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未来躲雨》 第1章 第一章 南渊二中附近那条街有些年头了，狭窄的巷口两边是参差不齐的树，两排树下边是两排参差不齐的老房屋。 近年来人们追求物质生活，住在老街的人不太想留在这儿当落后分子，大都跑去大城市谋生了，留下来的就剩下些老弱病残，像残秋时候老树上的枯叶，摇摇欲坠，随时有脱离的风险。 年头更久的青石板路，被几代人踩踩踏踏，原本完好的石路也接二连三地翘起一角，风吹水磨间没了棱角，像是被风霜磨去了脾气的老人，只给人留下满目皱纹。 苏霖然就在这么破旧的某个巷口站在墙边、套着南渊二中的校服外套、顶着九月天的大太阳、眯着一双桃花眼蹙眉盯着眼前的红毛小子。 对方沉默着递过来一根烟，他摆摆手谢绝，抓了下头发，有些不耐烦： “把我从学校叫出来跟你干瞪眼？有话说有屁放行吗，大老爷们你磨叽什么。” 红毛小子闻言垂下眼，把刚掏出来的烟和打火机塞回兜里，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为难：“老苏......” 苏霖然“嗯”了声，往后倾了倾身子，靠在墙上，高挑的身材在地上投下一片修长的黑影。 红毛看了会儿脚尖，作了番心理斗争后憋红了脸抬头飞快说了一串： “昨天误会你了，我没问小云也没问你，火气上头就......我对不起你。” 他们之间很少说“对不起”，因为过于熟稔，苏霖然从小到大没怎么在他嘴里听到过这个字眼。 他没言语，只是顶着他看了会儿，几秒钟后忽地笑了一声，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肩头捶了一拳，笑骂：“钟奇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昨天堵我放学还二话不说给老子一拳，现在跟我说误会？” 钟奇憋红着脸，十七八岁略显成熟的脸上是难言的愧疚。 苏霖然又给他一拳，他一动没动，打完以后苏霖然也消了气，抱着胳膊又靠回墙上，叹了口气：“算了，十几年交情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家里出事儿了？” 他问。 钟奇没吭声，但沉默代表了一切。 苏霖然：“……妈身体怎么样？” 钟奇低着头：“没事儿，你别操心，安心上学。” 苏霖然静了两秒，说：“有事找我，别自己憋着。” 钟奇短促地“啊”了一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了会儿，苏霖然摸出来手机看了眼，估摸着赵雁找他应该也快找疯了，把手机揣回兜里，拉了拉校服拉链：“我先回去了。” 钟奇点点头，目送着他走出去两三米，忽地又喊住他：“老苏。真对不起。” 苏霖然愣了愣，回头“嗯”了声：“真没事儿。” -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苏霖然脑子里还跟放电影似的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昨天下午他被钟奇堵在校门口，两个人互相揪着去了附近的巷子里打了一架，钟奇从小到大都打不过他，最后被苏霖然摁在墙上后，只冷着脸“哼”了一声，一句话没说，拍拍衣服就走了。 苏霖然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先不说这小红毛平白无故失联了好几天，怎么一回来就找事，这几天失联失抽风了是吧。 刚准备追过去问个明白你小子为什么找揍，不远处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同学，法治社会打架斗殴不好吧。” 他看了眼发出声音那人，和自己一样的南二校服，长得挺白净，也挺眼熟。 他当时没细想，想着手机联系钟奇也行，反正他要是追过去了，一定会给钟奇头打爆再说事。但他还是带着脾气地回了对方一句“关你什么事”，扭头走了。 后来苏霖然给钟奇发微信，对方隔了好久才回“干什么”。 苏霖然憋着一肚子气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问他怎么了，在钟奇吞吞吐吐的信息里，他总算搞清楚了这小子抽风的缘由。 苏霖然打小在这一片住，跟钟奇还有另一个叫路汐云的小丫头是发小，三个人一起长大，泥坑里砖地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交情。 钟奇这小子喜欢人路汐云，奈何他成绩不好，没考上好高中，虽然样貌不错但终究是自卑不敢表白，只跟苏霖然提起过。 苏霖然让他别瞎几把担心，直接表白，他畏畏缩缩说什么也不肯，最后支吾了半天憋出来句：“老苏，你能不能帮我守着小云。” 路汐云在一中，和他俩这大大咧咧没点逼数的性格相反，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长得很标致，招人喜欢的那种，苏霖然和钟奇打跑她的追求者从小一直打到大。 一中离职高远，可离二中就差一条街。 苏霖然骂他废物，还是答应了。 最近路汐云被一中外边的一小混混盯上了，隔三差五去骚扰她，前天下午放学后苏霖然去找她打听钟奇还活着吗，谁知道才靠近一中校门就看见几个黄毛围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 苏霖然上去就把几个黄毛揍跑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挡住路汐云的脸，护送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回了家。 然后他又找到那群混混的老窝，把他们收拾服帖后警告他们以后别找路汐云麻烦。 谁知道这事儿就传开了，还越传越离谱，传来传去等传到钟奇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路汐云那个二中的帅男友”。 钟奇直到昨天才不忙家里的事，本来就情绪不佳，各种因素一混杂他还以为兄弟撬他墙角，二话不说就把人堵了。 他俩倒是有个共性，不枉玩了这么多年，那就是一情绪上头就会采取打一架的方式解决问题。 甭管最后解没解决，反正打完以后谁也不说话，冷静一阵就算过去了。 看来今天路汐云是跟钟奇解释了，不然这小子也不会来给自己道歉。 而且还专门挑了个他上课的时间...... 苏霖然无语扶额。这他妈都什么破事儿。 - 走近校门口，视力5.2的他立马发现了校门口正背着手来回走动的赵雁。 他一个丝滑转身就想若无其事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戴上眼镜后视力同样5.2的赵主任一眼就发现了他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赵雁：“苏霖然！站那儿别动！” 苏霖然：“......” - 逃课被抓了个现行的苏霖然跟在赵主任后边灰溜溜地进了办公室，好巧不巧和某个特眼熟的人擦肩而过，他站在门口愣了半天，听见有个老师叫了声“峥逸，把数学试卷拿回去”，大脑才跟醒了一样清明起来： “林峥逸是吧？你就是那个法治哥？” 对方用那双黑亮的眸子看他一眼，没说话。 和故人重逢的喜悦冲昏了苏霖然的脑子，暂且忘了这是办公室： “我靠，我就说昨天你说话老觉得眼熟，你是那个把三好学生墙给霸了的人吧？哇塞好学生法治意识就是强......” 赵雁黑着脸喝他一声：“你靠什么？过来，别丢人现眼。”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不大的笑，苏霖然猛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抄着口袋走到赵主任办公桌前。 “臭小子你怎么跟我保证的？说高三不逃课专心搞学习的是不是你？怎么今天英语老师又跟我说你小子人没了？干什么去了？” 看出来主任很生气，骂自己的时候气还没喘匀。 苏霖然态度十分端正：“打游戏去了。” 赵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没等她劈头盖脸地训他一顿，苏霖然先她一步开了口： “英语太无聊了，我又听不懂，与其趴那儿睡觉不如去找点事干，还不用碍老师眼。” 赵雁又是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 赵雁：“你......” 苏霖然话锋一转，还是那个十分端正的态度：“不过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了，再无聊的课也得听，不能让老师担心。” “一千字检讨我写完给刘老师送去，您别生气了。” 过于丝滑的说辞，听的一旁还没来得及出办公室的林峥逸没忍住笑了两声。 苏霖然不满：“很好笑？” 林峥逸从容点头，白瘦的脸上是浅匿的笑意：“同学，你挺有意思。” 苏霖然挑眉发出一声冷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林峥逸被赵雁赶出去了：“你也想挨训？回班上课去。” 林峥逸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笑着出了办公室。 留下苏霖然面对着赵主任的批评话炮独自承受着：“你说说你，啊？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林峥逸拿着一摞试卷回到一班教室，给同学们发下去后拿着自己的那张回了座位。 同桌凑上来把他手里的卷子拿去，边看卷子边抽空瞥了眼他林哥，意外发现这人似乎心情不错：“碰上啥好事了？” 林峥逸不解：“什么？” 郑咨陌指了指他的眼睛，“你在笑啊林哥。” 林峥逸哑然，抬手摸了下眼尾，想到苏霖然那一副受训蔫吧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下：“不是好事，是好笑。” 郑咨陌：“？” 林峥逸眉眼微弯：“赵主任在给她班同学进行爱的思想教育。” 郑咨陌：“......” 这你也笑，真是。 第2章 第二章 从办公室出来后，站的腿酸的苏霖然活动了下手脚，仰天叹了口气。 倒八辈子霉，被抓到就算了，法治哥还嘲笑他。 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老师盯着，他怎么敢的。 虽然当时办公室没别的学生，但暴脾气的苏爷还是觉得丢人。 越想越气，最后他抬脚踹了下墙，领着赵主任强塞给他的三千字检讨的谕旨愁眉苦脸地回了教室。 英语已经下课了，他回去的时候刚打铃，还正好跟英语老师打了个照面。 苏霖然尬的想钻地缝，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对不起老师，我发誓没下次了。” 刘老师脾气挺好，也只是说要好好学习嘛小然，然后就放他进班了。 看到他活着出现，高程补课后题的手都抖了两下：“不是哥，你失踪两节英语是去哪儿了？上课半小时了也不回来，给老刘吓的以为你被人贩子拐了。” 苏霖然嘴角抽了下，没说话，回了座位开始编检讨。 高程习惯了他这幅要死不活要理不理人的样子，放下笔凑过去，看见“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后就开始爆笑：“哈哈哈哈又是检讨，这次多少字儿啊苏哥。” 苏霖然随手抓了本课本丢过去让他闭嘴，骂了声“傻逼滚”：“三千。” 高程熟练躲开课本攻击，捡起掉在地上的无辜的课本放回桌上，还是笑： “三千字的检讨换两节课的自由，也不亏的哥。” 苏霖然编了一段抓了抓头发，拧了下眉：“哪有两节课，不到一节半，刚回校门口就被赵姐堵了，剩下都是我在挨训。” 高程没少跟着他见识赵雁的思想教育，这会儿也心疼上了，叹气说那确实惨，扭头又去找班长借数学卷子了：“笙姐，124的数学卷子给我瞅瞅，老徐嫌我90太少让我找高分卷借鉴借鉴。” 庄笙翻出卷子递给他,送他个白眼：“苏哥考140你怎么不去找他要？” 高程对着苏霖然努了下嘴：“他得应付三千字检讨。” 庄笙“啊”了声，同情地看过去：“真惨。” “报应啊——” “高程你滚!” 苏霖然骂骂咧咧丢下笔，冲上去给了高程一脚。 庄笙很没形象地笑了两声：“你是不是活该啊？” 几个人闹成一团。 - 下午的课上了没一半，苏霖然在两节政治和历史课上文思泉涌把给赵主任的三千字、给英语刘老师的一千字给赶出来了。 政治老师喊他回答问题的前一秒他刚放下甩出火星子的笔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冷不丁听见老朱叫他，苏霖然回了下神站起来，在一阵椅子拖拉地面的声响中淡定回答：“不会。” 政治老师：“......” 老朱是个比较强悍的政治老师，人挺瘦就是脾气有点爆，一般学生不太敢惹他，除了被他教了高二下学期一整学期的苏霖然。 一开始也想过给他点威慑，奈何苏霖然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一来二去老朱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仔细听，刚讲了......坐吧，你政治要能有你数学一半分呢......” 苏霖然没吭声，坐下时又带起一片杂音。 前面隔着几个位子坐着的高程偷偷转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做了个口型：“牛逼。” 苏霖然笑了笑，摆正眼前摊开的政治书，垂眼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本生物习题在底下做。 同桌对此已见怪不怪，他官宇这位同桌政史成绩像狗屎，地理这门玄学虽然勉强凑合，但理科天赋真没的说。 他俩自以分科后一直没变动过，一年多的同桌情，官宇也摸清了旁边这人脾气。 比如高一高二老逃课说是去网吧，英语贼烂文科贼差，但自学的理化水平是真的高。官宇高二下学期期末考出成绩后悄悄对比了下，发现他同桌的理化生档次差不多能在这一批理科生里排前十。 说实话官宇没太惊讶，苏霖然所有物化生的习题答案都在他这儿，帮懒到极致的同桌对答案的时候，发现各地高考五星级别的模拟题他能全对，那些个时刻里官宇已经能估计出同桌是什么水准了。 他挺好奇苏霖然为什么不选理。 但他不太敢问，毕竟他同桌以前也是个校霸级别的人物，他没挨过揍，可听说的事儿不少。 只是最近苏霖然收敛了不少而已，说到底还是不好惹的存在。 在苏霖然开始沉溺于生物题的同一秒，官宇就很自觉地帮他盯着老朱的动向了。 俩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养成同桌间的默契了。 下课后苏霖然一边应着高程去打球的邀请，一边把一根棒棒糖连带着那本生物习题塞给同桌，双手合十：“拜托了小官。” 官宇笑笑，很熟练地找出答案对起来。 苏霖然对这个同桌就很满意。 别看他名字跟历史上那个关羽谐音，但一个大马金刀强壮彪悍，一个文文绉绉小小瘦瘦，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在苏霖然眼里，他这鼻梁上架着一幅银边眼镜的小同桌真是他认识的最好说话的人。 对于他这种愿意做题却懒得对答案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同桌简直就是福音。 他也没白让人帮忙，有事没事给他讲数学题，官宇这分数也是从一百出头稳定到一百二十多了。 互相进步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 给同桌对完答案后，官宇带着小小的震撼去理科一班找朋友，聊了没两句冷不丁听见有人说下节上生物，他张张嘴没忍住在朋友面前吹了波同桌有多牛逼。 朋友愣了愣：“苏霖然？卧槽.....你说的那本题我见过，但没买，难度不是一般大啊，我日。” 官宇表情也呆滞了：“但他就错了一个选择......” 朋友：“......” 朋友：“那他政史地？” 官宇脸色难看：“狗屎。” 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点儿意思。是我知道的那个苏霖然？” 郑咨陌坐的离他们并不远，听到这番对话也是愣了下，转头去看林峥逸。 后者沉默了下，摇头：“我不知道，应该？” 苏霖然名号在学校是挺出名的，郑咨陌想了想上次偶然看见的文综黑榜，笃定地点了下头：“那应该就是了，真有意思啊，他怎么不选理？” 林峥逸看他一眼：“自己问去。” 郑咨陌：“...我就好奇。”他也不认识他啊。 旁边的人安静下去后，林峥逸从题海中抬起头，边在心里默念着“苏霖然”这个名字边不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 他这边的窗户刚好对着篮球场，看到那个肆意张场的身影后，他轻轻勾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理科好却选了文，这人怎么想的？ 刚静下心来拿出生物课本准备课前复习下，隔着窗户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操”：“高程你他妈别捡球了，迟到了老徐把你削成球。” 随后是一声慌张的“来了我日。” 偶然听见这一声的郑咨陌跟着愣了下。 林峥逸瞧他一眼，压低声音提示他：“给你送情书的那个。” 郑咨陌：“......说了那是南染苧让他帮送的。” 林峥逸油盐不进：“那也是他送的。” “.....操啊。” 眼看看生物老师腋下夹着一叠试卷就进来了，郑咨陌低了低声音，咬牙：“今天得找他说清楚，我对他女神没兴趣。” 试卷拿到手后，林峥逸粗略扫了眼，判断这套难度大致中档左右，不紧不慢地“嗯”了声，趁着班里一片试卷响动的杂音说了句：“怎么说？说你虽然接了他女神的水，但对女的没兴趣？” 郑咨陌：“......” 他单纯因为打完球太渴了才接的，谁知道偏偏就让高程看去了。 更抓马的是那个南染苧还让她前男友帮她送情书,他到现在都记得高程把情书拍自己怀里以后那黑成碳的脸和“咯咯”的咬牙声。 郑咨陌无奈地在桌子上摊了下：“真服了。” 第3章 第三章 没出意外还是迟到了，徐珍推了推眼镜，疑惑地盯着立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几个人：“逃难去了？” 唯独苏霖然脸没红气不喘：“报告，捡球来着。” 徐珍瞪他们一眼，大手一挥让他们滚进去：“回座位，讲题了。” 捡回一条命的高程一边匀着气一边往座位上跑，边走边嘀咕：“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老徐这个反应过于和蔼了啊。” 听到他说了什么的庄笙没忍住笑了下，趁他坐下后拿卷子挡着脸往后靠了靠，小声说： “听说这次试卷做的不错，干下去好几个班。