍于渊五岁的时候,郁郁而终。 林南与今日第一次见到霍于渊,第一眼心神就颤了下。那双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是个黑洞,能将一切吸进去。 他知道没有母族支撑和没有恩宠的皇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会好过,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不好过。 连吃饭都成问题。 霍于渊应该和他同岁,身高和他差不多,但是身形。裹着霍于渊的华服,空荡荡的,像是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腰上的腰封,绕了两圈,才将堪堪衣服固定住。 今日,估计是饿狠了。霍于渊才会铤而走险,在里面烤鱼吃。 再次见到霍于渊已是三日后。 林南与趁着午休时间,一个人偷偷跑到了霍于渊的院子。今日院子里面很安静,寂静无声。像是一座荒废很久的院子,没有一点人烟。午膳时分也没见宫女太监进出。 手轻轻推开房门,房间内很阴凉。随着房门打开,几缕阳光跟了进去,里面虽然整洁,但是有种破败的感觉,屋内的饰品摆件,几乎没有。 梁上的帘子灰扑扑的,应该是很久没有浆洗过了。 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茶杯上有两个小缺口。 林南与轻手轻脚往里走,里间床帘垂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形。他定在外面,行礼请安:“林南与,给八皇子请安。” 无声,林南与弯腰请安的姿势定了许久,都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他复又重复了一遍:“林南与,给八皇子请安。” 还是沉默。 林南与抿了抿嘴,就着弯腰行礼的姿势,道:“那日是我鲁莽了,还请八皇子莫要怪罪。”少年音色清冷干净,但里面的人还是一言不发。 他也不知道这样要怎么处理了。那日他出了宫之后,派人打听到:八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三日不准吃饭。 他当时心中一紧,霍于渊已是忍无可忍才不得已生火烤鱼。现在还要三日不得进食,怕是——。 这三日,林南与都有些愧疚,以至于心神不宁起来。终于得到旨意进宫,他迫不及待就往皇宫赶。 找准时机,就往霍于渊住的地方跑,怀里带着一些糕点,算是对霍于渊的道歉。 床帘内还是寂静无声,林南与暗道不好,他急忙上前,道:“八皇子,失礼了。”便掀开床帘,床上霍于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嘴唇也是没有一点血色。 林南与嘴里一句得罪了,手便放在霍于渊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手刚从额上拿下来,箭眉下的眼睛豁然睁开,眼眸锐利。林南与愣了一下,赶忙下床行礼:“对不住,八皇子,我只是想看看您有没有生病。所以——,” 话还没说完,霍于渊就打断了:“有没有吃的。”嗓音沙哑,声线没有力道,疲软着。 “有的有的。” 林南与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霍于渊一把抢了过去。手指饿得不听使唤,他就直接用嘴去撕。也不管嘴里的油纸,全都连带着点心一起吞下了肚。 “你慢点儿。” 林南与拿起茶壶,手掌贴在上面一试,冷的。房间内也没有炉子,想温下都没有地方。霍于渊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林南与也不顾的是冷的还是热的,倒了一杯水,就给他端了过去。 “喝水,顺顺。” 他举着杯子,端到霍于渊嘴边,另外一只手拍着他的背。手心抚摸到的是一节节耸着的脊骨,一根根清晰的肋骨。 林南与手顿了下,垂下眼帘,复又轻轻拍着,小声道:“慢点儿。” 第2章 第 2 章 “你们听说了吗?!八皇子要回京了!” “真的啊!” “那还有假!” “八皇子短短五年时间,就将蛮夷联盟彻底斩于马下,让他们不敢再骚扰北方边境,当真当朝战神啊。” “还有西北边境,也是八皇子的功劳!若不是他及时支援,怕是西北边境的百姓也不好过。” “对啊对啊,我还听说他把其中一族蛮夷贵族全员灭族,彻底无后患了!” 这人小声问道:“我听说八皇子有外邦血统,好像就是这被灭族的。” 众人皆惊:“真的假的?!” 压低声线:“**不离十!八皇子每次都是带着面具,但是他的头发,和外邦的一样,卷的!” “哎哟哟——,这——,这就算有天大的功劳,这八皇子恐怕也是——。”话没说出口,众人心里皆明。 一个有外邦血统的皇子,终是只能在权利中心外。 林南与端起茶杯,放到嘴巴,抿了一小口。茶楼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皆聚集其中。他端坐在二楼靠窗位置,一架屏风外,小道消息便蜂拥而至。 五年了! 霍于渊主动请命,前往边境已经过去五年了!那个食不果腹的皇子,现如今已是人人称赞的边境战神。 