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比本王小两岁》 1.第一章 -- 虽已是初春,但冬日的冷寂尚未过去,微风吹在身上,尚有些冷意。 沈兰清蹲在随心院外墙处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停的搓着双手,出来前她特意加了一件素面小袄,但是耐不住她蹲在这里一个时辰,冷气都穿透衣服浸到骨子里去了。 沈家的护院每两刻钟便会巡逻一次,但每天戌时以后,对随心院的巡逻便会有所松懈,毕竟随心院已经有八年没住人了。 戌时过后,沈兰清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跺了跺早已麻木的双脚,然后一瘸一拐的悄悄溜进了随心院。 沈家是郾城首富,是大周皇商,整栋宅子建的自是富丽堂皇,而整个沈家最美的院落则是这随心院,沈家大小姐沈随心的院子。 今儿个是月圆夜,如水的月光倾洒下来,整个随心院都沐浴在了柔和的光芒之下,粉墙环护,池水环绕,佳木葱茏,院角处一簇簇的迎春已经有了嫩芽,不待几日便会开放, 不大的一处院落,却是设计精巧,美轮美奂,这位沈家大小姐在沈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沈家老太爷生有二子,大老爷沈元山,二老爷沈元水,两位老爷膝下皆有一子,这让一直期盼着能有个孙女的老太爷倍感失望,所以在大夫人怀孕时,老太爷专门沐浴斋戒十个月,向菩萨诚心祈求能够给沈家送来一个女娃娃。 所以沈随心的到来,让老太爷高兴异常,遂取了‘随心’二字。 沈家孙子辈的孩子本应是‘兰’字辈,因着老太爷的宠爱,沈随心成了沈家的个例。 沈随心自生下来起便受尽宠爱,爹娘宠着,哥哥护着,老太爷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恨不得宠上天去。 而沈随心仿佛是观音菩萨特地选中的宠儿,十三岁那年,沈随心跟随老太爷去老宅暂住,因缘际会下救了当朝太子周澈,周澈伤好,数日后便带着圣旨前来迎娶,沈随心一跃成为了当朝尊贵的太子妃,沈家也跟着她青云直上。 成亲后太子对她虽然说不上宠爱有加,但相敬如宾,偌大的太子府只有她一个太子妃,她想要什么,只一句话,太子爷会立刻着人给她找来,她想要做什么,玩什么,太子爷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三年后,沈随心为太子诞下一个男孩,被皇上下旨册封为皇太孙,更是奠定了沈随心不可动摇的太子妃地位,还有她未来的皇后之位。 这样的沈随心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知愁为何物。 可能是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过一次小小的风寒,沈随心便一命呜呼了,那一年沈随心二十二岁,她可怜的孩子也不过才六岁。 死的这么草率,沈随心也是挺憋屈的。 沈兰清看着院落里熟悉的长廊山石,心里委屈,她原是这随心院里受尽恩宠的沈家大小姐,不过一场风寒,怎的就成了沈家姨娘所生,痴傻呆愣的沈兰清了呢? 沈随心的爹也就是沈家的大老爷沈元山有三房妻妾,正室梅氏便是沈随心的亲娘,而沈兰清则是妾室刘氏所生,沈兰清从出生时便不言不语,初以为是还小的缘故,后来长的大一些了才发现沈兰清痴痴傻傻似是个呆子,找了无数名医却是看不出病因,只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傻气,无从医治。 沈家出了个傻孩子,虽然不至于影响沈家的名声,但传出去的确不好听,再加上刘氏性子恬淡,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着沈元山,沈元山也就渐渐疏远了刘氏和沈兰清。 沈随心醒来已有半月,虽已从当日的惊骇恐惧中走了出来,勉强接受自己成了比自己妹妹的这个事实,也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十年的这个不能接受的现实,但心底还存着些恐慌,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沈兰清的这具身体里呆多久,所以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筹钱,筹到去平临的路费,她要去看一眼她的太子爷还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万一她突然消失了,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沈兰清蹑手蹑脚熟门熟路的推开了沈随心的闺房。 沈随心死后,沈家将随心院封了起来,不许外人进出,每日有专门的仆人进来打扫,由此也可见沈随心受宠的程度。 借着院内清冷的月光,沈随心的卧房一览无余,但沈兰清没空去欣赏自己住了十三年的卧房,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沈随心放在床底下的那个小箱子,箱子里是沈随心为女儿家时的小玩物,她记得当时她随手放进去许多她用不到的碎银子,现在应该都还在这里。 当然她要找的也不止是银两,还有一盒药膏。 沈随心小时候因为顽皮磕破了额头,差点儿破了相,老太爷请了郾城最好的大夫给她配了一盒芙蓉膏,沈随心抹了以后,脸上的伤痕很快就好了,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 而现在的沈兰清,因为痴痴傻傻,不会打理,脸上不知生了些什么暗疮毒囊的,整个小脸上皱皱巴巴,又黑又丑,让人不忍直视。 沈随心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小脸白白嫩嫩的,吹弹可破,可招人喜欢了,那个时候,太子爷闲来无事总喜欢捏她的脸玩,可是现在的这张脸,沈兰清自己看着都害怕。 她此去平临,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见到太子爷和诩儿,但是万一见到了,她这幅模样会不会把太子爷和诩儿吓跑呢? 所以她想到了沈随心的那盒芙蓉膏,不知会不会有作用。 沈兰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因为太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床上些微的凌乱。 沈兰清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檀木箱子,高兴的打了开,那个紫檀描金木盒好好的躺在那里,沈兰清脸上浮起一抹高兴的笑容,迫不及待的打了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呆住了,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她怎么这么傻呀,她十三岁就嫁到太子府了,与太子成亲九年,再加上死的这十年,这二十多年的东西早已干涸了,怎么还会在这里等着来治她的脸呢? 沈兰清失望的将盒子扔了回去,虽然找不到药膏,但是箱子里那些碎银子还在,沈兰清在箱子里摸索着,打算将银两全都拿走,她去平临的路费全靠这些银子了。 沈兰清正翻着箱子内的东西,脖颈上的微凉让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身后一个低哑冰冷的嗓音响起,“你是谁?” 有些耳熟的声音,沈兰清皱了皱眉,未及细想,灯火大亮,屋内院落内都燃起了灯,有人拽着沈兰清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并转了过来,沈兰清以为是护卫发现了她进来偷东西,见躲不过了,只好抬头让他们看清楚她是谁。 沈兰清抬头望过去,站在她对面用剑指着她的人一身雪白的中衣,未束的黑发散落在肩后,面目舒朗,一双凤眸冷厉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看着她。 沈兰清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心里升起大片大片的喜悦与激动,指着面前的男人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声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日日夜夜想着的太子爷怎的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禁锢着她的人手下微微用力,沈兰清便承受不住身躯跪倒在地。 “说,你是谁?为什么半夜出现在这里?” 沈兰清眼泪簌簌的往下流,委屈的瘪着嘴,那个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子爷何时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过她。 