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降雨》
1. 第 1 章
清晨的桃溪镇一中,白雾缭绕,湿气绕绕着老旧的教学楼。
江雨濛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手指轻轻拢了拢颈间的针织围巾,线头粗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
高一高二这个时间还没收假,校园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直到踏入高三教学区的门槛,喧嚣声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灌进耳膜,背书声,桌椅碰撞声混杂成一片,纷乱搅动着清晨的宁静。
“嗷嗷嗷最后这个三分投的,帅得我飞孩子!”
“口水收收,哎呀别挤我,我看不到了!”
“你不会自己挪过去吗?!”
......
三班教室里,那台全校唯一的“多媒体”设备前,此刻正被一群眼冒桃心的女生围得水泄不通。
江雨濛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肌肤瓷白,一双杏眼低垂,专注地解着手中的数学题。
今天是九月一日,是她留在这个闭塞小镇的最后一天,但既然还没离开,无论明天如何,江雨濛既定的计划不会打乱,她不紧不慢的做着习题。
“江江,你来啦!”讲台上的同桌钱多多眼睛一亮,飞奔而下。
这一声呼唤,让原本围在多媒体前的女生们齐刷刷转过头,一窝蜂涌到江雨濛桌前。
“雨濛你终于来了!就等你呢!”
“快快快发表一下感言!马上就要离开桃溪,去申城见大世面了,什么心情?”
江雨濛从题海中抬起头,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轻柔,思考了一番:“很紧张,期待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呢。”
“换我我也紧张!不过听说豪门内部挺复杂的...但是有这么帅的室友,龙潭虎穴也值得闯啊!”一个女生捧着脸感叹。
“那可是申城迟家!迟建泯总裁是出了名的慈善家,就一个独子,将来整个迟氏集团都是他的。”
申城,迟家。
这个名字对在座的学生既熟悉又陌生,更像是云端之巅的传说。
迟氏集团早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商业版图迅猛扩张,华区执行总裁迟建泯,几度成为商界年度传奇人物。
迟建泯本人早年白手起家,在业界内外广为人知的和善近人,出身寒门却从来谦卑,集团发展至今,成立有专门的基金会,用于资助全国边远山区学校。
在这些特困学校里,品学兼优、无父无母的江雨濛,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受助人。
从初中开始,江雨濛耳畔一直萦绕着来自社会校方各界的声音:“既然这么幸运被慈善选中,就必须得比别人付出百倍努力,不要辜负资助方的期望。”“不能出差池,不能给我们推举的人丢脸”“你要好好努力,将来报答资助的人……”等等诸如此类的警示告诫。
而江雨濛也确实交出了令人安心的答卷。
看似一直被动被推着前进,实际是,即便没有外界的期许,江雨濛也会拼命向上攀登,不为任何事物停留,唯一的执念,就是有朝一日彻底逃离这座深山,挣脱泥泞的沼泽。
或许是执念太深,命运真的提早给了她一个契机。
开学前一周,校方通知:资助人将在受助者中挑选一名学生,接入申城,感受优渥的教育条件与资源,与亲生儿子上同一所学校。
消息轰动各界,那段时间,江雨濛填了无数表格,拿到了离开大山的单程票。
“江江?”钱多多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雨濛回过神,杏眼无辜地眨了眨,流转着清澈澄明的光:“我是在想,迟总的儿子从没公开露过面,你怎么知道他帅不帅?万一长得让人失望呢?”
那位迟家大少爷,比起频频亮相媒体的父亲,称得上一声神秘。
“那必然不可能的!”
钱多多得意一笑,拉住她的手腕:“必须帅的好吗?今天就让你提前认识一下,和你未来同住一个屋檐的人长啥样。”
江雨濛被拉到讲台前,老旧的投影屏将高清视频卡成马赛克,题目还没做完,江雨濛没什么兴趣,这类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是好是坏,跟她更是半点关系没有,但她从不当众拂人面子,耐着性子点开播放键。
“快投球!”
“明德加油!!明德必胜!!”
“进了进了好球……!”
视频里是一场高中篮球联赛,现场呐喊声震天,但拍摄者的焦点显然不在比赛上,镜头晃动片刻,最终定格在观众席的一个身影上。
投影屏滋滋闪动,在众人以为它要罢工时,又奇迹般恢复了清晰。
在这一瞬间,江雨濛看清了屏幕上的少年。
男生穿着白色球衣,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戴着一个纯黑色运动护腕,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少年坐在阶梯上,把玩着一个银色打火机,磨砂轮开合的金属冷光,映照出桀骜冷硬的侧脸轮廓。
远处一群人推搡走来,中间的女生一袭红裙,长相妖艳美丽,领口大胆地敞开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风情万种地朝他递过一瓶水。
“迟哥,走了!”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男人懒漫起身,插兜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过来,微微俯身,从女生手边接过了水瓶,放在手中掂了掂。
他把外套搭在肩上,另一手的指尖轻撩起女生垂落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动作间似乎不经意捏了捏那白嫩的耳垂,姿态轻佻却亲昵。
“哇哦!”现场起哄声顿时震耳欲聋。
那名女生娇羞的靠进他怀里,男人没推开,唇角微勾,眉峰一挑,眼尾狭长,笑得痞气又混不吝。
就在这时,嘟”一声,多媒体运行良久彻底罢工,视频戛然而止。
画面最终定格在少年眼尾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上。
江雨濛怔怔地看着屏幕,没有言语。
“他叫迟霁。”钱多多的声音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帅啊。”
“帅是帅,但看着身边就从不缺人。”
“还真猜对了,据说这位迟少爷可是个情场高手,女朋友一周一换,从不重样,而且都是那种美艳外放的大美女类型。”
“喏,就像刚刚那位烈焰红唇的新女友。”
“有这种资本,游戏人间也正常。看他刚才那个笑,又混蛋又迷人,简直让人犯罪。”
“甚至有传言,这次迟董事长给这个名额,就是为了管管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呢……”
正当众人展开新一轮讨论时,班主任皱眉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高考能考满分了吗就在这玩?!”
所有人顿时鸟兽作散。
班主任扫视着全班,看向江雨濛时,脸色瞬间和蔼下来:“雨濛,跟我出来一下。”
走廊上,江雨濛在转学手续上签下名字。
“到了新学校可能会不适应,但迟总是个好资助人,有了新家庭,对你来说是好事。”班主任拿着表格语重心长。
“我明白,老师,迟总是公认的和善近人。”江雨濛轻声应道,语气温顺。
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时,一群女生趁老师走了早就没读书,围在一堆,兴致勃勃地占卜着那位迟大少爷的感情运势,抽出牌后,却不约而同陷入疑惑。
临走前,江雨濛在挥手告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摊开的牌面。
宝剑三,宝剑十,女祭司逆位。
——万箭穿心。
·
两天后,江雨濛抵达申城。
中心商圈大厦林立,华灯初上,勾勒出与过去十七年生活截然不同的繁华轮廓。
“江小姐,您到了,请跟我来。”
滨海别墅门口,保姆早已等候多时。对方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自然地接过行李。
客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灯垂落而下,晃得人眼花缭乱。
江雨濛低头换鞋,保姆已放好行李返回,领着她走向二楼房间。
“这是您的房间,请您先休息。迟总工作繁忙,可能要晚上才回来。”保姆微笑着带上门离开。
房间隔音极好,听不到外界任何动静。
时钟一分一秒走过,直到墙上的整点钟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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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江雨濛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上楼时,走廊对面的书房透出光亮,里面显然有人。
保姆为何要说谎?
半小时后,江雨濛得到了答案。
冷檀木书桌前,室内气温很低,江雨濛站立于中间,垂着头,安静地听着前方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咚——”
整点报时的钟声再一次沉闷响起。
媒体前和善近人的迟建泯摘下眼镜,抬眸,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雨、濛?”他缓慢地念出这个名字。
少女乖顺点头,将提前煮好的茶端上前。
茶杯被搁置一旁,迟建吝于投去一瞥,眼神淡漠凉薄,与镜头前温文豁达的形象判若两人。
“长得和你母亲,有八分像。”他语气平淡,“是我疏忽了,这么久没认出故人之女。不过这不重要,你只需听好我接下来的话。”
他按下呼叫键,保姆应声而入,将一沓材料无声放于桌上。
迟建泯随手翻看:“以往资助贫困学生的事,从不经我手。这次再见,或许也是和你母亲江锦缘分未尽。”
江锦——江雨濛的母亲。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江雨濛瞬间明白了自己被选中的真正缘由。
“迟总需要我做什么?”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温软。
男人抬眸,第一次正眼看她,似乎意外于她的敏锐,他揉了揉眉心:“很简单。你只需配合好受助人的身份,看管我好那个不听话的儿子。一年内,粉碎他不切实际的音乐梦,让他回归迟家继承人该走的正道。”
江雨濛没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问:“一年之后呢?”
“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会照顾你。但正因为和你母亲的过往,我不能让你久留。时间到了,自然有合适的理由让你离开。”
“理由是什么?连申城第一慈善家迟建泯都扶不起的受助人?”
江雨濛直视他的眼睛,改了口,微笑道:“迟总都管不了的儿子,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那就是你的事了。同龄人总会有共同话题。”迟建泯身体微微后靠,拉开距离,“我只是通知你,你没有谈条件的余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回到那个穷乡僻壤。但回去后,是否还有这样的鲤跃龙门的机会,就不一定了。”
“鲤跃龙门”四个字,被刻意加重,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
迟建泯看了眼腕表:“想好了就签字。我还有会要开,现在,带上你的东西离开。”
保姆适时推门而入,恭敬却不容拒绝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雨濛回到那个精致冰冷的房间,没有开灯。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看向手中那沓资料。
迟建泯刚刚有一点说错了。
他薄情功利的背影,她早在五岁那年就见过。
知道这个她母亲不惜抛弃江家小姐身份、私奔追随的男人,如何借助母亲的积蓄白手起家,又是如何在成功后,无情弃如敝履,转而与他人联姻。
江雨濛不会蠢到为母亲报复旧情人,尤其还是个从未爱过她的女人。
但迟建泯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断绝了所有回桃溪镇的后路。
难道只能接受提议,坐以待毙等到一年后这一条路。
江雨濛低头,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协议条款。
文件末尾签着三个名字:迟建泯,江雨濛,迟霁。
迟霁。
视频里笑得混不吝的少年。
迟霁。
……
名誉满门的慈善家,若是发现委以重任的儿子和万众瞩目的“受助人”爆出不可言说的丑闻,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做出摒弃决定吗?
冷茶寒凉刺骨,江雨濛像是感觉不到,一口口喝完。
目光停留在那个名字上,视频里的身影与幼时一般无二的记忆重合交叠。
昏暗光线中,江雨濛抬起手腕,笔尖悬在纸页上方。
手顿了顿,签下一个名字。
2. 第 2 章
第二天早晨,江雨濛把签好的资料交给助理。
助理像早有预料,一丝不苟地按照迟建泯的要求检查协议,确认无误才恭敬开口:“江小姐,以后您就是迟家人,晚上迟总会举办一场认亲仪式,正式在媒体前公示您的新身份。”
“麻烦迟总了。”江雨濛颔首点头。
回到房间,江雨濛把背包里的东西从箱子里一件件拿出来。
她的行李本就不多,那日见到迟家人后,对方以“迟家什么都有”为由,把她精挑细选的两大箱行李尽数丢弃,只留下这个背包。
在迟家人眼中,江雨濛那些好不容易挑出来的重要行李,大抵与垃圾无异,只不过她在当时还没意识到。
没待多久,保姆很快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打扮时髦的造型师,两人走向衣帽间,开始搭配今晚的礼服。
江雨濛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像个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倒腾了两个小时,有人进门告知车到了,请她下楼离开。
别墅门口,园丁和保姆立于两侧等候,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宾利,后面整齐排列着一列安全车队。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江雨濛弯腰坐进车内,意外发现迟建泯也在。
男人翘腿倚靠在真皮座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皮鞋珵亮,腕表折射出冷冽银光。
车内空调温度很低,没有任何声音,独属上位者的压迫充斥在逼仄的后座空间。
迟建泯正翻阅一沓文件,听到动静并未抬眼。江雨濛侧目看他,出于礼貌轻声问候:“迟……”
“江小姐,迟总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希望您以后能记住这点。”几乎是刚刚开口,坐下前方的司机就打断了她,同出一辙的平静无波。
江雨濛没再出声。
车子在道路上平稳驶着,整个行途寂静无声,不知不觉抵达宴会外场。
迟建泯合上文件,终于转过头看她,淡声道:“记住,踏出这扇门,在这一年里你就是迟家,我迟建泯寄予厚望的受助人。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
窗外挤满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会场围堵的水泄不通,镁光灯明明灭灭闪烁变幻。
江雨濛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嘴角牵起,露出一个没有任何破绽的笑容:“我明白的,谢谢迟叔。”
前方司机闻言,极轻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场宴会确实如同协议所写,云集了政商名流,来者西装革履,衣着不凡。在外界眼中,迟建泯给足了这个受助人面子,亲自带着江雨濛在宴会场上认识人,高调向众人宣告她的到来。
江雨濛始终保持着腼腆得体的微笑,完美演绎出一个受宠若惊的孤女形象,既有对恩人的感激,又不失众人期待中来自偏远山区的胆怯局促。
服务生穿梭换酒时,助理走到迟建泯身边,低声道:“迟总,一直联系不上少爷。”
迟建泯脸上笑容不变:“不用找了,这狼崽子今晚不会来了,让底下的人下去该干嘛干嘛。”
“是。”
江雨濛借口去了趟洗手间,走至门口,传来补妆宾客的窃窃私语。
“迟总今晚这排场真够不小的,这穷乡僻野来的乡巴佬真是祖上八辈子烧高香,这便宜换别人哪是这么容易捡到的。”
“不是孤儿吗,怕是连祖坟都没有,更没什么人烧高香,来这种场面还不丢脸的,能有那么简单?”