三月前,霍于渊战胜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京城。朝堂皆是哗然, 一是此战如此迅猛的结束,本以为是焦灼之战,双方耗时耗力,直到最后一方彻底撑不下去。 二则就是霍于渊的血缘,当初派他出战,也是存着试探之意。如是他无功无过,将霍于渊发放边境,也无伤大雅;如是他投敌母族,就直接斩杀。 未曾想,他冷血冷心,将母族一举全歼,并将蛮夷联盟彻底打散,让他们再无结盟可能。 林南与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下衣襟,抬步便出了茶楼。一个人悠悠晃到了湖边,湖边小厮已经将渔具准备好。 每次心中郁结,他总是到湖边垂钓。只是这次,心神格外烦闷。 霍于渊霍于渊,他偏偏不于渊。 赫赫战功,怕是不能再安静的盘在池中了。纵使霍于渊无心权势,可这朝堂中的人,也会忌惮他。 霍于渊曾经说过,他不喜欢皇宫不喜欢朝堂,更不喜欢这个都城,他只想远远的,离这里远远的。 就在他说出这句的半个月后,霍于渊自主动请命,去边境。 林南与很为他高兴,他终于可以摆脱这牢笼。 可现在这般又是为何,自由近在咫尺。霍于渊又自己回来了,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面,自己给自己上枷锁,又是为何?! 林南与信中问过,可那封信却石沉大海,从未收到到回信。 这五年,他们时有交流,但都是有来有往,从未这般有去无回。 鱼漂一下一下动着,以鱼漂为中心,一圈一圈圆形波纹,荡涤开来。林南与看着,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儿。 “再不提上来,鱼就要跑了。” 一个低沉嗓音在背后响起,林南与眸子一紧。这声音他听过,只是许久未听到,有点不真切。 背后之人轻笑:“南与莫不是把我忘了?!” 林南与扯了扯鱼竿,道:“八皇子偷偷入京,不怕被人知道了,参你一本?!” 霍于渊盘腿坐在林南与旁边,头上带着一个斗笠,刻意下歪的角度,遮住了他愈发明艳锐利的面容,他轻声道:“想南与想得紧,就先偷偷回来了。” 白嫩的耳垂,染上桃粉。这粉嫩有着往上爬的趋势,渐渐扩散到整个耳朵。林南与轻斥道:“八皇子请自重!”随即眸子往四周警惕一扫,压低声线道:“你这样会落人口实的。” 霍于渊不在意耸耸肩:“反正迟早要回来的,早回晚回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着呢。”林南与收好鱼竿,道:“走吧。” “去哪儿?!” 林南与没好气道:“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免得你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霍于渊嘴角一勾:“那就多谢南与了。” 林南与将霍于渊带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在城外不远处。小院内被打扫得很干净,一树桂花开得正盛,树下一张石桌,三把石凳。 “你暂且在这里住下,不要真的落下口实了。” 霍于渊轻笑道:“还是南与想得周到。” “别,”林南与可不想被戴高帽子,否认道:“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都住进你安排的院子了,想不被连累都难。”最后一个字,特意重读,带着一个上扬的音调。 林南与直接绕过他的意味不明,郑重其事问道:“你回来这么早,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你。” “我说正经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 “你——,”林南与气急,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你虽然有军功赫赫,但现在情况不明,朝中起伏,你这样很危险。万一——,” “没事儿,我都安排好了。”霍于渊将盛着茶水的茶杯递到林南与面前,柔声道:“你不要忧心。而且——,”他抿了口茶水,继续道:“我就算战功滔天,也成不了什么大气。他也不会让我有那个可能。” 林南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确如霍于渊所言,他的出身他的血统,已经将他定死了。 心中哀叹一声,轻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墨黑的眸子闪了闪,霍于渊道:“在京城呆着。” “在京城呆着?!”林南与不解问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里吗?!我以为——,” 霍于渊接下他的话头,“你以为我当初主动请命,是为了远离这里?!” 林南与点点头:“嗯。” 眼皮微垂,挡住了他大半的神色,霍于渊喃喃道:“也许吧。”随即眉眼一弯,“南与这是担心我!”语调像个登徒浪子,孟浪得很。 林南与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那一片桃粉,又爬上了两颊,眸子一个劲儿到处乱扫,嘴巴都不利索起来:“你——,你——,你这做派哪里像个皇子。” “我本就不想做这个什么皇子!”