院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带着些惊慌的行了大礼,“草民见过随王殿下。” 随王殿下---也就是周澈,收了剑,双手将沈元山扶起来,声音清冷低沉,“岳父大人不必多礼。” 沈元山所在的院落本就离随心院不是很远,从沈兰清还未踏进随心院起,便已经被隐藏在暗处的周澈的侍卫发现了,因着是在沈家的府邸内,不知来人是谁,有何目的,遂周澈让侍卫去通知了沈元山。 熟悉的嗓音让沈兰清越发止不住眼泪,先是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别人,又不见了他和诩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不见了,想要见他却千难万难,她又惊慌又恐惧,夜夜无法安睡,想她沈随心何时受过这般委屈,而此时好不容易见到他了,他却还不认识她是谁。 沈兰清跪在那里万般哀怨,忍不住喃喃,“太子爷...” 沈元山这才发现跪在一边的沈兰清,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呢,快闭嘴。” 周澈冷眼看过来,眼睛眯了眯,“来人,掌嘴。”《 》 2.第二章 -- 沈兰清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可自拔,就见周澈身边的贴身侍卫颜沣走了过来,毫不怜惜的对着她的脸上就是两个巴掌,颜沣是练家子,手下也没留情,沈兰清被他两巴掌打的跌倒在地,嘴角沁出血迹。 沈兰清虽然痴痴呆呆,但到底是沈元山的女儿,沈元山还是心疼的,忙求情,“王爷,这是小女兰清,说错了话自然该罚,但小女一直呆傻痴愣,王爷是知道的,还请王爷恕罪啊。” 周澈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外袍穿上,“岳父大人,祸从口出这种事情不需要我多说吧,您是本王的岳父,与本王休戚相关,莫让旁人抓到不该抓到的把柄。” “是是是...”沈元山大汗淋漓,忙不迭的点头,“草民知道了,还请王爷放心,王爷放心。” 沈元山使眼色让下人将沈兰清带下去,沈兰清万般不舍的被人拖了下去,走之前还捂着脸痴痴的看着周澈,却是不敢再说话,她这两巴掌确实该打,他都已经成了随王爷了,她还喊他太子爷,不打她打谁?只是她的太子爷啊,虽然不是温文尔雅的人,但是也从来不会这般冷酷无情的,怎么她见到的太子爷跟在沈随心面前的太子爷不一样呢? 见沈兰清已经被带走,沈元山松了一口气,这才直起一直弯着的腰,擦了擦脸上的汗,“随王殿下今天怎会在此?”自从沈随心去世以后,每当沈随心的生辰,他这个王爷女婿都会过来住几天,但每次都是生辰的前一天来的,这一次怎么提前了三天呢? 周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道,“今日来的比较晚,便没有打扰岳父大人,从偏门进了来,还请岳父大人海涵。” 沈元山忙作揖,“王爷严重了,这里就是王爷的家,王爷想要何时来都可以。” 周澈点点头,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沈元山立刻了然,“那王爷休息吧,草民也先回去了。” 沈元山出了随心院,忙吩咐人在外候着,周澈不喜欢旁人随便进出随心院,每次来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也都是自己带来的人,但是沈元山也不敢马虎,万一用得到呢。 “对了,去搜罗些好玩的玩意儿备着,我那小王爷外孙肯定也来了,明天醒了保准要闹着要新玩意儿呢。” 吩咐完这些事情,沈元山从小路去了寒秋院,也就是沈兰清母女所在的院落。 刚刚随王殿下动了肝火,掌了沈兰清的巴掌,沈元山当时只顾得上求情,却没有想到她这女儿是为什么被打的,因为她叫了一句‘太子爷’啊。 他痴傻呆愣不言不语的三姑娘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屋内,刘氏心疼的给沈兰清上着上药,一边给她吹着,一边哄她,“好好,兰清不疼,不疼,一会儿就不疼了...” 沈兰清坐在那里,眼中泪水打着转就是不往下掉。 沈元山推门进来,“兰清回来了吗?” 刘氏忙站起来,“老爷来了。” 沈元山点头走进屋内,皱着眉头绕着沈兰清转了两圈,“这兰清会说话了?” “什么?”刘氏疑惑。 沈兰清看到前世疼爱自己的爹就在自己面前,终于忍不住起身抱住他嚎啕大哭,“爹...”她醒来这半月,起初几天处在极度的惊愕之中,浑浑噩噩的,后来渐渐冷静下来,又不敢轻易的开口说话,怕吓到刘氏和爹娘,再后来她想了想既然决定要去找太子爷和诩儿,最好还是保持沈兰清原来的这幅模样,偷偷溜走最好。 所以这些天她都是偷偷躲起来看着沈元山和梅氏,见他们身体健康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她最最牵挂的还是她当宝贝疙瘩一样疼着的诩儿啊,她的诩儿今年应该是十六岁了吧。 沈元山张大双手不知该作何反应,这还是他这三女儿第一次叫他爹呢。 刘氏捂着嘴热泪盈眶,又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她痴傻的女儿突然醒了,心酸的却是她悉心照料着的女儿抱着的人不是她。 沈元山手顿了顿,最终拍拍沈兰清的肩膀,“乖,爹在这。” 沈兰清抱着沈元山宣泄了一下这几日的恐慌委屈,渐渐安静了下来,沈兰清乖巧的坐在那里,水汪汪的眼睛眨着,不复之前的混沌迷蒙,有了神采,刘氏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啜泣,她痴傻了十四年的女儿突然之间明白了,还能说话了,这是怎样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呢。 沈兰清对刘氏是比较陌生的,以前在家里时,刘氏就不善言谈,沈随心与她没什么交往,现在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倒也有些感动,迟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刘氏见女儿跟她亲近,哭的更伤心了。 沈元山连夜请了大夫过来给沈兰清瞧病,大夫把了半天脉,“三小姐身体很好,没什么问题,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病情呢。”那大夫摸着山羊胡不住称奇,他给沈家看了二十多年病,这沈家三小姐的病当初就是他看的,娘胎里带来的痴傻怎的就突然好了呢?真是奇了怪了。 大夫的话倒是让沈兰清稍稍放了点儿心,还好,这具身体现在没什么毛病。 第二天一早,大夫人梅氏也过了来,“我这一大早听说兰清好了,可是真的?” 昨天晚上忙到半夜,刘氏与沈兰清也就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刚刚洗漱完毕,听到声音,忙出来行礼,“见过夫人。” “好了,不用多礼,兰清呢?我听老爷说兰清醒过来了?是吗?” “是,是,醒过来了。”刘氏说着眼角又涌上一些泪水。 梅氏忙安慰她,“醒了是大喜事儿,怎么还哭上了呢,快别哭了,兰清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 沈兰清躲在屋里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她现在是沈兰清,不是梅氏的宝贝女儿沈随心,平复了一下呼吸,沈兰清走出来对着梅氏福了福身,“见过大夫人。” 梅氏见以往痴痴傻傻不会说话的人突然就成了这正常人一般的模样,也是喜悦,忙扶起沈兰清,“别行礼了,这兰清还是真好了,我听老爷说还不信,这真是咱们沈家的大喜事儿,太好了,太好了。” 沈兰清听到她亲娘的话,眼中忍不住浮上泪水,特别想靠在梅氏怀里大哭一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得感谢她家太子爷昨天给她的那两巴掌,把她打清醒了。 “兰清啊,你都认识大家是谁吗?”梅氏见她说话行事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觉得惊奇了。 “以前见过,脑子里也有些记忆,只是比较混乱,但是大夫人,爹娘都是识得的。”沈兰清撒了个慌。 梅氏满意的点头,“莲心啊。”唤刘氏的名字,“这随王殿下来了,这几天我不得空,等随王殿下走了,我就去庙里酬神,感谢菩萨厚待咱们沈家。” 刘氏忙福神,“谢谢大夫人。” “好了,那兰清好好休息,随王殿下来了,我那边还有一堆的事儿,就不在这儿呆了。”梅氏道。 随王殿下,沈兰清看着梅氏走远的身影,思索着,她得抓紧时间找个机会接近他呀,不然等他走了,再见面又不知哪年哪月了。《 》 3.第三章 -- 因着沈兰清突然好了,刘氏喜不自禁,拉着沈兰清不住的说话,说一会儿哭一会儿,沈兰清心里有些焦急,但也不忍心丢下刘氏就这么跑出去,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刘氏。 