不然你以为老徐怎么性情大变。” “还有啊，”她看了看讲台上的徐珍，继续说：“苏哥这次数学又进年级前五了，她高兴呢。” 高程嘴角抽了下，回头凉凉地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叼着笔翻看试卷的苏霖然，低叹一声： “都是人怎么他就这么牛逼。” 庄笙坐回去之前丢下一句：“因为你不如他牛逼。” 高程：“......” 讲卷子的过程实在无聊，苏霖然听着听着就泛上来一阵困意，他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撑着脑袋，还在转笔的手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耷拉下去了。 徐珍这会儿也说到了别的地方：“这次题做的不错，但我觉得有些人应该反思下自己，我觉得这种难度应该拿个满分不成问题......是吧，苏霖然？” 官宇苦着脸把睡死的同桌摇醒：“苏哥，叫你呢。” 苏霖然费劲地睁了睁眼，眼还没完全打开，身子倒是挺自觉地站起来了：“啊？” 徐珍看到他睡过去了才叫的他，抱着胳膊没好气地瞪他：“啊个屁，问你呢，那十分怎么丢的？” 徐珍教学生分档次，每个档安排适量的任务，制定不同的目标，对于苏霖然这种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要求自然更高一些，每次都盼着他考个150，但偏偏每次都差那么几分。 这次题难度还行，她以为对苏霖然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加加减减下来，她估计怎么着也得145吧？ 她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他同学都扭着身子看他们班这位偏科战神的热闹。 苏霖然这会儿也醒明白了，答的理直气壮：“写最后那题走神了，后来剩一分种收卷也不想写了。” 徐珍一声冷笑。她猜也是，最后压轴题确实有难度，她都不打算怎么细讲，但凭着苏霖然这脑子，思考会儿肯是能答个大差不差。 她无语地挥手让他坐下：“下次再有这种合法但不合理的理由，小心我踹你。” 苏霖然在一片爆笑中从容落座。 这个“合法但不合理”的理由倒真不是他编的，正式开学测试的那头两天刚好钟奇刚失联，考着试脑子里全是这狗屁事，最后那题步骤又多，他干脆也没心情写了。 说到钟奇......苏霖然又不自觉想起那个法治哥了。 他知道林峥逸这个人，平常没少听说，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宝座的男人。官宇有次跟他开玩笑，说苏哥你要选理说不定能把他干下去。 当时苏霖然说，我这英语成绩，算了吧。 他偏科很严重，语文数学都还行，政史地是他自己不乐意听讲的，勉强地理能及个格，至于英语，是比政史每科40分还要恶心的存在。 其实也不是多差，就语数都120往上，独一门英语80半死不活地吊在那儿，仨主科还是一串下来的，反差对比不要太明显。 但这个林峥逸，据说一科不偏。 能活得这么均衡的，苏霖然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知道这人文科怎么样......想的有点超过了，苏霖然甩了下脑袋，被自己神经笑了。 管挺多，妈的。你跟他又不认识。 下课铃响完以后苏霖然才知道自己这话说早了。 认识的机会近在眼前了。 看着林峥逸那张俊脸上满是不情愿地被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拽进自己教室，苏霖然和他不经意对视了一秒，立马露出了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你来干什么？” 行吧，今天在办公室被他嘲笑还反击失败的事苏霖然还记着。 林峥逸稳了稳身子，挣开郑咨陌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正色道：“不知道。他说他害羞，让我做个伴。” 苏霖然：“？” 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突然出现的郑咨陌拦住的高程：“？” 不明所以的各位同学：“？” 已经开始被胡乱揣测的郑咨陌：“......” 他发誓他没说过这种话，他只是害怕尴尬才顺手把一旁闲着无聊的林峥逸也拉过来的。 他真是闲的蛋疼才会想让林峥逸陪自己来，他怎么就忘了这人嘴里憋不出什么好屁呢。 林峥逸很成功地用一句话让原本心态超好的郑咨陌一瞬间耳根爆红。 现在心态并不好的郑咨陌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林峥逸一眼，转头看到一脸懵逼的高程，硬着头皮尬笑两声：“别听他扯。那个......我来是想跟你说个事，方不方便......” “不方便。”高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了，不就是那个和自己谈了没两个星期就把自己甩了转头去追别人的南染苧正在追的“别人”吗。 高程追这女生追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被她点头认可，从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谁知道谈了几天这人就来跟自己提分手：“抱歉，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我找到更适合我的人了，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苏霖然知道这事儿后发出不屑的一句：“俗套借口。她本来就不喜欢你。” 奈何高程不死心，左打听右打听非得知道到底是哪个男狐狸勾走了他女神的心。 还真让他找到了，不过是目睹了娇羞的南染苧给郑咨陌送水的场面而已。 高程不服，他不知道自己和这男的比差在哪儿了。 更让他气愤的点在于，南染苧说她一个女孩子去给一个男生送情书容易被人讲小话，想让和那男的素未谋面的自己去帮她塞。 他当时就觉得这女的脑子有病，但是因为还处于“她是我高程女神”的阶段，因此没戳破了说，但必然是不愿意的。 他堂堂七尺男儿，有损男人颜面的事他才不干。 后来耐不住她软磨硬泡，主要是他也想正脸瞧瞧这男的到底长什么死样，就应下了。 送进一班的时候他很成功地和郑咨陌打了个照面，然后黑着脸把信塞他怀里，转头走了。 高程长得不丑，和苏霖然那凌厉张扬的长相不同，他属于长相软的那类男孩子，他就纳闷了，这男的不就比自己长得硬朗了点、身高高了点吗，南染苧竟然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越想越气的高程决定放弃什么女神，他要独美，啊呸，独帅。 谁知道这两天才从被南染苧当备胎又被甩又被羞辱的痛苦中走出来，这男的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他才不想听他狗叫。 剩下几个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压根不给人开口机会啊。 苏霖然一只手撑着桌子，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游走：“怎么回事？新仇人？” 高程没言语，不屑地“哼”了一声。 郑咨陌尴尬的不行。 关键时候还是林峥逸出来打圆场：“高同学，都是误会，给他个狡辩的机会而已，你又不亏。” 高程和郑咨陌同时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是误会，还狡辩？ 这对吗？ 苏霖然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是怕事儿不够大。” 但高程好歹是动容了：“狡一个我看看。” 毕竟是年级第一亲口求情，他就勉为其难听他狡。 郑咨陌飞快组织了下语言：“是这样，我对你没有敌意，我跟你女神没什么，我不喜欢她，上次只是太渴了才接的水，不然打死我我他妈也不接....” “还有那个情书......” 高程猛地弹起来：“行了我知道了。” 在两眼放出好奇之光的苏霖然问出“发生了什么”的前一秒，他哥俩好似的抬手拍了拍郑咨陌的肩膀，拉着他往门外走：“哎呀我知道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打算继续跟她死嗑了....哈哈哈那以后就是好兄弟了，毕竟俗话说得好......” 走出危险范围后，高程飞快回头看了眼，确定苏霖然没跟过来后，大松了口气，有些嫌弃地甩开郑咨陌的胳膊，压低声音警告他：“苏哥不知道这事儿，你别乱说。还有，以后别在我跟前提这个，想想就烦。”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走廊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我操，所以他俩真谈了？！” 高程被这一声给雷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发现一个小女生挥着俩手被同伴捂着嘴拽跑了。 他沉默了下。 他承认他俩这会儿因为说话的缘故离得确实有些近......但不至于吧？ 没想完他就果断自我安慰也许是在说别人呢。 于是他又看了眼四周，但他们这边似乎没什么人。 “......” 最后他看向郑咨陌：“说的......不是咱俩，是不是？” 他还在挣扎。 郑咨陌干巴巴地笑了笑，没什么表情：“你把那粉色的信封塞我怀里就跑了，他们以为....我解释了，说是他替别人给的，没人信。” 他低低地“操”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这帮人真是......” 就因为怕闹大了出误会他才想来找高程讲清楚。 高程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你他妈在这风口浪尖上来找我不就等于把这死谣言坐实了吗？” 郑咨陌：“......”日。 “...妈的，真是服了，你这猪脑子怎么考的年级前十，操。”高程对昔日情敌的基础情况多少还是了解一点儿的，这会儿也是毫不客气地嫌弃上了。 “总之，你以后离我远点儿，有多远离多远，谁不认识谁，让谣言不攻自破就完了。” 高程捏了捏眉心，愁得慌。 郑咨陌安静了两秒，老实点头：“...哦。” 第4章 第四章 “他俩什么情况？高程给你兄弟表白了？我他妈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男的？” 苏霖然头一阵儿没怎么注意高程的动向，满脑子都是钟奇怎么了，记忆还停留在南染苧把他甩了的那段，突然出来的“高程给男生送情书”着实把他吓一跳，脏话都没忍住爆出来了。 林峥逸很自然地接上话：“你朋友替一个女生送的，闹出误会了，现在外界都以为这俩谈了。” 不用他说苏霖然也猜出来大概了：“操，南染苧把他甩了就算了，这又搞哪出。” 林峥逸耸肩：“人心不可测。不过这女生似乎有不少追求者。” 苏霖然翻个白眼，轻笑一声：“那叫备胎。” 虽然讨论一个女生不太好，但苏霖然对这个南染苧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 个不高，长得......还凑合，总是一副笑眯眯，对谁都挺好的样子。 就是玩的挺花。 苏霖然越想越不可思议：“什么人能让前男友替自己送情书？她是想搞死那傻逼吗。” 话音才落就看见傻逼本逼从门口走进来了。 发现苏霖然一直盯着自己，高程有些不自在：“你们聊啥了？” 感觉他苏哥的眼神能把自己弄死一万次。 高程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我他妈不是让你离那女的远点儿吗，现在舒坦了？你他妈找抽是不是——” 苏霖然干脆利落的一脚踹过来，把傻逼踹明白了：“你知道了？” 看到苏霖然冷傲的目光，又听见林峥逸一句略显歉意的“啊真不好意思”，高程就明白了。 千防万防，没防住外人啊。 他苦着脸求饶：“哥，我觉悟了，再也不当舔狗了，这两天我已经调整好了，我现在复明了，哥。” 苏霖然无动于衷，高程又开始叫哥。 苏霖然：“......" 他一边骂高程你他妈属鸡的啊一边嫌弃：”吃一堑长一智，长点儿心吧你。” 他俩闹的时候林峥逸和郑咨陌已经安然隐退了。 ”跟他说你不喜欢女的了吗？“ 郑咨陌无语地睨了他一眼，”是人话吗？“ 林峥逸只笑，郑咨陌蔫了吧唧的重重垂下了脑袋，叹气：“老感觉高程觉得我像傻逼，他那眼神跟看......" 林峥逸打断他：“你不就是吗？” “还用人感觉？” 郑咨陌：“......”操。 - 放学的时候苏霖然又他妈被人堵了。还是钟奇，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 看到女孩那清甜的笑容，苏霖然差点脱口而出的“傻逼钟奇”立马被他憋在半路，但“傻”字已经卡出来了，于是他舌头打了个转，略显生硬地笑了两声：“傻...啥风把小云吹来了？” 路汐云笑笑，看了一眼钟奇。跟他俩玩这么多年，她又不是听不出来，偏偏这俩人还爱装傻，以为自己听不懂呢。 她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好几天没在一块玩玩了，刚好今天作业不多，老苏一起去吃个饭吗？” 苏霖然愣了愣，他知道这种情况就是三个人之间的不愉快都过去了。 他们采取的和好方式永远都是这样，含蓄又大方，温和又不突兀，像涓涓细流，淌的缓慢又轻柔。 苏霖然笑了笑，释然地弯了弯眉眼。说实话他挺想去的，但...... “苏哥定机子了吗？还通宵......哎？钟子也在啊，小云也在，怎么了这是？咋都安静了呢？“ 高程咋呼完才发现这仨人都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霖然心说你他妈出来的真是时候。 他一把把高程拉过来，一只手撑在已经懵逼的高程肩上，无语地笑了两声： “那什么，我可能去不了，要陪这逼打游戏，你俩去吧。” 其实他还想说不打扰你俩二人世界了，但又想到这俩人还没有什么正果，于是话绕了个弯又及时止住了，不过他看了一眼钟奇，意味深长。 钟奇接受到信号立马get，有些费力地憋着笑，故作可惜：“那没办法了，咱俩去吧。这几天也没回你消息害你担心，我给你赔个罪。” 苏霖然：“......”他发的信息，这个傻逼，明明，也没回。 钟奇忽略掉他杀气满满的眼神，只顾着等路汐云的回应。 但小姑娘没往那边想啊：“你俩定机子了吗？没的话高程也去呗，多你一个人又没什么。” 高程和他俩虽然不及跟苏霖然这么好，但碰到后也是会聊上几句打个哈哈的程度，而且也是知道钟奇喜欢路汐云的。 于是他听到路汐云说这话立马慌了，看看钟奇又看看她，欲言又止：“我.....我这.....” 钟奇笑了，笑得挺惨但路汐云没看出来：“定了也退了吧，好不容易都有空。” 苏霖然没良心地嘲笑钟奇几声，拍拍高程肩膀，眉眼间是他们熟悉的吊儿郎当：“那恭敬不如从命，程子，去呗。” 看苏霖然这么说，又见钟奇只是趁着路汐云不注意无奈地笑了两下，高程也放下心来：“那行，我跟我妈说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 夏天尾巴还没完全甩过去，秋天的凉意也不好挤兑进来，但傍晚的轻风里还是难以察觉地染上了一抹凉。 路汐云怕降温，出来的时候特地换了件卫衣，但坐在餐馆里还是抵抗不住夜风，抱着胳膊打了个寒噤。 钟奇把自己外套脱给她，路汐云红着脸接过，刚披上，钟奇又在一旁仔细地帮她裹得紧了点：“你容易生病，别再感冒了。” 苏霖然对这俩的互动早已司空见惯，这会儿直接装瞎自顾自吃自己的饭。 高程惊讶了会儿也慢慢习惯了，扶着桌子边沿去和苏霖然抢最后一块排骨：“苏哥你让让我。” 护食的某位苏爷怒斥：“我让你大爷。” 一顿聚餐，在各怀心事的两人的安静与苏高之间的争夺中结束了。 吃完饭也不过才夜幕初降，晚风是凉了些，但冻不位几个人的玩心。 高程提议：“听说附近开了个新电玩城，你们去看看不？” 电玩城里有抓娃娃机，钟奇想了想，路汐云喜欢这个，于是点头：“去吧，反正也没事。小云，我去给你抓几个娃娃，看你钟哥实力。” 知道他什么尿性的苏霖然翻个白眼。 路汐云还穿着他的外套,轻轻笑了笑：“好。” 高程：“.......”他好像不该提议呢。 不管怎样四个人还是去了，而且径直站到了那一大排抓娃娃机前。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娃娃，高程神色复杂地接过苏霖然递来的游戏币，有些抗拒：“我纯汉子，这太粉嫩了，不适合我这种......” “少废话。”苏霖然拍拍他脑袋，从兜里掏出来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咬在嘴里，指着其中一台机子道：“你抓这个。” 路姑娘在三人中是团宠，高程以前没跟他们一起玩过，愣是没想到会钟子和苏哥会这么宠。 行吧.......看着钟奇抓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高程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往币口塞了俩币。 于是电玩城这一片区城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三个身高腿长的男孩子，一人守着一台机子聚精会神地......抓娃娃。 旁边是一个穿着大一号的男士外套抱着满怀战利品看着他们直乐的小姑娘。 “......我操啊，这死鱼怎么不上来？”第N次抓那条泡泡鱼没抓上来的苏霖然有些暴躁了。” 路汐云憋着笑，刚想安慰他说这个可以不要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苏霖然？”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霖然表情僵了下，回头拧眉看着林峥逸，又注意到了他旁边的郑咨陌：“哟，又见面了。” 林峥逸忽略他不爽的语气，笑笑说：“出来放个松，没想到这么巧。” “你们在干嘛？” 没抓上鱼的苏霖然没什么好气：“瞎吗。” 听到熟人的声音高程也回过头来了，只不过和郑咨陌对视后两眼一黑：“怎么又是你啊？” 郑咨陌干笑两声，他也挺意外的。 林峥逸看看他们，自动忽略苏霖然的恶语，还是笑：“抓娃娃啊，好像挺有意思的。” 苏霖然复杂地看他一眼，觉得这人可能脑子有病。 他又看了看玻璃柜里那条鱼，回头又对上林峥逸那双笑眼，突然计上心来：“哎，你会玩吗？” 林峥逸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这玩意不是有手就行？ 苏霖然又问郑咨陌：“你呢？” 郑咨陌也愣：“会啊。” ...... 