霍于渊眼神定在林南与脸上,声色低沉:“我只想和我心悦之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心悦之人?!他有爱慕的人了?!林南与心里莫名紧了下,有点发酸。手抓着膝盖上的布料,鼓着一条条褶子。他咽了下口水,眸子定在前面的茶杯上,声音尽量平和,他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怎么没见你说过,你——,” 心里越发酸涩,连带着嗓子也干涩起来。林南与勾着僵硬的嘴角,“我们也算是好友,都——,都没听你说过。真——,真不够意思。” 他和霍于渊也算有几年交情,自从他第一次害得他几天没吃饭。林南与一有机会就会给他送吃的,偶尔也会给他送些书本。 许是第一次见到霍于渊墨黑的眸子,让他心神一颤,便不能再忘记了。 自幼学习的礼法规矩,像一捆绳子密密麻麻捆着他。可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像是流水一般,从缝隙里面长了出来,在绳索外越长越大越长越繁盛。 “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 “哈哈哈——,”林南与不敢抬头,嘴巴扯着,“这可不能一句道歉就能放过你了,这么大的事情,瞒了这么久。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嗯,你想怎么宰。” “那——,那——,”林南与似是嗓子被勒着,涩得发疼,还是强装轻松,他道:“聚福楼,我想点什么就点什么,你买单。” 霍于渊轻轻道:“好。” 第3章 第 3 章 这短短十几天,林南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心悦之人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闪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该将脱轨的思绪重新收回到礼法的牢笼。 他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娶妻生子,像霍于渊一样。 他可能不能找到心悦之人,因为心悦之人有了心悦之人。 短短十几天,似是他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他想着等到霍于渊正式回朝,陛下就会嘉赏于他。霍于渊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向陛下讨要旨意,求娶他的心悦之人。 十几天,他和他,就真的再无瓜葛。 “南与神色郁郁,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啊?”林南与骤然回神,起身行礼:“回殿下,一切安好,劳烦殿下挂心了。” 首位上的玄色华服的太子,笑容温和,“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这些虚的了!” 微微弯腰,垂着头,林南与小声回道:“是。” “这些年,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真真辛苦你了。” “这是做臣子的本分,何来辛苦之说。殿下言重了。” 太子端起茶杯,透过袅袅白色透明雾气,看向坐下之人。复又垂下眼帘,道:“老八这人,你怎么看?!” 林南与心里顿了一秒,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这是起了拉拢之意,霍于渊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威胁,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功劳再大战功再赫赫,为社稷收复巩固再多的领土。他,也只能是一把杀敌的尖刀,社稷上的一枚棋子。对于那至尊之位,没有任何威胁。他回道:“八皇子用兵奇绝,是战场上不可多得的奇才。” “确实,老八这次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太子将茶杯往案上一放,开门见山道:“昨日,老八来找我,想要归于我的门下,”他深深看了林南与一眼,问:“此事,你怎么看?” “八皇子,他——,”林南与罕见地口舌停顿住了,似是只要遇到霍于渊的事情,他的大脑细胞总是不能过于活跃。霍于渊这又是为什么?!只要他想,只要他一回京把兵权全权上交,他就能过上逍遥王爷的日子,何苦陷入这争权夺利的泥潭?! 林南与稳住心神,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此刻他道:“八皇子加入自是如虎添翼,一来各方边境无忧,二来,”他顿了顿,道:“他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太子轻笑:“你和他自幼相识,自然为他说话了。” 