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解药》 第1章 01 怪物 车厢微微晃动,耳边是发动机低沉的轰鸣。 沐莉手腕被麻绳勒出两道红痕,蜷缩在车厢里。 粗糙的纤维磨得皮肤发烫,喉咙因为残留的迷药隐隐作痛。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小时了——自从被那两个戴着口罩的绑匪拖上车,她就再也没看到过光。 昏暗的后车厢的座椅被改拆,车壁钉着一块褪色的布帘,周围弥漫着浓烈的烟味。 前排的黑衣服绑匪开口:“这批货,东城有三家想要。” “灌药送过去就成,别多灌,半死不活的不好出。” 副驾驶位的胖绑匪吸口烟。 这是遇到人口拐卖了吧,沐莉闭上眼,有些崩溃。 现在人口拐卖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她才刚回学校拿到毕业证,出门打车呢,转头就给她顺走了。 好吧她承认学校是有点偏,希望哪个好心人看到能帮她报个警。 面包车拐进一条仅容一车通过小径,细长的枝条拂过车身。 车身猛地一斜,像是碾过了凸起的树根,沐莉重心不稳,狠狠的撞在金属车底上,耳边传来绑匪低声咒骂。 车厢光线暗下来,面包车顺着小径来到一片密林。 林间地头缓缓飘起黑色雾气,那雾来得诡异,像是大量秸秆堆成一片被点燃,却只见烟不见火。 “那是什么?!”胖绑匪惊叫。 地面上出现一滩黑色沥青般的液体,表面像是沸腾一样鼓泡破开,生出一缕黑烟。 “操!什么东西!”胖绑匪想转方向经来不及。 车子猛地颠簸,像碾过了巨石,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发疼,车像被扔进巨型滚筒洗衣机。 沐莉毫无防备在车箱滚了一圈,额头撞在铁皮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黑暗从缝隙里涌进来,把光线吞噬得一干二净。 再睁眼时,腐叶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部微微发痒。 面包车侧翻倒在一片厚厚的腐叶层上,车体严重变形,冒起缕缕黑烟。 车头两个绑匪瘫倒在一起。 “这是……在哪儿?”沐莉挣扎着从车里爬出,后背抵到侧翻的面包车顶,满地碎片扎得掌心发疼。 四周寂静得诡异,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周围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森林。 高耸入云的古树扭曲盘绕,树干呈暗紫色,在月光照耀下像怪物一般张牙舞爪。 清醒过来的沐莉捞起一片玻璃碎片,从地上撑起发软的腿一瘸一拐的远离面包车,并尝试断割手腕的麻绳。 不管怎说,得趁绑匪醒之前逃走。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绳子从手腕散开,沐莉拿出体测八百米的气势跑得更快了。 想她一个体育废柴,能躺绝不坐着,能坐绝不站着,测八百米她都够呛,现在突然给她上障碍赛跑,真是要她老命。 月光像一把刀割开面纱般的雾。 面包车里穿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车身爬出一个的人影,模糊的轮廓鼓起无数游走的肿块,像有东西在血肉里生长,让影子变形、拉长。 卫衣被树枝勾破,风灌进衣摆,沐莉还在狂奔,肺叶如同被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脚下土地松软,踩上去会微微下陷,身后传来黏腻的拖行声,教她不寒而栗。 蠕动的闷声像追着脚后跟,腐腥气裹着寒意,几乎要贴到她后颈。 雾越来越浓,她的体力几近枯竭,慌乱之中,沐莉脚下一滑,险些跌入一道深沟。 