几秒后，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四个身高腿长的男孩子，一人守着一台机子抓娃娃。 别问为什么少一个，因为苏霖然把林峥逸和郑咨陌推上去了，自己和路汐云坐在休息区悠哉悠哉地看着他们抓。 林峥逸看他跷着二郎腿一副得意的样子就被气笑了：“你这么玩啊？” 苏霖然心情不错地回了句：“嗯呢。” 钟奇又抓到一个娃娃就下来了，他和路汐云没见过苏霖然除高程之外的朋友：“这俩谁啊？同学？” 苏霖然掀掀眼皮：“高的那个是傻逼。” “......”傻逼你还让人抓娃娃。 说话之间娃娃机那边的战绩已经刷新了，随着高程的一句“我操牛逼”，苏霖然就看着林峥逸这逼拿着那条他没抓上来的死鱼笑眯眯地冲自己走过来。 苏霖然额角“突突”地跳了两下，他抬手按住，看着越走越近的林峥逸，没由来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 “听高程说你挺喜欢这鱼的？抓好几次没上来就放弃了。来，我帮你圆梦了，拿着......” 苏霖然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几秒后该楼层响起一声怒骂：“拿着你的死鱼给我滚！” 苏霖然脾气实在没多好，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暴怒，不然高程这个每天在他跟前犯贱找抽的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初中时候比较容易冲动，别人声音大了他都觉得在忤逆自己，动不动跟人打一架，有时候气急了连钟奇也不放过。 他自认为越长大越沉着，但这个林峥逸似乎不懂什么叫收敛，顶着一张看上去挺正经的脸过来讨骂。 苏霖然骂完还觉得不解气，从林峥逸怀里抽出来那鱼就对着那张笑眯眯的帅脸抡过去。 林峥逸笑着抬手挡住，嘴里还不忘嘱咐：“别掉地上，我想送你呢。” 苏霖然更气了：“送你妈——” “我妈不要。” “滚啊你！” 旁边几个人排排坐着看热闹。 郑咨陌拿胳膊肘怼了怼高程，凑过去小声说：“战斗力爆表啊，不过林哥也不是吃素的，我跟你说他可是散打冠军......” 看着被苏霖然追着打只顾得上还嘴的大学霸，高程愣住的同时也忘了让郑咨陌离他远点儿了：“卧槽...那他怎么不还手？” 苏霖然打架很厉害的，但要跟冠军比.....谁胜谁负高程还真没底。 郑咨陌也不太能理解林峥逸这种主动找打的行为，他以前都没想过这俩人会有交集，但他又想到听到的有关苏霖然的传闻，又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他林哥总是会对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产生好奇。 “可能......他只是觉得好玩。”郑咨陌神色复杂地说了句。 高程：“......” 第5章 第五章 晚风吹不进大楼，但楼里的笑声、吵闹声却顺着五彩斑斓的灯光揉进了月夜里。 青春的肆意与张扬定格，留存的是年少的轻狂。 —— 苏霖然追着林峥逸还在打，一阵由远及近的吵闹声在不远处响起，听的他皱了下眉。 吵闹间又兀然混进几道尖锐的、招人讨厌的声音：“哟，这不是路汐云吗？” “怎么，不跟老子谈，跑这里勾引男人来了？” “一次玩这么多？臭娘们你挺骚啊？还穿男的外套，要不要脸啊你。” 苏霖然听见这些耳熟的狗叫就烦，停下追杀林峥逸的脚步，转头走了过来：“你他妈挨两顿揍不够是吧？吃屎了嘴这么臭？” 钟奇在这一片混久了，一眼就能认出来面前这几个小混混是一中附近的，他见苏霖然这反应，又看到路汐云苍白难看的脸色，瞬间火气上头。 就这群傻逼欺负她吧。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红毛冲了上去，一拳就把张嘴骂人的那个干翻在地。 两边人都愣住。 那人捂着脸想站起来，刚“哎哟”了一声，钟奇又是一脚上来：“**你说谁臭娘们？你他妈说谁骚？” 那人哼哼唧唧，疼的说不出来活。 见状，两边人对视一眼，混混们看着老大挨揍，一时义气上身就想打：“大哥，哥几个替你——” “替个蛋，装逼得分场合。” 出乎意料，这次出手的不是苏霖然，而是冷下脸来的林峥逸。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想这些不太合适，但是苏霖然愣了愣，脑袋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一句话是：操，这家伙还会变脸啊。 “小云，你去那边坐会儿，别伤着。”苏霖然一脚踹开一个想使阴招的，回头嘱咐。 路汐云擦擦眼泪，担心地看了一眼钟奇。 苏霖然笑：“放心，他只是打不过我。” 路汐云这才点点头，躲开了。 高程和郑咨陌也加入混战，五个大男孩打几个小混混绰绰有余，抡倒最后一个，苏霖然绕到林峥逸身边诧异：“不是法治社会吗？你怎么还动手了。” 林峥逸理了理打架弄乱的袖口，笑的自然：“哪有这么说一个女孩子的，该打。” 郑咨陌喘口气也跟着高程过来：“他们报警怎么办？会不会影响你考警校？” 他倒是不怕什么，就怕林峥逸以后没法去警校。 林峥逸嫌弃地踹了一脚地下的人，一声惨叫后他说：“他们不敢。” 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追究起来他们也会因为骚扰女生被警察叔叔扣押的。 苏霖然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从刚才打架时候就变烦的心情忽然......好了一点儿。 怪不得，他想，原来这小子想当警察。 难怪能从他嘴里听见“法治社会”。 法治意识挺强。 改观好像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苏霖然突然发现林峥逸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 这层楼其实没几个人，因为新开的缘故，又加上宣传不到位，整个电玩城都没几个人。 他们来的时候人也不多，这会儿眼看天色渐晚，原本的那几个人也早走了。 保安倒是有，听到吵闹声从保安室跑出来没几分钟，又被高程打发回去了：“哥你别担心，地上那几个耍流氓，被正义大使教训了而已。” 保安大哥也是正义感爆棚，回保安室之前还贴心地问用不用报警。 郑咨陌一个激灵飞快拒绝：“不用，大哥，我们自己处理就行。” 保安诧异地看他一眼，有点不理解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但看了一眼地上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几个黄毛，还是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又送他们一个大拇指。 地上的人不服，但听见报警又怕，只能咬碎了牙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我错了，饶了我吧。” 他们本来想趁着刚进晚上的点儿人还不多过来占几个机子勒索点小钱，谁知道刚来就他妈被抡了一顿。 钟奇把路汐云护在身后，火气还没消：“嘴这么脏，吃了几斤？不想要这嘴就剜了吧。” 话音才落，那群混混就看见那个头两天把自己堵在老窝里揍了一顿、今天又把自己揍了一顿的又高又瘦但抡人贼疼的男生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小刀。 苏霖然下午去送检讨的时候老赵不在，他又怕她看不见，从旁边办公桌上拿了卷胶带把检讨贴她电脑屏上了，刀还是他找庄笙借的，后来也就随手塞兜里了。 刀不大，但震慑足以。 混混们也才十几岁，哪见过这场面，躺在地上不敢动：“爷，饶了我吧。” 他们一开始只是觉得路汐云长得好看起了色心，谁知道这几天连着被打了好几顿不说，现在还要被“剜嘴”这种言语和精神威胁，有人撑不住，直接哭出了声。 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霖然率先拿好那袋娃娃往外走，冷声道：“走了。” 跟着他走之前，钟奇蹲在那个口出狂言的所谓“大哥”的面前，面无表情但是给大哥吓一激灵：“怎......怎么了？” 他刚想爬起来啊，又想打他吗？ 高程和郑咨陌听见动静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走回去，一人一边站在那儿盯着大哥。 苏霖然和才跟着他走了没两步的林峥逸也转回来了。 三三两两站起来的小混混们见这场面又是一个腿软，险些跪下叫爷爷。 那个大哥都把脸挡住了，但钟奇没动手，只是沉着眼帘冷声说：“给她道歉。” 大哥愣了一下，脑子笨拙地转了两秒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爬起来跑到路汐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路小姐，我有眼无珠，我罪该万死，我......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知道错了，我他...我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求你放过我吧。” 他们这群人都爱装逼，又菜又爱装的那种，但真没什么文化。那句脱口而出的“上刀山下火海”瞬间就把一众高中生听笑了。 路汐云神色复杂：“你......算了吧，能别让我看见你...们了吗？” 这种人来她面前装逼，她真的会觉得丢人。 混混没想到这要求这么低，立马喜上眉梢，连连应着好好好，然后偷偷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钟奇，大气不敢喘一下，忍着身上的疼低声招呼着小弟们落荒而逃了。 他们这辈子都不敢随便骚扰别人了。 钟奇盯着他们逃走，没言语。 苏霖然知道他在自责，怪自己在路汐云需要他的时候没在。他叹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路汐云过来安慰安慰他。 路汐云走近后，他也就先行一步走开了。 前边的高程还在骂郑咨陌：“不是说了离我远点儿吗，这得亏没同学......哎不是你他妈别走这么近啊。” 林峥逸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一只手抄着口袋，挺惬意的样子。 苏霖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空出来的手上的那个熟悉的东西。 “你怎么还拿着这臭鱼？” 林峥逸递给他，笑的无辜：“送你啊。” “......” 苏霖然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一眼，觉得这人真他妈固执啊。 他认命一样接过来，柔软的绒毛挠过掌心：“算了。看在你今天见义勇为的份上，我就收下了，法治哥。” 林峥逸笑，并不反驳他给自己取的外号。 走出大楼，苏霖然摸出手机给钟奇发了条先回去了的信息，又一看时间，打打闹闹的居然都八点多了。 刚才已经把给路汐云抓的娃娃塞给负责送她回家的钟奇了，苏霖然手上只剩下一个书包加那条臭鱼了。 于是他背着包，一只手拿着鱼冲高程挥了挥：“程子，我先走了。” 还在让郑咨陌离他远点的高程愣了愣，立马丢下郑咨陌追过去：“等等我苏哥。” 走出去几米远后，苏霖然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又挥了挥那条鱼：“再见，法治哥。” 林峥逸也挥了挥手，算作回应，目送着那个高瘦的身影渐行渐远。 郑咨陌还沉浸在思考高程为什么这么讨厌他问心理战中：“我很丑？我很傻逼吗？不至于见一次让我滚一次吧？” 正好这时候钟奇带着满面笑容和路汐云一块出来了，不知道路汐云跟他说了什么，林峥逸就看见钟奇心情十分不错地冲他俩打招呼：“哥们，今天谢谢你们了，改天请请你们。” 林峥逸温文尔雅：“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主要还是你功劳大。” 钟奇嘿嘿了几声，又聊了两句，就跟他俩告别了。 天也不早了，林峥逸掏出来手机翻找着什么，叫了郑咨陌一声：“别想了，你不丑，但第二个问句我建议你改成陈述句。” 郑咨陌不服：“凭什么？！” 林林峥逸没说话，在找到的联系人那边发了一行字，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条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他弯了下嘴角，点开看了看，又退出去，没急看加，倒是把手机放回去后不屑地瞥了断幽怨的郑咨陌一眼：“很正常啊，要我我也不跟前女友喜欢的男的走太近，我会觉得对方这里有问题。”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郑咨陌：“.....” 郑咨陌：“可他说了那女生他现在不喜欢了啊。” 林峥逸：“那也得有个遗忘过程吧，你脑神经怎么学的。” ... 苏霖然回家后意外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他站在玄关处看着那双多出来的鞋愣了会儿，没什么表情地换上拖鞋往里走。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故意无视了沙发上的那个人，径直往卧室走，却被叫住了：“小然，回来了啊。” 苏霖然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没什么冷热地“嗯”了一声：“有事？” 男人早料到他会是这副鸟样，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扯话题跟他聊：“去哪玩了？” 苏霖然靠在门边盯着他看了两眼，在他不自在地别过眼后冷笑了下，听得沙发上的人忍不住心缩了缩：“苏院士百忙之中回来休息，我这种无名小卒不劳您费心去哪儿了。” 进屋甩上门之前，空荡的房子里传来一声落寞：“我死不了。” 苏理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愣了许久，半响，客厅里响起一声不大的叹息。 第6章 第六章 苏霖然烦躁地甩门进了房间，把书包丢在床上，拧着眉毛抓了把头发。 虽说是父子，可他跟苏院士之间的关系还不如他跟邻居的关系好。 也不是说多差，只是很怪。互相看不顺眼的父子还能在对骂的时候有几句交流，而他和苏院士连这都不如，就像苏霖然说的，苏院士百忙之中能回趟家就不错了，还指望能有多好的父子关系。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身体与被褥碰撞出一声闷响。 手机也被他丢在一边。 躺了一会儿后，脸朝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了亮。没开灯的房间里这亮光挺闪眼的，苏霖然把手机摸过来一看，锁屏界面显示的是一条新好友申请。 昵称是个“1”。 谁啊。苏霖然坐起来，疑惑地解了锁，点进微信一看，申请那人的头像是一条戴着警帽吐泡泡的鱼。 他服皮突然跳了下，莫名有种预感这人可能是...... 他往下看了眼，果不其然，申请只有一句话，却验证了他的猜想：“鱼还活着吗？” 苏霖然被这人莫名其妙的搭讪方式气的笑了一下，抬手把嘴角狠狠摁了下后同意了申请，捞过被他连同书包一起丢在床上的鱼，打开闪光灯给他拍了张照发过去： S：托你的福，快旱死了。 1：？闪光灯？ 1：睡了？这么早？ S：？ 苏霖然扶额，这人的关注点真他妈奇怪。刚才不是还问鱼吗？年级第一的脑回路跳脱这么快吗？ 那边安静了两秒，才跟突然注意到苏霖然发的“快旱死了”一样回复道： 1：因为我把它抓上来了？ 引用了那条信息。 苏霖然摸了下脸，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傻逼平常怎么跟人聊天了。就这个死样估计没两句就能把天聊死。 他没急着回，盯着林峥逸发过来的那句“睡了？”看了几秒，抹了把脸，翻身下床拍开了灯。 S：没睡。刚进屋。 S：这我哪知道，你问它啊。 他拿过书包，坐在书桌旁耐着性子回完了那两个疑问，回完还忍不住感叹一句老子脾气真变好了。 ......才怪。 林峥逸听郑咨陌讲过，说那个叫苏霖然的不好惹，今天自己没事找事的时候小郑同学也在极力阻拦，不是怕打不过，只是担心会出两条人命。 现在看到苏霖然很好脾气地回复的消息，他挑了下眉后背靠着椅背，摸了下眼尾，想着这不是挺好。 下一秒： S：你有病? S：一天不找事你闲的慌是吧？谁会去问一个棉花塞的鱼还活没活啊？你上帝吗操心世间苍生？活的死的真的假的都得问一遍？ S：今天揍架就忘了把你一块抡了。 看着源源不断的骂术从屏幕上滚出来，林峥逸愣了下，一边想象着苏霖然气急败坏hold不住好脾气库库发信息轰自己的模样一边忍不住笑。 这人是真挺有意思。 他没还嘴，只看着他发泄怨气，嘴角噙着笑。 过了会儿，那边安静了几分钟又过来一句： S：你从哪儿弄的我微信？ 他和这人也没什么共同好友啊，哪来的？ 怕这人再扯些有的没的，现在脾气不好的苏爷正拧看眉盯着屏幕。 好在，林峥逸就跟明白适可而止一样，回复的挺老实： 1：找徐老师要的。 1：就你们教学老师。 苏霖然眯了眯眼，他不奇怪徐珍有林峥逸微信，毕竟听说他俩以前合作过。就林峥逸参加了个竞赛，徐珍是指导老师。 但他要徐珍就给了？都不问问为什么吗？ 林峥逸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1：我说，和苏同学沟通数学技巧。 苏霖然：...... 沟通个屁，他看这个傻逼像技巧。 后来苏霖然就没去理他了，伸手去够书包，难得良心发现想写次作业，结果发现自己书包里只有一本物理拓展题。 “......”哈哈。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也许是苏院士回来了的缘故，苏霖然入睡前脑袋里想了很多，睡的也比平常更不踏实。 夜里被梦中遥远又清晰的场景惊醒好几次，后来都是擦去额头的虚汗再度睡去，最后一次惊醒他看了眼时间，凌晨4点19，过于烦躁的心情磨没了睡意，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翻了翻许久未关注的朋友圈，给高程昨晚发布的和郑咨陌的新好友聊天记录点了个赞就把手机放下了。 苏霖然翻身下了床，套上拖鞋走到书架旁，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拖出来一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木箱。 他走到桌边，打开台灯。