“再能耐又怎样,说到底也不过是寄住的,别忘了还有一个真正的少爷在上面,就算那位再怎么顽混,迟家的所有家产只可能是他一个人的。”
有人从外面进来,议论声戛然而止。
脚步声远去,江雨濛推门走出来,打开水龙头,神色平静。
-
申城,漓月港俱乐部。
一间私人包厢里,重金属游戏音效振聋发聩。
“我靠我靠,霁哥你今晚吃了火药啊,这么狠!”
“别别别——欸,又死了。”
伴随着机械的女声,游戏界面出现游戏音效“victory”,少年兴致索然地游戏手柄一扔,在桌上拿过一瓶冰镇啤酒,“噗呲”一声单手扣开易拉罐,冰冷气泡瞬间喷溅而出。
男人仰头灌酒,下颌线锋利流畅,喉结突出,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旁边坐着的一名娇俏女生,美甲浓艳显目,半边身子软软倚靠着,抽出几张纸巾,贴心替他擦拭嘴角溢出的酒液。
纸巾碰上少年冷白的皮肤,她停下动作,改成用娇嫩的指腹,若有似无一碰,抵到唇边暧昧亲了一下。
包厢没开没开顶灯,五彩氛围灯斑驳迷离,少年的侧脸隐在暗色里,瞳孔浓黑似潭,眼神晦暗不清,膝盖半屈,大咧咧敞着腿,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野性。
眼皮窄双,下颌瘦削,他闲挑了一下眉,整个人看上去又凶又邪,眼角一颗泪痣,不笑时平添几分邪狷张狂。
旁边秦一汶开了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凑过来:“迟哥,再开一局?”
迟霁迟霁把玩着遥控器,懒洋洋切换着投影画面:“不来,虐菜没意思。”
“再给我一个机会!刚刚那是没发挥好,我真实水平不这样!”
蒋雨欣看了眼迟霁的神色,找准时机插话:“得了吧,就你那水平连我都打不过。”
“你在说什么屁话?”
“怎么不是?就你还带妹,呵,简直笑死人了。”
“我操你大爷的蒋雨欣!”
“嘿呦,破防啦?”
“你!……”
“滚。”
迟霁拧眉,淡淡吐出几个字:“要吵给老子滚出去吵。”
整个包厢瞬间鸦雀无声,气氛凝结。
众人都知道迟霁脾气冷淡,向来不好说话,发起火来更是没人敢靠近,在座几人都见识过他抡起瓶子能砸死人的狠劲,齐齐消音,讪讪坐好,都不敢再吱声。
只有迟霁丝毫没被影响,手臂懒散搭着沙发靠背,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筋凸起。
有人干笑了一下,打着圆场活跃气氛,从手机里调出一个直播,讨好开口:“迟哥,这是不是你室友啊,以后她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在明德一中上学了?”
秦一汶很快就忘了刚刚那茬,又没心没肺地看过来:“差点忘了有这事,怎么样长的漂不漂亮?话说迟哥你昨晚和现在一直在这没事吗?”
“妹妹?”
蒋雨欣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镜头里的女生一袭月白晚礼裙,一双眼睛格外醒灵,像林间小鹿,清凌凌朝镜头看过来。
白皙面颊有一颗小痣,弯起眼睛来,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激起保护欲的长相,简直纯得人心痒。
导播结束,包厢有片刻寂静。
不知是谁喃喃道:“乡巴佬居然是这么纯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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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雨欣一把按灭手机,拢了拢波浪卷:“那还不是土?先不说这个人如何,单是从外貌上,就不符合迟哥的眼缘。”
这句话说的不假,认识迟霁的人都知道,迟少爷花心名声在外,身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对女朋友的类型却格外的“专一”,从来只谈美艳撩人玩得起的,那种扭捏害羞的娇娇女从来不是他的菜,也没从见他正眼给过什么好脸色。
“这他妈是认housemete妹妹,又不是找女人,能一样吗?!”秦一汶怼道。
这一声瞬间点醒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迟霁一定会厌恶这个闯入者,却忘了这个乡巴佬的身份可是前所未有的特殊。
女朋友是不喜欢乖顺柔弱的,可若是换成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后朝夕相处的室友妹妹呢?
一时间,包厢陷入微妙沉默,蒋欣雨在手心捏了把汗,后悔刚刚说错了话。
迟霁仰头喝完啤酒,单手捏扁易拉罐,起身笑了一下,语气很淡:“老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妹妹。”
他随意套上外套,运动外套宽松,衬得身形高大挺拔。
“今晚算我账上,你们尽兴。”
见他是真不在意,众人暗自缓了口气,扯着嗓子问道:“迟哥这就走了,不再玩会?”
迟霁没回头,手里转着串钥匙,抬手懒散挥了挥。
-
江雨濛宴会结束回到家时,天边早已幕色四合。
阿姨尽职尽责地替她铺好床,在浴缸里放好洗澡水,繁重的礼服脱下,换成柔软的棉麻睡衣。
浴室里水汽氤氲,镜子里的人影朦胧不清,江雨濛擦掉水痕,揉了揉眼睛。
水渍在眼角洇出一片红,看起来像是哭过。
客厅里很安静,墙上时钟无声走动,真皮沙发上只坐着她一个人。
直到门“咔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
江雨濛放下书起身,走至玄关。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起雨,雨点打在落地窗上,变成水柱,不断滑落下去。
窗外雨声潺潺,少年身穿全黑的运动套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身后背着一把吉他,碎发被浸湿,有雨水不断滴落,整个人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冷硬。
少年看到她时,不易察觉的一怔。
江雨濛率先反应过来,很识相地蹲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到他面前。
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温顺的叫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客厅里没有任何回声。
不知僵持了多久,少年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哥?”他玩味的重复道。
江雨濛抬眸看他。
男人走上前,一步步逼近,目光锐利如鹰隼,像是某种锁定猎物的凶狠动物,黑眸深不可测。
江雨濛被迫后退,一直到被抵到角落,避无可避。
冷冽的气息一下逼近,迟霁贴近她的耳畔,江雨濛下意识闭上眼睛,一只手抵上他的胸膛,隔开两人的距离。
迟霁盯着她轻颤的睫毛,唇角扯出一抹冷嘲。
打火机“咔哒”一声,他倏然直起身,火光映照冷俊的侧脸线条,眼神倨傲冰冷,指尖火星明灭。
男人勾唇,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吐了口烟圈,恶劣的掠过她苍白的脸,低沉嗤笑:
“滚远点,老子可不缺哪门子的妹妹。”
3. 第 3 章
迟建泯手里端着一个咖啡杯走到客厅中央,就看到江雨濛瑟缩在角落,手指攥紧柜子边沿,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
站在身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脚边放着吉他,叼着烟,指尖火光黯淡,轻狂颓废的面部线条笼在阴影里。
“两秒内,把烟掐了。”
迟建泯不用想也能猜出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拧起眉心训斥:“你见你老子就这个态度?不成器的混账,两个晚上没回来,我还当你早忘了还有这个家!”
少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像蛇信子猝不及防窜出来,漆黑深瞳透出桀骜的挑衅,闻言,抬了抬手往客厅走:“行啊,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站住!”
迟建泯今晚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对男人恶劣的态度暂时没多管,重重放下杯子,示意江雨濛过来,沉声道:“这个是雨濛,从今天往后的这段时间,我们都一起生活,算是一家人,你比她一岁,是当哥哥的人,在学校要多照顾她。”
“照顾?”迟霁挑了挑眉,眼神戏谑。
“她人生地不熟,你作为哥哥有这个职责。”迟建泯顿了顿,声音低下来,“雨濛成绩优异,进我们家是好事,哪像你这个废物,说出去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行啊,那她来得正好,我在这打扰你们相见情深了。”
“你!……”迟建泯青筋暴起。
江雨濛站在一旁,看着室内的剑张弩拔,眸色很淡,见到迟建泯抚住胸口,适时端起茶,递过去,温顺开口:“叔叔,哥只是基础差了点,用心学肯定能进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他的,就是……不知道哥同不同意?”
最后一句话,少女拍着迟建泯的背给他顺气,眼睛看着迟霁,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担心被拒绝的胆怯。
“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同不同意?”
“少跟那些狐朋狗友混,从今往后我会让雨濛管着你。”
迟建泯瞥了眼少年脚边的吉他,意有所指:“还有,收起你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
九月七日,正值周一。
明德一中和桃溪镇的中学一样,已经开学一周,第一周安排完开学的相关事宜,这周开始正式进入新学期的学习。
迟建泯一早便离开飞去隔壁市考察项目,据保姆说他平日工作忙,常年基本在外出差,即便在申城,一般也会留宿在市中心离集团就近的那套公寓,很少回这里。
江雨濛醒来的时候还很早,窗帘缝隙漏出一道光影落在床上。
隔壁就是迟霁的房间,尽管知道这座房子隔音效果好,但江雨濛仍放轻动作,安静的平躺在床,盯着吊灯默背单词,一直等到设置的闹钟正常响起来。
洗漱完下楼,餐桌边只有两个佣人围在旁布置餐具。
“小姐醒了,可以用早餐了。”
江雨濛看了看四周,拉开椅子,问:“我哥呢?”
“迟少爷提前走了。”
江雨濛点了点头。
四周一片安静,偌大的餐桌前只坐着她一个人,白色的桌布整洁干净,早餐各种点心小吃种类丰盛,精致的摆放在瓷具中,江雨濛拿起一块三明治,动作不紧不慢。
期间,保姆拿着吸尘器,自以为隐蔽的低头撇过头观察,江雨濛像是未察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起身微微一笑:“阿姨,把我哥的那份打包起来吧,他可能什么都没吃。”
……
来到教室,理科班的早读已经开始了。
明德一中重理偏文,江雨濛选的恰好是理科,迟建泯给她安排的班级是高三(3)班,这个班的成绩无法和前两个重点班相比,但在一众普通班中又属于矮子里拔高个。
距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背单词的声音七零八落,班主任英语老师正拍桌子怒骂:“这是在搞什么?声音,声音放出来!大早上的就没精神,要不出去跑两圈?!啊?!”
训斥音落下,读书声明显更大了点,走廊里,踩点的学生慌忙从后门溜进教室。
江雨濛走到教室门口站定,轻轻敲门。
霎时间,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到门口。
方利仙早就收到班级有转学生的消息,高三班级管理体系早已完备,谁也不愿意空降一个外来人员引起骚动,但当她看到江雨濛每科趋近于满分的成绩后,几乎一瞬间改变了想法。有了这匹黑马,三班日后说不定能挤进前几,年级排名就此翻盘。
“好了。” 方利仙拍手拉回注意,“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以后她也是我们三班中的一员,大家掌声欢迎。”
江雨濛手握着双肩包带子,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得整整齐齐,脚上白帆布鞋一尘不染。踏上讲台,温声打招呼:“大家好,很荣幸来到3班。。”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爆鸣般的掌声,后排捣乱的男生吹了声口哨。
“我靠!校花可以换人了,嘿嘿荣幸荣幸。”
“大家都知道你,你不是迟哥新来的妹妹,哦不对,室友嘛。”
“校花,你叫什么名啊?”
江雨濛温和一笑,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三秋将尽雨濛濛,我叫江雨濛——”
“报告。”
迟霁珊珊来迟,走到门口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蹙了一下眉,掀起眼皮看向安静站在讲台上的人。
教室里兴奋难抑的谈论声中断,齐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日光划破铅灰色的云层,投射出一道光束,斜斜打在少年的身上。
他拖着懒懒的调子,双手抱臂,半倚靠在门上。
黑T短袖,灰色运动裤,简单利落,额角破了一道口子,冷白的皮肤血迹未干,下巴半仰,懒洋洋站着,透露出一股邪漫不羁的随性。
迟到早退在三班算是稀奇事,众人对这位大少爷的缺席早已习以为常,眼下他的出现反而比翘课更令人诧异。
方利仙上下打量了一番迟霁,对这个带坏班级风气但又无计可施的差生没什么好脸色,皱起眉道:“成天没个学生样,看看自己哪里像个学生,校服外套呢?!”