刘氏整整说了一个多时辰,说的口干舌燥,把沈兰清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沈兰清第一次知道原来刘氏这么能说,这让她以前在她心中那种恬淡如兰的印象顿时大打折扣。 就在沈兰清快要睡着之时,刘氏终于说累了,伸手整理着沈兰清的衣服,又看了看沈兰清面目丑陋的脸,还是忍不住酸涩,“我命苦的孩子啊。” 沈兰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终于忍不住开口,“...娘,我可以去外边玩一会儿吗?”这个娘字,沈兰清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叫出口的。 刘氏忙点头,“好好,你去吧,我让莺儿跟着你。”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沈兰清忙拒绝,她要偷偷溜到随心院见诩儿,若是让刘氏的丫鬟跟着她,她可是哪里都去不了了。 “不行。”刘氏直接拒绝,“你现在什么都不懂,而且随王殿下还在这里,你要是再同昨晚一样冲撞了他,可就没人都保得了你了。”刘氏说着又看到沈兰清脸上的两个硕大的巴掌印子,让她本就不漂亮的脸更加难看了,不由更加心酸。 沈兰清见刘氏又要哭了,忙道,“好好,就叫莺儿跟着吧。”有人跟着总比出不去的好。 沈兰清出门之前,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衫,又看了看自己的脸,她到底是要美的,如果让诩儿见到她这幅样子会不会吓到呢?沈兰清想着找了一方纱巾遮在了脸上,心下叹了口气。 刘氏见自己女儿竟然开始在乎自己的脸面,可见是真的醒了过来,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家,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 带着莺儿出了寒秋院,沈兰清步履匆匆的直奔随心院而去,莺儿本只安静的跟着沈兰清,后来见沈兰清的去向,不由皱了眉,忙扯住她,“三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再走几步可是随心院了,现下随王殿下可是正住在那里呢,老爷可是下了命令,不准我们随意接近的。”这三小姐怎么就跟随心院耗上了呢,昨儿个晚上刚被随王爷赏了巴掌,今天又这么凑上去,都说三小姐的痴傻病好了,她怎么觉得三小姐这病还没好利索呢,糊里糊涂的。 莺儿执意不许沈兰清再靠近随心院,沈兰清拗不过她,只好泱泱的改了路线,莺儿带着她去锦鲤池看鲤鱼,说是沈老爷前几日刚买回来的品种独特的锦鲤,特别漂亮。 沈兰清恹恹的,再好看比得上太子府里的千鲤池吗? 沈兰清趴在栏杆上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欢快的鲤鱼,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既然白天见不着,那晚上她就再偷偷溜进随心院一次,怎么着也得见见诩儿啊,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不过六岁就没了娘,想想就心酸。 “莺儿姐姐,为什么我不能去随心院呢?”一声姐姐,叫的沈兰清自己都打了个哆嗦,莺儿比沈兰清大不了几岁,为了弄明白些事情,叫她一声姐姐并不吃亏,她可不想再被太子爷甩巴掌了。 只是这具身体里的沈随心死的时候可已经是二十二岁了,再加上她死的这十年,她已经是三十二岁的高龄了,这倒是自己有些不要脸了。 莺儿不过是个丫鬟,又跟着不太受宠的刘氏,平日里连大夫人二夫人身边的那些丫鬟对她都不怎么客气,这三小姐唤她一声姐姐,倒是让她心里一暖,虽然三小姐本来是个痴傻的,但是她跟着刘氏这么些年,沈兰清不哭不闹,倒也是个好伺候的,再加上刘氏平日里为人温和,所以莺儿对刘氏倒是忠心的。 “三小姐可还记得大小姐沈随心?”沈兰清刚刚清醒,有些事情时需要跟她讲明白的。 沈兰清特别想说知道,特别知道,可是想到沈随心十三岁就嫁到了太子府,那还没有沈兰清,而沈随心死的时候,沈兰清也不过两三岁,哪记得什么事儿啊,隧道,“不太记得。” 莺儿便将沈随心的事儿拣着重要的跟沈兰清说了说,最后的目的是提醒沈兰清,“三小姐,随王殿下念旧,每年大小姐生辰他都会来住些日子,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往随心院里去,以免冲撞了随王殿下,明白了吗?” 沈兰清这才明白为什么周澈会出现在随心院里了,想到这十年间,他每年都特地到沈家来给她过生辰,她的心里有些感动,她的太子爷还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呀! “可是,莺儿,大小姐嫁的不是太子爷吗...”莺儿忙捂住沈兰清的嘴巴,因为急切忍不住小声呵斥,“三小姐忘了昨儿晚上的教训了?”莺儿的相好的是个护卫,昨儿晚上跟着老爷进了随心院,后来沈兰清被送回来,还挨了打,她便私底下问了一下,才知道沈兰清挨打的原因。 莺儿见沈兰清虽然刚清醒,但是说话倒也清楚明白,像是个明白人,只要多多提点着点儿,倒是个聪明人,于是小声道,“三小姐一定要记明白了,太子爷已经不是太子了,十年前大小姐去世后没多久太子爷就成了随王爷了,现在朝中尚未立新的太子爷,所以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可不能乱说,是要砍头的,明白吗?” 沈兰清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有些疑惑,当今皇上膝下育有五子,周澈最为受宠,一生下来便立了太子之位,她为太子妃的那几年,亲眼看到皇上对周澈宠爱有加,就连诩儿刚生下来也即刻被封为小太孙,当时朝中一片哗然,但是皇上却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这般盛宠,怎么的就一下子就被废了太子了呢? “诩儿,这里,这里,你往这里放,不要往那里去,要掉到水里去了...” 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沈兰清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穿着浅水红百褶裙的小姑娘和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翩翩少年,两人正在放风筝。 沈兰清浑身一抖,她听到那女孩唤那小公子为诩儿,那是不是她的诩儿呢? 沈兰清顾不得旁的提起裙角就往桥下跑,莺儿刚说完话便见沈兰清奔着小王爷去了,跺了一下脚跟了上去,亏得刚才她还夸她是个明白人儿呢。 沈兰裳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周诩挺秀的眉头一皱,挡在沈兰裳身前,指着沈兰清,“你是何人?” 沈兰清仰头看着周诩眼泪汪汪,舍不得眨眼睛,她的诩儿啊,比她都高了一个多头了,对她而言,半个多月前,她的诩儿还是赖在她身边要她抱的小可爱,这一下子就成了比她还高的翩翩少年了,甚至比她还大了两岁。 沈兰清今年十四岁,而她的诩儿已经十六岁了,真的是让她情何以堪呀! 莺儿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奴婢见过小王爷殿下。” 沈兰裳是认识莺儿的,从周诩身后出来,“莺儿,这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沈家?” “回四小姐的话,这是三小姐呀。” 沈兰裳是大夫人梅氏的女儿,也是沈随心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今年不过十一岁,沈随心死的时候,沈兰裳还未出生,所以沈兰清倒还真是不认得她。 沈兰裳吃早饭时听梅氏提过一句说沈兰清的痴傻病好了,还想着去看看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后来见了周诩,便把这事儿给忘了,此时一见到带着面纱的沈兰清,倒是没认出来。《 》 4.第四章 -- 周澈每年来沈家小住都会带着周诩,沈家怕沈兰清面貌丑陋吓着周诩,所以每当周诩来时,沈元山都让刘氏好好看着沈兰清,不要让她出现在周诩面前。 往年沈兰清虽然痴傻,倒是乖巧,从来不会乱跑,今个儿刘氏怕是高兴糊涂了,竟然忘了这档子事儿,把沈兰清给放了出来,正好碰到了周诩。 莺儿瑟瑟发抖,想起以前老爷警告过的话,不住的扯着沈兰清的衣袖,“三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姨奶奶该等急了。” 沈兰清怎么舍得走,就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周诩,她的诩儿长得跟太子爷有七分相像,眉眼好看的不得了,穿着那做工精良的华服,身板挺得笔直,好一个偏偏风流少年,这出去得迷倒多少漂亮姑娘小姐呀! 