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从木箱里一摞整齐的论文稿纸中翻出几张，坐到书桌前看起来。 每一篇论文的字迹相同，隽秀有力，很是赏心悦目。 和苏霖然那张扬又不失工整的字体比起来，这字迹的主人看上去更成熟一些，没有少年人的意气飞扬，却潇洒不失大气。 苏霖然边看边在一旁记着什么，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的字里有论文字迹的影子。 看完记完，苏霖然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几页有些泛黄的稿纸，神情恍惚了些许，有些郁闷地扫了一眼书架旁的木箱，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紧了紧，微微泛了白。 晨光微露，云雾杂乱地堆积在天边，匆匆掩饰着那鱼肚的白。 屋内窗帘未开，挡住了试图透进来的光，却挡不住台灯下少年眉眼间的隐晦落寞。 ...... 苏霖然换好校服洗漱完并没急着出去，而是坐在床边摆弄了会儿手机，听到外面一阵开关门加脚步声消失后，才抓着书包带子从卧室出来。 餐厅桌上有简单却冒着热气的鸡蛋饼和米粥，旁边水杯下压着张纸条，苏霖然拿起来。上面俨然是和那些论文一模一样的字迹： [小然，爸回研究院了，有事打电话即可，早饭要吃，爸做的。] 苏霖然看了两眼，揉成一团，没什么表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还用他老人家操心吗，早饭他当然会吃，不管桌上摆的是买的还是....做的。 苏霖然盯着那桌早饭看了几秒，鼻子尖突然泛上来一阵酸，但他吸了口气，坐在椅子上闭了闭眼，再张眼时已然变得冷淡，神情漠然了不少。 他独自一人慢慢吃了早饭，把碗碟洗干净后，他擦了擦手，拿好钥匙背好包就出了家门。 苏院士这一走又是不知道多久，苏霖然不管这些，也从不会主动过问他爸最近过得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他习惯了一个人，长久的独居让他变得很独立，虽然容易情绪上头，但他会处理好后续。 苏霖然不会去指望别人怎么样帮自己。 就像他说的，他死不了，能把自己拉扯活。 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教室的时候，高程被他吓一跳，抄作业的手都抖了下，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条线：“苏哥你还好吗？” 苏霖然一到教室就想睡觉，对于高程的担心也只来得及回了个“嗯”就走到位子上甩下书包趴桌子上补觉了。 对于他每天都要困好久这种情况，周围人也是见怪不怪了，“苏哥，又熬夜了？” 这是庄笙。 听见她的声音苏霖然强迫自己睁开眼。从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把小刀还她： “谢谢笙姐。” 庄笙接过来，看着他白净的脸上那难言的疲惫有些哭笑不得：“好。苏哥你睡吧，不打扰你了。” 走之前她又绕同来：“......再打扰一下，作业还是老样子？” 听到一声闷闷的“嗯”后，她果断转身去通知班里正在收作业的课代表们：“老规矩，苏哥的不用收，他没写。” 高程一边“哎哎哎”地喊着语文课代表一边把作业交上去，交完以后又忍不住扭过头来看苏霖然。 他不知道他苏哥几点睡的，但早上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他在四点多的时候点赞了自己那条和郑咨陌对骂的聊天记录，被这个点吓到的同时他也猜到苏霖然会睡很久了。 但苏霖然这一次真没睡多久。 上课铃声才打，他就慢吞吞地从桌子上爬起来了。 他一动全班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爷难道不打算睡一上午了吗？ 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苏霖然会趴着度过整节课的英语老师都被惊了一下。 苏霖然抓了把头发，按捺着心底的烦燥摸出英语课本，摊开以后又拿出来一本笔记本，咬掉笔帽伏案写着什么。 刘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没睡就是一个好的开始，苏霖然写什么他就不管了。 苏霖然一写就写了一节课。 期间官宇好奇地偷瞄了两眼，还被苏霖然发现了，可他没不让他看，只是瞥他一眼，淡淡地问了句你看得懂吗。 上面一堆很奇怪的公式。 官宇沉默两秒，果断认真听英语课去了。 苏霖然无奈地笑了下，白净的手仍在不紧不慢地默写着今天凌晨看过的论文里的公式。 他难得清醒着度过早上第一节课，下课后他还在感叹真伟大的一个人居然上课没睡死，下一秒就来人通知他说赵主任找。 于是难得清醒的苏霖然很伟大地去了办公室。 第7章 第七章 “你这检......”看见苏霖然那有些异常的眼圈，赵主任原本想好的话术愣是被噎了一下，在嘴里打了个绕：“......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通宵了？” 苏霖然站的没那么直，校服没拉拉链，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表情挺乖，就是有点恹恹的：“没啊主任，失眠了。” 赵主任鄙夷地看他一眼：“你失眠？你不是因为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吧？” 苏霖然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点没有，有些无语：“真不是，我真失眠，主任。” 赵雁没忍住笑了两声，估计也是觉得这人怨气太大：“行了，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话锋一转，很丝滑地转到了别处：“所以你这检讨为什么贴屏幕上？觉得我瞎吗？” 现在是苏霖然在笑：“不是啊，我就是...怕您注意不到。” 赵主任忍着踹他的冲动好脾气地“呵”了声：“饶你一次。” 说着，她低下头，从桌子上拿起两张单子，眉毛习惯性地蹙起来，翻看了两眼，忽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这成绩，苏霖然同学，我真不放心。” 话题突然就跳转到成绩上了，但苏霖然并不意外，他知道主任叫他来办公室肯定不是为了那个检讨，昨天来送检讨的时候他就瞥到了一堆办公资料下垫着的几张类似成绩单的东西，半个露出的“苏”字被红笔圈住。 那时候他就猜到赵主任会因为成绩叫他来聊聊了。 所以现在他不意外，只是挺平静地“嗯”了一声：“您想说什么？” 赵雁失语地看他一眼，这小子倒是不拐弯抹角。 她也不是很会绕圈的人，见状也干脆不铺垫了，开门见山道：“是不是不喜欢政史地？不用眼神躲避，别以为我傻，你高一理化成绩在年级老师之间都传上天了，说说吧，当初选科为什么不选理？” 分科的时候她问过一次，但苏霖然说的是“喜欢政史地”。 她一开始信了，因为他态度太诚恳，但一年多后的现在来看，他这成绩恶心到令人发指，实在让人怀疑“喜欢政史地”的真实性。 而且据说这小子上课一点不老实，不是睡觉就是发呆，也就上语文的时候老实一点。 ......因为是她教的。 苏霖然很平静地看着她，换了只脚支撑重心，脸上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啊，是这样的老师。” “我对文科的热爱难以言说，对理科的情感那是厌恶至极，至于这个成绩，很抱歉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听不太懂课堂内容......” 听着他极其华丽的说辞，天花乱坠地把赵主任都听懵了，一旁办公桌上的老朱听不下去了，有些崩溃地拍了下桌子：“你放屁，你那叫听不懂？一上课就深度睡眠你告诉我你去哪儿能听懂？梦里吗？” 赵主任：“......” 苏霖然：“......”他现在想大逆不道一次把老朱的嘴缝上。 “所以呢，”赵主任平复了下被老朱拍桌子吓到紊乱的呼吸，似笑非笑地盯着苏霖然：“要真热爱你睡成那样？苏霖然你到底......” “老师，”苏霖然突然出声打断她，顿了顿，又看着她说：“......我再想想，行吗。” 赵雁哽了下，没回话，只是扫他一眼，几秒后叹了口气。 “行。你好好想想。” 她知道这人脾气是什么样，也知道不好劝。 现在也只能让他自己捋清楚眼前的事了。 苏霖然转身想走，还没迈开腿又被叫住了：“那什么，下节是语文吧？刚好，你把作业抱回去。” 从赵雁桌上抱起那一摞作业本后，赵雁看着他没忍住咬了下牙：“你这次考了130，不写作业我原谅你，......回班之后让高程给我好好想想措辞，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两天的作业题老有一大道黑线。” 苏霖然领了圣旨，出去之前看了一眼自己那检讨，笑了两声：“检讨还行吧，主任。” 赵主任踹过来之前他就笑着跑出去了。 回了教室，他把作业交给语文课代表，然后不怀好意地冲高程挑了下眉：“程子你完了。” 听他说完来龙去脉后，高程坐在座位上抱头痛呼：“不是！我不就忘了消掉黑线吗！” 而且那线怎么来的苏霖然也有责任啊，谁让他出现的时候都那么炸裂。 高程委屈，但高程不说。 一个打不过的，一个不能惹的。 “那你被叫去办公室又是因为什么？”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对于这件事高程也懒得解释什么了，打算赵主任进来后就硬着头皮上呗......能怎么办。 倒是苏霖然......他半死不活地靠在后边桌子沿上，想起他苏哥也才从办公室被训话回来，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苏霖然笑容依旧，叫人看不出什么怪异：“哦，就检讨。她说我写的还行，情真意切。” 高程嘴角微抽，骗鬼呢，主任看他检讨都看多少回了，还情真意切，个屁。 眼看还剩一分钟上课，高程也懒得听他苏哥扯赵主任怎么夸，一边大义凛然地摆出准备赴死的架势一边说：“行了哥，我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遗愿了，希望......” “希望什么？高程我发现你小子最近很飘啊。” 赵雁那魔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高程冷不丁和她对视一眼，打了个哆嗦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 他赶紧坐直，苦笑：“...没..没啊老师，我最近可老实了。” 赵雁睨他一眼，站在讲台上抱起胳膊：“那你最近是想学美术咯？拿各科作业本当素描本用的吧？” 早被苏霖然提醒的高程怎么会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硬着头皮尬笑两声，给自己辩护：“其实都是意外，老师，我发誓再也不乱划了，真的。” 话音落，上课铃声适时响起，赵雁蹙眉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本来也没打算多为难他：“行，记住你这话，再让我发现你英语和语文作业本上老长一道黑线，你就去办公室给我画个够。” 说完她翻开备课本，不经意抬头看到苏霖然坐姿十分端正后，嘴角抽了下：“......上课。” 臭小子，他就装吧。 苏霖然发现今天这位班主任兼年级主任的赵女士异常难缠。 平时她不是忙着上课就是忙着开会处理年级事务，很少有时间一整天都闲下来。 今天很反常，上完语文她回了趟办公室，然后上课的点儿她又踩着铃声跟在老朱身后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 然后赵主任目光坚定地走到已经傻眼的苏霖然旁边，指挥他去给自己搬椅子：“放这儿，对，就你旁边。” 苏霖然尬笑两声，神色有些复杂：“您...听课？” 赵主任坐下后从容微笑：“是啊，盯你一天。” “......” 他还想挣扎：“不是，您...没有要事在身？” 赵雁瞪他：“你这是什么话？说我闲的没事干？” 苏霖然连忙摆手：“那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想说您这么忙，用不着费心...” 主任浅笑：“这你就别操心了，我特意交接了一天年级工作，我倒要看看你小子上课到底什么状态。” 于是她真在苏霖然旁边坐了一天，苏霖然在高程嘲笑声中硬生生听了一天政史地，一点儿没敢睡。 连官宇都小心翼翼地挺直了上课时候的脊背。 下午最后一节下课，地理老师收拾好书离开后，赵主任还坐在那儿没动：“看我干什么？收拾作业啊。明天交给我。我亲自检查。” 说着，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否则等我收拾你吧。” 苏霖然蔫头蔫脑地应下：“....知道了主任。” 走出教学楼，方圆几米没老师的影子后，高程揽住他苏哥的肩开始狂笑： “卧槽笑死我了，哥你有点倒霉啊，亲自检查，哈哈哈......” “那你今天写作业吗？” 苏霖然扯了下嘴角：“......你废话真多。” 高程笑得更欢了。 想不到啊，有朝一日他苏哥也会服服帖帖写次作业，招还是老赵会使。 “笑这么开心？中彩票了？” 笑一半听见个熟悉的声音，高程嘴角僵了下，没回头：“苏哥我觉得我们今天也许可以一起写作业呢？” 郑咨陌无语，见着自己跟躲瘟神一样，至于么？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说话，一道软的不行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咨陌，好巧，一起回家吗？” 郑咨陌边上的人很不厚道地笑了一声，男主人公失语，忍着骂人的冲动不耐烦地回了句：“路很顺吗？一起不了吧。” 南染苧笑容僵了下，没想到这么多人面前他还是不给自己情面：“不是的，我只是......” “呦，某人中大奖了，快笑吧，笑开心点儿。” 说实活，看清南染苧什么品性后高程就对她彻底无感了，这会儿也是幸安乐祸地看着郑咨陌，言语攻击他。 但南染苧不是这么理解的：“高程，我们真的没可能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咨陌，你不要......” “哇，”安静了有一会儿的苏霖然突然怪叫一声，那双好看的眼里带着戏谑：“妹子，你戏挺多。” 趁南染苧愣住，他又不嫌误会更大地冲林峥逸挑了下眉：“哎，一块儿写作业？和你旁边那位......所谓高程的‘情敌’？” 郑咨陌：“......” 林峥逸愣了下，无师自通地跟他打配合：“提议不错，行啊。” 高程额角抽搐：“不是，两位哥。别搞啊。” 两位哥的对话很成功地让周围的同学们爆炸了。 “我去，修罗场啊，这么刺激吗？” “两男争一女？南染苧这命够好啊。” 听着周边的讨论声，高程的心死的更透了。 最要命的是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不是说的是女的是第三者吗？那个挺可爱的男生是原配吧，都送情书了。” 高程：“？？？”日。这人眼神有问题吧，他可爱吗？他明明帅的一批。 呸，谁他妈是原配，他清白的很啊行吗。 不是，那情书不是他的。 操啊。 越来越多人驻足开始参与讨论，不能怪他们好事，只能说帅哥美女之间的混乱情线换谁都会感兴趣。 听着周边的话风往一个难以预想的方向刮，南染苧凌乱的同时也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情书。 她看着急红了脸想要去追被气跑的高程的郑咨陌，突然很后悔。 她不该让高程去这情书的，不然说不定现在和郑咨陌传绯闻的就是自己了。 本来只是想打击打击曾经的追求者，想不到适得其反，反而让曾经的追求者跟自己现在正在追的人扯上关系了。 “同学，”看到高程被苏霖然拽住，郑咨陌冷静了下，这才转头来看南染苧：“我真不喜欢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没意义。” 南染苧眨眨眼，委屈地低头抓了抓衣摆：“可是...试试也不行么？” 高程“哈”了一声，彻底疯了：“哥你听见没，我当时就这么表的白！” 苏霖然险些摁不住他，一个头两个大：“听见了，你他妈别一惊一乍的行吗。” 高程那一嗓门把几个人都干沉默了，郑咨陌忍看笑冲南染苧摊了下手：“抱歉，不行。同学，别来找我了，谢谢啊。” 丢下这句话，他扭头找林峥逸：“....别看戏了哥，你又不是没遇着过。” 林峥逸摇头：“修罗场还是第一次见。” 苏霖然觉得心累，早知道不挑事了：“解决完了吗，这小子快疯了。” 高程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靠在苏霖然身上，仿佛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任何留恋。 林峥逸笑了一声，拽着郑咨陌走近了点儿：“应该完了，哎，去哪儿写作业？” 苏霖然带着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你找地儿？” 高程猛地睁开眼：“真写作业去啊？” 四个人吵吵闹闹走远了，原地留下彻底凌乱的南染苧。 第8章 第八章 苏霖然想到林峥逸这种好学生会有很多推荐的学习的地方，但没想到他直接带他们去了家深巷里的小餐馆。 是小餐馆，没错。 苏霖然站在这家人流量小、但铺面挺干净的小店门口，表情有些扭曲：“让你来写作业的还是来吃饭的？” 林峥逸从后边推着他走到门边，单手拉开玻璃门，笑道：“写饿了就吃点儿呗，劳逸结合。而且她家新开的，店里挺干净，也很安静。” 苏霖然半信半疑地迈进去一步，打量了一下店内，挺简单的装修，确实人不多，只有柜台前有个中年妇女坐在那儿低头算着账本。 林峥逸靠近了点儿，凑在他耳边小声问：“怎么样？” 苏霖然耳朵痒，抬手捏了下：“还行，凑合。”他没那么讲究，人少吵不到他就可以了。 高程和郑咨陌也一前一后地进来了，林峥逸跟老板说明了来意，苏霖然以为这位女士会把他们赶出去，结果她只是会心一笑，领着四个人往里走，进了一道帘门。 她指了指那张方桌，笑道：“你们在这儿写吧，这里安静，没人打扰。有事叫我就行。” 郑咨陌嘴挺甜，叫了声“姐”：“好的姐，辛苦了。” 老板脸上笑开了花，跟个小姑娘似的摆了下手，出去了。 苏霖然看了圈这间内屋，比外边装修的更温馨点，但不像住人的，又看了看桌旁柜子上几盒各类笔，铅笔黑笔红笔都有，“哦”了一声，看向林峥逸：“这是专门学习的地儿啊？” 林峥逸摘下书包打了个响指：“对了一半。一开始其实不是，后来因为离学校近，来吃饭的学生又有挺多带作业的，老板就专门腾了个屋供人学习用，免费的。” 