脑中响起一声炸雷,轰得一下。林南与只觉背后冷汗直流,像是无数细小的蛇,在背后蠕动,冰冷战栗发寒。原来一切都没逃过别人的眼睛。他扑腾一下跪倒在地,“求殿下开恩,我和八皇子并无他想,只是挚友情谊。” 太子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道:“你和老八,我还能不清楚?”他拍了拍林南与手背,轻轻道:“莫要紧张。今天就是想你和商量商量,你和老八怎么助我一臂之力。” 太子转身,林南与就看见了他背后的霍于渊。神色冷然,眸子墨黑无波,是他对其他人一贯的神色。只是今日他觉得霍于渊的眼神有些凛然,而且视线像是刀子,准确无误扎在太子扶着他的手背上。 但也许是错觉,霍于渊眼皮一低,将眸子掩盖下去,提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无需多礼,坐吧。”太子端坐在正位上,笑容温和,他道:“今日真是大喜之日,一文一武,皆在我门下,当真值得庆贺。哈哈哈——,来人,将西域进贡的美酒呈上。” 明月高悬,两人一前一后拜别太子,出了太子府门。林南与两颊嫣红,像是涂上一层厚厚的胭脂。脸部以外的皮肤,则皆是桃粉,吹弹可破。脑子里面昏沉一片,眼皮重得像是坠着石块,耷拉着。 林南与脑袋靠在车壁上,整个人懒洋洋一动都没动。今晚,他喝得有点多。许是霍于渊冷漠的神色,虽然他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但心里还是发堵。又或者是他定的期限到了,霍于渊主动现身,加入太子党,加入朝堂纷争。那他求取旨意,求娶心上人已经迫在眉睫。霍于渊他,应该是一刻都不想等了吧。 他就要和他的心上人,成亲了! 林南与闭着眼睛,鼻子涩得发紧。他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上,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袍。 “霍于渊,你混蛋。” “这是谁欺负我们林大公子了?!躲在车里偷偷哭鼻子,嗯?!” 一句调笑传入耳中,林南与抬起沉重的头颅,脖子有些架不住脑袋的重量,脑袋东倒西晃。霍于渊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一只手扶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揽住他的腰。 酒精让眼皮格外沉重,也让眼球失去焦距。林南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脸,就是对不上焦,好像有好几个影子在眼前晃。 他双手摸索着,摸到了一处温热,双手猛地抱住,大着舌头:“别动,我看不清。” 霍于渊微微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柔声道:“好,我不动。” 林南与眯着眼睛凑近,鼻尖抵着鼻尖,红润饱满带着水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你是霍于渊?!” 喉结动了动,霍于渊哑着声线:“我是。” “你个坏东西。” “为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你——,”林南与鼻子一涩,“你还迫不及待,”他双手捶着霍于渊的肩膀,哽咽着:“你为什么不等一下,就等一下。”最后四个字,已经委屈到不行。 手臂用力收紧,胸膛和胸膛没了一点缝隙。两人的心脏贴着对方,砰砰砰,一起跳动。霍于渊盯着他发红的眼睛,里面还盛着盈盈水光,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要等?告诉我为什么?” “等——,等——,”林南与咬着下唇,嫣红的嘴唇泛起了一线白。等什么,他要霍于渊等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要霍于渊等?!他这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心思!他垂着脑袋,摇摇头:“不用,不用等。”尾调带着泣音。 霍于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看着林南与的眼睛,道:“当然不能等,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现在一刻都等不及了。” 一句话让林南与心脏刺痛起来,眼里的泪决了堤。可他还是让自己带上了笑,向上弯着的眼角,盛不住眼泪。顾不得什么礼仪修养,抬起袖子往脸上一抹,他大声道:“那就先恭喜——,恭喜你了。抱得美人归,恭喜——。”说一句恭喜,心脏就划上一刀;说一句恭喜,尾调更是颤上一分。 霍于渊将林南与使劲擦脸的手,一只手束着他两只手的手腕,缚在背后,轻轻道:“脸都擦红了,会疼的。” 林南与咬着嘴巴,一个劲儿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 “我给你擦。” 