周诩被她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你是何人,见了本小王爷为何不跪?” 沈兰清瘪嘴,她的诩儿明明是个一逗便笑的可爱男娃,现在怎么就跟昨儿晚上她见到的太子爷一个样了呢?都对她板着一张脸。 沈兰清隔着纱巾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不甘愿的福了福身,“见过小王爷殿下。”对自己的儿子行礼,她这当娘的也够窝囊了,不过比起她比她儿子还小了两岁这件事儿,行个礼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窝囊了。 沈兰裳上前,摸着下巴绕着沈兰清转了一圈,“三姐,你真的好了?”沈兰裳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都比她大上许多,从小她便没有玩伴,离她年龄最近的便是比她大三岁的三姐沈兰清了,所以她小时候挺喜欢去找沈兰清的,可是慢慢长大,沈兰清不言不语,呆呆傻傻,跟她一起玩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沈兰裳便不经常去了,此时见到这般正常的沈兰清倒是觉得新奇的很。 沈兰裳嘟着嘴,突然一把将沈兰清的面纱给摘了去,“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三姐,没骗人吧?” 沈兰清惊呼一声,本能的去捂脸,她这幅样子不能吓着诩儿。 周诩离她近,饶是她捂得快,还是看了个清楚明白,黑漆漆的一大块胎记,还有些暗疮,看起来吓人的很。 沈兰裳验证了沈兰清的身份,笑了,“你真是我三姐啊,我娘说你好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好了呢。” 沈兰清捂着脸看着周诩,有些忐忑,“吓到小王爷了吗?” 周诩双手背在身后,寡淡着一张脸,“皮囊而已,本小王爷岂会怕些这个。” 莺儿闻言着实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把小王爷给吓着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莺儿拽着沈兰清的衣袖,小声催促,“三小姐,我们快走吧。” 沈兰裳却扯住沈兰清,“干嘛走呀,一起玩呗。”然后转头看向周诩,“诩儿,她是三夫人的女儿兰清,是我三姐,也是你的姨娘,咱带她一起玩吧。” 周诩暗地里皱了皱眉,这沈兰裳缠着他让他带她一起玩他就已经很不情愿了,现在又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姨娘,他可受不了。 沈兰清脑子里忙思忖着计策,兰裳这是无意间帮了她大忙呀,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沈兰清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眼中顿时充盈上了泪水,声音哽咽,凄凄惨惨,“小王爷殿下,我自小痴傻,从来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都说我又傻又丑,不配跟他们一起玩,小王爷若是不嫌弃我,便是兰清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沈兰清声泪俱下,把那些年为了骗爹爹带她出去玩的小把戏全用上了。 周诩看着她耍花样,却是面色一变,突然黑了脸,冷哼一声,“本小王爷才不会带你一起玩呢,你跟京城里那些为了接近本小王爷的女人一样,都是装的,别以为本小王爷看不出来,你跟她们都一样,接近本小王爷都是有目的的。” 周诩说完便甩袖而去,沈兰裳不知道哪里的事儿,挠挠头,“三姐,我先去看看诩儿了,诩儿,等等我,诩儿...” 周诩走的飞快,想要趁机甩了沈兰裳,沈兰裳顽强的跟了上去,“诩儿,你等等我呀。”周诩郁闷的吐了口气,他这大好男儿本应骑马喝酒,现在却被他的小姨娘缠着放风筝,他还不如回去陪他爹看书呢。 沈兰清站在那里傻了眼,她的诩儿怎么这般不讨喜。 莺儿被吓了个半死,忙连拖带拽的把沈兰清带回了寒秋院,一点儿没藏私的把事情跟刘氏说了一遍,刘氏被惊出了一身汗,要知道他们沈家在沈随心嫁给太子爷之前,不过就是个平头百姓家,做点儿生意,虽也是大门大户,但是与皇家相比,那不过就是山边的一个只小蚂蚁,小的不能再小了。 沈随心嫁给太子后,这沈家的生意才越做越大,成了这郾城的首富,但是在随王殿下面前,他们永远只是平头百姓,沈随心死了十年了,没有沈随心在,凭着随王对沈随心的那点儿旧情,能坚持多久?这沈家若没有随王殿下庇护,就什么也不是了,此时听莺儿说小王爷殿下把沈兰清呵斥了一顿,还不吓得三魂去了六魄。 刘氏急的在屋内转来转去,随王殿下就周诩这么一个儿子,肯定宝贝的不得了,这要回去在随王殿下那里随口说上几句,她们可就惹了大-麻烦了,老爷一定会气坏了的。 沈兰清坐在那里抱着杯子小口的喝着水,看着刘氏急的团团转,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诩儿是她从小养大的,虽然只养到了六岁,但是绝不是那种会背后嚼舌根的孩子,再者了,惯着孩子的向来是她,太子爷对诩儿可是严苛的不得了,即便诩儿说点儿什么,太子爷也不会因此秋后算账的。 想到这里,沈兰清就有些心疼,诩儿从三四岁时,太子爷便逼迫他每天跟着他习武,那么小的孩子,站都站不稳,却要被逼蹲马步,胖乎乎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可把她这当娘的心疼坏了,为了这事儿她跟太子爷赌了好几天气,太子爷最后没办法,只好顺着她,说等诩儿大一些再开始习武,这样想着,她死了以后,没有她的庇护,诩儿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 5.第五章 -- 刘氏想了半天觉得这件事儿终归是沈兰清不对,最后决定带着沈兰清到老爷那里去说清楚,如果可以她要亲自给小王爷道歉,若被小王爷抢了先,王爷怪罪下来,她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氏做这个决定其实还是有点儿私心的,若是沈兰清没清醒,这辈子母女俩也就这样了,可是现在沈兰清醒了,而且正值十四岁的豆蔻年华,眼看着就要找婆家了,如果此时得罪了随王殿下,惹得老爷不高兴了,沈兰清的婚事可就不乐观了。 她这女儿本就有缺陷,面目不好看,想找个家世样貌都好的人家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随王殿下一开恩,只要一句话,沈兰清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怎么着也会是个正经人家的正室夫人,她这当娘的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沈兰清自然不知道刘氏心里想的这些,只知道刘氏打算带她去找诩儿道歉,她正愁没机会呢,这下机会就来了。 刘氏想到这里,立刻带着沈兰清去找沈元山,沈兰清自然非常乐意了,乐呵呵的跟了上去。 刘氏在沈府的小花园内找到了沈元山,让她没想到的是周澈与周诩竟然也在座,正陪着沈元山和梅氏喝茶。 刘氏见到周澈,心里还是有些欣喜的,忙扯着沈兰清上前,走到近前,沈兰清惊得睁大了眼睛,昨儿晚上,因着天黑,她只模糊认得出那个用剑指着她的人是她的太子爷殿下,再加上没有时间细细打量,所以也没太看清她家太子爷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一看,眉头不觉紧紧锁了起来,她家太子爷那头让她羡慕嫉妒的如云烟似得墨黑长发中竟然生了些碍眼的白发,如星辰一般耀眼的黑眸变得肃穆深邃,虽然那副面庞依旧轮廓分明,俊逸非凡,可是却隐隐多了一份颓败之感,周澈坐在沈元山身边,虽说比沈元山年轻许多,俊美许多,但那周身的气质却比沈元山更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静若山岳,老成持重。 沈兰清欲哭无泪,她那鲜衣怒马,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呢?怎的就成了这样一个颓废老头子呢? 沈兰清发愣的空档,刘氏已经跪了下来,“民妇沈刘氏见过随王爷,见过小王爷。” 刘氏跪了下,却并不见沈兰清跪下,就见她正直愣愣的看着随王爷发呆,又是惊出一身冷汗,忙扯她,“兰清,跪下,快点儿跪下。” 周澈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沈兰清,黑眸微微一眯,眼中一抹诧异一闪而过。 沈兰清被刘氏晃的回神,她是万般不愿下跪的,她家太子爷何时舍得让她下过跪呢?可是想到先前太子爷打她那两巴掌,沈兰清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是这笔账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待以后一定要跟他好好算一算。 “你们怎么来了?”