高程没忍住感叹了句：“老板人还怪好。” 郑咨陌接上话：“是挺好，我和林哥来这吃过一次饭，这屋这功能还是林哥偶然发现的。” 那事儿虽然过去了但高程还是不想搭理他：“......怎么哪儿都有你。” 郑咨陌挺憋屈，但他没说什么，小心地看了眼高程那发黑的脸色，默默噤了声。 作业虽然每科都有，但大多是今天上课复习到的有关知识点，苏霖然被赵主任盯了一天，课当然好好听了，所以这作业写起来倒没那么费事，半个小多一点儿，他就把六科作业扫完了。 才写完三科的高程见他放下笔有些目瞪口呆：“你写完了？” 苏霖然伸个懒腰：“昂。” 高程：“......你是人吗？”写这么快不要命了？ 苏霖然挠了下眼尾：“听课了，还挺好写的，......英语除外，我闭着眼蒙的。” “哦......”高程茫然地点了下头，怪不得刚才见他五分钟不到就把英语换成数学了。 写完自己的作业，苏霖然没事干了，目光瞥到一旁林峥逸手边的，习题册，伸手拿过来翻了两页。 “看得懂吗？” 他刚沉浸到其中一道物理题怎么解，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挺好听的声音。 苏霖然眼皮跳了下，不动声色地合上书，睨了林峥逸一眼：“你管我。” 林峥逸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郑咨陌看题太久看的头疼丢下笔凑过来跟他闲聊：“哎苏哥，我记得以前听说你理化挺好啊，怎么没选？” 苏霖然答的从善如流：“哦，理化那选择题好蒙分。” “......”属于是问的跟回的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了。 苏霖然淡定地转着笔，笑了笑：“反正现在是没学。” 他反应挺正常的，就是高程有点敏锐地抬起了头，一脸警惕：“...你瞎打听什么，作业写完了吗你。” 郑咨陌摸摸鼻尖，讪讪地缩回脑袋接着做题去了。 察觉到有道视线从郑咨陌开始问自己起就一直在自己身上，趁高程和郑咨陌都低头研究作业，苏霖然抬头，从容不迫对上林峥逸的目光，冲他眨了眨眼。 林峥逸愣了下，但他没有那种偷看被抓包的紧张感，反倒是来了兴致。 那就是有隐情咯？还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笑。 第二天苏霖然恭恭敬敬地把作业送到赵主任办公室请她过目，赵雁仔细看过去，字体一如既往的潇洒大气，但又不失好看，而且字里行间都消下去一半那股子应付劲儿，看得出来他确实认真写了。 看到英语的时候赵雁嘴角抽了下，很快合上，没眼看。 “......还行，勉强合格。” 她顿了顿，又说：“你看你，这不是能好好学吗，你就是态度不端正，我跟你讲你要改改你这随意的性子......” 又是长达十几分钟的爱的教育。 苏霖然耐着性子听完，还不时点个头嗯一声回应她，总算等到了最后：“......行，你先回去吧。继续保持啊。” 苏霖然嘴上应着“好”，一出办公室就心说保持个屁，他对文科真没多少兴趣。 回去的路上经过几个理科班，乍乍呼呼跟要掀翻屋顶一样，苏霖然边走边抬手挡了下朵，懵逼地想今天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没想到回了自己班也不得清静，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混乱，大有千军万马撞一起那势头。 苏霖然立在门口，看着里面不知道讨论什么而满面红光的同学们，不太敢进： “...日，你们在干什么？开联合国大会？” 靠近门口的庄笙听见这话热心解答：“苏哥你还不知道吧，过一阵有场竞赛，拿特等奖的能有保送资格。” 苏霖然听见“竞赛”愣了一下：“哪一科？” “物理。虽然跟咱没关系，但大家好像都挺上心的，毕竟有机会拿保送啊，好奇心还是有的......” 后边庄笙说了什么他就没怎么听了，随便回了两句就走回座位了。 周边还是热火朝天地在聊，独独官宇看到同桌回来后就安静了。 待苏霖然坐下，他凑过去小声问：“苏哥，那个竞赛.....你想参加吗？” 他觉得苏霖然有很大机会拿下保送，官宇对同桌的实力有信心。 苏霖然难得没嬉皮笑脸，沉默下来后英气的眉眼都显得凌厉了几分，他低头玩着笔帽，沉吟半晌才说：“......不知道，再说吧。” 顿了顿，他又有点无奈地笑了下：“不了，我学文的。” 官宁想说转理科班行吗，但转念一想，别说苏霖然会不会愿意了，就是这些老师应该都不会同意吧。 毕竟不到一年就高考了，冒然转理风险太大，而且，一向只有理转文，哪有文转理？ 至少他们南渊没出过这样的先例。 不止官宇替他考虑这些，知道他情况的高程也着急他该怎么办，虽然苏霖然具体什么水平他不了解，但有个科学研究所院长的爹，从小耳濡染的苏霖然能差到哪儿去？ 高程跟人聊半天，快上课了才想起来他苏哥，还没来得及过去找他，徐珍就拿着几本资料进来了：“......安静，你们要造反吗？” 于是高程憋了一节课，下课铃声才打，徐珍人还没出去，他就一个弹射从自己座位上跳起来往后跑。 徐珍见他凑到苏霖然跟前，还以为他去问题：“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然后“好学”的高程就挺急地对苏霖然说：“哥，你怎么办？” 才下课，苏霖然脑子还没从数学题里拔出来，冷不丁一听还有点懵：“什么怎么办？” 高程张张嘴刚想说话，又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什么可疑危险后才压低声音道：“就物理竞赛啊，你不参加？” 苏霖然“哦”了一声，摸摸下巴，状似随意地说：“我参加什么？物理有我什么事儿。” 高程替他急：“拜托别闹了哥，你真不考虑考虑？就你这本事，从苏院士那儿历练两天就够你拿下保送资格了。” 高程也是太急，说完才发现苏霖然脸色不太对，就在他以为要挨揍的时候，苏霖然只是看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起伏：“我不喜欢物理。” 顿了下，他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不，喜，欢。” ...... 高程见他情绪有点不对劲也不敢多说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叹了一声，回座位了。 官宇有些担心地问同桌：“苏哥，你还好吗？” 他们的对话他听不太懂，但似乎苏哥挺抗拒这个话题的。 苏霖然抬头笑了笑，凌厉的眉眼温和了几分，他说：“没事。” 下节还是数学，上课以后苏霖然一直在埋头刷题，试图让自己脑子轻松一点、别乱想。 可他控制不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习惯了对外宣称自己讨厌理化，连好兄弟也这么说。 可他真的讨厌吗？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不停浮现着家里被他偷偷藏好的各类理化资料，还有小时候苏院士从研究院带回来的一堆手稿。 但一道尖厉的女声又打碎了这些脑海中的幻想：“你别学他！离这些东西越远越好！我恨他——”...... 苏霖然猛地睁开眼，盯着手下的试题的时候眼前都带了虚影。 他放在桌面的手指紧了紧。 苏霖然黯然地想，他....讨厌理化。 很讨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离竞赛报名截止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这话题在年级内热度不减，中午去食堂吃饭又碰到了林峥逸，苏霖然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听见他也在和郑咨陌聊这个。 反正也不熟，苏霖然没打算跟他俩打招呼，想直接越过去。 但就偏偏被某个“不熟”的人叫住了：“哎，苏同学，今天这么高冷啊？” 苏霖然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声音，心说高冷你妈，转头就想骂“我跟你很熟吗”，然而下一秒这人就笑着问了句：“竞赛听说了没？” 他愣了下，看着林峥逸，“听说了。” 林峥逸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苏霖然警惕地看他一眼，觉得有诈：“干什么？有屁放。” 林峥逸无辜地“哎呀”了一声，神色平和：“别这么暴躁，就说说话而已。” 郑咨陌在一旁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林哥在苏霖然的死亡凝视中来回挑衅。 就在他以为苏霖然会受不了扭头走人或一拳打上去的时候，出乎意料，这位爷居然真坐下了。 苏霖然忍着气：“说。” 林峥逸笑笑，也不再扯些没用的，看着他道：“你参加吗?” 苏霖然知道他说的是竞赛，闻言愣了一下，皱着眉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你有病？物理竞赛关我什么事。” 林峥逸挑了下眉，笑笑：“也是。” 苏霖然站起来就想走，但走之前又想起来什么，刚起来又坐下了：“对了。” 林峥逸：“什么？” 苏霖然：“你是不是有病？” 苏霖然想着这两天的事，发现这人总有意无意地提理化。 他知道自己这点事在年级里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林峥逸指指自己，一脸无辜：“我？” 苏霖然面无表情：“你。” 林峥逸乐了：“怎么这么说？” 苏霖然无语地顶了下腮，看了眼旁边仿佛事不关己的郑咨陌，料定他也跟林峥逸差不多，于是也不避着，直截了当道：“别老在我面前说什么物理竞赛，跟我有关系吗？你要真无聊就去刷题，神经病啊问一个文科生关于理科的东西。” 他说的不快，意思也很明确，但真让林峥逸一时间没接上话了：“啊...我就是...怎么说呢。” 他低头挠了下耳垂，抬头的时候眼里多了份苏霖然没在他身上见过的真诚：“我就是想了解了解，听说你理化那么好却选了文...有点可惜，也有点好奇。” 苏霖然嘴角抽了下，虽然他猜到了，但还是觉得这个理由很离谱。 虽然有很多人都是这个理由，比如和他关系很好的高程。 他张张嘴刚想说你他妈能不能换个人好奇，别来烦我，但还没来得及出声林峥逸就先开口了：“所以苏同学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 苏霖然刚想骂，但对上他那双莫名真挚到恶心的眼睛又被雷的骂不出来：“你他……靠。” 他扶额，神色复杂地捂了下脸。 刚才就应该直接走。 “苏……” “别叫了哥。”苏霖然站起来，懒懒地瞥他一眼，走之前丢下句：“这么好奇？那就试试自己想办法从我嘴里问出来。”反正没人知道这件事的具体缘由，苏霖然不怕别人会说出去。 丢完这句他就抬腿扬长而去，步子迈的恨不能一下迈出餐厅，整个背影都是凌乱的。 郑咨陌被林峥逸这顿操作弄懵了：“你这就把人逼走了？我还想问问高程怎么没一起来呢。” 林峥逸难得没笑眯眯地接话，他摸了摸下巴，盯着苏霖然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行，”他低语，“试试就试试。” 其实也没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神秘危险的事，反而越想做。 他说的那两句原本只是想逗逗他，谁知道这人的反应还蛮有趣。 …… 午休时间挺自由，苏霖然没申请住校，在学校宿舍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床位，而且昨晚睡得还行，上午有两个课间也补了觉，他现在也没有想在教室趴着睡觉的**。 他干脆出了教室，去学校里乱晃。 高程不知道去哪了，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发消息也没回，教室里也没他的人影，苏霖然也不指望能拉着他一起漫游校园了。 他从教学区晃到操场，又从操场晃到厕所，想着来都来了，进去上了个厕所，擦着洗干净的手出来，又晃到了那片他很少去的小树林。 这里没监控，主要是周围全是树，装了监控也看不见什么，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众小情侣的约会圣地。 苏霖然虽然不好奇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在里面晃悠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打量着四周，看看有没有腻歪的小情侣。 挺不巧，都快晃出去了也没遇着一对。 那还挺可惜。 这么想着，他不紧不慢地接着往前走。 从这头走到那头，绕过好几个弯才终于在一片绿盈的叶子中间看到了出口透过来的光。 然而他以为没人的小树林，在空荡了大半片后，却在出口处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苏霖然愣了下。 他就好奇，没想到还真有人约会。 下一秒反应过来这男的声音有点耳熟，走近了又听清女的，也耳熟。 于是他停下脚，站在一棵大到足够挡住他那又高又瘦的身子的树后面，神色复杂地盯着不远处正面对面站着的高程和南染苧。 他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小癖好，但对面那人是高程，站高程对面的是南染苧，鉴于这俩关系很僵，而且苏霖然也听到过小道消息，这个女生没表面那么软善，带着点儿戒心，他就听这一次。 前面他们说的什么他是一点没听清，但他才找好藏身点，就听见高程没什么耐心地来了句： “所以呢？就为了警告我？南小姐，你有把我叫出来警告我别把你那点脏事抖出去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追你家咨陌。” “咨陌”这两个字从高程嘴里说出来挺别扭，说完他就被自己恶心了下，嫌弃地吐了下舌头。 苏霖然愣了愣。 所以他们没在聊和郑咨陌有关的事？ 是他想错了。 不过…那就有意思了。 他抓了抓衣领，接着听。 出乎意料，这次南染苧一改往常又软又甜的嗓音，开口的时候声音多了几分和长相违和的阴鸷： “郑咨陌的账我当然会和你算，但现在我要确保你的嘴会乖乖闭着——” 高程怪异地笑了两声，不经意地撩了下头发，露出漂亮的前额，神色桀骜，带着不屑：“怎么？就算我嘴闭严了，南渊的大校花以为自己在厕所欺负同学的烂事就能瞒一辈子吗？” 他睨了南染苧一眼，笑的清朗：“南染苧，老子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虽然看不见，但苏霖然猜南染苧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挺久没看见高程跟个小混混似的吊儿郎当的样子了，苏霖然隔挺远看着，还有点想笑。 那边还在对峙。 南染苧拧着眉，表情微微有些扭曲：“高程，如果我在学校听到些有的没的……” “大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威胁我？你觉得有用吗？” 高程抱着胳膊靠着树，冷笑：“安分一点儿吧，被你欺负那姑娘不让我往外说这件事，不然你觉得你还能嚣张多久。” 丢下这句话后他扭头就想走，南染苧愣了下，急着往前走两步去抓他的衣袖，想拉住他。 高程往旁边躲了下，皱眉：“你干什么？” “喂，你最好——” “……”苏霖然看不下去了，低骂了一声从树后走出来，听见树叶被踩的沙沙声后外边两个人的都愣住了，看清楚是谁后，高程嘴边的脏话立马咽了回去，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冷漠变成了愕然无措：“苏哥？不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南染苧没想到苏霖然会来这里，咬了咬下唇，突然往后退两步，抱着苏霖然什么也没看到的侥幸心理，又装回那副平易又柔和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有些楚楚动人的可怜：“高程，我们给彼此一点空间，好不好？” 高程震惊的不行，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川剧变脸吗？说可怜就演上了？ 担心苏霖然误会自己还在当舔狗，高程慌乱地往苏霖然那边跑了两步，急急忙忙地自证清白：“我没有！苏哥，我说过不会再喜欢她了，我发誓我没——” “行了，大校花，这没别人，不用装给我看。”苏霖然笑了笑，只是眉眼凌厉又冷淡，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话音没落，南染苧头顶就好像炸开一个响雷，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大一双称得上漂亮的眼，看向苏霖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他都……听见了。 苏霖然懒得多费口舌，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直接无视掉失魂落魄的南染苧，转过身子看了一眼高程：“走了。” 高程在心里感叹了句“卧槽”，头也没回地跟上去。 “苏哥，你怎么在这儿？” “瞎逛，逛过来的。” “南染苧霸凌那女生，是不是她们班上那个申请助学基金的？” 高程愣了下，点头：“是，你怎么知道？” 想起点不好的回忆，苏霖然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瞥了眼高程：“之前撞到过南染苧吓唬她。” 就类似于，“你要是再敢不听话就怎样怎样”，这样的威胁语录。 高程呆呆地张了张嘴，没忍住质问他：“你怎么不早说啊哥。” 苏霖然表情很快恢复淡定，摸了摸后脖颈，淡淡地来了句：“那时候你还在追她，不过我当时离得远，看着她们笑眯眯地围着那女生，我还以为女孩子的每日小聚。” “不过，现在想想，当时南染苧那一伙人确实笑的不太和善。” 高程冷笑一声：“何止不和善，都把人堵厕所了，要不是我喊了一嗓子，估计那脏拖把就要打到那女孩身上了。” “你去女厕干什么？变态啊。” 高程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了：“操！我那是路过门口听到的！” 苏霖然笑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行行行，你看你又急。” 高程无助地跟在旁边听他笑了一路，想和他干一架吧，他又自知打不过，只能跟个怨妇一样瞪他。 