低沉的嗓音穿过耳膜,林南与脖子被一只手定住了,呆呆地不能动。霍于渊微微低头,微颤的唇贴上了红肿的眼睛,一点点舔去上面的泪水。舌尖追逐着眼球的动向,温柔地轻缓地安慰它。 林南与僵直着脊背,他不敢动,他怕这一切都是梦。手紧紧拽着对方的衣领,指骨泛白。他的嘴唇被裹住,轻舔慢碾,极尽挑逗之事。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沙哑声线:“乖,张嘴。”林南与断开连接的脑部神经才重新连上线,脸上轰得一下,烧了起来。嘴巴不受自主意识控制,乖乖地张开了。 霍于渊趁势,长驱直入。 林南与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他推着霍于渊的肩膀,对方无动于衷,继续攻城略地。还将他一把按倒在地,让他避无可避。 肺部一阵阵刺痛,让他烟雾缭绕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马蹄哒哒哒扣在青石板路面上,在夜深人静时分,格外清晰。车厢内两道急促的呼吸,充斥着耳道内,引起耳膜一阵阵共鸣。 不行,太胆大妄为了!! 外面还有车夫呢!他们却在——。 林南与捶打着霍于渊的后背,想要他停止,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掠夺,似是要将他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不——,不行,”他仰着脖子,任由霍于渊在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煽风点火,嘴里却没有丝毫抵抗意愿的拒绝着,“放开,不要——。嗯~~哈~~。放开,外面——,外面有人。嗯~~。” 唇又覆上他的微肿的唇瓣,霍于渊沉重的呼吸拂过他的下巴,他沙哑着声线:“我的人,不怕。” “不行,不行,”林南与晃着脑袋,这不行,这是不被允许的这是违背礼法的,他不能,不能拉着霍于渊。他有自己心悦之人,他应该站在阳光之下,和他喜欢的人光明正大站在一起。而不是和他一样见不得光。他不能,他一个人现在陷在黑暗里就好了。他不能拉着霍于渊下地狱!满是情/欲和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林南与小声说着:“不行,不能这样子,这是不对的。我们——,我们不能这样。” 霍于渊轻轻吻去他眼角泛出的泪,小声问:“为什么不能?” “你有喜欢的人了。” “对,我有一心悦之人。” 心脏又抽痛起来,林南与抖着嘴唇,“你应该和她在一起。” “对,我们会白头偕老。” 眼泪一涌而出,“你们——,”嘴巴刚一张开,霍于渊便堵上了,将林南与的话扼杀在喉间。 看着他重新因情/欲而迷离的眼眸,霍于渊柔声道:“我的心悦之人,会在我饿得要死的时候,给我送吃的。会给我讲宫外的趣事,会亲手教我读书写字,会关心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冷不冷。他不会在意我的出生,不会在意我骨子里面流的血。他会给我写信,信心里面只有对我的关心。他还会给我求平安符,挂在最高处,希望佛祖能够看见。” “你——,” “佛祖看不看的见,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了,我知道他也喜欢我。他是唯一在乎我的人。”霍于渊眸子定在林南与眼眸上,指腹轻轻抚摸着眼角处那一块细嫩的皮肤,沉声道:“我要他的眼里只有我。” 第4章 第 4 章 那晚,御林军闯入他家府邸,强行将他爹带走。他家所有人,包括下人奴仆一个不留,通通下狱。 那晚,霍于渊缠了他一晚上,天明时分才放过他。这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也让他逃过一劫。 待他醒过来,夕阳已至。 他被霍于渊限制在这栋宅子里面,不准出去了。 林南与才知道,他家出事了。这让他病了好几天,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一个劲儿嚷着要出去。 身体总是软绵绵,提不起精神,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不可能!我爹怎么,怎么会勾结外敌!”林南与抓着霍于渊的手,着急道:“我们家世代清白,一心为社稷,怎么会!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脸雪白,唇色不复往日的水润,干涸翻起死皮。 霍于渊将他揽在怀里,轻声安慰:“乖,我会想办法的。” “是谁?!是谁要害我爹?”林南与抓着霍于渊的衣襟,勉强撑起身子,赤红的眼睛满是愤恨,“是谁,你告诉我。” 霍于渊沉默几许,缓缓道:“太子殿下。” 脑子似是消化不了这四个字,林南与整个人定在那里,嘴巴张着,半天都没有一个音符发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么会?!他是太子的伴读,从未有过二心。而他爹从官以来,心系百姓,勤勉政务,从未有过其他。 怎么会?! 霍于渊拉过被子,将林南与裹在里面。