沈元山微微皱眉,小心的看了一眼周澈,见他并没有表现出被打扰的不悦,松了一口气。 刘氏忙道,“回老爷的话,兰清刚刚不小心冲撞了小王爷殿下,妾身是带她过来给小王爷殿下赔礼道歉的。” 周诩正两手捧着茶杯喝茶,闻言一口茶喷了出去,捂着胸口狂咳不止。 沈兰清疑惑得看过去,就见周诩暗地里猛对她眨眼,沈兰清不明所以,但本着只要周诩不痛快,她就有了更多接触他的机会这种想法,沈兰清特别开心的对他道歉,“刚才是兰清说话不小心惹小王爷生气了,还望小王爷海涵。” 周澈眉头蹙起,声音低沉,“诩儿。” 周诩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语气懒懒的躬身认错,“我错了,爹,刚才我没在书房里看书,而是带着兰裳小姨娘放风筝去了。” 周澈一个犀利的眼神看过去,周诩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阴沟里翻船呀,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我错了,爹,我这就去蹲马步两个时辰。” 一听要惩罚周诩,梅氏心疼了,“王爷,应该不至于吧,小孩子家爱玩是天性,再说了,诩儿每次来,兰裳都缠着他,诩儿肯定是被裳儿闹着所以才不得不陪她出去玩的,依我看,王爷这次就饶了诩儿吧,诩儿,快跟你爹说下次不敢了。” 周诩挠挠头,对梅氏眨眨眼,“没事儿,外祖母,我都习惯了,就两个时辰的马步而已,小意思了,还有,不是兰裳小姨娘缠着我的,您回去千万别罚她。” 梅氏还想说什么,周诩已经对周澈行了个礼,“那爹我先回去罚站了。” 周澈对颜沣摆手,“去看着他,再让他溜了,你也别回来了。” “是,王爷。”颜沣暗地里擦了把汗,为什么这种令人头疼的差事儿又落到他头上了呢? 周诩走下凉亭,路过沈兰清身边,微微弯腰,小声道,“兰清小姨娘,咱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沈兰清偷眼瞧着周诩远去的挺直背影,暗暗笑了笑,儿啊,她怕的是他不跟她结梁子,怎么会怕他跟她结梁子呢。 不过两个时辰的马步,这个惩罚未免也太重了吧,而且看情形,这种惩罚经常有,她家太子爷真的是太不爱惜她家诩儿了,这样想着,沈兰清不由哀怨的看了一眼周澈。 周澈并没有看沈兰清,身形笔挺的坐在那里,对着刘氏微微抬手,“起来吧,诩儿自幼顽劣,可是让三小姐受委屈了?” 刘氏忙道,“回王爷的话,没有,是小女冲撞了小王爷,不关小王爷的事儿。” 周澈点头,转而对沈元山拱了拱手,淡淡道,“岳父大人,我还有事儿,先回随心院了。” “好,好,王爷慢走。”沈元山与梅氏起身相送。 周澈撩袍起身,出了凉亭,目不斜视的从沈兰清身边经过,沈兰清眼见周澈又要走远了,忍不住开口叫他,“太...随王殿下请留步。” 沈兰清一开口,其余几人皆是提了一口气,但已是阻挡不及。 周澈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寡淡,“三小姐可有事?” 沈兰清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看他,只悄悄瞥了他一眼,然后道,“昨儿晚上兰清神志不清,语出冒犯,有什么得罪随王殿下的地方,还望随王殿下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兰清。” 周澈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直接转身离去。 沈兰清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了? 沈兰清下意识的走了两步想要追上前去,一个侍卫从一侧闪出来,伸手拦住她,“三小姐,请留步。” 沈兰清看着眼前她很面熟跟了周澈十几年的侍卫书榕,指着自己的嘴巴,“我,我...” 书榕面无表情,“三小姐,昨儿晚上已经惩戒过您了,所以您不需要借机再次请罪,请回吧。”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为了接近他们家王爷,无所不用其极。 沈兰清,“......”什么时候想要跟她家太子爷说句话都这么难了? 想那时,她整天逗着诩儿玩儿,太子爷回府后,想要跟她好好说会儿话,她都没工夫搭理他,而现在她想跟她家太子爷说句话了,竟然还被嫌弃了?她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哭一场呀?《 》 6.第六章 -- 沈兰清免不了又被沈元山说了一顿,刘氏帮着求情,“老爷,这兰清刚刚清醒,说话还糊里糊涂的,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因着周澈并没有多说什么,沈元山也懒得跟她计较,说了几句,便走了。 刘氏也向梅氏告退,带着沈兰清回去了。 梅氏看着刘氏母女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巧凤啊,你有没有觉得这兰清有点儿不对劲?” 梅氏的丫鬟巧凤点点头,“夫人也看出来了,奴婢觉得这三小姐好似对随王殿下有些想法。” “是不是咱们看走眼了?这兰清这两天才清醒过来,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心思呢?”梅氏皱眉。 “夫人。”巧凤给梅氏斟了一杯茶,“这三小姐可能不清楚,可是保不齐三夫人有这个心思呢。” “你说莲心想让兰清嫁给随王殿下?不可能,莲心这人向来与世无争的。”梅氏笑。 “夫人莫笑,这不是不可能的,以前三夫人与世无争,那是因着三小姐头脑不清楚,可是现在三小姐是明白人了,三夫人自然也有别的想法了,哪个当娘的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呢。” 梅氏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莲心许是有些想法,但是绝不可能是随王殿下,你看兰清的脸,莲心不可能有奢望的,况且了,咱们只是平头百姓,要跟一个王爷结亲家,是多么困难的事儿,这世上有几个人会有我的心儿那么幸运...”说到沈随心,梅氏红了眼眶,拿绢帕擦拭着眼泪,“就是因为福气太大了,所以才年纪轻轻就去了...” 巧凤见梅氏又伤心了,忙安抚她,“夫人,您莫要再为了大小姐伤神了,大小姐泉下有知,会伤心的。” 梅氏别开头去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估计莲心不过就是想给兰清找个好婆家,想要借一借王爷的东风而已。”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夫人,您还是长个心眼,还有就是之前我跟您提的事儿,这四小姐是大小姐的亲妹妹,这长相上也有那么三分相似,王爷这么些年,身边也没个女人,这小王爷毕竟是大小姐的亲子,还有谁能有四小姐对他好呢?所以,夫人您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些商贾之子,官宦之子,哪有一个比得上随王爷呢?您说是不是?” “你说的这事儿我不是没跟老爷商量过,可是这兰裳太小了,随王殿下这已经三十三岁了,就连诩儿都比裳儿大了四岁,这...” “夫人,这不是很正常嘛,当年大小姐嫁给王爷时,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再者说了,您看看随王殿下,俊秀挺拔,人中之龙,不会亏了四小姐的。” 梅氏没说话,却是把巧凤的话听到心里去了,这周澈这些年的深情她看在眼里,若兰裳真能嫁给他,倒也是一桩美事儿。 * 晚上,沈兰清拖着腮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闷闷不乐,若放在半个多月以前,她还是太子府的太子妃,这个时辰她应该是带着诩儿坐在饭桌前等着太子爷回府,只要太子爷回了府,总会给他们带回些好玩的东西,诩儿喜欢的糖葫芦,她喜欢的蜜饯,然后一家人一起用饭,饭后,两人陪着诩儿玩一会儿,便让奶娘带诩儿下去休息。 再然后太子爷便会带她去花园里散步,她累了的时候,太子爷会背着她,有时也会抱着她,夜晚的微风,满园的花香,都比不上太子爷俊俏的侧脸来的更有吸引力,她的太子爷啊,沈兰清双目微湿,抱着双臂抽泣着,她的太子爷啊,如果她早知有今日,定会日日缠着他,绝不浪费任何可以与他相处的机会的。 翌日一早,沈兰清刚刚吃过早饭,沈兰裳就来了,找沈兰清一起出去玩,刘氏也想沈兰清多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事情,遂同意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于是让莺儿跟着去了。 沈兰裳说要带着沈兰清出去逛逛,她听人说西街那间最大的胭脂铺里来了好多样式新颖的脂粉,想要去看看。 车夫套了马车,沈兰裳与沈兰清两人带了两个丫鬟两个护卫出了沈府,一路上沈兰裳喋喋不休的给沈兰清介绍着街上的各种好玩的东西,毕竟作为沈兰清来说,长这么大她还没出过沈府呢。 