她踉跄爬起,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背后探来,浮肿的指尖几乎触到她的发梢。 白影自林间疾驰,闪电般从眼前窜出。 那是一匹巨狼,通体雪白,毛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 雪狼骤然跃起,利爪撕裂空气,带起黑色气浪,将绑匪掀翻在地,紧接着一口咬断他的脖子,黑血溅在白毛上,格外刺眼。 它甩掉嘴边的血,看向尝试站起来的沐莉,轻步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用温热的鼻尖轻轻碰向她的手。 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眼眶一热。 血抹全抹她手上了! 她望向地上那具蠕动的躯体,喉咙里像卡了团湿棉花,发不出半点声响。 那是……绑匪? 他的脸已经变形,眼睛变成浑浊的白色,黑红的血渍顺着脸颊往下淌,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被撕裂的截面溢出数条布满细齿的触须,被衣物包裹的肉块滩在地上还勉强维持着人形。 沐莉视线黏在那具僵直的躯体上移不开,胃里翻江倒海。 雪狼的步伐轻盈,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敌意,推着沐莉站起。 脚刚触地就传来钻心的剧痛。 地上绑匪还在挣扎,那些触手游走试图把断掉的脑袋接上。 沐莉打了个寒颤,上身不自觉贴紧身边的雪狼。 狼有成年黑熊般敦实,通体雪白只有耳尖带点灰,沐莉在它身边像个小手办,怪不得它咬人跟啃脆骨没啥区别。 崴了脚的沐莉被狼驮在背上,风在耳边呼啸,林间光影快速倒退。 不一会儿,视线里便出一座木屋,静静的依偎在得需数人合抱的古树旁。 深褐的木墙爬满暗绿的常春藤,屋顶烟囱悠悠漂出淡白炊烟,隐隐有光从门缝渗出。 巨狼停在门口,等她慢慢用单脚撑住身体。 “你不进去吗?”沐莉扶着墙,忍住胸口的异样。 刚剧烈运动一场,现在吸气都感觉针扎似的刺疼。 它静静望着她,双眸如两颗寒星,转身趴在门口,闭眼假寐,安静充当一个守卫者。 月光不知何时被游动的黑云遮蔽,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沐莉深吸一口气,移向木门。 门轴缠着旧布条,轻轻一推便开了。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年轻女人身着黑袍靠在壁炉的摇椅上,面色苍白如纸。 她胸前有一道裂痕,宛如从被凿开的瓷器,藤蔓从她身上延伸,同她的长发一起覆满背后的摇椅。 “你好,我是沐莉,请问这里是哪里?”经历一场逃亡,沐莉总算看到活人。 眼前的人像是被嵌进了椅子,那诡异的共生状态看得人头皮发麻。 屋里温馨得像误入了什么童话世界,把黑暗隔绝在外。 她不自觉松懈下来,疲惫如潮水涌来。 “我是艾瑞亚的女巫吉拉。”女巫睁着一双棕色眼眸静静注视着沐莉,声音得像羽毛。 吉拉已经住在这片森林很久了,偶尔也会一些外来人,只不过很少有人能不被异化。 艾瑞亚?好耳熟的名字。 沐莉试图从她混乱的脑子里整理出有效信息。 “我现在魔法溢散暂时不能动弹。”吉拉抬起手,金色流光从她指尖飘向沐莉心口。 一股暖流涌入,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 沐莉胃部翻涌,随即转身干呕,黑色丝线般的絮状物从她嘴里飘出,她浑身立即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身上的寒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松快感。 “你被黑潮影响了。”吉拉放下手,紧接着解释,“黑潮会引起异变,最近森林边缘出现了不少这种东西。” 沐莉眨了眨眼,心里嘀咕:黑潮?