此刻他的脸色比锦被还要白上两分,霍于渊眸子紧了紧,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可是为什么?!” 林南与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朝堂之争向来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和霍于渊已经将太子最大的敌人四皇子,扳倒了。太子已经无后顾之忧了,为什么突然发难,对他的家人出手?!还是用这种要背负千古骂名的罪责,他爹何其硬气,这个罪名足以让他自戕。他爹绝对会以死以示清白,太子殿下就没想过让他爹活着! “为什么?!”林南与大吼,久病的嗓子嘶哑出声:“为什么?!不——,”他一把扯开被子,挣扎着要下床,“我要去问清楚,我要去找殿下。我爹——,我爹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我要去说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爹背负这种骂名?!” “啊——,为什么?!太子殿下,这是为什么?!” “南与,冷静!”霍于渊紧紧抱着他,将林南与禁锢在自己怀里,嘴里轻声哄着:“没事儿的,我会帮你的。我会把林大人救出来的,乖,我们不急。” 林南与挣扎一会儿,体力一时不支。他瘫软在霍于渊怀里,手抓着他的衣襟,喘着气急切道:“快,我求你,快去救他。你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霍于渊墨黑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着:“好,我救。” 第5章 第 5 章 又是一年梧桐细雨,一年了!他在这里整整一年了!曾经赫赫一时的宰相府轰然倒塌。不过身外之物,无足轻重。只要爹娘还活着,在这个不被世人知道的角落里,就好。 每月,霍于渊总是带一封信给林南与,让他安心。 林南与在这座宅子里面,他不能出去。外界的消息,霍于渊不想惹他烦,从不多言。但他也知道太子不会善罢甘休。 霍于渊为了他忤逆太子,走到与太子的对立面。 想想他就心惊! 太子沉浸朝堂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又有母族辅助,要想撼动他的根基怕是难于登天。霍于渊呢,他什么都没有,一身战功,陛下说收回就收回。 林南与对霍于渊是有愧的。依仗着霍于渊对他的喜欢,将他拉入地狱。他们的关系不能为外人道,就像两只在阴沟里面的老鼠,相互温暖又见不得光。 他又仗着霍于渊对他的爱,把霍于渊架上了权力争夺的深渊。只要一脚踏上去,结局永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想要霍于渊好好地活着! 这一年,林南与在暗地里为霍于渊出谋划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誓要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他知道霍于渊不在乎那至尊之位,所以这场权力的争夺,不管是谁坐上皇帝的宝座。 他都要霍于渊成为最有权势之人! 权势是一把利剑,能杀人亦能自保! 外面的腥风血雨,林南与看不见,但每每看见揽着他的人,眉头紧蹙,他就一阵阵心揪。这条路不好走,可没有办法,要想活下去,只能在尸山血海中走一遭。 他对霍于渊的愧疚和心疼,就是在床上任霍于渊为所欲为。礼义廉耻像砂砾一样硌着他,但只要是霍于渊想要的,他都给。 眼见着霍于渊身着的衣服,越来越华贵,头上的金冠越发精致。他知道这条路已经走通了。 一夜疯狂,待他再次睁眼。眼前是一顶明黄床帐,林南与知道他们赢了。 揽着他腰的手臂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力,也一如既往的喜欢到处煽风点火。林南与一把抓着作乱的手,刻意压低喘息:“别——,外面有人。” 透过层层纱幔,人影若隐若现。两个男人赤果果躺在一张床上,本就违背人伦。霍于渊又喜欢挑拨得他不能自持,以往小院僻静,他无需顾忌太多。 但今日——。 林南与紧抓着霍于渊的手,小声哀求:“不要,求你了,渊哥哥。” 背后的唇还是在煽风点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湿热的痕迹一路下滑,到了腰窝。林南与慌忙往后伸手,想要将那罪魁祸首,就此扼住。谁知霍于渊直接将他的两只手腕,反剪在背,让他动弹不得。 外面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井然有序,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应该是洗漱宫人。林南与没了办法,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哑着嗓子:“夫君,夫君,不要!求你!”音调软的不像话。 