可是对于沈随心来说就不同了,她小时候经常偷偷背着爹和娘溜出来玩,对郾城的大街小巷是很熟悉的,虽然说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是街巷还是一样的,只是比以前更加繁华了,店面也多了,处处可见繁盛之景。 马车在郾城最大最繁华的满香楼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沈兰裳兴奋的扯着沈兰清的衣袖,指着离满香楼不远的铺子道,“三姐,那里就是胭脂铺,咱们先去看胭脂,然后回来吃点心,满香楼的点心可好吃了。” 这个年龄正好是爱美的时候,沈兰裳自然也不例外,便拉着沈兰清往胭脂铺去,还未走到胭脂铺门口,沈兰裳便被人叫住了。 沈兰裳疑惑的回头看过去,立时皱起了眉,拉着沈兰清就要走,那人忙跑到两人跟前,“裳儿妹妹,跑这么快干嘛?” 沈兰清抬眼打量他,眼前的小公子约莫十五六岁,胖乎乎的脸上是一双小眼睛,穿着华丽,腰间挂着那块璞玉一看就非常值钱,这人非富即贵。 沈兰裳看起来很讨厌他,皱起了眉头,“何轩宇,你拦我做什么?” “裳儿妹妹,我刚才去你家找你,但是你家仆人说你出来了,所以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何轩宇对沈兰裳陪着笑脸。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裳儿,我新得了一个会说话的鹦鹉,今天特地带过来给你瞧瞧的。”何轩宇招手让下人上前,献宝似的将那红嘴绿毛的鹦鹉递到沈兰裳眼前,“裳儿,我让它说话给你听好不好?”《 》 7.第七章 -- “小姐安好,小姐安好...”那鹦鹉经何轩宇用瓜子一逗弄,立刻叫道。 何轩宇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一起了,“裳儿,你喜不喜欢?” 沈兰裳虽然挺讨厌何轩宇的,但到底是还小,看这鹦鹉这么讨人喜欢,不由感兴趣的凑上去,“再说一句,再说一句...” 莺儿在沈兰清耳边轻轻道,“小姐,这位是知州大人的二公子何轩宇。” 沈兰清‘奥’了一声,看来这个知州的二公子是沈兰裳的追求者,但是沈兰裳却不喜欢他。 沈兰裳被鹦鹉吸引了眼光,沈兰清百无聊赖,眼睛四处转着,见一旁有卖糖葫芦的,忍不住走过去,打算买来吃,突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响起,“少爷,少爷,糖葫芦,卖糖葫芦的...” 沈兰清本能的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楼上一个脑袋飞快的缩了回去,沈兰裳被声音吸引,也正好抬头,高兴的跳起来,“诩儿,诩儿...” 满香楼二楼雅座里,周诩对着祺方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瞎吆喝什么呢。” 祺方不过十多岁的年龄,鼓着一张嘴,“少爷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吗?” 周诩恨铁不成钢,“你难道没看到沈兰裳在下面吗?” 祺方委屈的嘟囔,“我只看到糖葫芦了。” 周诩,“......” 对面一身白衣翩翩的俊美公子淡笑一声,“你还是改不了这个嘴馋的毛病。” 周诩大大咧咧的瘫倒在椅子上,一张脸上生无可恋,“这是一场由贪嘴引发的血案。” 周诩话音未落,包间的门已经被人推开,沈兰裳一脸笑容的跑了进来,“诩儿...” 身后沈兰清也跟了进来,周诩看到二人,假模假样的笑,“两位小姨娘好。” “诩儿,你跑出来玩为什么不带我?”沈兰裳双手掐腰气呼呼的责问他,周诩耸耸肩,然后坏笑着朝对面的人呶呶嘴,沈兰裳看过去,顿时一张小脸变得通红,结结巴巴,“莫,莫公子?” 莫亭书对她微微颔首,“四姑娘好。” 沈兰裳的手足无措,“你,你好...”沈兰裳面红如霞,为了掩饰自己雀跃的心情,忙把沈兰清拉到身边,“莫公子,这是我三姐,沈兰清。” 莫亭书视线转过来落在沈兰清的脸上,沈兰清为了不吓到别人,脸上依旧覆了一块薄面纱,只露了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在外面。 莫亭书也有礼的对她一拱手,“三姑娘好。” 沈兰裳羞涩的凑到沈兰清耳边轻轻道,“三姐,他是总兵大人的大公子,莫亭书。” 沈兰清心中暗笑,她还道是谁呢,原来是莫亭书,莫亭书的爹莫长言是太子伴读,与周澈从小一起长大,她还活着的时候,莫厂言被任职郾城参将,十年过去了,原来莫长言已经成了郾城总兵了。 莫亭书比诩儿大一岁,小时候沈兰清经常抱着他玩,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不过这孩子的脾气秉性倒是没改多少,温文尔雅,想那时,莫厂言总嫌亭书太过儒雅,不像他一个武将的儿子,总想改变自己的儿子,但现在看来,这么些年,长言的心愿也未能实现。 沈兰清见到莫亭书还是高兴地,眉眼中带笑,福了福身,“莫公子好。” 沈兰裳本来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现在又加上见了莫亭书,自然不肯走了,拉着沈兰清落座,沈兰清故意坐在了周诩身边,小声道,“小王爷殿下昨日过的可还舒坦?” 沈兰清这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周诩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木窗边,斜睨着沈兰清,“小姨娘这是幸灾乐祸?” 沈兰清摇摇头,“我真的只是在关心小王爷。” 周诩还想调侃两句,包间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何轩宇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裳儿,你怎么扔下我自己跑了呢,鹦鹉都被你吓跑了,我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沈兰裳看到何轩宇,眉头微皱,“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何轩宇看到屋内的莫亭书,脸色不好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沈兰裳身边坐下,“呦,好久不见莫公子了,莫公子最近不是被总兵大人关在家里习武吗?怎么跑出来了呢?” 何轩宇喜欢沈兰裳,沈兰裳爱慕莫亭书,这是明白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周诩托着腮津津有味的看戏,莫亭书淡淡一笑打开折扇摇了摇,并未回答他。 何轩宇贵为知州之子,无论谁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可偏偏这总兵莫长言不把他爹放在眼里,连这个莫亭书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何轩宇还想说什么,包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颜沣走进来,将手里拿了许多的糖葫芦和蜜饯放在周诩面前,“小少爷,这是爷给你买的。” 祺方高兴的蹦起来,“还是老爷疼少爷,知道少爷喜欢吃糖葫芦。” 莫亭书摇头失笑。 周诩嘴角抽搐了半天,瞪着颜沣,“告诉我爹,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买糖葫芦。” 颜沣点点头,作势拿桌上的东西,“那我把它们拿走了。” 周诩一把按住,“我人都丢了,你哪有再把东西拿走的道理。”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走吧,走吧。” 颜沣退下后,沈兰清眼快的看到他并没有下楼,而是走向了旁边的包间,心里猜测,难不成周澈也在这里? 就在沈兰清发愣的空档,周诩递了一根给她,“来,小姨娘尝尝。” 沈兰清摇头,拿起桌上的蜜饯,“我不喜欢糖葫芦,我喜欢蜜饯。” 周诩愣了一下,继而收回手将糖葫芦递给了沈兰裳,糖葫芦一人一根,周诩自己拿了两根,笑眯眯的就要咬。 沈兰清吃着蜜饯,顺口道,“诩儿,不许只吃外面的糖衣,浪费。” 周诩舌头刚刚舔上那层鲜艳诱人的糖衣,听闻沈兰清的话,手一顿,眯眼看她,“我这还没吃,小姨娘怎知我吃糖葫芦只吃糖衣的?”除了他爹娘还有伺候他的人,没人知道他只吃糖衣的。 沈兰清一愣,眼睛转了转,“我,会算呀。” “会算?”周诩看了一眼莫亭书,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那小姨娘还算出我什么了,不如说来听听。” 沈兰清刚才那句话只是本能而已,并未想太多,却忘了她一个前几天还痴痴傻傻的人怎么会知道诩儿吃糖葫芦只吃糖衣呢? 不过翻过来一想,沈兰清又有些高兴了,诩儿肯定是怀疑她了。 想到这些,沈兰清面上装的若无其事,“我当然会算了,我还知道你最喜欢吃桂花糕呢。”诩儿最讨厌吃桂花糕,他讨厌桂花的香味。 “你错了,我们小少爷才不喜欢吃桂花糕呢。”祺方咬着糖葫芦反驳,“我们小少爷除了糖葫芦最喜欢的是水晶肘子。” 