“不知道。”少年语调懒散,“可能当成废品卖了。”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哄笑出声,看到方利仙的脸色,又忙低头闭上嘴。
“今天下去给我写3000字检讨,找不到的那天就在门外站着听!”
“迟哥,你校服在抽屉呢。”有人低声道。
“叮铃铃——”
第一节课正式铃响,这节课不是英语,方丽仙不好在继续占用时间,抱上作业示意少年跟她去办公室。
江雨濛按照安排,走到倒数第二桌的空位坐下,同桌是一位长相可爱的女生,留着齐刘海,看到她,连忙把自己占了大半座位的书挪过去。
“我叫杨舒寂,以后就是同桌啦!”
江雨濛微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块出门前随手抓的巧克力递给她:“请你的。”
“谢谢!”
杨舒寂惊喜接过,“我最喜欢吃这种巧克力,就是好贵,不太买得起。”
“家里有很多,我不爱吃甜的,你要喜欢,以后都给你带来。”江雨濛收拾书本,随口应道。
签的协议已经生效,这些优渥条件既然是甲方迟建泯该给的,江雨濛自然也不会忸怩矫情,坦然地一并收下。
“江江……迟霁真是你哥呀?”杨舒寂忍不住凑过来问。
迟家新寄住了一个受助人的新闻,登上各大头条,在明德一中早已人尽皆知。
“嗯。”
杨舒寂越看江雨濛越觉得新同桌和善近人,凑过去小声道:“迟大少爷脾气可差了,抽烟旷课打架什么都有份,他那个新女朋友也不是善茬,你和他们相处可要小心啊。”
“这样吗?”
江雨濛停下笔,微笑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小舒。”
台上的语文老师打开了文言文讲义,两人没再说下去。
整个上午,迟霁都没有再来过教室。和桃溪镇一张卷子讲一星期的拖沓不同,明德一中上课的进度很快,很多知识默认不讲,江雨濛没有片刻分神,专注梳理重难点适应新环境。
“这节课就上这里,回家记得完成……”
伴随下课铃声,数学课结束,还剩最后一节课后服务。
周围混乱打闹一片,江雨濛没出去玩,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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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学的一道三角函数。
正算到第二大题时,“刺啦”一声,身后的凳子冷不防被人粗暴拉开,摩擦声尖锐刺耳。
教室内瞬间鸦雀无声,江雨濛转过头去。
迟霁把包扔在座位上,倨傲站在一旁,旁边低头睡觉的男生听到声音,腾一下起身,拿过一旁的抽纸,发现里面空了,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伸手用校服衣袖擦干净桌面。
“谢了。”
迟霁拍了拍男生涨红的脸,长腿一勾,拖过椅子坐下,掏出手机。
斜上桌的秦一汶回过头:“迟哥,晚上去不去Idk?去呗,昨晚玩的一点不尽兴。”
“再说吧。”迟霁眼皮都没抬,手指灵活地游动在屏幕上。
秦一汶看了眼坐在邻桌的江雨濛,正想说什么,见到迟霁神色冷淡,又悻悻住了嘴。
放学铃一响,教室如开水闸阀,人群一瞬欢呼奔涌出去。
江雨濛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背上书包独自走到校门口,环视一圈,仍然没看到司机。
她拿出手机,看了地图后,做好打车的准备。
“嘟嘟——”
刚走出没两步,一辆车停在她面前按了声喇叭。
司机下车,绕过来开门,示意她上车。
正值放学与下班的高峰期,黑色宾利在一众穿着校服骑自行车的学生中格外扎眼,江雨濛在人群探究的眼光中平静上车。
铅灰色云层密不透风,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外界的嘈杂声与车内静谧温暖的空间无关,迟霁坐在后座,满脸困倦不耐,睁开眼,瞥见身旁的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会在这?”
司机在前面恭敬回答:“少爷,这是先生嘱托的,我们也只能按要求办事。”
迟霁没吭声。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男人眉头蹙起,鼻梁高挺,看上去压迫感极甚。
外界传言的不错,迟霁最烦这类温顺柔弱,说话声大点仿佛能当场哭出来的乖乖女,偏偏这位江小姐是这种温和近人的长相,不亚于直接往枪口上撞,哪怕不做什么也让人觉得碍眼。
但对方似乎浑然不觉,拉开了腿上的书包,拿出一个三明治递过去:“哥,回家的路还有段距离,你饿不饿?”
迟霁掀起眼皮,斜睨过去,少女的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腕纤细白皙,仿佛用力一握就能折断。
手指细的不像话,无名指端那里,藏着颗隐蔽的淡红色小痣。
迟霁还没动,小姑娘反而先收回了手。
江雨濛将三明治放回书包,眼中换上了担忧:“哥,你额头上的伤口有血渗出来,不处理会感染的。”
迟霁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语气轻蔑:“哦?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买纱布和碘酒,用创可贴盖住伤口。”江雨濛认真回答。
迟霁扬了扬眉,好整以暇,看着她没动。
“叔叔停一下车,我去一趟药店。”江雨濛向前开口道。
“药店附近有一家已经路过了,掉头可能会堵很久。”司机提醒。
“没事,你们在停车位等我,我走过去一趟很快的。”
车子缓缓停下,江雨濛伸手要开车门,碰到车门的瞬间,动作幅度极小的停下,轻握了书包带子,把包留在了座位上。
下车后,江雨濛很快往后跑,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砸下来,路上行人匆匆,雨刮器有规律地打着节拍。
很快,雨越来越大,将整座城市困在雨幕中。
“少爷……”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欲言又止:“这……江小姐可能没带伞。”
“所以呢?”
“要不要下去……”
“刘叔,你每天的任务是什么?”
“自然是接少爷回家。”
“那不就成了?我人在这,还有什么要等吗?”男人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司机沉默了一瞬,低声答:“没有了,我这就开车。”
“嗯。”
迟霁没回头看一眼,闭眼瞬间,冷嗤了一声:“不是自己主动去的,不如看看她的诚意如何?”
4. 第 4 章
江雨濛回到迟家,浑身湿透,单薄的校服外套黏在身上,黑发贴着额头,不断有水珠滑落。
一进客厅,暖气包围离开涌上来。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啤酒、冰镇饮料、薯片随意散落在桌上。
桌角下方,她的书包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少年两条长腿交叠,漫不经心操纵着手里的游戏手柄,队友开麦的声音激昂,盖过窗外让人狼狈的糟糕雨声:
“秦一汶你他妈来搞笑的吗??塔都被偷了还搁那梦游呢!”
“完了完了野王快来——”
“——quadrakill!”
“吼吼吼感谢迟哥救命之恩!这波稳了!”
“吵。”
保姆见到她,立即走过来,带她到靠近厨房的角落,低声道:“少爷在您之前回来了,他吩咐不准任何人走近打扰。”
江雨濛看了看手中的医药袋。
保姆见状,欲言又止:“刚刚我已经给少爷送过医药箱了,所以……”
“创可贴是我自己用的,我还有很多作业,不去打扰我哥的。”
江雨很识相的转身离开。
保姆松了口气。
“阿姨这个药膏给你。”
“啊?”
江雨濛折返过来,淡笑了一下:“早上看到你手烫到了。”
保姆受宠若惊接下,看着少女温和莹润的眉眼,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夸赞:“小姐以前一定是在爱里长大的,有心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江雨濛心不在焉点了下头,没去看沙发上的高大背影,朝楼梯相反的方向走上去。
关上门,江雨濛坐在书桌前,静视着眼前的创可贴盒,保姆的话萦绕在耳畔。
大多数人说起小时候,多半以爱、珍贵,幸福这类的词诠释注解,但凡事总会有人是例外。
江雨濛就是这样的例外。
江雨的母亲江锦,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在画画上极有造诣,一次莫奈的睡莲展中偶然结识了迟建泯,两人一见如故,当时的迟建泯只是一个刚刚创业起步的毛头小子,而陷入爱河的江锦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断绝亲缘关系,投入轰轰烈烈的私奔爱情。
江锦最终赌对了他的事业,唯独赌错了真心,迟建泯在她的资金助力下事业蒸蒸日上,成为震撼业界的企业家。
事业有成后,迟建泯开始看不上这个失去江家身份的江小姐,转头和别的房地产千金一位联姻,一直蒙在鼓里的江锦从初恋变为插足感情的第三者,在对方结婚那天,她赌气离开,下嫁给了一位爱慕她的木匠,只可惜结婚没多久,木匠染上赌博,早已背离初心的两人争执不断,又一次离婚无果后江锦抑郁服药,在被人救下的那瞬告知有了身孕。
可能是血脉温情的联接,让江锦最后选择生下江雨濛,不过这一点温情,早在往后更激烈的争吵中消磨殆尽。
到最后,江雨濛的存在甚至成为她失败人生的证明。
江锦所有抑郁的悲愤尽数发泄在江雨濛身上,不允许江雨濛喊母亲,不准发出声音惹她更厌烦,甚至要求江雨濛在承受自己精神恍惚的殴打后,按时给她去药铺抓药。
那天是江雨濛例行取药的日子。
从前段时间开始,这个药铺里开始传出一种动听的音乐声。
五岁的江雨濛不知道那是什么乐器,却还是不自觉的被它吸引,她听到有人说里面住着一位大城市来的小少爷,是被家里人送来这养病的。
她那会刚拿了药,想趁天黑前再偷听一会,奈何个子太矮,只能搬来一个木墩。
年幼的江雨濛想站的更高,好让那神仙似的音乐能更清楚的进入耳朵里。
未曾想,音节还没听清楚,她就从木墩上摔了下来,磕在旁边晒着的药材罐,发出巨大的一声“咣——”
从未露过面的小男孩从窗里探出头来,噔噔噔跑下楼梯,风一样就飘到了她身边。
“你在干什么?”男孩问。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当时江雨濛牢牢记着江锦的要求,没有开口。
“不说话,你是小哑巴吗?”男孩又问。
江雨濛愣了愣,这次点了点头。
“你喜欢这个?”他拿出一个口琴问江雨濛。
男孩有些清瘦,身形小小,身上有很重的草药味。
江雨濛拨开被胡乱剪的短发,腼腆的又点了下头。
“那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听,看你浑身上下都摔成什么样了。”迟霁脸色苍白,但是笑容很耀眼。
江雨濛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男孩指尖的余温尚存。
手中纸盒冰冷一片,江雨濛手臂一片酥麻,缓缓睁开眼睛。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江雨濛神色很淡,打开生物试卷,拿起冰冷的三明治,连同医药袋一起,面无表情扔进了垃圾桶。
-
明德一中开学考来临。
学校有规定,考试前要求学生把书桌里的所有物品全部清空。
教室里乱哄哄的,到处响着推挪桌椅的声音,江雨濛和杨舒寂一组,粘贴打印好的考号。
贴到最后发现桌子少了一张,两人不得不重新去找,但跑了一圈都没找到多余的桌子。
杨舒寂累瘫在座位上:“江江先歇会吧,咱们肯定得去行政大楼那边找了。”
外面人来人往,走廊里到处是打扫卫生洒下的水。
操场上欢呼声不断,篮球社团的人正在比赛,江雨濛循声看过去。
迟霁不在其中。
“班长!你帮我们搬来了。”杨舒寂声音惊喜的喊道。
江雨濛回过神,转身看过去。
被称作“班长”的男生脸色淡漠,摆完桌子,又坐回前面的位置。
江雨濛对不相干的人没兴趣关注,只听到杨舒寂说这个班长性格阴郁,沉默寡言,成绩经常稳居班级榜首。
杨舒寂撕下胶带,喋喋不休:“班长你人挺好,就是不爱说话,咦,正好贴到你和迟霁的名字了,不过你这名字太拗口都读不明白。”
江雨濛把迟霁的考号在右上角粘好,才抽眼神扫了眼旁边的名字。
“傅惊坠。”
“惊石坠猿哀,竹云愁半岭。或许是这样?”江雨濛随口道。
声音轻,杨舒寂没听到,叽叽喳喳的拉着她去离开教室去食堂。
两人声音远去,谁也没注意到沉寂的少年笔尖一顿。
……
“一中的食堂就这个窗口能吃,别的是什么啊?健康的泔水菜??江江你要不要来一口,可好吃了。”杨舒寂举着羊角葱蘸酱煎饼问她。
两人从食堂门口进来,江雨濛端着杯米浆,轻摇了摇头。
杨舒寂正准备激情安利一番,抬眼瞬间,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烫卷发的女生。
那人在她们面前停下,盯着江雨濛,抱臂问:“你是江雨濛?老师有事找你,在行政楼四楼。”
“这个时间找吗?你确定?”杨舒寂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这个点教学楼不会有人。
“不知道是哪个老师?”
江雨濛扫了眼对方隐在手腕内的纹身,垂眸掩住情绪,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小寂,麻烦你帮我拿回教室好吗?”