异化?这画风怎么这么熟悉……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木梁上悬着干枯的草药束,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陶罐,中央摆着粗木桌。 桌面散落着铜制坩埚、玻璃小瓶与磨的发亮的捣药杵。 墙壁嵌着的窗棂是简单的方格糊着半透明的油纸。 石床倚着窗棂,床沿堆着半旧的粗麻毯,旁边挨着一只齐膝高的木箱。 好熟悉的室内装潢。 沐莉瞳孔震动。 不会吧?这主题,这设定怎么这么像她很早以前玩过的一款叫奇幻大陆的冒险类游戏。 ……那么问题来了。 她为啥会穿到一个早就下架的游戏里?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干枯迷迭香与古木陈旧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狼皮毛上的松林味。 在森林里摸爬滚打一阵,沐莉浑身脏兮兮的杵在门口。 冷汗浸湿后背的布料,破洞处擦伤若隐若现。 吉拉打了个响指,陶罐浮在空中变得如同木桶般大,空出现一团水球连同被风搅碎的草药被搁置在罐中,冒起热气。 “这是药浴,泡一泡能修复你的伤。” 吉拉说完便不再开口,为了减缓消散速度,她闭上眼回复精神。 清洁完的沐莉穿着黑袍蜷坐在石床的粗麻毯中。 黑袍是从箱子里开出来的,里面还有一瓶紫色药水和一块南瓜派,都被她堆在桌上没动。 明明一整天没怎么进食,胃里像被无形的棉花填满,只剩一种淡淡的疲惫。 她躺床上复盘一天的遭遇,叹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怅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父母早就离婚了,除了毕业前每月会打一笔固定的生活费,毕业后也几乎没啥联系,估计消失了他们也发现不了。 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找到回家的方法前,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 摇椅上的吉拉还是一动不动,沐莉唤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壁炉火焰在瞳孔中摇曳,映出层层叠叠的光影,木柴发出轻微的开裂声。 沐莉眼皮打架,撑不住缓缓陷入沉睡。 第2章 02 女巫的心 阳光透过树叶在窗延边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飘着一丝南瓜的香气。 沐莉睁开眼,视线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雾。 记忆回笼,她猛地坐起身,脑袋一阵晕眩。 昨天运动量属实有些超标,现在身上肌肉酸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吉拉还躺在摇椅上,只不过胸口溢散的藤蔓消失了,胸口的裂缝没有昨天开裂得那么夸张。 跟着消失的还有桌上的紫色药剂,只剩南瓜派摆在桌上冒着热气。 想起昨晚她躺在椅子上那副惨状,那药剂应该是回复生命值一类的。 比起昨天死气沉沉的样子,吉拉先一步开口:“谢谢你准备的药剂,我现在好多了。不过你能帮我找找我的心脏吗?它被柏妥门的人取走了。” 心脏是女巫的力量源泉,女巫之所以被称为不死魔女的重要因素,就是心脏不会轻易衰败。 失去心脏之后她异常虚弱,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为了避免消散的命运,只能寄希望于沐莉。 沐莉此时正在研究桌上,放了一晚还像刚出炉的南瓜派。 捏了一小块南瓜派放进进嘴里,南瓜馅软得像刚化开的黄油,身上的酸痛感随之消失。 