腰窝被轻轻咬了一口,霍于渊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在林南云脖子上轻舔慢碾,压低声线狠狠道:“这次放过你。”说完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下,似是在发泄不能纾解的欲/火。 第6章 第 6 章 林南与坐在浴池里,热气袅袅,只有他一个人有一拨没一拨,玩水的声音。房间内没有其他服侍的宫人,霍于渊不许。 就算霍于渊准许,他也不许。霍于渊对在他身上留印记这件事情,乐此不疲。只要是通人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 林南与头后仰在浴池边上,肩上盖着一条浴巾,将肩颈上的齿痕,一并盖住。 门吱呀一声轻响,林南与冷呵一声:“谁?!”手已经伸向浴池岸上的暗格,里面放着自卫的匕首。 林南与握着匕首,放在水下,眼睛盯着屏风后越来越近的人影。人影在屏风后站定,看不清脸,只有一团模糊。 来人小心行礼:“林公子,给您请安。”刻意压低的声线,极为陌生。 但在林南与耳中炸开了雷!这人认识他!自他家出事儿,霍于渊就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这一年多以来,他都以于兰自称。 连霍于渊身边的人,都叫他一声于公子。 眼前这人是谁?!为何知道他真实身份?! 林南与冷冷道:“林公子是谁,阁下认错人了。” 来人气定神闲,道:“公子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公子只要知道一些事情即可。” “一些事情?!” 来人弯腰将一封书信放在外间的桌子上,道:“这里有林公子想要知道的一切。”说完转身便走,丝毫都不拖拉。 林南与豁然起身,顾不得擦干净身上的水,随手拿起一件外袍往自己身上披,赤脚就往外间走,地上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一个普通的信封,字也没有一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封口都没有,林南与打开信封,里面薄薄几张纸。 他展开,眼睛越睁越大,瞳孔紧缩。拿着纸的手,已经控制不住,抖了起来。 霍于渊回到寝殿,看着桌上的几张纸,神色微变,一瞬又恢复温和。这张脸上的神色,林南与很熟悉,是专属他的。 今日却让他后背发凉。 霍于渊走到他面前,伸手撩起他肩上的一缕长发,放到鼻尖下轻轻一闻,嘴角上扬:“好香,”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南与,笑道:“南与故意披着头发等,是想等为夫亲自给你梳头发吗?!” 林南与抖着嘴唇:“告诉我,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是。” “我要见我爹娘。” “不行。” “为什么?!” “时机不合适。” “什么叫时机不合适?!你已经是摄政王了,天下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势,”林南与克制着,“你已经是万人之上了,怎么就不合适了?!”他一字一字坚决吐出:“我要见我爹娘!” 霍于渊揽着他的肩膀,左手抚着他的脖子,试着让林南与放松下来,他轻轻道:“南与乖,不要激动,你身体不能激动。” 林南与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后一退,压抑着怒火:“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依旧坚决:“我要见我爹娘!现在,你立刻派人去。” 霍于渊向前一步,复又重新将他揽在怀里,捧着他的脸,轻声道:“好,我派人去。我们不生气。”说罢,在他额上亲了亲,又道:“我听宫人说,你今天都没喝药,这可不乖哦。” “我不喝。” “不喝药,身体怎么能好?” 林南与攥着拳头,眼睛直直看着霍于渊,重申:“我—不—喝。” 眼眸微冷,但霍于渊神色依旧温柔,他轻轻问道:“为什么不喝药呢?!”手指抚着林南与的耳垂,眼见着它粉嫩起来。 “霍于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林南与沙哑低吼,字字泣血。 霍于渊捧着他的脸,想要吻去林南与挂在眼角的泪。林南与双手一推,将他推后好几步。 “啊——,”林南与终是克制不住,大吼起来:“霍于渊,霍于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霍于渊站定,冷声道:“我说过,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那是我爹娘,我爹娘!” 林南与抓着自己的衣襟,胸膛里面的那颗心,痛得无以复加。信上说他爹娘早就死在了天牢,他每月收到的信,是霍于渊命人模仿他爹的笔迹写的! 自霍于渊战胜归来,他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加入太子一派,为太子效力,暗中又与四皇子联手。他就坐着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包括宰相府的覆灭。