“欸……要去吗?”
江雨濛点头:“我很快回来,你先回教室。”
“哦,好,但是……欸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
行政楼离教学区远,这个时间更是没什么人会来。
江雨濛刚上楼,就看到蒋雨欣带着一群人靠着走廊,女生手指纤长葱白,掐着一根细细的烟。
“蒋姐,人来了。”
蒋雨欣弹了弹烟蒂,红唇浓艳,含笑看过来。
“你找我?”江雨濛问。
蒋雨欣站在她面前,弯下腰,咧嘴一笑:“挺上道啊小同学,听说你成绩很好?”
刺鼻的烟雾钻进鼻腔,混合着浓郁的香水味,实在称不上好闻。
江雨濛被烟雾熏眼,站着没动,没皱一分眉头。
女生张扬明艳的长相太好认,是视频里靠在迟霁怀中的人。
蒋雨欣看她这怂包样,瞬间笑了,抬手摘下她的帽子:“明天就是开学考,我看了考场咱俩是前后桌,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吧。”
江雨濛没说话。
刚刚叫她上来的女生不耐烦:“哑巴了?蒋姐问你呢。”
江雨濛瞥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情绪。
女生被这眼神震慑了一下,反应过来正要发作,却见江雨濛垂下眸,乖顺的问:“一中的考场纪律不是最严格?监考老师发现怎么办?”
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所以该怎么做,就需要你动动脑筋了呢,小可怜。”蒋雨欣弯唇一笑,手上的烟蒂毫不犹豫怼到她的校服袖子上。
旁边的几位女生嚼着口香糖:“蒋姐看重你,是你的荣幸,不然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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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乡下来的插班生,在明德的日子可就不好混了。”
话音刚落,蒋雨欣设置的闹铃响了起来,她收回手:“行了,撤。”
“我期待你的答案。”蒋雨欣语气半玩笑半胁迫道。
“嘁,乡下来的也配和我们待在一个学校?”
“我们就这么走了?”
“雨欣姐可是要和迟哥去约会,哪有时间管她?”
……
走廊上风很大,几人的声音吹散在风中。
江雨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脚印,眼眸中映出平静无澜的冷淡。
放学铃已经打了。
她一直在教室待到最后一个走,从停车雨棚中推出自行车。
一早出门,司机在她面前推来一辆自行车,满脸歉意地委婉暗示她以后上下学的出行方式。
江雨濛温和接过,没有多问是谁的意思。
夕阳的余烬成绮,在空中烧出一个蛋黄落日。
闹腾的校园安静下来,江雨濛站在侧门前的角落,注视着手腕上的时间。
她没在意保安怪异的眼神,看到时间指向六时,准时离开。
按照蒋雨欣一群人口中的位置,再往前走一百米应该就到了。
她控制速度,倒计时默数。
十、九、八、七……四
三、
二、
……
“卧槽!!”
“吓死老子了!!”秦一汶惊叫的声音在巷口转角炸响。
与此同时,他撞到的自行车轰然倒在地上,少女一尘不染的校裤沾上泥泞,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秦一汶刚喊完,见状一下就慌了,忙走过去想要扶人,看清对方的脸,瞬间更傻眼。
“怎么是你,这……”秦一汶心虚地看了眼站在眼前的人——
江雨濛。
迟霁新妹妹。
这个名字一直是他们当中不敢提的禁区,众人琢磨不出迟霁对她的态度。
江雨濛在秦一汶反应的时候,挣脱出手臂,在地上站起身,抬眸看站在前方的男人。
迟霁穿着白色球服,身形笔直挺拔,伫立在光影交织的分割线中。
一阵风刮过来,头顶的梧桐枝叶哗啦作响,少年的衣服被吹的鼓起拱形,左手抱着一个球,汗水从额角渗透下来,他眉目微敛,撩起眼皮,居高临下看下来,压迫性十足。
“抱歉哥,我不知道你们在这,想快点回家骑的太急了。”
少女声音轻软,眼睛清盈透亮,像是润着水光,一瞬不移看着他。
“想快点回去?”
少年眼角那颗泪痣,像是勾勒线条粗犷凌厉的眼尾时,收势落下的一滴墨,邪魅。张狂。
迟霁嘴里咀嚼这几个字,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为什么?”
果不其然,问出这个问题,少女的脸色爬上一抹绯红,她攥着衣角,似乎不好意思把答案说出来。
“因为……因为……”她声音含糊。
迟霁冷嗤了一声,喉结滚动带出一个音,低哑冷淡,心中只觉得无趣至极,插兜冷眼斜睨面前的人。
秦一汶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看到少女头上戴着的帽子。
灰色的棒球帽,一个再鲜明不过的脚印烙在上面,再看少女衣服上的烟头印,很容易就能猜出怎么一回。
毕竟他们都知道蒋雨欣刚刚见过她。
也自然知道蒋雨欣找她是为了什么。
蒋雨欣这群人向来不是什么善茬,打架抽烟敲打同学这类的混社会行为,比起男生来丝毫不逊色。
不过他都能明眼看出来,更不用说站在她面前的迟霁,既然他没什么反应,其余人更不会自作聪明的提起。
漠然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是无言的默许。
“哥。”
江雨濛在迟霁转身时开口,“蒋雨欣是你的女朋友吗?”
迟霁几步退返,目光散漫,放肆地注视着她,语调懒洋洋,却无不嘲嗤讽刺:“怎么?这么急着打探我的把柄,是打算和你爸邀功去?”
男人摊开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淡扯出一个笑:
“她是。”
“欢迎你随时去告状。”
周围没有人讲话,纷纷低头,装作听不到这场剑拔弩张的对话。
面前的女孩却轻摇了摇头,脸色认真:“我没有想告状。”
“如果她真是哥的女朋友,明天这个忙我会帮。”
5. 第 5 章
考场内安排了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
江雨濛坐在倒数第二桌。
蒋雨欣坐在她后面。
考场没有任何杂音,监考老师严肃巡视。
贴完条形码,江雨濛开始做第一篇阅读。
第一段还没读完,凳子不明显的被人踹了一脚。
江雨濛停下笔。
紧接着,有笔尖开始戳她后背。
小动作不断,从背后投射各种暗号。
上午考的第一科是语文,一开始她认为对方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连汉字都读不懂,就算要帮,科目应该是集中于数理。
从杨舒寂口中得知,蒋雨欣成绩历来不错,原本还想过对方找她真正的醉翁之意,现在看倒是高估了她,以往的好成绩估计也是收买了不少人才得来的。
江雨濛淡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继续往下读,岿然不动。
对方果然事先按耐不住。
在监考老师走过去给举手的人递橡皮时,往她的桌上扔了一个纸条。
江雨濛攥住纸条,看了眼台上,没人发现这里。
她低头打开。
“你在搞什么鬼?!死了吗?把答案写在这。”
纸条下端写了每个大题的序号。
江雨濛收起纸条,没有写一个字,把试卷挪到另一边。
她没忘了昨天对迟霁说的话。
写到作文,江雨濛读完阅读材料,提笔就要写。
笔落到纸上,忽然顿了下,把原本的题目调了个边。
最后一科考完,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搬书回教室的人。
对于学生,每考完一次试,仿佛放了一个小假期,紧绷的神经自然松懈下来。
这节是活动课,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干什么,大多数人结伴去小卖部消费一笔,或者去草坪晒暖洋。
江雨濛走进教室,窗外球赛热火朝天,窗帘被风吹的鼓鼓。
教室角落唯一坐着一个人。
傅惊坠抬眼,江雨濛和他对上视线,男生率先沉默低下头。
江雨濛没在意,拿出一套生物试卷,设置时间练手。
没一会儿,有一个女生跑进来,径直趴在桌上。
江雨濛原本没管,偏偏女生从小声的啜泣,演变为越来越大的嚎哭,哭的几乎快断气。
她到角落的图书柜,抽了本书,走过去,拍了拍女生耸动的肩膀。
“或许这个可以让你开心一点?”江雨濛没问女生哭的缘由,对她莞尔一笑。
女生抬头,撞上澄澈灵动的眼睛,愣愣接过她手中的书。
直到江雨濛回到位置,女生的目光才收回来。
低头看,书封面写着《轻松笑话集2》。
“噗嗤”一声,女生翻开读了一段,竟然不自觉真的被逗笑。
世界终于变安静。
江雨濛得以重新解题。
“江江!”
“我跟你讲刚刚气死我了!”杨舒寂嗓门不小的冲进来。
江雨濛做完钙调蛋白球形成结构,时间卡的刚刚好,她盖上笔盖。
“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都是蒋雨欣那群人,谁不知道迟霁跟谁都只是玩玩,她倒真自封上当家主母了?把别人的信撕了本来就是自己有毛病,况且也没见迟霁他们旷课去台球室带上她啊?!”
“什么信?”
“昨天考完试有人朝迟霁的抽屉里塞了一封信,结果被她发现了,把那份信打印出来贴在了各大栏板,现在所有人都在笑话送信的女生。”
杨舒寂义愤填膺,声音提高了点:“反正我是忍不了,秘密被这样曝光跟当众被扒光审判有什么区别?而且,那个女生就是我们……”
江雨濛见她突然噤声:“怎么了?”
杨舒寂眼神瞥见一边,江雨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眶通红的女生捧着笑话坐着,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哎呀,没什么,江江你这么点时间就做了一套卷子,还是生物。”杨舒寂生硬的转移话题,眼神惊羡,“你以后打算上哪个大学,学什么专业啊?”
江雨濛把卷子答案核对完,答道:“生物工程,至于大学……应该是H大吧。”
“H大?那日后岂不是要出国。”
江雨濛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明德一中旁边是商业街,烧烤酸辣粉店,各种小吃零嘴一路望不到头。
放学点一到,学生勾肩搭背出校门,流动商贩纷纷出摊,气温骤降,烤肉油滋滋冒烟,煎饼果子升起袅袅热气。
“来来来,柚子十块三斤,十块三斤……”
“糯米糍粑,又香又甜,小时候的味道。”
“糯米糍粑?江江你吃过这个吗?不过那个钵钵鸡好像也不错,还有炭火烤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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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说我吃哪个好?!”杨舒寂深吸一口气,沉醉在诱惑的世界。
江雨濛脑子飘着生物题,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但还是站定下来,认真思考比对:“嗯,既然都想吃,可以排序每天来吃一种,刚刚吃过藤椒面主食,所以可以考虑选甜品类的搭配一下。”
杨舒寂看她耐心给建议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瓷白的脸颊:“江江你也太给面子了吧!这样一说,好像吃过很多次的摊子都重新让人期待了起来。”
两人穿过挤搡的人群,穿到了小巷尽头。
杨舒寂一眼就相中了三轮上的厚切糕饼,饼是圆的,上面洒满芝麻绿豆红大枣。
“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是一位开朗的中年男人,斜挎这个包,咧嘴道:“十五一斤,便宜哩要哪切哪。”
“那我要一斤,这一小块就行。”
江雨濛注意到摊子旁边染着爆炸黄发的少年,再看向老板,总感觉哪里不对。
“确定了?小姑娘我这可落刀无悔啊。”
江雨濛走上前,正想说什么,老板已经对准杨舒寂指的位置切下去。
“嘿哟美女,刚刚好,一共是138!”老板指着电子称上的数字。
!
“你说多少??!”杨舒寂顿住正在掏钱的动作,瞳孔地震。
“138,看你是个学生,抹零算140吧。”
“我已经提前说了,落刀无悔,这是你自己选的,切都切了怎么放回去,不要也得要,赶紧的,付钱!”男人开始不耐烦。
江雨濛看称上的数字,确实是对的,这人也事先打过落刀不退的提醒。
陷阱早就设好,就等着人跳,真是没处说理去。
杨舒寂认栽翻了翻钱包,只有可怜的三十元,她像抓住救命般看向江雨濛。
江雨濛拿出帆布包找了会儿,遗憾道:“我的书包昨晚放客厅了,钱包在书包夹层没换过来。”
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谁能想到原本三十元的巨资现在竟然连零头都不够付。
“没钱啊?”老板眉毛横飞骂道。
“没钱你来买什么东西,赶紧的!不管用什么东西当,必须付!”
没钱付款,也不想白吃这个亏,那就只剩一个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
仿佛心有灵犀,双双拔腿就跑!
6. 第 6 章
“想直接就跑?未免太天真了。”老板往两边使了眼色。
树下的两个男人立即收起打火机,像是蛰伏已久,戴上墨镜,朝她们的方向追过来!