周诩对着祺方又是一巴掌,祺方被他打得直撅嘴。 不过沈兰清一番真真假假却让周诩暗自思量,难不成真的只是巧合? 何轩宇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凑到沈兰裳耳边,“裳儿,这个人是谁呀?” 沈兰裳被沈元山嘱咐过,在外面不得私自透露周诩的身份,隧道,“他应该是莫公子的朋友吧。” 何轩宇狐疑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周诩。 *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包间里,莫长言亲自斟了一杯茶给周澈,“爷,这个三姑娘是沈老爷家那个痴傻的姑娘?” 周澈端起茶杯,若有所思,“长言,找人查查这位沈三姑娘。” “是。”莫长言应着,又看向颜沣,“王府里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颜沣心中一凛,小王爷的事情向来只有府里贴身侍候的人知道的,莫不是府里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何轩宇是知州何江的二公子?”周澈开口问道。 莫长言点头,“何江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学无术,整天惹是生非,二儿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比起大公子倒是好了许多。” 周澈看向窗外,淡淡道,“这个知州大人,看来本王应该见见了。” 莫长言嗤笑一声,“这只老狐狸,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栽在我的手里。” * 是夜,周诩趴在水榭内的石桌上看着手里的画像,托着腮皱着眉头。 周澈走过来,撩袍坐下,淡淡睨了一眼画中巧笑嫣然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周诩头也不抬,“爹,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兰清小姨娘的眼睛长得特别像我娘?”第一次见她时他并未细细打量她,今日离得那么近,她面上覆着面纱,只显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清亮透彻,眉眼弯弯,似是有满天星辰在里面,像极了她娘的那双眼睛。 周诩见周澈不说话,抬头看他,便见他深深凝视着画中人,眸子幽深,“你娘只是你娘,没有人可以像她。” 周诩见他神色,忙把画收了,“爹说的是,我娘只是我娘,无人可替代。” “爹,时间还早,咱们下盘棋吧。” “输赢如何?” “孩儿输了,马步多加半个时辰,爹若输了,明日陪孩儿一起蹲马步。” “好。”《 》 8.第八章 -- 翌日是沈随心的生辰,天未亮,周诩便起了来,飞快的洗漱完,然后打开房门去了小厨房。 厨房里,周澈一身玄色衣袍,头发随意的系在脑后,正在做饭。 周诩靠在门上,看着周澈熟练的刷锅,洗菜,切菜,然后将菜翻炒,倒入清水。 等着水开的这段时间,周澈对周诩招招手,“过来。” 周诩走过去在他身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周澈拿过祺方递上的木梳开始给周诩梳发,道,“今日是你娘亲的生辰,爹替她来给你束发。” 周诩低低嗯了一声,“谢谢爹。” 周澈将周诩的黑发盘起来挽了一个发髻,然后插了一个白玉簪子上去,最后又梳理了一下他散在背上的发丝,然后看着那白玉簪子愣了一会儿神,才轻轻道,“好了。” 以往阿随生辰时,他都会一大早起来帮她煮一碗长寿面,他煮面时,阿随便会在一旁帮诩儿梳头发,边梳边哼着小曲儿,他的阿随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那笑容让人看到便会忘了所有的烦恼。 周澈将面放入锅里,又在里面卧了两个鸡蛋,没多久,一碗青菜鸡蛋面便做好了。 周澈将面放在周诩面前,“好了,吃吧。” 周诩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了起来,他并不问周澈为什么不吃,因为娘亲生辰这一天,周澈是不吃饭的。 热气熏得他眼眶通红,却隐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周澈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周诩狼吞虎咽,阿随,长寿面让诩儿代你吃,你可欢喜? 等到周诩吃完饭,两人来到沈随心的卧房,周诩对着沈随心的灵牌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娘亲,我是诩儿,今日是娘亲的生辰,孩儿祝娘亲永远那么漂亮,永远那么开心。” 周诩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站在沈随心的灵牌前的周澈,又道,“娘亲,我会好好照顾爹的,您九泉之下请安心。” 周澈背对他摆摆手,周诩又对着周澈磕了三个头,“爹爹,娘亲,孩儿告退。” 周诩出了沈随心的卧房,将房门细细的掩好,然后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发呆,每当娘亲生辰的这一日,爹都会在房间里呆一天的,不吃不喝,十年了,年年如此,从无改变。 * 沈兰清一大早便坐在凉亭里托着腮眼巴巴的瞅着不远处的随心院,心里翻江倒海,今日是沈随心的生辰,等生辰过后,周澈父子便要回平临了吧?到时她要怎么办? 是夜,随心院的西北院墙外,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努力挖着墙角。 这个地方是沈随心小时候被沈元山禁足时,为了偷偷溜出去玩而挖的一个狗洞,因着是在最角落里不易察觉的地方,所以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但是总归是这么多年了,这里被些沙土给掩埋了,沈兰清拿了一把铲子,把沙土铲出来,然后想要从这里钻进去。 沈兰清一边挖,一边还要顾及不被旁人发现,所以吭吭哧哧挖了大半天,直到月上柳梢,才将这个洞给挖通了。 沈兰清拍拍双手,连上了露出一抹笑容,想也不想的跪在地上钻进了那个半人高的狗洞。 月色的清辉透过树枝洒在地上影影绰绰,一双黑色锦面绣暗纹的靴子出现在了沈兰清的眼帘之中。 沈兰清吓了一跳,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的抬头看过去,那双脚的主人一身玄色长袍,双手负在身后,身形笔直,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中带着冷意。 沈兰清倒吸一口凉气,“太...王,王爷安康。” “沈三小姐大半夜的为何在此?”清冷不带温度的声音。 沈兰清跪在那里,仰着头,干笑两声,“...我说赏月,王爷可信?” 周澈就那样垂眸看了她半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既是赏月,不如进来赏吧,随心院的月色比这里漂亮的多。” 沈兰清仿若从地狱升到了天堂,她没听错吧,她家太子爷邀她进去赏月? 沈兰清大喜,麻溜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乐颠颠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去。 水榭里,周澈端正的坐在那里,未束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后,年少的张扬经过岁月的蹉跎早已敛去,多了些儒雅与稳重,这样的周澈让沈兰清看的咽了咽口水。 一道清冷的视线看过来,沈兰清顿觉芒刺在背,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三小姐三番五次来我随心院,目的何在?”周澈开门见山。 沈兰清眼睛转了转,“兰清今日刚刚清醒,混沌未开,难免有些迷茫,如果给王爷添了麻烦,还望王爷看在我爹的份上,还请多多谅解。” 周澈眼中带上一抹精光,声音冷淡,“混沌未开?本王听三小姐说话条理清晰,倒比一般人清醒许多。” 沈兰清有些窘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驳。 周澈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第一次三小姐误入尚可说是头脑不清,那今晚呢?三小姐还想拿头脑不清做借口?” 沈兰清脑子飞快的转着,她今晚来此之前并没有想要做什么,正因为想不出她应该怎么做,所以她才挖了洞打算溜进来悄悄看看周澈,以解相思之苦,本以为会比上一次幸运,不料还是被他抓了个正着。 但也正因为如此,两人才有机会在这里面对面的,他还对她说了好几句话,所以这狗洞一事儿也就说不清幸与不幸了。 