笑够了，苏霖然看着怨妇“哎”了一声：“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高程回过神来，幽幽地看他，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叹口气：“那女生求我别说出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可能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不过我让她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别被欺负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先这样吧，南染苧最近为了避风头，应该不敢乱来。” 苏霖然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10章 第十章 最近南染苧确实安分了不少，不止没再有她欺负别人的传言，就连郑咨陌那边都清净了。 不过郑咨陌也没什么闲空去想这女生怎么不来缠着他了，他这两天都在忙着跟林峥逸去骚扰苏霖然了。 至于为什么，全都是为了他参加的那个物理竞赛。 这种竞赛每年都办，但每年成功被保送的学生寥寥无几，有一年甚至一个都没有。 不只是难度大，更多的是考生见都没见过的高等题型。 因为出题方是国家研究院的人，为了给研究院招募人才，出的题大多偏高阶理论，高中学的知识连基础分都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这也就要求，报名竞赛的学生必须课外自主学习高阶理论，而且很难找到老师教。 所以这竞赛每年话题热度都很高，可报名的没几个。 当初官宇劝说苏霖然报名的时候，压根不知道他同桌到底会不会那些知识，但潜意识就觉得苏霖然一定会。 虽然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不过很显然，他的潜意识是对的。 因为学生不想自讨苦吃，去追求一个希望飘渺的保送名额，所以今年报名的人数依然很少。 但郑咨陌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以前自己也尝试着学过一点，只是没会多少，不过也没磨灭他的兴趣，所以一开始征集报名的时候他就把名字填上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找苏霖然……那还真是要谢谢高程了，头两天遇到他的时候，林峥逸故意表示了一些“苏霖然理化好这传闻是假的吧”的挑衅，高程一个不服气，把看到过苏霖然研究高等物理的事直接抖出去了。 等他反应过来捂住自己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着林峥逸露出那副得意的笑容，一边对自己表达感谢，一边大步去找苏霖然了。 高程欲骂又止。 为了自己的竞赛，郑咨陌被迫开始每天和林峥逸一起不厌其烦地“骚扰”苏霖然。 苏霖然搞不懂这两个人怎么就缠上自己了。 第一次听林峥逸说明来意，他冷笑一声直接拒绝。 第二次林峥逸发微信求他，他反手就是拉黑。 第三次直接求到班里去了，怕这个逼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再当众戳破自己那点隐情，苏霖然捏了捏眉心，总算是咬着牙松口了。 “……放学以后跟我走。”他冷冰冰地甩下这句话，扭头出了教室。 一秒都不想跟这人多待。 林峥逸愣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会因为怕烦答应的这么快，还有点不好意思：“好。” 一番操作给明明在跑龙套但其实是主角的郑咨陌给看呆了，见苏霖然真松口了，直接举着大拇指喊牛逼。 高程一个劲儿自责，苏霖然心如死灰地扯了下嘴角：“行了，跟你没关系，就算没从你这儿套出来，林峥逸那傻逼也有办法从别的地方问出来。” 于是放学以后，苏霖然就看见两个凑一起回头率很高的大傻逼一左一右站在自己教室门口等着。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书包甩到肩上，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挤出去：“两个门神，走了。” 高程没跟着去，一是听不懂，二是他现在见着郑咨陌总觉得尴尬。 苏霖然直接把人带去了自己家，家里资料全，而且他记得苏院士之前往家里拿回来过一些有关竞赛的资料。 进了客厅他让他们随便坐，然后一头扎进杂物间，去那摞最整齐的物品架上翻资料。 郑咨陌打量着这个称得上大但是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屋子，没忍住感叹了句：“苏哥，你们这是刚搬来吗？” 苏霖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拿着一摞隐隐泛黄的资料走出来，微微皱眉：“什么刚搬来？我都住多少年了。” 郑咨陌愣了愣，尴尬一笑：“哦，那你家挺……空旷。” 他憋半天才憋出来“空旷”这么个词。 苏霖然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抽出来几张纸看了两眼，没什么感情：“我一个人住，整那么满干什么。” 说着，他把资料从茶几上推到郑咨陌和林峥逸面前。 郑咨陌拿起一张，没反应过来他那句“一个人住”是什么意思：“一个人？那你爸妈呢？你们不一块住？” 苏霖然声线有些冷：“我父母离异，我爸在研究所住，不常回来。” 他虽然声音冷，可语气没什么异常，但郑咨陌还是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当即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多嘴。立马道歉：“对不起啊苏哥，我……不是有意问这个的。” 苏霖然睨他一眼，又顺带着扫了眼林峥逸，看他面色如常没有要问十万个为什么的意思，下意识松了口气，对着那几张资料抬了抬下巴：“没事，赶紧看，还有别的。” 等两个人看完那几张竞赛规则，他又从那叠资料里拿出来几张递过去：“这是前几年考题难度，你们看看，参考参考，这两年的我没有，不过不影响。” 林峥逸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这什么东西，题型都没见过，考察角度还这么刁钻。” 郑咨陌也抱头哀嚎：“我要学这种东西？！” 苏霖然倒了三杯水，淡定地看他们一眼，没忍住笑了：“放心，以你俩的水平，比赛前学会没问题的。” 听到他话里带笑，林峥逸抬头，多看了他几秒。 还好，还以为刚才话题比较沉重，会影响他心情。 发觉到他在看自己，苏霖然看回去，毫不客气地用口型骂了句神经病。 林峥逸只是笑笑，没说话。 了解完考情考向，郑咨陌放下手里的纸以后才发现一个问题：“苏哥，这些资料你哪来的啊。” 苏霖然：“苏院士拿回来的。” 林峥逸看过去：“苏院士是？” “……我爸。”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惊悚的答案，郑咨陌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爸？” 苏霖然木着脸点了下头：“参与过前几届的出题。” 剩下俩人都不吭声了。 苏霖然喝了口水，看到郑咨陌对着资料陷入沉思，笑了两声，吐槽：“这竞赛真有病，大费周章的又招不进去几个人。” 林峥逸缓了口气，也跟着笑：“不过你参加了不就有人被招上了？不试试么？” 苏霖然呵了两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试个锤子，你见过文科生考理赛的？” 林峥逸坦荡荡：“你转理不就好了。” 苏霖然被噎一下，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挺生硬地去跟郑咨陌搭话：“哎小郑啊，看懂了吗。” 老干部即视感。 郑咨陌扯了下嘴角，苦笑：“看不懂……哥你直说吧，从哪里开始算基础。” 苏霖然实诚回答：“你手上这部分。” 郑咨陌：“……” 看出来苏霖然不想搭理自己，林峥逸只是看着他，好脾气地笑了两声，接着看自己手上的资料。 正式开始讲解的时候比苏霖然预想的还要顺利。 林峥逸学习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听一遍几乎能懂个大差不差，郑咨陌也就是看上去傻了点儿，真学起来懂的也快。 年级前几的成绩真不是空穴来风。 讲完基础的前半部分，苏霖然看看时间，甩给他们两道测试题。 然后他拉开自己的书包，随便摸了本政治习题出来，写作业打发时间。 郑咨陌算了会儿，忽然抬起头，盯着苏霖然看了两眼，猛地意识到现在是一个文科生在教自己课本之外的高阶物理。 好他妈奇幻的场面啊。 …… 底子好的人学这种东西也快，除了刚开始有点费劲，后面基本会越来越顺。 等他俩做完那两道题，苏霖然捏着根红笔给他们检查，看完以后挑了下眉：“有点实力。” 然后随手打了两个勾。 郑咨陌总算找到点成就感了：“很简单嘛。” 苏霖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林峥逸会来事儿，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苏霖然，声线乖巧温和：“是小苏老师教的好。” 短短几秒里苏霖然表演了什么叫笑容消失术。 苏霖然：“什么狗屁称呼。” 林峥逸：“敬称。” 苏霖然：“滚蛋行吗。” 林峥逸：“那好吧。” 郑咨陌：“……” 天色有些暗了，饶是郑咨陌再想多拿下几个题时间也不允许了。 离开之前林峥逸站在苏霖然家客厅，长腿迈了一步又撤回来，靠在墙边笑的春心荡漾：“小苏老师，我送你的鱼还安在吗？” 苏霖然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转身去了卧室，从床头柜上拿过那条鱼，出来后把它往林峥逸怀里怼：“安在安在，你检查检查呢？” 林峥逸笑着把鱼递给他：“我就确认一下，怕你生我气再迁怒于无辜。” 苏霖然冷笑：“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咨陌站在玄关那儿举着手机挥了挥，试图吸引两个人的注意：“苏哥，高程让我问问你为什么不回他信息。” 苏霖然很成功地被吸引过去，疑惑地皱了下眉：“他什么时候发的？” 边说边摸出来手机看了眼，开机键摁半天屏幕还是黑的，甚至还亮了一下后接着就暗下去了：“……没电了。” 郑咨陌如实地给高程发语音实时汇报：“他手机没电了，现在在满世界找充电器……找着了，应该很快就会回你了。” 冷不丁听到他声音的高程头大地发了句：【谢谢，有病啊你发什么语音。】 被南染苧“约谈”后高程只觉得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笑话。 尤其牵扯到郑咨陌……这女的似乎总怕自己跟她抢这个男的。 有病是不是，他高程不喜欢男的啊。 本来没想找他的，但苏霖然一直不回他，他又没有林峥逸的联系方式，只能找跟这林峥逸一起去求教的这小子了。 苏霖然充上电以后立马开机，回复高程那一堆问题和废话。 S：数学还没写，写完发你。 高程回了个“ok”的表情包。 苏霖然把手机放在一边充电，走过来送客：“送送你俩。” 林峥逸跟着往外走了两步，站在门口停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转身又进来了：“小苏老师，缺不缺作业搭子？” 苏霖然笑的很冷淡，几乎是秒回：“不缺，谢谢。” 林峥逸眨眨眼，靠在门边瞧着他，模样神情还怪可怜：“别啊，一起呗？一个人写作业很无聊的。” 苏霖然装听不见，站在门外给郑咨陌指路：“……对，坐七号线，几分钟就到。” 被选择性忽视了林峥逸也不着急，锲而不舍地喊他：“小苏老师？” “……” “小苏老——” 苏霖然听不下去了，头一次有人喊他老师，还是“小苏老师”，而且对方还是个大老爷们。 这也太他妈奇怪了吧。 “别叫了行吗，谁是你老师。” 苏霖然抹了把脸，彻底服气。 “赶紧滚进去，写作业。” 一片叫骂声中，林峥逸笑眯眯地意满离。 郑咨陌：“……” 郑咨陌：“我先走了，苏哥，真是难为你了。” 苏霖然在这短短几秒里一下变得很命苦：“……嗯。” 林峥逸还不忘放下书包后出来送送郑咨陌：“明天见哥们。” 这个语气实在是太欠揍，郑咨陌有点听不下去，捂着脸干笑两声，扭头走了，一点没犹豫。 林峥逸：“啧。” 苏霖然：“啧个蛋。” 第11章 第十一章 林峥逸写起作业来还挺安静的，苏霖然难得没觉得他烦，只不过等他把写完的数学题给高程拍过去以后，林峥逸合上已经写完的习题册，目光停在了还没被收起来的竞赛资料上。 “小苏老师，这些东西都是自学的？” 苏霖然看他一眼，往后靠了靠，呈一种慵懒的姿势把后背抵在沙发上，不屑地笑了一声：“对啊，牛逼吗。” 在苏霖然这话是认真的前提下，林峥逸必须承认苏霖然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是无人能敌。 他笑了笑：“厉害。” 苏霖然没有尬吹自己的习惯，听到这话也只是“哦”了声，没往下说。 林峥逸没等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还有点可惜：“你怎么不讲讲你自学的苦？这么励志的故事不多说两句吗？” 苏霖然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悠然地盘着腿冲他笑：“我看起来很像会卖自己的二百五吗？我是让你从我嘴里问出来没错，但是问之前是不是得想想我会不会说？” 林峥逸：“……” 看来得智取，苏霖然果然不是傻子。 作业也写完了，苏霖然也没有要跟自己聊天的意向，林峥逸捏了会儿被苏霖然丢在沙发上的鱼，看看时间，站起来背上包：“那今天谢谢小苏老师了，明天我再来。” 语气里难掩的失落。 周六日当然知道他是因为没问到自己想听的所以才这个吊样子的，幸灾乐祸地送他出门：“慢走。” …… 受林峥逸干扰，苏霖然很难得地写完了所有科的作业。 第二天上课，政治老师站在讲台边，手边是一摞早上收齐的作业本。 他表情有些微妙，环视一圈，翻了翻最顶上那本，犹豫半天才叫出个人名：“……苏霖然。” 正在酝酿睡意的苏霖然闻声站了起来：“到。” 老朱神色有些怪：“很意外，你居然写作业了，这是这学期第二次，你们赵主任又威胁你了？” 全班发出一阵哄笑。 苏霖然表情比吃了屎好看一点儿：“别这么说，您这样显得我很不爱学习。” 老朱听了这话差点没跳起来，他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脚，干笑两声：“你告诉我你哪儿爱学习？你怕是只爱语数吧。” 说起这个，他不免又想起苏霖然那好坏分明的到惨不忍睹的成绩。 “不是我说，你看你，数学班里第一，语文第三，其他科全倒着数，你但凡把别的科往上提一提，至于在名次表上半死不活地吊着吗。” 苏霖然一脸虔诚：“您说的对，是该提一提。” “我下次语文也考第一。” 期待他有所觉悟的老朱：“……”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 挑逗老朱这个中年男人的下场就是，苏霖然拿着书滚去后边站着听了一节课。 高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为苏霖然会婉拒去球场打球的邀请，谁知道等他颤抖地笑着过来问的时候，苏霖然爽快地把书递给同桌，让官宇给他塞桌洞里，转身就跟着高程出去了。 然后高程就在去球场的路上被制裁了。 “笑我？程子哥最近对你是不是太温柔了？” 苏霖然勒着他脖子，笑里藏刀。 高程在他手下“哎哟哎哟”地求饶：“不笑了哥。” 两个人笑笑闹闹地跑到球场。 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说笑声，林峥逸把书一合，站起来：“走，打球去。” 郑咨陌还在回顾昨天苏霖然教的竞赛题，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我不去了。” 林峥逸：“高程也在。” 郑咨陌：“……” 最后他还是去了，主要是想改进一下和高程的关系……他觉得误会虽然解开了，但高程好像还是很排斥他。 郑咨陌一向秉持“宁友非敌”，不爱惹麻烦，也不会主动找麻烦。 所以他得改善下两个人的关系。 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篮球场边缘，苏霖然眼皮跳了下，手上拿着的球就这么冲着林峥逸脚边丢了过去：“来打球？” 林峥逸身手还算可以，隔这么远也能弯下腰把球接住，站起身的时候脸上还挂了特阳光的笑：“是啊，想让小苏老师教我打球。” 高程猝不及防被自己口水呛了下：“……什么小苏老师，他在叫你？” 苏霖然俊脸一僵：“傻逼。” 没几个人打球，他们四个两两一队，也就过个球瘾，规则也没定的多正经。 分队的时候苏霖然固执地要跟林峥逸一队。 林峥逸：“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苏霖然一听这话忍不住想到了床头那条泡泡鱼。 林峥逸还在崇拜地笑：“小苏老师是要教我吗？” 苏霖然回过神，看着他笑了笑：“是啊。” 高程全程一句话没敢说，苏霖然这个笑他再熟悉不过了，皮笑肉不笑，刚才他嘲笑他的时候苏哥就这么笑的，结果自己挨揍了。 不出意外，这位年级第一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开场以后苏霖然的球就跟长了眼一样一直往林峥逸身上飞，看上去是传球，实则只是林峥逸在单方面被攻击。 接球没接几个，林峥逸整场下来就只顾着躲球了。 反观正处于尴尬期的高程和郑咨陌，跟苏霖然又打又骂林峥逸又躲又笑的混乱场面比起来，就他妈显得默契多了。 虽然没几句交流，但对方只要一看过来就知道要接球。 记分制，短短一个课间，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郑咨陌打爽了。偶尔在刷题上头的课间下来打打球放松一下，感觉好像还不错。 他去找高程约下一场，然后热气腾腾的郑咨陌就被对方一句话浇的冰冰凉了：“约个屁，还竞赛吗。” 郑咨陌：“……” 林峥逸挨了一个课间的球，这会儿还不知道老实，趁苏霖然洗手跑过去冲他抛出橄榄枝：“小苏老师，教的太有水准了，还一起吗？” 被这人的毅力气笑了，苏霖然甩了甩手上的水，瞥他一眼，笑骂：“神经病？林峥逸你讨打型人格吗？明知道不落好还往上凑。” 讨打型人也笑了，目的明确：“不然怎么让你心甘情愿告诉我。” 说着，他往前凑近了点儿，在苏霖然耳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本来没那么想知道的，但是既然你都邀请我凭本事问出来了，那我当然要试试了。” 