“啊……天老爷不是吧,怎么还有打手?”杨舒寂跑的气喘吁吁,简直崩溃要哭。
“这个应该是专门组的骗局,我们拿不出钱也要有东西等值抵押。”
江雨濛看了眼身后,做出决断:“小寂,你往左手边方向跑,我去另一边,人多的地方引开他们。”
“江江你那更危险,要小心啊。”杨舒寂岔开另一个方向。
江雨濛神色冷静下来,看了眼不远处的台球馆建筑。
“进进进!”秦一汶瞄准白球,嘴里念念有词。
……
台球室内空调恒温,热风带着燥意吹来。
迟霁脱了外套,只穿着件黑T短袖,头发尽数向后捋去,眉骨高挺,五官极为深刻。
玩了几局,没了兴致,他在沙发坐下,深灰色宽松运动裤包裹的一双腿简直长到没边,球杆放在旁边,养尊处优的手骨节分明,灵活操纵着手机屏幕。
“上分上分,被带飞的感觉真好。”
“哇哥哥好厉害,下一局还能带我打晋级吗?”
游戏开了语音,透过音筒传过来。
软哝依语,声音被刻意放轻,称不上难听。
迟霁皱起眉头,有种说不上来的厌烦,对方的称呼让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的声音,没有这么轻柔,那双眼睛更是像是随时能哭出来,可惜那份拙劣的讨好还是没和心思一起藏好。
迟霁冷嘲了一声,在游戏里的女主播发来房间邀请时,随手点了拒绝。
起身,走到窗户边,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冰水瓶身凝成一层水珠,握在手心冰凉一片。
迟霁拧开瓶盖,仰头一饮而尽,下颌勾出一道锋利的线条。
“好渴,迟哥给我也来瓶。”秦一汶打累了,说着就跑过来。
“欸那是谁?好眼熟。”他指着窗外。
迟霁抬眸看过去。
江雨濛背着帆布包,卖力的往前跑着,发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头发散在肩上,不时被风扬起又慢慢落下。
“她跑这么快干嘛,后面好像有人在追?”
秦一汶原本不敢提江雨濛,但是看到情况不太对,又道:“欸,真的有人……这不之前校门口那傻逼骗子吗?他又来了?!”
男人插兜站着,没说话。
“她好像被讹上了?”
秦一汶:“迟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帮?”
“跟我有什么关系?”迟霁转身淡道。
江雨濛白皙脸颊跑的透红,她绕小路过来的,如果没算错回家的时间,迟霁应该还在上面。
迟霁上学旷课,放学晚归不见人,继续按照这样的进度,两人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交集。
哪怕有,偶尔几天一次的见面,也太少,远远不够,人不会对不常见的人有印象,何况她在对方看来是陌生人。
绕圈跑来不顺路的这边,江雨濛是在赌。
赌能够碰到那人。
前面是死胡同,江雨濛没再往前。
“跑啊,再跑啊,妈的追死老子了。”其中一个打手在她身后道。
“包里有什么?拿出来!”
黄毛男走近,握着把刀:“看在你这么耍我们的份上,废你一根手指不过分吧!”
“上!!”
两人冲过来,江雨濛下意识抬手,拿书包挡在脸前,另一只手在衣袖里暗自握住剪刀。
一墙之隔的商街人潮如流,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男生越走越近,手将将要触碰到她时,一只劲瘦的手握上他的肩头,用力向后一拧。
“啊啊啊!”男生立即发出一声惨痛的惊叫。
“操你妈的!谁?!!”
迟霁身形高大,一脚踩在那人身上,垂眸淡淡俯视下去,“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么?”
男生见到来人,脸色立即变了变:“够够够,迟哥我就是赚点零花钱才想干这个,保证再也不敢了。”
“滚。”
“欸是是是,我这就滚,迟哥您大人有大量。”男生捂住肚子,踉踉跄跄匆忙跑了。
巷子恢复安静。
江雨濛收回视线,坐在地上,抬手攥住他的衣角,力道很轻,眼睛一瞬不眨看着迟霁。
“哥,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迟霁抽出她攥住的衣角,没斜睨一眼,声音懒漫:“想多了,单纯看那废物不顺眼。“
”至于你,自找活该。”
男人声线冷淡,插兜抬脚离开。
秦一汶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他刹住脚,看了看地上的江雨濛,又转头看迟霁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迟霁刚刚明明是不打算下来的,什么时候改的主意?
-
第二天一大早,杨舒寂一见到江雨濛,就火速冲上前,拉着她东看西看。
“江江,你昨天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都怪我不好,而且我当时一定脑子被驴踹了,居然让你一个人去危险的一方……”
江雨濛听她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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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摇头。
“呼,没事就好。”杨舒寂心有余悸:“看来我得练个拳击啥的,下次再遇到直接啪啪啪打倒对方。”
对空挥舞了几拳,杨舒寂想起来:“哦,对了,据说迟霁他们就经常去一家拳击馆,唉不过那里很贵,我是去不起了。”
方利仙拿着课本进来,教室里聊天吹水的吵闹声一下子消音。
周围静悄悄的。
江雨濛用胳膊肘拐了拐低头看漫画的杨舒寂。
“这节不是化学吗?怎么又是她来?”杨舒寂痛苦的低声埋怨。
三班的化学老师姓唐,一个笑眯眯的老头,没事就聊聊当年自己的恋爱感情史。
学生最喜欢这样的课,每天就盼着这么一节。
万万没想到,幸福的小火苗还没燃烧就被无情摁灭了。
方利仙没说话,皱着眉巡视台下,模样严厉。
不出意料的,有个位置是空的。
“这节课我跟唐老师换了一下。”方利仙重重扔下书,“班长,人到齐了没有?!”
声音压着怒意,众人极有眼力见的低下头,警防怒火无端烧到自己头上。
秦一汶迅速摸出手机,低头给迟霁发消息。
秦一汶:迟哥你来了没?老唐不在!是老仙的课,在点名。
过了一会,屏幕那端才慢悠悠回过来三个字。
迟霁:困。不来。
秦一汶:……
点到名的男生站起身:“差一个,迟霁没来。”
“这学期第几次了?不要以为家里有点钱就可以任性妄为。”方利仙意有所指。
学生闻言低下头,暗暗腹诽,一般的有钱可能不能这样张狂,但像迟霁这样的,还真有肆意妄为的资本。
“没来的有没有请假?”
“没……”
“停,行了。”方利仙摆摆手,胸脯剧烈起伏:“所有人,听好了,以后管你是谁?有什么特殊情况?只要没请假都算缺席,我只认假条。”
教室里鸦雀无声,鬼都知道,这种时候谁发言谁倒霉。
“江雨濛,你和迟霁住一起,他今早没跟你一起上学吗?”
江雨濛一直沉浸在习题中,对周遭的发生一切没在意,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才停下笔,站起身,态度乖顺端正。
“你们既然同在一个班,那就有责任督促他。”
“不要哥哥不来,做半个妹妹的也事不关己啊。”方利仙意有所指。
江雨濛还没来得及回答。
站在前端的男生倏忽开口:“老师,迟同学今早跟我请过假了,我这里有请假记录。”
7. 第 7 章
话音落,众人讶然。
迟霁翘课向来直接随性,可从来不是会屑于走请假形式这一套的人,这个回答里的掩护意味实在太明显。
方利仙脸色变了变,同样没料到这个答案。可班上最省心的班长都这样说了,她再多追究也不合时宜,只能示意江雨濛先坐回位置,课后到她办公室一趟。
……
下午放学没拖堂,学生大多早早走了。
江雨濛从办公室一路过来,走廊里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的东西还放在教室没拿。
脑海里计划着关门翻窗的各种可能性,江雨濛走到门口,却发现本该早就锁上的门依旧开着。
教室内空空如也,江雨濛背上书包,随手带上门。
走到一个公交站台,她没再往前走,静静在原地等着。
果然过了几分钟,不远处慢慢出现一个清瘦身影。
江雨濛:“班长,今天谢谢你。”
傅惊坠看到她,漠然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怔愣。
暮色半降,女孩站在光影里,夕阳给发丝镀上一层光晕,双手拉着背包肩带,温和淡然。
傅惊坠被那双眼睛眼里的光闪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谢什么?”
“谢你今天帮了我哥,还有刚刚,我知道是你。”
“你哥?”听到这个称呼,傅惊坠皱了皱眉。
“对……”
江雨濛还没说完,一辆通体粉红的跑车驶过来,在两人眼前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蒋雨欣那张明艳媚然的脸。
“好巧啊小可怜,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江雨濛脸色平静,看着车上下来的人。
蒋雨欣戴着穿戴甲,推开门走到她面前,摸了摸江雨濛的头:“真是抱歉,上次不知道你是迟霁的妹妹,都没有好好打招呼。”
说完,像是才注意到江雨濛身边的人,吹了个口哨:“哟,这帅哥是谁?你男朋友吗?可以一起带上啊。”
两人都没出声。
蒋雨欣也不恼,继续道:“既然是迟哥妹妹,那当然就是我们的人喽,怎么能一人在这落单,走,今晚就带你去认认人。”
傅惊坠目光很冷,幸而公交车已经来了。
无论怎么看,江雨濛这样的气质都不会和蒋雨欣站在一起。
他放慢了脚步,侧身站着。
身后的人没跟着上车。
“当然,很荣幸。”江雨濛看着蒋雨欣,微微一笑。
傅惊坠缓缓转头看向她。
“班长,我们先走了,你注意安全。”江雨濛没犹豫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的干脆,没回头看一眼。
……
车子绕进商圈,来到一家俱乐部门口停下。
俱乐部设在地下,风格以暗黑元素为主,墙壁上布满大色块的骷髅头涂鸦。
应侍生见到蒋雨欣,熟练的弯腰恭迎,带领他们入场。
俱乐部很黑,场内打着低暗的氛围灯。
台池中央是一个搏击场,台上的两人戴着拳套博弈较量。
台下坐满人,大多数都很年轻,正热血沸腾的呐喊。
这是一家娱乐拳击馆,会员制,客户面向少爷小姐,上台的人有专业组和业余组,业余组谁都能上,要求没那么严格,多数是一些来兼职赢奖金的人参加。
在这种地方,消遣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专业竞技,谁都更乐得看普通人为了区区几千块钱,拼个你死我活的那股热血劲。
“啊!”
伴随一声尖叫,红衣女子一拳被打趴在地。
裁判哨声尖锐,打手势示意比赛结束。
蒋雨欣拽着江雨濛的胳膊,半推半胁迫的带她往前走,绕到台后的休息间。
“刚刚吓到你了吧?迟哥和我们喜欢的东西比较特别,为了以后大家玩在一起不扫兴,先感受一下我们的爱好,不过分吧?”
蒋雨欣看着江雨濛,又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就只是娱乐而已,不会要了谁的命。”
江雨濛没接言,垂眸看着手里的拳击服,眼中看不出情绪。
台上聚光灯刺眼。
跟江雨濛对决的是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兼职服务生。
号令一发布,对方咬紧牙关,不要命的直直冲上来。
江雨濛猝不及防,不断后退抵御。
对方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挥起拳头,又是一拳照脸砸过来!
江雨濛手比脑快,双手护在额前,不断往后退,堪堪躲过一击。
迟霁走进会场,看到的就是瘦小的女生被比她胖了整整一圈的对手制压在地上。
楼上楼下两层,楼上设立观景台,卡座靠护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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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放。
“迟哥你来了。”蒋雨欣放下时手中的葡萄过去,挽上迟霁的胳膊。
秦一汶叫道:“迟哥,你可算肯过来了,又去音乐室了?”
迟霁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他们在座的几人都知道,迟霁生来什么都有,大少爷兴趣爱好很多,涉猎自然比一般人广泛,高尔夫、射击、滑雪、攀岩,各类极限运动都涉足过,但是他真正喜欢的唯独有音乐。这点遗传了他的母亲。
迟太太生前是个钢琴家,弹的一手好琴,不过算是迟霁不能提的两个女人其一。
秦一汶和迟霁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唯一了解他往事的人。
他知道迟霁讨厌乖巧柔弱的那类人,除了那些人无一例外为金钱装出来的讨巧,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个女孩。
可惜,明明是最在乎的两个人,偏偏在迟霁小时候都死了,成为不可提及的禁区。
“迟哥,你不介意吧,我就想让雨濛熟悉一下我们的生活方式,更快的融入大家。”
迟霁皱眉,被她身上的脂粉味熏的头晕,淡声道:“手。”
蒋雨欣讪讪放开搭在他胳膊的手。
迟霁走到空位坐下,随手倒了杯酒。
酒液呈琥珀色,握着玻璃杯的手指修长,肤色是偏冷白的调。
比赛中场休息。
江雨濛拿了毛巾抬头看上去,准备无误看到蒋雨欣一群人看戏的姿态,以及坐在旁边的迟霁。
裁判哨声再次响起,江雨濛不再分心,戴好护齿重新上场。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一路流进眼睛。
周围起哄声亢奋高涨。
“迟哥,咋办?”
“这样是不是太过了?毕竟她一看就必输,而且她今天上课还好像因为你……被老仙罚了。”秦一汶忍不住开口。
“放学好像还去办公室开了场批斗大会,挺惨的。”
“是吗?”
迟霁嗤笑了一声,眼眸深不见底:“我求她这样做了?”