是能回复身体机能的食物! 听到女巫的请求,沐莉思维发散。 这算是第一个任务吗,寻找女巫的心脏。 她对游戏还是有点印象的。 柏妥门,是游戏设定的敌对教派,里面都是些诺兹的狂热信徒。 女巫的心脏貌似是召唤诺兹的关键道具。 门从外面被顶开,雪狼扫着尾巴进来卧在摇椅旁。 吉拉挠挠雪狼脑袋:“雪是我的伴生灵,每个女巫都有伴生灵,你也会有的。” 艾瑞亚已经很久没有觉醒过新女巫了,伴随柏妥门的疯狂行径,女巫数量骤降。 大部分女巫都选择隐匿,少部分怀揣希望加入王国,想要齐心协力对抗邪教,却惨遭叛变被屠杀。 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是女巫? 那不就有被柏妥门盯上危险吗。她身上一穷二白,最值钱的怕是只有身上这件袍子,自保的能力是一点没有。 沐莉心情复杂。 根据游戏的尿性,通常打怪之后会获得一个关键的道具,那个道具会不会有女巫的心脏。 昨天那个畸变的绑匪算一个怪吧? 在出门前,她得让吉拉教她些魔法自保。 吉拉还瘫在椅子上,为了节省体力,就先教了些最简单基础的元素控制。 “女巫天生就被元素亲近,感受空气里流动的元素。”吉拉口头教学。 沐莉闭眼感受,空气中有五种不同颜色的小光点混杂在一起,像孢子一样追逐气流。 根据吉拉的提示,她小心翼翼的专注红色光点,剥离出一个单独的空间。 没一会儿空间便自燃起来。 好朴实无华的拔除方式,她现在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不过她更想学昨天吉拉拔除身上异化的净化类魔法。 为了能让吉拉更好的手把手教学,她还是先出发去做任务吧。 实不相瞒,她是个实打实的路痴,再加上昨天几乎都是雪在带路,那种正在经历三观重塑的情况也不能指望她能记住啥东西。 于是出门前,她把雪拐走了,谁不想拥有一个安全感爆棚的保镖加危险探测器呢。 来到昨天异变绑匪倒下的地方,草被压平一大块,绑匪不见踪影。 顺着草塌的拖痕,沐莉回到面包车那里。 车身蒙着灰白的浮锈,空中蔓延出淡淡的铁锈味。 雪没什么反应。 沐莉移到车前,透过前挡风玻璃往里望,里面黑黢黢一片,一靠近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为了避免再经历一场追逐战,沐莉用火直接物理超度。 焚烧殆尽,一堆黑灰中间,出现一个和小屋一模一样的箱子,不过尺寸要小得多。 箱子里面放着一块蓝宝石模样巴掌大的晶体。 回程路上她边走边梳理记忆里对游戏的印象。 艾瑞亚好像不止有女巫角色,还有精灵、矮人、人鱼和骑士。 骑士又分圣光骑士和漫游骑士。一边效力秩序井然的王国疆域,一边生存在混沌未开的蛮荒之地。 她以前经常选漫游骑士角色,不被约束特别自由。 她现在应该在蛮荒,沐莉猜测,女巫一般都会出现在蛮荒。 思付间,雪带她走到一小片泛光的山坡,细看每株草上都顶着一丛发光的紫色浆果。 微弱的光在白天并不明显,一般来说这种宝物聚集地是有守护兽的,也不知道强不强。 沐莉试探的采下一株,这片山坡便轻颤两下,像是身上刺挠。 原来这是长人家身上的“毛发”。 怀着忐忑的心情,沐莉又薅了一株。 回到小屋,沐莉掏出蓝宝石递给吉拉。 宝石在吉拉手上消散,她胸前的裂缝也跟着缓缓愈合。 吉拉从摇椅上起身,活动活动身子,拿起沐莉手里的两株浆果观察一阵,顿住。 “紫浆荧光果能提高药剂效果,比较难采,会随月光兽移动,不容易找,属于稀有类。”吉拉感慨,“你运气真好。” 叮一声,像微波炉的提示音从屋里的箱子传来。 沐莉从昨天就发现,床边的箱子只有她看得到。 沐莉打开箱子看任务的结算奖励。 箱子里有一枚青壳黑斑的卵,一瓶红色药剂,一袋金币,一块折叠成杂志大小的皮质图册,还有一根指节那么长覆满细鳞的黑色触手。 在吉拉的示意下,沐莉拿着红色药剂滴在卵上。 卵发出金光,蛋壳裂开细纹。 看起来这是瓶生长药剂。 于是沐莉毫不吝啬的将药全倒在卵上,吉拉都来不及开口阻止。 那卵立刻亮起刺眼白光,犹如正午直射的太阳,让人睁不开眼。 