苏霖然毫不畏怯，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挑眉：“那你这意思是，怪我自己咯？” “我可没说，”林峥逸笑着往后退了点儿，伸出手礼貌发问：“还没正式交个朋友，这么多天了。苏霖然同学，给个了解你的机会吗？” 苏霖然没想到这人还挺有仪式感，盯着他伸过来的手看了两秒，又抬头对上他微弯的笑眼，握上他那只手后还在想，这人眼睛还挺好看。 他象征性地摇了两下：“荣誉墙霸榜的年级第一的面子当然要给。” 顿了顿，他又笑：“下次能别认识十几天了才说什么交朋友吗，太有病了。” 林峥逸也笑：“行。那下次打球能别打我了吗。” 苏霖然：“……” 回教室的路上高程一边回想着洗手台边苏哥和年级第一的交流过程，一边没忍住凑过来好奇：“你俩说什么了？怎么一会儿握手一会儿笑又一会儿骂人的。” 苏霖然闭闭眼，脸色不太好：“他有病。” 高程：“……” 他现在从苏霖然嘴里听到的形容林峥逸最多的词就是“有病”。 能让他苏哥这么骂的，这位年级第一还是第一个。 哦，要不说他是第一呢。 高程觉得挺妙，果然啥事都是第一 。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近一个周的学习，郑咨陌可谓进步飞快，一开始还不懂的那些生涩概念，现在也大差不差能理解了。 关系熟了以后，他也开始大胆地跟着林峥逸去问题了。 只不过苏霖然每次都得把他俩带到没人的地方后才开始讲。 看他写字也是个特别享受的过程，果然字好的人写什么都好看，就连那些公式在他笔下都有种美感。 就是这字体挺眼熟。 最后还是林峥逸发现了端倪：“老师，你的字和你家那些手写资料上的字有点像啊。” 苏霖然放下笔看了两眼，发出一声冷笑：“他教的，能不像吗。” 小时候学写字，别人家小孩都描父母给买的字帖，苏院士不一样，他亲自教苏霖然写字，一笔一划细心地教，小孩子模仿能力强，等苏霖然字成型，虽然还是有点区别，但字迹里还是有苏院士的影子。 至于为什么要亲自教，因为苏院士说描字帖写出来的字太大众了，他儿子就该与众不同。 说起来，小时候苏霖然和苏院士还挺亲的。 只不过后来苏院士工作开始忙起来没完，中间又有很多变故，他们也就慢慢疏远了。 苏霖然说完以后又开始给郑咨陌讲题，林峥逸没心思去听，目光沉沉地看着苏霖然正在写字的手，突然意识到他不肯选理的原因也许会牵扯出来很多事。 又抗拒又热爱……林峥逸盯着苏霖然专注的侧脸愣了两秒钟，好像懂了什么。 深藏于表象之下的，果然不只是让人好奇的真相，更是那块潜藏在苏霖然记忆里的伤疤吧。 …… 从八月到十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去钟奇家了。 这段时间总做噩梦，也没怎么有精神，怕长辈担心自己，苏霖然这么久一直没去。 这长辈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钟奇他妈妈。 也是苏霖然另一种意义上的“妈”。 对苏霖然来说，用“恩人”“干妈”一类的称呼完全不能概括钟季芳对自己的恩情。 这么多年里，也许他和钟奇会因为各种小矛盾而产生隔阂、不愉快，但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影响他对钟季芳的情感。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他们像极了家人，可真要论起来，又偏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苏霖然只要被钟季芳的邻居们看到，他们都会满怀善意地隔着老远就冲钟季芳喊： “芳姐！你家大儿子来看你咯——” 苏霖然比钟奇大一岁，所以他是大儿子，钟奇这个亲生的才是小儿子。 这几天他休整的差不多了，感觉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身上颓废感消失不少，刚刚好钟奇就快替苏霖然瞒不住了，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一趟看看她，苏霖然直接就应下来了。 他说马上就去，问妈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他路上买点带去。 钟奇那边安静了一会，很快带着他妈的话回来：“妈说不用，你人来了就好，她很想你。” 苏霖然久违地感到心安，他笑笑，没察觉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比以往大了不少： “好，我很快到。” “跟妈说一声，我也想她。” 没办法不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钟季芳、听到她温和包容的声音了。 在这世界上，苏霖然觉得和自己最亲的人也就是她了。 钟季芳对苏霖然的爱，比他的亲生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奇之前还开着玩笑吐槽过，到底谁是她亲儿子。 钟季芳当时说的话苏霖然能记一辈子。 她说： “只要小然愿意叫我妈，那他就是我亲生的。” …… 接电话的时候郑咨陌刚走，林峥逸又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写作业了。 因为没避着他，苏霖然和钟奇的对话他也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看到苏霖然挂了电话以后就开始收拾写好的作业，林峥逸眨了下眼，问他：“你去哪儿？” 苏霖然保持站立的姿势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峥逸，痞笑一声，桀骜不驯的表情看上去还有点帅： “走亲戚。你去吗？” …… 林峥逸还真去了。 看着走在身边满面红光的林峥逸，苏霖然当即就有点怀疑人生。 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道这傻逼是一点不客气啊。 操。 林峥逸单纯是好奇，他当然知道苏霖然是在开玩笑，但看到自己说好以后，苏霖然只是嘴角抽了下，并没有说“不允许”的话，甚至反复确认自己确实要去以后直接给钟奇拨电话告诉他临时加了个人。 他就觉得，自己是真想见见那位能让苏霖然这样……算得上强大的人产生那么深触动的阿姨。 他当然发现了，苏霖然打电话时只要一提到那位阿姨，笑容就更真挚更温柔一些。 林峥逸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就是很想了解了解这样的苏霖然。 和他印象中那个凌厉、张扬的傲娇少年完全不一样的苏霖然。 … “一会儿嘴甜点儿，我妈身体不太好，你别找事啊。”想起林峥逸在自己面前欠的不行的吊样子，苏霖然一路上忍不住絮絮叨叨了很多遍。 林峥逸每次都笑眯眯地点头应下：“好的。” 走到熟悉的巷口，还没进去几米，一道有力的中年女声就在旁边的门口响起：“芳啊，你家大儿子来了！” 顿了顿，女人又补充了一句：“他把别人家儿子也带来了！” 苏霖然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刘婶，嗓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不过您这话听着不对吧，什么叫我把别人家儿子带来了？” 刘婶理直气壮：“那这小伙子也不是你妈家的小孩啊，可不就是别人家的吗。” “有道理。”苏霖然点头认输，转身叫了声林峥逸：“这是刘婶。” 林峥逸从善如流地跟着打了招呼，一路上乖乖地叫了好几个“叔”“婶”“姐”“哥”。 苏霖然边介绍边忍不住笑，没想到这嘴还真甜。 来的路上那紧张的心情也在林峥逸的声音里慢慢平复下来。 林峥逸一直侧头注意这他的表情。 他觉得很奇妙。 平常的苏霖然给人的感觉就很冲，吊儿郎当的模样，顶着一张冲击性极强的俊脸怼天怼地怼教导主任。 性格很好相处，只是相处下来，林峥逸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好相处，可又似乎没那么好相处。 苏霖然的人际关系把握的很到位，不远不近，看上去他身边关系好的无数，可真正能算得上朋友的，估计只有高程和他的两个发小吧。 自己都不一定能在苏霖然那里占点分量。 所以他在苏霖然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淡淡的陌生感。 是和他印象里的苏霖然完全不符的一种气质。 但站在这个巷口，走过承载着苏霖然某一块记忆的石板路，他明白了。 苏霖然身上那种陌生的感觉，是来自这里的。 温馨且柔和，看上去和苏霖然凌厉的外表很违和，可偏偏就是这份违和，才造就了苏霖然独特的性格。 造就了苏霖然身上，不自觉吸引林峥逸的性格。 想着这些，林峥逸侧眸注视着苏霖然唇边的笑意，下意识也跟着笑了两下。 总感觉，今天离开这条巷子以后，他好像会更了解他几分。 第13章 第十三章 还没进家门，钟奇就迎出来了： “靠，刘婶这大嗓门有长进啊，刚才忽然一嗓子传过来差点没把我吓死，哎，哥们好久不见啊，欢迎啊。” 林峥逸礼貌极了：“临时来访，也忘记带东西了，打扰了。” 钟奇大方地摆摆手，抓了把乱糟糟的红毛，笑：“这你客气啥，来来来，屋里坐。” 钟季芳在屋里听到声音，赶紧咳了两声出来找人，一见面又激动，又咳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干咳听的苏霖然直皱眉：“妈，你在屋里好好坐着就行，出来干嘛？我马上就进去找你了。” 钟季芳脸色不是很红润，但肉眼可见的高兴：“你别管这个，我就想快点见见你。” 说着，她干瘦的手轻轻抚上苏霖然的脸，心疼地“哎哟”了一句：“都瘦了，高三是不是挺累的？” 苏霖然扶着她往屋里走，摁着她坐下后才回答：“还行，您别操心，好好养病。” 他妈一边“哎哎”地应着，一边注意到旁边安安静静的帅小伙，热情地冲他挥了挥手：“小同学，你是我们小然的朋友吗？欢迎啊。” 林峥逸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回答：“是的阿姨，您叫我小逸就好。” 很显然这个有礼貌的小年轻很讨钟季芳喜欢，她指挥着钟奇去把菜端出来，一家三口加个林峥逸围坐在一张简朴的小方桌前，有说有笑地吃了这顿再平常不过的家常饭。 苏霖然没觉得林峥逸坐在这里很冒昧，相反，在钟季芳和林峥逸时不时的笑声里，他居然罕见地感受到一股家的气息。 在林峥逸身上产生这种触动让苏霖然有点难以置信。 吃完饭后，钟季芳说什么也不让苏霖然帮着钟奇收拾碗筷，拉着他说要好好聊几句话。 钟奇跟个冤大头一样一个人把桌上的狼藉全收拾了。 林峥逸本来想帮他一把，谁知才进厨房半只脚就被钟奇推出来了：“哥们，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你跟着老苏陪我妈聊会儿去。” 于是林峥逸就去了。 钟奇妈妈和苏霖然在聊家常，他也不硬插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觉得苏霖然和长辈的相处模式还挺有意思。 钟妈：“高三上课累不累？隔壁巷子小孩天天说初三压力大，你们高三压力应该更大吧。钟奇这小子说不累，他都多久没去了，当然不累了。” 苏霖然：“真不累，您还不信我吗，也就复习累了点儿，别的还行。” 钟妈：“那你跟上课了没，还跟高二一样不听课？” 苏霖然：“……妈，我又不是一点儿不听，多少还是跟得上的。” 钟季芳鄙夷：“是吗？”她不太信，苏霖然什么情况她也是知道的，选文也好选理也罢，问题是他得学啊。 钟奇不学就算了，她看得出来那小子心思不在学习上，其他方面哪样都不差。 她不是逼着孩子一定要学有所成的家长，但苏霖然是个好苗子，她也知道他喜欢他爸带回家的那些东西，当然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放弃了。 “不能因为不喜欢就不学，咱有科研天赋，但政法也得拿手，妈不给你压力，但总得让自己出头，是不是？” 出人头地。 这是每个父母都想看到的。 苏霖然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现在也就只有钟季芳能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点点头，心脏不受控地隐隐作痛：“是，您说的对。” …… “你妈那边…还没打电话？” 钟季芳一直很在意苏霖然生母的事，她只是不理解，既然生了孩子，为什么不负责任地丢下他一个人离开，又在这么多年里不给任何回音。 苏霖然很抗拒这个话题，但他很明白钟季芳是为了自己好，他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僵硬地笑了一下，随后垂下眼“嗯”了一声：“没呢，我没什么时间……等有空吧。” 他的语气状似轻松，可钟季芳知道，他只是要强才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的，心里指不定得多难受。 林峥逸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应该回避一下，他站起来，那句“我出去吧”还没说完，就被苏霖然的声音打断了。 他坐在那儿没动，也没看林峥逸，就单笑了一声：“还挺有礼貌。坐着吧，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人话说的很不在意，但林峥逸透过钟妈妈脸上难掩的担忧也能猜出来，，这事儿对苏霖然来说没那么轻松。 但他坐回去了。 “我一直挺有礼貌，”林峥逸说着，冲钟季芳笑了笑，对上苏霖然嫌弃的眼神后，又乖巧地眨了下眼：“不是吗？” 苏霖然觉得他牛逼透了：“是是是。” 钟季芳笑着看他们斗嘴，没由来地觉得很欣慰。 小然其实是个很活泼的孩子，但也倔，有什么心事都不肯说，也不肯外露。、、 死缠烂打他也不恼，但就是不说。 他身边没几个朋友，哪怕看上去很好相处，但真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小云、钟奇，还有那个叫高程的孩子。 除了他们几个，钟季芳还真没见过苏霖然和谁还这么闹过。 这个小逸看上去也挺活泼，说不定小然和他玩还能少一些负面情绪。 毕竟刚才那点不愉快的气氛在林峥逸开口以后就消失了。 钟季芳越看越满意，长得也不丑，脾气又好，还有办法让小然不低沉。 这小孩真不错。 “小逸学什么的？也是文科吗？” 林峥逸答：“我学理的，阿姨。” 钟季芳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苏霖然，而后笑笑：“学理啊，挺好的。” 说着，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心又紧张地问林峥逸：“小逸，我问问你，现在学校还让转科吗？” 林峥逸还没来得及回，苏霖然就掀了下眼皮，轻飘飘地来了句：“妈，您想什么呢。” 钟季芳没理他，只是盯着林峥逸，被盯的那个笑了下，说：“高考报名前都让转的。” 知道高考报名快了，但也还有时间让苏霖然做决定，钟季芳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说：“那行。” 然后她瞥了眼苏霖然，没什么好气，但还是很和蔼：“你说我想什么呢？我当然是在想我儿子的未来。” 苏霖然动了动嘴皮，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他只是低着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道过别以后，苏霖然走到门外，看着还试图往外送他们的钟奇，无奈地笑了声。 “行了，就到这吧，你早点休息。” 钟奇没动，只是看着苏霖然嘴角的笑，忽然叹了口气。 他瞥了一眼林峥逸，完全没有要避着他说小秘密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老苏，你也清楚吧，没多少后悔的时间了。” 苏霖然愣了下。 他当然知道这小子在说什么。 这两年来，钟季芳和钟奇没少操心他的未来。 苏霖然真的很有天赋，那是别人偷不来也学不了的聪明，如果深造，那指定是一代传奇。 先不说以后对外吹牛逼说自己有个天才发小这件事多有面子，就只论苏霖然自己，他自己要是真选了喜欢的路，那也不会活的后悔。 苏霖然没回答他，只是走远几步，在石阶上蹲下。 他仰头注视着被错落的楼房切割出来的不规则夜空，望着某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沉默着顶了下腮。 “有烟没？”他问钟奇。 钟奇没出声，把手递过来，掌心放着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苏霖然摸了根烟叼住，一阵亮黄色火光一闪而过，随后，在他面前缓缓被吐出一口白雾。 白雾洋洋洒洒地往上飘，边飘边散，很快隐匿在夜色里。 苏霖然和钟奇并排蹲在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谁也不说话。 林峥逸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苏霖然。 看上去没有往常的意气风发，反而多了几分颓废和自卑。 看来他果然没想错。 他真的对苏霖然多了些了解。 比如，眼前的苏霖然就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看上去脆弱，可内里似乎又坚强的不行。 大概这就是苏霖然特殊的地方吧。 难怪，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对这个人产生好奇，会不自觉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苏霖然本身就是个很神秘的存在。 层层叠叠的秘密堆叠起来，让他看着迷幻又难以接近。 但其实，他也是个有愁绪的时候会叼着烟头叹气的普通人。 苏霖然抽烟归抽烟，并没想着冷落旁边那个不要脸跟来的人：“抽不抽？……哦，行，那你能不能闻味？不能的话在那边等我，那凉快点。” 林峥逸看他一眼：“能闻。但是……” 苏霖然挑眉：“但是？” 林峥逸：“但是抽烟有害健康，还是要少抽。” 苏霖然：“……再废话我就该抽你了。” 林峥逸笑着去他说的位置等他了。 苏霖然觉得很奇妙，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似乎每次和林峥逸怼完，他那原本憋闷的操蛋心情就会好不少。 难道这人真有什么奇特能力？ 苏霖然越想越觉得邪门，干脆不想了，把烟头往石板上一摁，站起身，脚背轻轻碰了碰蹲在那的钟奇的屁股。 钟奇一个激灵叼着烟站起来：“……干啥！” 苏霖然笑起来，笑了两声后又安静下来。 