“啊?……那倒没有。”秦一汶悻悻。
蒋雨欣观察他的脸色,及时插话:“就是啊,我看还好吧,再说了从始至终我可没逼雨濛上台,正好看看她站我们这边的诚心如何喽。”
迟霁指尖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长腿交叠,姿态慵懒散漫,看着台下,没再说话。
8. 第 8 章
比赛到下半场。
江雨濛体力不支,防御的速度明显变慢。
对方越发志在必得,甚至松懈下来,慢悠悠的挑逗着她。
谁输谁赢一目了然,有人开始押注。
场内人声鼎沸,众人插科打诨赌谁赢,谁也没看清,一直落于下方的女生,突然间出其不意一个后手直拳,不偏不倚击打对方的中线部位!
这一拳不轻不重,力量却很巧妙,对方猛然被打趴在地。
一切来的太快,空气像静滞了一瞬。
直到裁判开始数秒计时。
比赛能否收尾,就看接下来的这几秒。
所有人屏住呼吸。
迟霁翘着腿,往前靠了点,暗影下的神色漫不经心。
“10、9、8、……1。”
女生用力挣扎,膝盖着地,用力挣了挣,猛然趴在地上,终究没能起来。
赛场外静了一秒,随即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绝地翻盘,不论说江雨濛走了好运也好,称对方轻敌也罢。
结果都是——
她赢了。
看似毫无胜算的江雨濛,赢了。
“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她必输呢。”
“看吧,我赌对了,就说她是潜力股。”
“刚刚那一拳怎么出的,都没注意!”
……
观众席上的人陆续往外走,都有些意犹未尽。
江雨濛在人流中拉住迟霁。
灯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整张脸湿漉漉的,像是洗净的沁润瓷器,不沾染半分世俗粉尘。
神色疲惫,一双眼睛却格外透亮。
迟霁这才发现,她左脸上还有两颗极淡的痣,三颗痣从眼睑而下连成一条斜线,因为颜色浅淡,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这可没有奖金。”迟霁勾唇邪傲一笑。
“不是这个。”
江雨濛摇头,声音还有点哑,听起来有些委屈。
“我待会想先去医院一趟,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哥可不可以给我留一个门。”
“不回家的话,叔叔知道了会生气。”
见他不说话,江雨濛仰头看着他,轻轻又问了一遍:“可以吗?哥。”
“刚刚不是挺厉害?”
“迟建泯知道自己招了条这么听话温顺的狗么?”
迟霁神色恢复冷然,戏谑嘲弄:“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不要妄想你这样做能改变些什么。”
江雨濛眼眶通红看着他,慢吞吞垂下头。
良久,才嗡声道:“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永远是向着你这边的。”
迟霁目光向下移,女孩的手指蜷缩着,关节泛着红,明明大胆的拉着他衣角,力道却很轻,在微微颤抖。
不是一直装的尽职尽责?现在怎么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向着他?
简直可笑。
……
江雨濛说完,像是怕惹他厌烦,没多纠缠,放下手就转身离开。
她走的很慢,从后面看过去,动作一瘸一拐,走的很吃力。
“看她的样子应该伤的不轻吧。”
秦一汶一群人走过来,顺着迟霁的视线看过去。
“伤?”蒋雨欣双手抱臂,“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扮可怜?毕竟在上场前,装得可像是什么都不会的小白兔,结果呢?真够让人大开眼界。”
旁边站着她的同伙姐妹,学生时代总有这样的小团体,这几人围在一起,谁不知道蒋雨欣现在是迟霁的正牌女友,眼下抓住机会站队献殷勤。
“就是,说不定是人前小白花,赛场美美来个逆袭,借机在迟哥面前表现一番。”
“嘁这种心机女凭什么和迟哥住一起?”
“我看那个选手刚刚就该再狠狠教训她一下。”
秦一汶听她们的义愤填膺,难以置信:“操难道不是你们先出的馊主意??现在她赢了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退一万步,江雨濛若输了,丢的也是迟哥的脸,意思是非得这样才光彩呗?”
听到最后一句话,蒋雨欣变了变脸色:“你少曲解我!我说了今晚是测试她,这么做当然是担心迟哥!”
“测试?”
始终一言未发的男人,声线冷淡:“我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插手了?”
蒋雨欣眼眶一红:“迟哥……”
迟霁轻啧了一声,吊儿郎当:“还是那句话,能谈就谈,不懂规矩趁早分手滚蛋。”
蒋雨欣一脸委屈:“迟哥,我错了,不提那两个字好吗?”
前方少女的背影单薄,透出几分落寞,逐渐缩小成一个小圆点。
迟霁淡淡收回目光,没再听他们扯,单手插兜,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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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子走出去。
蒋雨欣立即追上去:“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迟哥我们现在去哪玩呀?”
秦一汶刚刚一时口快,没个把门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他长呼了一口气,最近只要一碰到江雨濛的事,迟霁的态度就变得格外难估摸,他最好还是少说少错。
-
夜风拂来,带着点凉意,吹散了拳击馆的燥热。
江雨濛当然不可能去医院,走出馆场后,脚步轻盈,眼底淡漠清明。
绕出纵横交错的巷子,她走到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随便买了点药。
这个时间点附近街道没什么人。
江雨濛今晚没来得及吃完饭,面前只有一家连锁便利店还亮着灯。
朝里走进去,身穿工作服的傅惊坠正站在收银台前,旁边还有位协助搭档。
男生看到她,沉默低下头,随意拿起货物扫码。
江雨濛看出他的意思,只当作不认识他,没有打招呼。
走到货架,她挑了两个最便宜的金枪鱼饭团,拿到后方的微波炉加热。
“来两杯冰咖啡,一包软中华。”
“还得冰咖啡提神,你行不行?菜就回家,小孩别玩了。”
“菜你爹,秦狗滚。”
门口响起一群人吵嚷的声音,蒋雨欣嗓门不小,江雨濛顿住手,没有出去。
她侧身藏在货架后方,看向明净的玻璃窗外。
夜晚的天空是湛蓝色的,看上去比海水更清澈。
月亮从这片海上升起,光影绰绰,洋洒而下,落了男人一身。
迟霁身材高大,一身皮夹克,他没进便利店,两腿交叠,懒散靠着身后的黑色ADV。
他弓下身,双手拢住点烟,火苗吞吐闪动,映照桀骜的眉眼。
“欸迟哥!你真的什么都不吃吗?”蒋雨欣从门口探出头,扬声问了他一句。
“不吃。”
迟霁仰头,缓缓吐了口烟:“刚刚说了,是听不懂?”
“哦……好好,那我们就用你的卡刷啦!”
蒋雨欣拿了一杯冰块,忍不住感叹:“刚刚迟哥骑摩托车真帅,真有范。”
“那是,迟哥和一中那些弱鸡瘦柴可不一样,而且他可是持证驾驶。”
蒋雨欣好奇:“为什么迟哥会比我们大一岁?”
“留过级?”
9. 第 9 章
“可能吗?”
秦一汶随手拿了几包烟,“迟哥小时候身体不好,送到一座古城养过病,这才会晚一年入学。”
“古城?那……”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迟霁刚好能听见,男人淡淡扫了眼过来,秦一汶立即闭嘴。
蒋雨欣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知道,打住话头,走到收银台。
“哟这不是傅班长?”
蒋雨欣一脸惊叹:“你居然在这打……工?“
“这是打工吧?”
其余人纷纷看过来。
都是同届的,没人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阴郁冷漠班长,也是她们最讨厌的那类清高书呆子。
蒋雨欣弯腰:“这么缺钱?好学生,奖学金都不够你花啊?”
“真稀奇,我们玩都不够玩的,居然还真有人勤工俭学。”
“班长要我说别干了,你兢兢业业一小时,工资够买我们这一包烟吗哈哈。”
傅惊坠垂下眉眼,没理会,低头沉默扫码收款。
一群挥霍奢靡惯的富家子女,见他几锤闷不出一个屁,笑了会儿也觉得无趣,甩甩手哄笑着出去。
店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江雨濛站在原地,正要出去,见窗外的男人掀起眼皮,黑眸如鹰隼锐利,直直看过来。
江雨濛心紧一紧,闪身躲回书柜,不确定是否被看到,她侧头看过去。
男人神色淡淡,收回了目光。
继续等了一会,看到摩托车驶离,她才从货架背后出来。
“班长,你……”
“如果你要说的和她们一样,那就不必了。”傅惊坠打断她,“我的确缺钱,这样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店内没有任何声音,江雨濛错愕了一下,微笑道:“没有。”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江云濛付完款,走到门口,回头道:“你靠自己赚钱,挺厉害的,我刚刚好奇的只是这类兼职是怎么打听才能入职,好像不容易找到?”
傅惊坠怔愣,看着江雨濛离开的身影,泛白的指关节慢慢松开。
-
风声呼啸刺耳。
迟霁骑出去一段距离,在路边停下,拧了把油门调头。
秦一汶见状:“哎!迟哥你去哪?”
“先走。打火机没油了,我去买一趟。”
“欸迟哥……”
摩托车风驰电挚,声音已经消散在夜色中。
从便利店出来,迟霁走到摩托车前,树叶窸窸窣窣,周围静悄悄的。
便利店内没有其他人。
不过是一个错觉。
因为一个不确定的背影,大晚上特意绕路返回,真够傻逼的,迟霁冷嗤了一声。
“咚”一声,未拆封的打火机扬起一道弧线,精准无误投进了垃圾桶里。
他戴上头盔,扣下护目镜,跨上摩托车的那刻,目光一瞥,看到了长椅上的两人。
江雨濛坐在椅子上,拆开一个饭团,面前站着个人。
傅惊坠站在前方,朝她递过一瓶碘伏。
“伤口面积大,只用创可贴好不了的。”他冷冷道。
傅惊坠在工作时间出去就为了买这个,江雨濛倒还真有些意外。
江雨濛心里淡笑了一下,接过来,着他:“谢谢你。班长。”
“不必。”
“我只是来提醒你比起苦力兼职不如做脑力工作。”
女孩点点头,眼睛像干净的泉水,里面盛满星光。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傅惊坠别开目光,莫名有些狼狈。
……
迟家,客厅。
保姆等候在旁,见到迟霁回来,躬身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夜宵。
男人周身气息森冷,仿佛凝结了层冰霜,拒人千里之外,没理会她们,脱了外套径直上楼,走到楼梯拐角,突然停下脚步。
“迟建泯不回来,客厅门犯不着留,上锁,你可以下班了。”
“……锁上吗?”
保姆站在下方,有些犹豫:“是,少爷,但是……小姐好像还没回来。”
“我知道。”迟霁倨傲临下,等着她的后半句,“所以呢?”
“所以……”
保姆支支吾吾,站在旁边的另一人见状,立即使了个眼色。
“所以我们会锁好门的,少爷就放心吧。”
她胳膊一拐身边的人,笑道:“至于江小姐,想必是去同学家玩了吧,今晚应该住在那,用不着我们操心。”
男人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这个家该听谁的,我希望你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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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清。”
“那是那是。”保姆汗颜道。
见到男人走上楼,保姆重重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刚刚干嘛!还想不想干了!迟少爷的意思那么明显,你还不怕死的找不痛快。”
“哎呦,我这不是觉得江小姐回来进不来了吗?她本来就不受少爷待见。”
“人家再怎么不受他待见,可依旧是他的妹妹,与其担心人家迟家千金,倒不如操心操心自己会不会被炒鱿鱼。”
她叹气:“再说了,这日子还长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而且你不觉得,从江小姐来我们家后,少爷似乎和以前……有点不大一样?”
……
偌大的音乐室。
空调恒温,各类乐器种类齐全,三角钢琴临窗摆放,墙上挂着几把吉他。
迟霁坐在架子鼓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T,手指修长,灵活转动鼓棒。
室内隔音,从外面听不到丝毫动静。
遇上再操蛋的事,只要走进这,和弦和音符几乎立刻就能让迟霁平静下来,离开虚浮无趣的世界,勉强还能称得上活着。
然而今晚却第一次出现意外。
半个小时过去,胸腔的烦闷丝毫没有褪去,反而愈演愈烈。
男人冷嗤了声,没再浪费时间,用力敲了强音镲,随手扔了鼓棒,回到房间,从冰箱拿出瓶冰水,打开游戏手柄。
窗外窸窸窣窣下起雨。
迟霁躺在床上,耳麦里蒋雨欣的声音嗲的发腻,听得人烦闷。
他随手点了屏蔽。
一局结束,雨更大了。
下线退登,一把按灭顶灯,房间陷入黑暗。
阖上眼皮,过了会儿,慢慢睁开,眼底一片清明,黑夜里,男人随手捞起遥控,自动窗帘无声向两边合拢。
彻底隔绝外界。
江雨濛站在楼下,路灯昏黄,灯光下的雨丝洋洋洒洒。
她抬头看着房间里的光熄灭,不意外被关在外面。
雨点逐渐变大,打在脸上很凉,外套很快被淋湿,她顶起书包跑到屋檐下。
台阶打扫的很干净,江雨濛找了块空地坐下。
路灯的光不算暗,江雨濛拿出生物习题,认真开始演算。
笔迹清晰,没有因坏天气影响做题效率。
10. 第 10 章
一中每场考试结束,老师会把试卷和答题卷一起收上去,成绩出来那天再发下来。
今天就是开学考成绩公示的日子。
学生拿着卷子,一个个像灌了鸡血汤,慌忙照着黑板对答案。
“到最后一题了,一定选AAA!”