等灯光散了点,桌上出现一只黑色的……鸡? “恭喜你,有属于自己的伴生灵了。”站在沐莉旁边的吉拉惊讶一瞬开口,“是一只渡鸦呢,不常见的鸟类伴生灵。” “咳……”沐莉尴尬的清嗓。 不能怪她认错,生长药剂太猛,渡鸦背影就像她小时候去外婆家那只叨人的乌鸡。 “不过药剂过量,直接长到成体,你错失从小养大的乐趣了。”吉拉耸耸肩。 养成系的吗,沐莉诧异。 桌上的渡鸦抖抖翅膀,转身一蹦一跳的来到沐莉这边的桌沿,豆豆眼里映出沐莉的身影。 它身上的羽毛,如丝绸一样光滑,在阳光下犹如披了一层浮动的油膜,现出五彩斑斓的黑。 沐莉摸了两把它炸开的围脖,转身去研究其他奖励。 图册是张羊皮卷的地图,中间除了一小圈印了蛮荒之地字样的图案,其他地方都是空白,看样子都是待探索的区域,探索得越多,地图越完整。 “这个触手是……”沐莉开口询问。 “能破开时空的东西,不过上面的气息很危险,要小心使用哦。”吉拉温馨提示。 感觉是很重要的道具。 沐莉小心把它放在钱袋里。 等沐莉整理完,吉拉从石床下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里面垒了一堆书。 她翻出一本看起来能平替砖头砸人的黑皮书递给沐莉。 是一本草药百科全书。 只等沐莉翻看一会儿,吉拉就开始讲解。 “制药原理其实很简单,需要记住药剂配置的草药份量,同水混合在一起煮开,过滤前抓些相应属性的元素丢进去,等它融合变色就算制作完成。” 书上写着,药剂有五种属性,融错元素有爆炸风险,高危职业莫过于此。 吉拉演示一遍,便把操作台交给沐莉,让她上手实践,她在一旁指导。 “女巫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制药,市面上一瓶药水至少能卖到三个金币,普通人忌惮女巫,对药剂却趋之若鹜……” *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沐莉终于领悟了心心念念的净化魔法,附带课程还包括药剂理论与基础、元素起源和艾瑞亚的地理分布等等。 墨墨也终于学会平稳飞行,学习过程惨不忍睹,沐莉抹了把辛酸泪。 窗台的两株紫浆荧光果也被吉拉养得生机勃勃。 总而言之,她现在也算是正经女巫了。 于是在一天清晨,她告别吉拉和雪,一手挎包袱一手夹起墨墨,出发探地图去了。 夹着它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免得一不留神又溜去拔雪的毛。 幸好雪脾气好,不然一巴掌给它拍没了,她都不知道往哪儿哭。 走之前,吉拉不仅把触手的使用方法交给了她,还把那本草药大全一起拍给她,语重心长跟她说:注意点别把自己毒死。 沐莉心虚扣手。 还不是刚学第二天,她信心满满,趁吉拉出门找草药,给自己做了个饱腹药剂,结果材料太相似,她没分清做成饥饿药剂了。 当时她融了元素见没爆炸,寻思没问题,结果差点把自己给饿没了。 告别吉拉之后,沐莉用风搅碎吉拉给的信物,混进魔法里给触手附魔后,在空中划拉,空间就像被上了拉链的门,透出仅一人能过的口。 太方便了,沐莉再次感慨。 有这样的交通工具,去多远都是一瞬间的事。 这样她就能找一个固定住所,不用四处奔波居无定所了。 住所最好是离城镇比较近,有人气些。 也不能直接住在城镇里。 吉拉科普过,国王知道柏妥门在收集女巫心脏后,就颁布法令指控女巫是诺兹的祭司,只要消灭女巫就能被上封为骑士,让她在外面记得隐藏身份。 沐莉对于这种不解决问题,反而解决被问题困扰者的做法唾弃不已。 不过蛮荒之地是弱肉强食盛行的地界,还是小心为上。 进去城镇前,沐莉把墨墨放飞,让它去林子里帮她找找,有没有现成的石洞做家,免得她还要自己建房。 她则先去城镇置办些衣物,再挑一些合适的家具什么的。 把包袱挂在离城不远处的灌木里掩好,身上的黑袍也被她换成缝补改造过的卫衣。 镇上鱼龙混杂,奇装异服的多了去,但是黑袍还是太具有标志性。 揣好触手和金币沐莉出发向城镇。 这次来大采购,买太多东西既难得运走又容易引人注目。 