然后，钟奇听到他在黑夜里很低地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可能就快后悔了。” …… 第14章 第十四章 回去的路上，林峥逸很罕见地没说些废话烦他。 苏霖然也没什么心情和他闲扯，这样安安静静的，刚好。 只不过，等他把林峥逸送到公交站，公交车在面前缓缓停下后，对方忽然很轻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苏霖然，你挺厉害的。” 说实话，苏霖然没怎么听到林峥逸这么正经地喊自己大名。 这段时间听惯了他一口一个“小苏老师”，突然被叫“苏霖然”，还真有点意外。 苏霖然站在那没动，等他的下文。 他没等来林峥逸的下文，因为这人丢下那句话以后，就一脚迈进了跟前打开门的公交车上。 他抬眸，和投完币走到窗边的林峥逸目光在空中相遇。 两个人都没开口，苏霖然无声地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轻轻扯了下嘴角。 他没逼问到底因为什么莫名其妙夸自己一句，目送着林峥逸坐在座位上，又在他挥手告别的时候懒洋洋地抬了下胳膊。 送走林峥逸以后，苏霖然没急着回家，他先去了一趟24小时营业的超市，站在货架前愣了会儿，才对着收银员说拿盒烟。 买完烟，他却没忙着点上一根，只是抽出来叼在嘴里，打火机在手里抛起又接住，如此反复直到他走到家门口。 最后他也没抽这根烟。 大概是因为在钟奇那儿抽的一根解了瘾，又或许是因为林峥逸的那句“抽烟有害健康”。 苏霖然也说不清。 第二天上学时，高程看到苏霖然那深重的黑眼圈再度愣住了。 “哥你……昨晚又干啥去了？通宵？” 苏霖然把作业丢他桌上让他替自己交了，转身趴在课桌上进入了睡眠状态。 庄笙担忧地朝这边看了眼，压低声音询问高程：“苏哥咋了？我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高程十分顺手地掀开苏霖然的数学作业开始抄，边抄边“嗐”了一声：“多正常了，你一晚上没睡好还得上这冤枉课肯定也不爽吧。” 庄笙：“……” 是这个道理。 她扭头去收作业了。 苏霖然这一觉睡得还挺踏实，早自习老师早习惯了他时不时早读补觉的行为，鉴于这人屡教不改但态度异常良好，老师只是在他跟前叹了口气，就纵容他把一整节早自习睡过去了。 官宇记得同桌以前的叮嘱，第一节上课前一分钟轻轻把他喊醒了：“苏哥，老师进来了。” 勉强睡够的苏霖然慢慢抬起头，他起床气在这一刻压制到了极致：“……操，上什么？” 把课本摸出来以后，苏霖然又开始借着前面人的后背遮挡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几天郑咨陌来问的题都开始上难度了，苏霖然不提前演算一遍还真不确定能游刃有余地讲给他。 官宇不知道这些事，他只知道最近同桌草稿纸上的东西越来越深奥高级了。 虽然他看不懂，但他对难题的感觉不会错。 这么恶心的公式，一看就是他一辈子也学不明白的玩意。 …… 算了一整节课，下课以后苏霖然照旧无视高程的召唤，趴下就睡。 官宇安静地在他边上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没一分钟他就听到他那本该睡着的同桌在他旁边很低地叫了自己一声：“小官。” 官宇愣了下，转头看他一眼，确认声音是他发出的以后，不确定地“哎”了声。 苏霖然闭着眼，慢慢把脑袋转过来对着他，闷声闷气地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对自己未来不负责，想一出是一出，明明身边人都在劝他回到正轨，可他油盐不进闭着眼就是混日子。 官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上演的是自我反思的大戏，但作为一向崇拜苏霖然的同桌兼小迷弟，他思考了下，很认真地给出了一个回答：“当然有救。” “苏哥你这么厉害，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厉害。 苏霖然半张开眼，把这两个字在嘴里慢慢嚼了下。 林峥逸也说过一样的话。 昨天晚上睡着之前，他脑子里回响了很多遍这句话。 厉害么，自己。 他不敢承认，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太强大了。 自己没那么牛逼，苏霖然对自己认知很清楚。 他嗤笑一声。 “厉害个屁。” 他说，“说我是废物还差不多。” 他就是个不敢面对真相的胆小鬼而已，配不上那两个字。 官宇固执地摇了下头，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聪明人都喜欢这么谦虚。 “什么话啊，你真的很厉害啊，我还没见过把这些玩意当兴趣爱好培养的人，哥你是第一个。” 官宇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在苏霖然压在胳膊下的那几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草稿纸上。 苏霖然撑起上半身，盯着自己的字迹看了半天。 “……是吗。” 官宇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生怕他不信：“真的啊，苏哥你特牛逼。” 苏霖然被他这用词逗笑了，骂了句“放屁”，在官宇的笑声里重新趴在桌上。 林峥逸昨天晚上也是这意思吗？苏霖然不明白，他不怎么好意思问当事人，毕竟扒着人问你是不是想说我牛逼这事干出来还挺傻逼的。 苏霖然一上午的课间都在补觉，中午跟着高程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学校真是个神奇的地儿。 在家那么优越的环境怎么都睡不着，在学校又吵又乱的，他居然能闭眼就睡。 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个原因。 大概是家里太过冷清了，在里面呆久了他总有心慌意乱的感觉。 学校吵是吵了点，但好歹他会觉得心安。 感觉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满满当当的，没有患得患失的失重感。 进餐厅之前他就有种预感，说不上来会遇见什么，但就是有那种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打完饭，端着盘子和高程找空位坐下以后。 还没坐下他就听到欠儿嗖的一句问候：“小苏老师？这么巧啊，你也来二餐吃？” 苏霖然头都没回就开怼：“不巧，教学楼离二餐近。” 林峥逸笑笑，看到高程傻乎乎地在那看热闹，毫不客气地把他也拽进火药中心点：“高程同学，来这里啊，郑咨陌说想找你一块吃呢。” 郑咨陌：“？”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不等郑咨陌质问林峥逸在胡说八道什么，高程就端着餐盘极其严肃地坐过来了。 郑咨陌那句“放狗屁”就这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故作镇定地往嘴里送了口饭，不屑又轻蔑地哼了一声：“不是说烦我吗，那你还坐过来？” 高程觉得这人真是搞笑：“你筷子拿反了。” 郑咨陌：“……” 林峥逸一点不给面子，在旁边嘲讽了句傻逼。 苏霖然看到高程坐过去，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也坐到了林峥逸对面。 “才分开一天不到，就这么想我啊，还搞偶遇？” 苏霖然存心恶心这人一顿，谁知林峥逸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丝毫恼羞成怒的迹象，反而还一副“哎呀被你看穿了”的害羞表情：“不愧是小苏老师，我这点小想法都藏不住。” 苏霖然：“……” 高程：“……” 郑咨陌：“……” 苏霖然忍了忍，有点忍无可忍。 他以为自己说出来这句话能让林峥逸老实点别往自己脸上凑，谁知道他居然完全不吃那套。 被反将一军的小苏老师心情并不是很美妙。 惹到小苏老师的下场就是，林峥逸后面一顿饭不管说什么，苏霖然都不带理他的。 高程坐过来其实并不是因为别的，看着郑咨陌把筷子正过来以后，忽视他因为尴尬而羞红的脸，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南染苧最近有没有找你？” 虽然自己不怕被报复，但他还是担心别人被南染苧无差别攻击到。 尤其是郑咨陌，拒绝了她好几次，怕是会成为重点报复对象。 但郑咨陌的反应还让高程挺意外的：“没有啊，我这一阵都跟着苏哥补课呢，没怎么注意……” “她怎么了？” 高程看着这人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居然觉得松了口气。 他扯扯嘴角，往嘴里塞了口饭：“没事，就问一下。” 郑咨陌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他下意识警惕起来：“你不会对她还旧情未了，想打听打听她还有没有追我，如果她还在追的话就对我伺机报复吧。” 高程也是被这人的脑回路气笑了：“我报复你大爷，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你是比我帅还是比我帅？我哪点比不上你了？” 郑咨陌：“……别生气啊，我就担心一下，怕你再因为这事不搭理我…” 苏霖然越听越觉得这话题有点跑偏，他抬起头，无视林峥逸求和的热切目光，对着高程极其不可思议地“哈”了一声：“你俩说话能别跟在搞基一样行吗。” 高程：“……我没有。” 他义愤填膺地指着郑咨陌：“明明是这个人脑子有病好吧！” 郑咨陌：“……”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概是那天被彻彻底底恶心了一回，苏霖然后面几天看见林峥逸就躲着走。 不过或许也有别的原因，比如他到现在没琢磨透的那句“你挺厉害的”。 就连讲题这事都被苏霖然从自己家搬到了林峥逸最初介绍给他们的那家有自习室的小店。 老板娘本身就是知识分子出身，看到他们天天来学习高兴的不得了，时不时就给他们送进来点零食解腻。 林峥逸问苏霖然为什么不去他家了。 苏霖然一个冷笑送给他：“当然是防你。” 几乎每次结束讲题，林峥逸都会用写作业的借口留下。 苏霖然一开始觉得烦，后来习惯了也就默认了。 慢慢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人写作业的时候确实老实，但一写完就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偏偏他问的还都是表层问题，触及苏霖然雷点的一个字也不提。 苏霖然实在是没办法了，怕他再问下去自己忍不住缴械投降，干脆把他进自己家门的权利都剥夺了。 当然，这么直接的原因苏霖然也是十分干脆地就告诉林峥逸了。 林峥逸对他这种一点也不肯撒谎骗自己的行为给气笑了。 “行，”他说，“不给进就不进。” 苏霖然发现一个沉重的问题，他这些天似乎太过刻苦了，甚至在给他们两个讲题的空档里，把苏院士上次回来时新拿回来的几份文件也给看完了。 文件复印件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苏霖然做的笔记和疑问的点。 连林峥逸都惊讶地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直呼“这假的吧”。 过度的用脑其实也不是为了搞懂那些文件，苏霖然很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习惯性的想要利用无尽的疲惫来麻痹自己罢了。 他又开始逃了。 这一遭的后果就是—— 苏霖然成功把自己累倒了。 接连两天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后，苏霖然终于在一个周末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拿到结果单子以后，苏霖然看着上面的急性胃炎丝毫没有意外。 其实在他连续几天没好好吃早饭、同时又熬大夜刷题或者打游戏的很多个时刻里，他都预料到会生病了。 至于胃炎，他以前没少吃过药看过医生，每次来医院几乎都是这个原因。 苏霖然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单子揣进兜里，靠着墙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一辆路过的担架车从走廊急急忙忙穿过，上面的病人似乎是出了车祸刚被送到医院，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还在滴血，沿途时不时会有暗红色的血滴落在地。 苏霖然不小心看到那抹红，眉头忽地拧起，眼前几乎是瞬间开始发黑，喉头也隐隐有些想呕吐的难受感。 他捂住嘴，背过身去，双腿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软。 怕影响到别人走路，他贴紧墙根蹲下去，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缓了很久才把那股眩晕劲压下去。 缓过来后，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 这人的声音听上去在很远的地方，可苏霖然抬头就看到了一双被休闲裤包裹住的修长的腿，明明就在耳边，他恍恍惚惚间却觉得自己飘在云里一样。 “……没事，谢谢了。” 他吞了吞口水，把喉咙里的恶心感咽下去，眼都张不完全，只是垂着头回应来自陌生人的好意。 然后他就听见陌生人十分震惊的一句：“……小苏老师？” 苏霖然觉得自己真是晕了，怎么在医院里听见林峥逸那个傻逼的声音了。 他抬起脸的时候林峥逸才发现这人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唇也白的叫人看的心慌。 没敢多废话，他抓住苏霖然的胳膊，把他扶到了走廊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苏霖然迷迷瞪瞪地歇了会儿，对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以后他才有力气抬头说谢谢，对上那双真挚且熟悉的眼睛后，那句“谢谢”就这么被他卡在了喉咙里：“…谢。”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脏话。 他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口，脸色有点难看：“怎么是你？” 说完他又低下头，不太自在地道了声谢：“多谢了。” 林峥逸抄着口袋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谢什么。你晕血？” 苏霖然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 林峥逸皱了下眉：“晕这么厉害？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摔那儿了。” 苏霖然又喝了口水压了压嗓子：“死不了。” 林峥逸：“瞎说什么呢。” 恢复了点力气以后，苏霖然深吸了口气，看着跟个讨债的一样杵在自己跟前的林峥逸，拿塑料瓶轻轻怼了怼他的腿：“你怎么在这？” 林峥逸指了指旁边的某个检查室：“我妈响应社区号召，我陪她来体检。” 说完，他又看了看苏霖然手里的塑料袋，目测里面是几盒药：“你呢？来看病？” 苏霖然往后靠了靠，脑袋抵在椅背上，摸了下手腕上的塑料袋，没什么精神地回了个嗯。 林峥逸眼尖，透过小空隙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默念了一遍后，他看了一眼苏霖然：“你有胃病？” 苏霖然不太耐烦地把药往身后挡了下：“你问这么多？” 林峥逸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是不是说过我对你很好奇。” 苏霖然：“……” 苏霖然又在椅子上歇了会儿，林峥逸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玩了会儿手机，很快，旁边科室里就出来一个衣着成熟大气的女人。 仔细看，眉眼间和林峥逸有几分相似。 果不其然，女人才出来，林峥逸喊着妈就迎了上去：“检查完了？有哪里不舒服没？” 林静书看着儿子问的比医生检查的还详细，一派成熟人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结果还没出，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峥逸笑：“那就好。” “对了妈，”林峥逸看着苏霖然的方向，道：“我一会儿送我同学回家，他有点不舒服，您先自己回去吧。” 林静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把目光聚焦在了那边长椅上的少年身上。 干净又纯粹的大男孩，模样也是清秀的很。 林静书对这小孩有了点兴趣，但看到对方脸色苍白似乎不是很有心情聊天，她只好暂时放弃了和年轻人认识的想法，点了点头，只嘱咐了句“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同学”。 苏霖然在林峥逸妈妈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很礼貌地笑了一下。 他妈妈也回了个很温柔的笑。 “你怎么不和你妈一起走？” 目送着林妈妈走远，苏霖然奇怪地撇了林峥逸一眼。 然后就听到这人很认真地说：“我跟她说了，先把你送回去。” 苏霖然：“？” 他梗着脖子：“不需要，你回你家去，我还不至于让人送。” 林峥逸很坚持：“你脸色很差，我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苏霖然皱眉：“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就晕个血而已，多大点事。” 林峥逸依旧坚持：“不行。” 苏霖然：“……” 大概互相瞪了十几秒吧，最后还是苏霖然率先认输，低着头很轻地骂了句“操”。 林峥逸温和地笑了笑，神色自若，仿佛早就认定了苏霖然会低头。 明明被人多管闲事很烦。 但苏霖然却意外地发现…… 他好像没那么讨厌林峥逸的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