前桌男生是章宇,班上的学习委员,一个有口吃的小胖子,听到声音激动转身:
“你们选……选了什么?快说是……是不是A?”
江雨濛用红笔一题题打勾下来,笑了笑:“我选了C。”
讲台上方,课代表应景的画了个半圆弧。
“啊啊啊……啊我一开始选的就是C!但是最后又,又改了。”章宇哀嚎。
杨舒寂生无可恋:“都没我惨,一开始就完美避开正确答案,选了个中间值。”
“要不……不……怎么说你是2B呢?”
“死胖子滚!”
各科课代表写完所有答案,班长走进来,在公告栏粘贴成绩排名。
杨舒寂第一个跑上前:“我靠,江江你是第二欸,还是年级。”
“真的假的?转学生这么厉害,那第一是谁?”
“隔壁蒋雨欣。”
“!这迟霁新女友这么厉害的?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学习的主。”
“迟霁是第几?”
“他们这样的都缺考了,也无所谓名次吧。”
“咚”一声,教室门在这时被人推开,门撞到墙壁猛烈回弹
沸腾的人声瞬间安静。
方利仙背手走进来,脸色极差:“尾巴翘上天了!是考的很满意吗?”
底下学生闻言,目不斜视,秒变缩头乌龟。
外面吵闹声震耳欲聋,方利仙又站了几分钟,才看向后排,招手:“江雨濛,你跟我出来一趟。”
两人刚走出教室,七嘴八舌的议论重新点燃。
“我们班这次考这么好,仙女不是应该高兴,怎么看着像是发火的节奏?”
“或许只是看着严肃,其实就是去表扬她的?”
还没人猜出个结果,教室里消息灵通的八卦王跑进来,宣传从外面听到的小道消息。
“从厕所听到的,这次考试江雨濛和蒋雨欣涉嫌作弊!”
考试作弊这个话题,在一中称得上是高压禁词,无论是谁谁触碰到,一律严惩不姑息。
蒋雨欣平日里出了名的不着调,偏偏平时成绩表现还不错,让人想管教还没个完美的借口,江雨濛则是刚来不久的转学生,身份敏感,一直以来三好学生励志模范宣传,现在这两人绑在一块,却是以重大违纪的名头,事情的劲爆程度可想而知。
“不可能!”杨舒寂拍桌子站起来,“谁作弊都不可能是我同桌!”
章宇被这一声吓的一哆嗦,说话更结巴:“我也……也赞同,雨濛实力在那,犯不着抄……抄别人的。”
“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一个乡下来的,谁知道她以前的成绩是不是也是作弊包装来的。”有人嘲弄道。
“照我看,区区乡巴佬能跟上我们的学习强度就已经很可疑。”
……
年级办公室。
江雨濛和蒋雨欣站在办公桌面前。
教导主任姓陈,陈伟明,四十多岁的半秃男人,出了名的灭绝师尊。
男人眼角一道道细纹明显,鼠标上下滑动,审视两人的成绩单。
“你们两个虽然总分相差了15分,但是除了作文,卷面上看所有的题目答案却写一模一样,有什么想说的?”
蒋雨欣在教室里睡觉睡的好好的,现在却一大早被拉到这审判,脸色臭的不行。
她玩着指甲:“老师,既然总分都不一样,怎么能说作弊?”
陈主任看不惯这幅懒散样,皱眉呵斥:“嘴里的口香糖吐了,跟师长说话的态度呢?像什么学生样子?”
蒋雨欣撇嘴,不情不愿走向垃圾桶。
江雨濛低头认真问:“老师,是有同学举报我们作弊吗?”
“谁这么瞎了眼?就算是抄,那也是低分抄高分好吧。”
蒋雨欣顿了顿,眼珠一转:“对啊老师,我的成绩可是历来都稳定中上,怎么可能作弊呢?这次也是正常水平发挥良好,反倒是新来的江同学第一次参加我们学校组织的考试……”
陈伟明扶了扶眼镜:“江雨濛更低的这15分是因为作文偏题了,如果加上作文这部分,总分谁更高就说不准了。”
“哎呀,问题是她现在不没写好吗?况且这不更能说明问题了,一个审题都跑偏的人,其他题怎么就能写对?”蒋雨欣越说越有底气。
陈伟明没说话,桌上响起经典剪辑“好运来”的手机铃声。
两人当场欣赏川剧表演,陈伟明态度极好的对着电话连声附和。
挂下电话,男人脸色恢复严肃:“这件事学校那边已经知道了,让我们严正处理好给校董方一个考风解释。”
在这谁不知道最大的校董就是迟霁他爸。
严正处理,实际不就是因为江雨濛是他女儿。
陈伟明招呼两个班主任过来:“这件事会彻底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至于她们,就先安排到实践基地去劳动。”
整个下午,学生都恨不得多搜瓜出点内幕满足好奇心,他们关注的重点与老师不一样,比起有人作弊这件事,他们更关注作弊的这两个人。
一个是校霸的女朋友,一个是校霸的妹妹。
这两人的交锋不比那枯燥的新闻周刊精彩多了。
放学时间一到,江雨濛和蒋雨欣单独留下来。
一中重视学生的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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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素质,实践基地里,每个班都划分到一小块菜地,每块菜地上立着牌子,写满种植果蔬的名字。
每一块地不大,但是所有块地加起来,总面积就不小了。
方利仙布置的任务就是给整块地浇完水。
这个时节天黑的早。
江雨濛拿上劳动老师的钥匙,推开铁栅栏,到水池旁找到桶。
蒋雨欣好半晌才慢悠悠晃着来。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鄙夷道:“要浇这么多?”
江雨濛背对着她,没理会,挽起袖子,开始接水。
“喂,我跟你说话听不到啊。”
江雨濛没吭声,不紧不慢把水龙头拧的更松。
蒋雨欣哪被人这样冷落过,走上去一把扳过她的肩膀:“操你妈的,又装什么聋?”
江雨濛这才抬眼看她,慢吞吞道:“哦,抱歉,水声有点大,我没有听到。”
蒋雨欣要是信她才有鬼。
“嘭——”一声。
刚刚才装满的水桶,被人一脚踹翻。
蒋雨欣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抱臂笑看着她:“脚滑,你得重新接了呢。”
江雨濛眼中没什么情绪,拎起桶重新接。
接下来的时间,蒋雨欣大爷似的站在旁边监工,江雨濛低头勤勤恳恳浇水。
气温变低,蚊虫伏飞在菜叶上方,声音嗡嗡的。
不到时间正门出不去,蒋雨欣没带手机,百无聊赖的发呆。
时间过了一小时,菜地连十分之一都没浇。
蒋雨欣这才算是看出点名堂,江雨濛就是个死拖慢性子的,照她这一勺勺细细呵护,唯恐把菜浇坏的样子,哪怕让她们浇到明年也浇不完。
“你这要磨到什么时候??”
江雨濛看着她,表情无辜:“我努力很快了。”
“滚滚滚,我就是被你拖累的。”
蒋雨欣跑过去,从水龙头上拧下水管,对着菜地一阵暴力狂喷!
水管冲力太大,蒋雨欣裤脚溅满泥点,大小姐尖叫跺脚,一通鸡飞狗跳。
菜地外是一条公路,这个时间学生离开的差不多,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迟霁和秦一汶一群人骑车过来,看到的就是江雨濛提着桶,费劲的舀起水,再浇落的样子。
校服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的晃眼。
蒋雨欣恰好抬头看过来,见到他,丢下水管跑过来。
“迟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我都还没告诉你,这是奖励我的惊喜?”
蒋雨欣抱住迟霁,受宠若惊,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欢喜。
江雨濛放下桶,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静静的站着。
蒋雨欣喋喋不休,迟霁对上那双眼睛,没来由的烦躁,一把推开怀里人。
“分手吧。”
11. 第 11 章
“好……啊?什么分……分手?”蒋雨欣反应过来,笑容僵在脸上。
“昂。”
迟霁点了支烟:“不必我再重复第三遍吧。”
“为什么?!昨晚不都好好的。”蒋雨欣实在无法接受。
旁边站的秦一汶几人也同时愣住,没想到这么突然,他们还以为蒋雨欣会比迟霁以往几任坚持的要更久。
蒋雨欣焦急回忆,想起什么,指着江雨濛:“是因为她?你知道今天的事了?”
除了这个蒋雨欣找不出理由,眼下被冲昏头脑,也顾不上事实:“我又没抄,每个人都怀疑我,难道她就没可能作弊吗?”
“跟她没关系,我没在商量,只是通知你一声。”
迟霁摘掉头盔,眉眼痞邪,模样吊儿郎当不正经,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如刀子毫不留情。
“我不同意,给我一个原因。”
“单纯腻了,行了么?至于你说的作弊”迟霁冷嗤了声,“抄没抄自己心里有数啊,不过究竟是谁,我都没兴趣,玩得起的话,大家就到这好聚好散。”
蒋雨欣看着这个心比铁石还硬的男人,惨淡笑了一下,“迟霁,你可真是多情又无情啊,每个人都天真以为会是你的例外,结果却是无一例外。”
周围只有风声呼啸,没有人出声。
迟霁咬着烟,坦荡无所谓,也不否认。
蒋雨欣心气高,骄傲惯了,再怎么喜欢,也经不住被这样当场打脸分手,她捂住脸颊,转身跑离。
江雨濛的位置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蒋雨欣流泪跑开的背影。
她正要走过去,却看到从外面走上前的傅惊坠。
傅惊坠解释了一句替方利仙监督,说完就拿起水桶冷漠浇起水。
“迟哥那不是我们班长吗?他今天没去兼职?”秦一汶看着菜地挠头道。
迟霁眯了眯眼,昨晚长椅的那幕他可没忘。
秦一汶:“我们去不去帮个忙?”
“别吧,和那种书呆子有什么好交流的。”
迟霁没说话,戴上头盔,发动引擎,猛的一拧油门,摩托冲了出去。
风吹的黑T鼓鼓荡荡,勾勒出熨烫衣料下的宽肩窄腰。
帮忙?迟霁冷笑了声。
看来人昨晚非但没淋雨,还有追求者上赶着去倒贴作伴。
用得着他们瞎掺和什么?
……
翌日。
江雨濛停好车过来,看到校园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杨舒寂和章宇也踮脚站在那围观。
杨舒寂见到她,远远挥手跑过来,拉着她挤到人群后面。
早晨的光线不是很亮,江雨濛透过人群缝隙,勉强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两张公告,都是关于这次开学考违纪的通知。
一张是检举书,白纸黑字写着检举者揭发作弊者蒋雨欣的过程证据,另一份是蒋雨欣两周停学反省的处罚决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唯独没有江雨濛这个最大嫌疑人的处罚。
“没想到作弊的真是蒋雨欣?据说她以前的成绩居然都是花钱搞来的。”
有人不服:“不过小抄怎么会出现在笑话书里?难道没可能是江雨濛当时藏起来就等着蒋雨欣上套的?”
“你是不识字吗?”
另一人像是听了笑话:“这不写了?作弊纸条是检举人陈园微在一本笑话集中看到的,她当时看了第二册才去图书角找续集,是在翻阅第三册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而且纸条上有污渍,这不说明一开始是被江雨濛扔到了垃圾桶的,谁知道后来是不是被扫地的人放进去才埋下了隐患?”
“照我看,要怪就怪蒋大小姐得罪了太多人,不然何至于此。”
“我也赞同,谁让蒋雨欣自己留下把柄给人机会,再说了江雨濛若想摆她一道,完全可以直接在她抄的时候就直接指认啊。”
“不过陈园微这次这么猛,你说蒋雨欣当初把人的情书公开,现在刚好折在她手上,这算不算因果报应了哈哈。”
“叮铃铃——”
上课铃声扫兴响起,一群人只能意犹未尽离开。
江雨濛她们班第一节是化学,老师通常来的慢,她们两不用赶着去踩点。
杨舒寂满脸兴奋:“江江,没想到你无心给陈园微的一本漫画,居然能歪打正着帮到了自己欸。”
江雨濛笑笑,没有说话。
走到教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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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到处穿梭着人群,逗留在外面的学生像是没听到铃声,声潮甚至一声盖过一声。
杨舒寂和江雨濛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有人撞上前要跑出去,杨舒寂在门口一把逮过人。
“为什么都这么兴奋,打鸡血了?”
女生甩头:“你们还不知道?隔壁蒋雨欣被迟少爷甩了!”