综合考虑,她决定在城镇买一个偏僻的房子。 在选好住所之前先把买来的东西堆里头,到时候再慢慢用触手运回森林。 镇上的屋子也能用来当仓库和她的固定传送点。 鹅卵石蜿蜒铺过城镇,穿皮甲的佣兵在接道来回穿梭,酒馆木门上雕刻着怪异的纹路,肉香随划拳的吆喝声飘出。 沐莉闻着香气,先去酒馆点份烤肉解决午饭。 烤肉味道并不好,炭火味盖过了肉香,油脂焦糊气混着淡淡的腥气。 但走前她还是向店家要了一份生肉一份熟肉打包。 在酒馆里只打听到有一家城东要卖马概,她打算再去其他地方问问,实在不行就只能暂时住旅店。 日头悬在巷口,阳光透过矮墙缝隙落在石板上。 沐莉刚走出酒馆,巷尾便窜出个裹灰袍的人影,手中布巾带着甜腻气息,猛的捂在她口鼻上。 第3章 03 又被绑 鼻尖钻入潮湿的霉味混着劣质麦酒的酸馊气,沐莉坐在铺满稻草的铁笼子里怀疑人生。 视线被铁笼切割得零碎,高处地面一截,干草堆在两旁半掩。 “好家伙,十五个金币!够咱们喝半年了!”灰袍人掂量着搜刮出的钱袋,声音发亮。 瘦高个搓着手笑:“等把他们卖了,咱俩就能换身新皮甲,再赌他个痛快!” 原来不是柏妥门的人,虚惊一场,沐莉抬手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 趁两人没注意,指尖划过笼栏,淡绿色的魔法融掉锁扣。 “这啥破烂玩意儿?”灰袍人从金币里掏出一截黢黑的触手,嫌恶的捏着掂量。 瘦高个正要接过,眼前的人脸一僵,浑身抽搐着倒地,皮肤底下像生了活物快速隆起,他吓得魂飞魄散,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同伴扑倒。 液体溅在枯黄的草叶上,他惨叫着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沐莉跳出笼子,捡回钱袋,抛起触手一把接住。 这是你们能碰的东西吗就碰。 触手是从诺兹身上剥离出来的,具有很强的污染性。 听吉拉说,当时柏妥门剖了她的心,准备在森林里举行仪式,被雪阻止。 于是带着作为召唤媒介的触手和她的心消失在了森林里。 女巫有净化能力,不容易被异化,普通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要不那些愚昧的人也不会觉得,女巫是受诺兹庇护的。 畸变的灰袍人闻声转头,嘶吼着扑来,沐莉侧身避开,掌心聚起金色流光挥出,畸变体化作一团黑色絮状物散在空中,只剩一件灰袍子软塌塌落在枯草上。 沐莉将袍子披在另一个人身上,一齐烧掉。 风卷着热浪拂过面颊,绑匪的马车还停在稀疏的森林边缘。 说是马车还有点抬举它,就俩轮子上钉着几块开裂的木板当底座。 上面架了铁笼,用干草遮掩,也没马,估计没来得及牵。 沐莉转身离开,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丛后,还藏着一个铁笼。 走过去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眸,眼尾微微上翘,睫毛纤长,随眨眼颤动。 他缩卷在笼角,挣扎过后,衣服凌乱的贴在身上,沾满灰尘和血渍。 手腕反绑在身后,一块粗麻布压在他唇间,唇角被糙布磨得发红。 一个看起来比她更惨的倒霉蛋。 沐莉随手把锁融掉,回马车车匣子翻找刀具。 她现在的魔法不太精细,保险起见,还是得老老实实用工具。 塞莱斯特抬眼望去,那道灰扑扑的身影从马车里翻出一把缺口的短刀,朝他一步步靠近。 他瞳孔骤缩,像受惊的鹿,紧盯着她递来的刀,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沙刮过气管。 缺水的焦灼连同任人宰割的绝望从脏腑蔓延。 沐莉推开笼子。 不理解,怎么绑他绑这么严实,难道她看起来太弱了? 近战她是个脆皮,远程攻击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好不好。 “唉唉唉,别动啊!