也包括他每日用的药,都是霍于渊精心设计的,让他体弱但不致命。 林南与将信甩到霍于渊脸上,信纸在半空中飘落在地,哑声道:“霍于渊,这个恶魔!”他恶狠狠看向他,咬牙道:“你让我恶心。” 霍于渊神色瞬间冷下来,右眉眉梢向上一挑,勾着冰冷的嘴角:“我恶心?!”他一步一步迈向林南与,阴沉着:“南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南与往后一退,往后迈的左脚却一软,他扶着椅子才堪堪站定。在霍于渊羽翼还未丰满之时,他听到的最多的谩骂就是杂种、恶心。这个词无疑让他回到过去那不堪的往事,现在还是出自林南与之口。 林南与不知道的是,只要当初对着霍于渊说过这两个词的人,在他登上权势巅峰的那一夜,那些人便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霍于渊眼白爬上几线血红,“南与,你的眼里和心里,总是有别人。我不允许!”他一把抓住林南与的手,右手将他两只手腕束在背后。左手指腹轻抚着林南与的眼睛,轻轻吐出:“你的这里,”指腹一路下滑,拂过他的鼻尖、嘴唇、下巴、脖子,最后定在林南与胸膛,感受着里面心脏的跳动,砰砰砰。霍于渊道:“这里,也只能是我一个人。” “所以,”他抬头对上林南与眼眸,“我不允许你身边有任何人的存在,无论是谁!” “霍于渊,你这个疯子!” “乖,不哭。”霍于渊轻吻着林南与的眼睛,哄着:“不哭,眼睛要不舒服了。” 林南与脑袋一偏,嘴唇从眼皮上划过,林南与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不认识他了! 从最初的他们相识,后来他们相爱,到坦诚相见。他们违背世俗人伦,他们一起对抗权势威胁,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林南与以为他是了解霍于渊的,可这一刻,他却如此陌生。 林南与闭着眼睛,心寒道:“霍于渊,你放手吧。” “好,”霍于渊嘴唇贴着林南与脖子上白嫩的皮肤,留下一线水印,他撒娇道:“南与不生气,我就放手,好不好?!” 这一招几乎百试百灵,在林南与还未知道真相之前。林南与对霍于渊是有愧疚的,他毁了霍于渊想要的安稳生活,让他踏上你死我活的权势之路。 他对霍于渊予取予求,他一撒娇他便心软。 尤其是在床上,这一刻他看到曾经的自己,就像是妓/院里,最放/荡下/贱的那一个。林南与任由霍于渊在他身上煽风点火, 他只觉得累了,他真的好累。 他无力道:“我累了。” “南与累了,夫君抱你上床休息。” 霍于渊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将他横抱在怀,走向床榻。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将他拥在怀里。 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只有我们。” 第7章 第 7 章 林南与坐在窗边,窗外厚厚一层白雪,将树枝压弯了腰。雪花飘落,一朵落在他腿上的狐毛大裘上。大裘和雪一样白,渐渐被血色爬满。 霍于渊走进房间,就见着窗边的背影。墨黑的长发,随意披着,歪斜着身子。他刚要出声,呼吸一窒。 血!是血的味道! 箭步跨到林南与面前,眼前的人脸上已无血色,搭在腿上的大裘血红一片,血顺着毛发,滴落在地。 “林南与!”霍于渊目眦欲裂,大吼:“林南与!” 椅子上没有任何回应,闭着眼睛,面目祥和。 “不,不,”手紧紧抓住两只被匕首割开的腕子,霍于渊对着外面大吼:“太医,叫太医。”无论他抓的多紧,血还是透过指缝漏了出来。 霍于渊想要去扶正林南与歪着的脑袋,好像只要把它扶正,林南与就能醒过来。可是他手一松,林南与腕子上的伤口又会源源不断流出血来。 他慌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不,不,不,我求你!”他吻着林南与冰冷发紫的唇瓣,“不要,南与,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醒过来。” “我这就叫人将你爹娘的尸骨,送过来。还有,还有你养的小狗。都给你,都给你送过来。你还想要谁的,都送过来。” “你不要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永远陪着我,你不能食言!” “南与,林南与!” 五天霍于渊抱着林南与的尸体,唤了他五天。 第六天,霍于渊给林南与亲手换上了喜服。 第七天,霍于渊抱着林南与在小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拜天地结为夫妻,昭告天下。 第八天,霍于渊为林南与,梳头簪发。 第九天,霍于渊为林南与,描眉点唇。 第十天,霍于渊为林南与,磨墨作画。 第十一天,霍于渊抱着林南与,祭拜父母。 第十二天,霍于渊抱着林南与,走进了应是他和他百年后的陵墓。霍于渊抱着林南与,躺在双人棺木中,他亲吻着林南与的唇瓣,轻轻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