“真的假的?!”杨雨舒眼睛一亮。
“那还有假?蒋雨欣找迟少爷直接就没见着面。”几个女生立即围上来。
“咱们这位大姐大,这次算不算栽了个大的?看她以后嚣不嚣张得起来。”
杨舒寂热火朝天投入八卦,连江雨濛什么时候走到座位都没注意。
桌上还摊着没做完的生物题,江雨濛戴上耳塞,继续昨天剩下的接着往下做。
写了一半,桌子猝不及防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墨水瓶没拧紧,桌上,手上,洒的到处都是。
“不好意思啊,太激动了。”女生连忙道歉。
江雨濛摇头,让她们把书重新摆好,走到洗手间去清洗。
早晨的洗手间格外拥挤,她只能转向隔壁的行政楼。
就在洗完笔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迟哥我不分手,是因为我受处分,让你丢脸了吗?”
——蒋雨欣的声音,对面是谁自然也显而易见。
江雨濛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侧过身,透过门缝看出去。
“处分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的错,迟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们感情本来好好的,我以前成绩也没出过差错,可现在呢?全被搅乱了!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江雨濛的出现啊!是她存心要整我,是她故意要挑拨我们的关系!”
蒋雨欣带着哭腔,像是找到挽留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的替自己辩解。
迟霁手肘撑在栏杆,懒懒向后靠着,没什么表情。
蒋雨欣见他态度松动,泣涕一笑:“不过没关系,迟哥你放心,等我揪出她的行为,到时候我们又可以……”
“别想太多了。”
迟霁倨傲临下,神色淡漠:“我没那个和别人分享女朋友的爱好,仅此而已。”
12. 第 12 章
蒋雨欣闻言,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愣愣定在原地。
迟霁勾了勾唇,冷嗤一声,咬着根烟转身。
蒋雨欣反应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干脆咬牙承认:“迟哥我错了,的确有一个人在和我接触,但我和他没什么……对……这人你也认识的,就是隔壁之前被你教训过的那个,我收他几次礼物也只是我爸暂时把我卡冻结了,我的心从来只有你啊迟哥……”
预备铃声已经从远处传来,江雨濛低头看了看时间,拧眉,嫌恶的看了眼外面的僵局。
蒋雨欣踮脚凑上去,就要去吻迟霁的耳廓。
男人冷冷推了一把,指尖烟蒂落下。
“你不信?”
蒋雨欣眼眶红了:“我可以证明,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她说完直接去脱衣服,外套掉在地上,衣料窸窸摩擦,很快就有几件衬衫落下。
江雨濛眉心一动,有些意外于对方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蒋雨欣刚解纽扣的那刻,迟霁目光若有似无,朝门这边斜睨了过来。
很快,蒋雨欣身上只剩下最里面的红色吊带。吊带领口很低,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她急促勾住继续要往两边扯下。
“够了。”
蒋雨欣动作一顿,惊慌看他:“什么?”
迟霁兴致索然:“你跟是他接吻了还是上床了我都没兴趣,单纯腻了,你不过碰巧比别人多了个理由。”
“腻了?多了个理由?”
蒋雨欣低声惨笑:“这话可真够伤人的啊。”
突然,她眼中迸发出一股恨意,像是挑衅:”那如果是江雨濛呢?”
江雨濛隐在角落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眸,侧头看出去。
迟霁眼神骤然冷下来,整个人身形高大,气质太过野劲张狂,瞳孔深不见底,这样冷冷看过来时,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震颤。
“如果是江雨濛这样背叛了你的底线,你还会这么淡然吗?”蒋雨欣破罐子破摔。
迟霁面无表情:“你可以滚了。”
“如果还想继续收你那个小男友的礼物。”
蒋雨欣面色如灰,终于受够了这场自取其辱,从地上抱起衣服,狼狈抽涕的从门口跑下去。
门缝间光影一闪,江雨濛往里了走一步,避开外面的人,往兜里揣起钢笔。
“听够了吗?”迟霁的声音在走廊淡淡响起。
……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江雨濛走出来,站在他眼前。
“哥,我不知道你们在这。”
走廊外两边树高高的,风吹过来,拂乱江雨濛耳边的碎发,露出嫩白小巧的耳垂。
和蒋雨欣完全不一样的清和安静。
迟霁淡淡收回目光,看向她无辜的玻璃瞳孔,想到刚刚她无波无澜的乖张模样,心头那股烦躁更甚。
他没应声,冷嗤了一声,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下午的课一晃而过,有了八卦的激情,甚至于一向难熬的英语课都变得轻松起来。
作弊与分手的主角都是相同的人,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关于参与者江雨濛独自摘出事外的处理结果,也有不少人表达不满。
年级召开会议讨论,方利仙上完课,在班会上宣告最终商议的结果:“过几天会有一个联校生物竞赛,江雨濛同学要求参赛,老师希望你能借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还自己清白,也给我们班级争光。”
方利仙说完就走了,座位上的人齐齐看向江雨濛,内心各揣心思,既有人期待她一雪前耻,也不乏有看好戏的,等着她到时候被公开处刑。
人声嘈杂,江雨濛低下头,拿出今早向保姆旁敲侧击来的电话号码。
号码是迟霁的,她点开搜索栏,输进去。
跳出来的微信名称很简单,写着他的名字迟霁。
让人意外的是头像,不像符合他风格的黑白冷调,而是一叶充满秋天色调的银杏。
江雨濛点开银杏大图,看了会儿,发送验证消息过去。
-
Idk俱乐部包厢晦暗,光影明灭,偶尔照亮卡座上的几个身影。
“进圈进圈,秦一汶你能不能速度点?”
“陈园微舔盒收装备。”
“啊啊啊啊啊迟哥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不能。”
“艹好无情啊,谁不长眼惹你了。”
迟霁放下手机,拿过酒瓶揭开瓶盖,木塞开启的一瞬,泡沫顷刻喷涌而出。
坐在旁边的陈园微看准时机,抽过纸巾,没让酒液流淌到地上。
“谢了。”
“不客气。”陈园微看着迟霁,暗自攥紧纸巾。
男人懒懒坐着,姿态散漫,浅灰运动裤,黑色短T,再简单不过的穿着,却难掩通身散发的公子哥气质。
她一直知道迟霁他们一群人平时最常来的地方是这,恰好今天心情不错,就试着碰运气过来,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面前的男人喉结滚动,垂下眸,脸色很淡,似乎没什么兴致。
陈园微踟蹰着正准备开口,秦一汶大咧咧过来坐下,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陈园微你真行,这举证都举到教务处了。”
“啊?”
陈园微反应过来摆手:“没有啦,我只是不想看雨濛被人污蔑连累。”
“什么举证?”迟霁抬眼看过来。
“哦是那个……”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声,众人视线不约而同移过去,迟霁抬手示意她继续,随意解开锁。
微信验证跳出来几条好友请求消息。
他看清内容后,神情顿了一下,放下腿坐端正了几分。
——江雨濛:哥,是我。
——江雨濛:哥,可以通过一下吗?
——江雨濛:谢谢哥那会儿替我说话,蒋雨欣和哥分手,其实我还挺开心的,如果说原因……这里好像只能发50个字好遗憾。
秦一汶看着陈园微:“你接着说啊。”
“啊?好,考试违纪……”
迟霁往下滑,突然打断:“微信验证一次最多可以发几次消息?”
秦一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想了想:“三条?”
陈园微点头:“是三条。”
迟霁又扫了眼三条验证消息,最后一条的确是50个字。
他抬头瞥了眼墙钟,还没到放学点。
透过屏幕,仿佛能看到江雨濛顶着一脸乖乖样,偷摸拿出手机发消息的样子。
迟霁嗤笑了一声,没通过,把手机切回音谱页面。
陈园微猜不透是什么消息,只看到迟霁眉头一挑,脸色随即由阴转晴。
她迟疑把整件事说了:“这个竞赛难度远超开学考,本来就是有点不公平,但是重在参与嘛,雨濛有勇气参加就已经很厉害了,据说得奖者还能获得高额家教的名额。”
秦一汶:“还有隔壁的人参赛,那不是被吊打了吗?”
“是这样。”
“那现场肯定很精彩,迟哥我们要不要去给江妹加加油?”
陈园微也看向迟霁:“我也觉得可以。”
迟霁在软件里调着一个和弦,斜睨懒漫:“跟老子有关系?要去你们去。”
江雨濛这种乖乖女看似聪明,实则简直一根筋傻到没边,明晃晃被人当枪使都敢不吭声。
迟霁可没兴趣跟着到现场丢人现眼。
_
周六在骤降的气温中转瞬即逝,转眼来到了周日,八大校联考生物竞赛的日子。
江雨濛从早晨起来就感觉浑身乏力,头昏沉沉的,她吃了两粒药,又躺回去睡了会,到下午依旧不见好转。
再这样烧下去,晚上的比赛肯定会受影响,江雨濛强撑着起身换好衣服,骑着自行车到就近的医院。
医生拿出体温计一甩,皱眉训斥:“小姑娘,你这都快烧到三十九度了,家里人呢?没有?长这么漂亮,要是脑子烧坏了,后悔都来不及。”
江雨濛认真听着,没有反驳:“医生,这是季节性流感还是受凉引起呢?”
“流感的症状不是这样,你这更像是过度疲劳,免疫系统遭破坏导致的,看这年纪,高三熬夜吧?”
江雨濛点头,对方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一通,往打印机上扯出药单,干脆的让她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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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濛拿着药单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等她输完液从医院出来,已经临近下午五点,距离比赛进场还有一个小时。
比赛在她们学校学生会堂举行,八个学校的老师交叉阅卷,全程无死角监控。
医院到学校有一段距离,大概要三十分钟的样子,江雨濛把药袋放进书包里,蹲下身解开车锁。
触碰到车锁的那刻,她就察觉出端倪。
前胎的车轮被人扎破了,比后轮明显要瘪下去很多。
周围有玩闹的小孩,手里拿着玻璃碎片,旁边也没个大人管着,见到她看过来狡黠的一笑。
江雨濛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试着骑上去。
车头摇摇晃晃,外轮碰到钢圈发出刺耳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完全不动了。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先点开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设置预约时间,额外多留出了十分钟。
做完这一切,江雨濛才点开微信对话框。
“叮叮叮——”
放在休息区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迟哥,有消息进来。”陈园微站在旁边喊了一声。
娱乐区那边,迟霁一行人围着球桌,他们玩的是9球,拿着球杆的几人俯首,瞄准台上的球找准角度。
室内空调温度很高,迟霁没穿外套,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
男人拉杆向后蓄势待发,控制落点,推杆往前,一击即中。
胜负一目了然,其余几人扶额掩面,迟霁拿起巧粉,没有理会手机那边传来的信息,继续下一轮开球。
直到球散开滚落,他回了一句:“不用管。”
陈园微接到指示只能应好。
话音落,手机又响了两声,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看竞技激烈的一群人。
陈园微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迟哥,消息又进来了,好像是雨濛发来的,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迟霁正要发球的动作顿了下来。
陈园微很有眼力见的拿起手机送过去。
迟霁皱眉点开消息栏,验证弹窗一条接一条。
——江雨濛:哥,我在南路这边的医院,车坏了,可以来接我吗?
——江雨濛:比赛快开始了,如果哥没时间的话,还是不出门好,今晚会下雨,注意保暖,像我一样淋到雨就不好了。
迟霁看到这条的第一反应就是江雨濛找台阶下拙劣编织的借口,申城最近天气一直很好,她上哪淋的雨?
他冷冷嘲嗤,在要拉黑的那刻,手指顿住,猝不及防想起距离最近的那场雨。
那晚……江雨濛似乎没回来。
窗外轰隆隆响了一声。
迟霁看出去,乌云密布,天气预报显示晚间有雨。
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江雨濛:没事哥,我已经在打车了,可能会晚一点,但是应该也能到的。
微信验证消息在没有任何回音的情况下,能够自顾自说这么多,之前倒是没看出来江雨濛这么能烦人。
迟霁没有任何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球杆重新俯下身。
“话说那个联赛是不是就是今天?还是已经结束了?”秦一汶突然神经质的问起。
“没呢,还有半小时左右吧。”
“那我们去不去啊?”
窗外榕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狂风中剧烈颤抖着。
球杆猛烈撞击球发出不轻的响声,迟霁扔下球杆,穿上冲锋衣,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秦一汶疑惑:“欸,迟哥你去哪啊?要下雨了。”
“有事,你们玩。”
迟霁没多余的解释,推开门一头扎进狂风中,背影宽阔而挺拔。
山地摩托车骤然急刹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护目镜上起了一层薄雾,迟霁摘下头盔,随意往后捋了一把头发。
隔着大门,门诊牌近在迟尺。
周围环境嘈杂混乱,人群熙熙攘攘结伴,只有迟霁一个人犯病,为条消息像个傻子冲过来。
距离考试进场还有十五分钟,迟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没再进门,径直掉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