小心我手抖,你待会儿喜提破伤风!” 沐莉蹲在笼子后面碎碎念,边说话边避开他紧绷的皮肤,空出一只手勾起布边,慢慢割断他嘴边的布。 布条滑落的瞬间,塞莱斯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串晦涩的音节。 沐莉完全听不懂,只茫然的眨了眨眼。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语言不通,喉结滚了滚,没再说话,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动作。 束缚散去的刹那,塞莱斯特立刻反拽住沐莉的手腕,指腹冰凉,幽蓝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 沐莉手腕内侧映出淡青符文,在她发现前很快隐入皮肤。 沐莉扔下刀,尝试沟通:“你怎么样?能听懂我说话吗?” 困在笼子里的人身形挺拔,尽管狼狈虚弱,仍难掩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他盯着沐莉的手,没动,也没应声。 无法交流啊,沐莉惋惜轻叹。 挣开腕上的手,去车上薅下两把干草,又在周围拾了些枯枝,堆在一片空地上准备生火。 比起在这儿过夜,她更想直接用触手瞬移去租个旅馆睡觉。 但缺少传送媒介容易偏航,还是等墨墨飞回来找她更稳妥。 要是能把包袱一起带过来就好了,包面有地图,也能知道这是在哪个犄角旮旯。 夕阳铺满整片天空,云层被染得像燃烧的绒絮。 那个同她语言不通的人,正离得远远的偷偷观察她。 比起他的紧绷,沐莉倒是无所谓的放平心态,毕竟她现在也是算是比较难杀的那一类。 塞莱斯特靠着笼子蜷坐,齐腰的黑发搭在肩头,脸上粘着碎草屑和尘土,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看着沐莉走来走去,在地面升起火堆。 被关了两天,滴水未进,他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仍强压着不动声色,观察着沐莉,将她归为又一个未知的变数。 诺兹的信徒,塞莱斯特确定。 她刚用触手转化了抓他的人,很危险。 但是她既没有对他显露敌意,还帮助他脱困。 那触手的气息熟悉得他心头发颤,塞莱斯特讨厌这种跟黑潮一样气息。 那些黑潮在海底肆无忌惮的四处溢散,海洋生物异变沦为怪物的画面脑海挥之不去。 族人虽然不会被黑潮影响,但生存环境日渐恶劣,族群被迫多次搬迁到岸边生活,他们都在寻找能阻止黑潮继续蔓延的办法。 眼前的人救他,或许又是人类为了骗他装出来的把戏。 太阳贴着地平线滑下去,最后一缕金红余晖掠过树梢。 枯枝在火中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落下,沐莉被烤得暖洋洋的。 她盘腿坐在火堆旁,捏着根树枝,轻轻拨弄火堆,看着远处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 这是沐莉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呆在野外过夜,远处笼子里的人没什么动静。 午饭过了这么久,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她在马车周围翻找半天,也没找到准备带给墨墨的烤肉,估计是被掠走时落下了。 空落落的饥饿感从胃里蔓延,手脚像被抽走了力气。 四周的树木黑黢黢的立着,影子被火光拉得狭长,寂静将她包裹,衬得火堆旁的身影愈发单薄。 “希望墨墨快点过来吧。”沐莉抱着胳膊嘀咕。 女巫和伴生灵的联系都很密切,触碰能共享信息,就算离得很远能互相察觉到对方大体位置,所以就算失散了也不用担心。 “你不过来一起烤火吗?”沐莉盯着安静的铁笼,试探开口。 那边没有回应,空气中只有柴火被烧断的裂响。 虽然知道他听不懂,沐莉还是开口:“你不饿吗?” 周遭依旧是沉甸甸的寂静。 她垂眸盯着火焰,叹息一声,心里空落落的。 刚酝酿出点悲伤的情绪,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鸦鸣,划破死寂。 一道黑影俯冲下来一头栽进干草堆里。 沐莉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缩着的肩松垮下来。 “过了这么久还没学怎么靠边停车吗?墨墨。” 沐莉一边调侃一边伸进草堆里把墨墨了扒出来。 它挣了挣翅膀,甩甩脑袋,又猛地抖了抖全身,干草屑簌簌往下掉,有的落在火堆旁,被火星一撩,飘到沐莉手背,像落在她心上。 她丢下手里的烧火棍,指尖刚触到墨墨的羽毛,就看它蹦蹦跳跳的往装了人的笼子那边去。 墨墨眼睛直勾勾盯住笼子里的塞莱斯特,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咕噜声,小脑袋歪着满是好奇。 塞莱斯特静静看着这只突然闯过来的渡鸦,眼眸微凝。 上岸这么久,他也收集了很多柏妥门的消息。 那些教徒厌恶生灵,甚至会专门投放畸变个体,来制造混乱。 而眼前这个人…… “你不是柏妥门的人。” 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每个音节都带着的滞涩感。 沐莉手上符文划过一缕银光,这是塞莱斯特种下的命契,能解决语言隔阂,同时性命相连。 她惊讶一瞬:“你会说话?” 随即想起刚才在那自言自语被听了个全,弥漫出淡淡的尴尬。 “我叫沐莉,你叫什么?为什么会被人绑到这儿?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沐莉其实挺内向的,跟不熟的人聊不到三句。 发现她救的人竟然能沟通,激动不已,问题一连串往外砸。 “塞莱斯特。”他看向火堆前的人,声音气若游丝地飘出。 话音刚落,沐莉又听到久违的,派发奖励的声音。 救人也算任务吗? 沐莉沉思,她都快忘记还会发布任务这件事了。 这次并没有明确的指示,也就是说,还有一些隐藏任务,随机触发吗? 马车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箱子。 沐莉起身翻找,里面有一本人物手册,翻开来大部分都是空白,只有第一页有字。 她拿回火堆,借着光翻阅,是塞莱斯特的人物介绍。 人鱼吗,沐莉大脑宕机。 比荒谬感更先产生的是想看鱼尾巴的冲动。 虽然知道这个游戏世界种族丰富,但等真正的,像童话角色的人物出现在面前,就问谁能忍住不好奇。 她回过神,把手册搁在一旁,搬出箱子,里面还有一个能放缩的巴掌大陶罐,一盘烤牛排,一条金枪鱼,两块焦糖布丁和一大块密封好的生肉。 沐莉端着烤牛排,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好感动!好幸福!任务万岁!它甚至贴心的把鱼饲料都准备好了! 等把奖励全都搬出来堆在火堆旁边,她才开口:“塞莱斯特,你还好吗?” 没听到回应。 沐莉想起册子上说人鱼离水久了会有脱水死亡的危险,她赶紧掏出陶罐放在火堆旁,放大到浴缸大小注满水。 手里捏捏着一个光球,走过去看他的状况。 笼子里的人眼睫耷拉着,眼底蒙着层倦怠的雾,连抬眼的劲都没有,只剩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有呼吸。 沐莉立马用风托起塞莱斯特,运到陶罐里泡着。 担忧的注视他脸朝下,缓缓沉入水中。 墨墨跟着回来,站在包好的生肉旁边,来回观察。 沐莉走过去拆开,用风刀把肉切成大小不均的块状,摆在它面前。 “墨墨,你有找到什么能住的地方吗?”沐莉吃着牛排问道。 牛排被烤成焦棕色,切开有肉汁顺着纹理流淌。 沐莉:香迷糊了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