周澈目光清锐,“还有一事,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三小姐十四年间未曾出过沈家门,又怎会得知诩儿的喜好的?”颜沣查的很清楚,这沈兰清确实是患有痴傻之症,几乎不曾与外人接触过,尤其是近几年,都呆在寒秋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个痴傻之人突然之间就变得比正常人还要聪明了,这倒是奇了怪了。 周澈咄咄逼人,沈兰清却一时想不到怎么解释,心里不由有些急切。 周澈见她不发一语,冷哼一声,“三小姐要是再不言语,那本王就不客气了,颜沣,将三小姐带到总兵大人那里关入大牢,让总兵大人好好帮本王审一审。” 颜沣不知从何处闪出来,应了一声,“是,王爷。”然后走到沈兰清身边就要抓她的胳膊。 沈兰清一着急,本能的倒退一步,食指指向颜沣,并怒喝一声,“放肆。” 颜沣被她气势十足的呵斥声弄得一顿,这幅模样倒是颇有些大家小姐的气势。 不过颜沣是谁,那是跟着周澈经历过生死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岂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吓唬住的,不过一瞬间的怔愣后,便上前擒住了她的双臂,“三小姐,得罪了。” 沈兰清被颜沣拖着倒退着往外走,周澈那张讨人厌的脸渐渐就要消失在她的眼眸之中,沈兰清急中生智,大喊一声,“王爷,我说,我什么都说。” “颜沣,放她过来。” 伴随着周澈低沉的嗓音,颜沣的手松了开来沈兰清得了自由,揉着被抓的生疼的胳膊,回眸狠狠瞪了一眼颜沣,她可是个既善妒又睚眦必报的人。 颜沣被她瞪了这一眼,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一股浓浓的熟悉感袭来,想当年,太子妃还在世时,总嫌太子爷陪她和诩儿的时间太少,而那个每次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悠闲光阴的人都是他,那个时候,太子妃每每见到他都会瞪他一眼,而沈兰清刚刚那一眼,让他仿佛见到了自家太子妃。 颜沣觉得自己怕是有些头脑不清醒了,忙晃晃脑袋将脑中的怪异感晃出去。 沈兰清走回周澈面前,默默看着他。 周澈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水,语气淡淡,“说吧,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沈兰清此时心里着实有些气恼了,她从小被人宠着顺着,太子爷又百般宠溺,何从让她受过这种委屈,又是耳光,又是大牢的。 “有。” 周澈手一顿,端着茶盏抬头往她,“谁?” 沈兰清看到他那双波澜不惊,毫无感情的冰冷双模,心里就难受,就不痛快,没好气道,“沈随心。”《 》 9.第九章 -- 周澈手一顿,端着茶盏抬头往她,“谁?” 沈兰清看到他那双波澜不惊,毫无感情的冰冷双模,心里就难受,就不痛快,没好气道,“沈随心。” 周澈手中的被子应声而碎,黑眸冷的仿佛让人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沈兰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澈,此时的他就像是小时候娘亲给他讲的黑煞一样,让人打心底里害怕,沈兰清不由后退一步,后背靠在了栏杆之上,脚下踉跄一下,差点儿掉下去。 周澈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弯腰,垂眸,阴狠的盯着她,“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兰清咽了一口唾沫,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她又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她如果真的有胆子再说一次,下一刻,周澈会杀了她。 沈兰清双手环胸,呼吸急促,“大姐让我帮她问一句,不知她那碧玺石的佛珠手串王爷可还留着?” 周澈身形一抖,眼中闪过一丝裂缝,下一刻修长的大手已经捏在了她的脖颈处,“说,这是谁告诉你的?” 那串碧玺石的佛珠手串是周澈早年间在一个偏远山间的寺庙里得到的,后来与沈兰清成了亲,便将那手串赠予了沈兰清,那手串一直被沈兰清细细收着,不曾戴出去过,她是如何得知的? 周澈正处于震怒之中,掐在沈兰清脖颈间的手越来越用力,沈兰清面色发紫,呼吸不顺,用力拍打着他的胳膊,但周澈不为所动,手下越发用力。 沈兰清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脑子发沉,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了,最后关头,沈兰清呢喃,“弦...庭...” 周澈的手倏地松了开,沈兰清滑落在地,靠在那里捂着胸口狂咳不止,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 周澈看着沈兰清的目光变得深邃,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着,弦庭是他的字,除了父皇以外鲜有人知,而弦庭是他与沈随心床笫之间,沈随心对他亲昵的称呼。 周澈蹲下身子,眼眸通红的看着她,“沈兰清,你刚刚说什么?”或许是他听错了。 沈兰清摸着脖子,惊恐的往角落里缩了缩,抿着嘴看着他不说话,刚才那一刻,如果她不及时唤他的名字,他真的有可能要了她的命的。 周澈甩袖起身,“你若还不说实话,休怪本王不客气。” 沈兰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跪倒在地,面无表情,“王爷应知,民女一直痴痴傻傻,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梦中总梦到一女子,那女子面貌清秀,却富贵逼人,她跟我说她乃是我大姐沈随心,还说她心中挂念她的夫婿和幼子,希望我能帮她看望一下。” “为了帮大姐完成心愿,所以才有了这几日民女私闯随心院之事,望王爷明察。”沈兰清将自己刚才编的瞎话说了出来,现在看来,除了沈随心以外,没有什么是能够引起周澈的注意了,如果她再不引起他的注意,等他真走了,她哭都没地儿哭了。 暗处的颜沣翻了个白眼,沈兰清所说之事,玄而又玄,让人一听便知是瞎话,莫不是这沈三小姐的脑袋还没好利索? 周澈双手负在身后,紧紧攥拳,“既然如此,本王问你,那女子面目有何特征?” 沈兰清暗里瘪瘪嘴,“鹅蛋脸,柳叶眉,眉眼间与小王爷有三分相似,但是小王爷还是像王爷多一些...”说道这个,沈兰清便有些幽怨,明明小时候,诩儿是像她多一些的,可不是为何,越长大竟然愈加像他了,虽然像他确实漂亮许多,但是总归是有些失落的。 周澈冷冷哼了一声, “还有呢?” 沈兰清见他明显不信的模样,抬头与他对视,视线咄咄,“太子妃...不,现在应该是王妃了,王妃就说了这些,别的没再说了。” 颜沣听不下去了,走到周澈身边,小声道,“王爷,这三小姐怕是病还没好,莫要听她胡言乱语了,不如我去叫沈老爷过来将她带回去吧?” 周澈摇头,挥手让他退下,又看向沈兰清,“你觉得本王会相信你所说的这一切?” 沈兰清毫无畏惧的看着他,“王爷信与不信与我有何干系,民女本来就是受人所托,不,是受鬼所托,既然王爷不信,民女也没办法,王爷若以为民女是个骗子,定要要了民女的命,大可以拿去,但是往后半夜三更,王妃要是托梦给王爷,王爷可别后悔。” 周澈脸一黑,神情顿时又冷了三分,托梦,他倒是想要阿随进一次他的梦中,可自阿随死后这十年,他也不曾梦到过她一次。 “起来吧。”周澈撩袍坐在了石凳之上。 沈兰清别开眼睛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跪着一动不动。 周澈皱眉,“本王让你起来。” “我-不。”沈兰清美目瞪着他,眼神中是嗔怒的不可妥协。 水榭中点了四盏灯笼,将这一方天地映得如梦似幻,她如水的眼眸看过来,让周澈有些失神,阿随性子烈,高兴便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每每与他生气了,便嘟着嘴瞪着眼睛看他,定要他随着她,不然,是要与他闹别扭的。 最长的一次别扭是为了诩儿习武之事,那时诩儿不过三四岁,他要他每日大清早便起床蹲马步,阿随心疼诩儿,不想让他这么小就受这么多的苦,因着这事儿,阿随三四天没与他说话,最终还是他妥协了,他一说好,阿随便眉开眼笑偎入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要他抱她,跟他撒娇说没有他在身边的那几日晚上根本无法入睡,要他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跟她赌气,被窝里凉的很,她都冻坏了。 那样倒打一耙的话语,只有他的太子妃敢跟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说,而他也乐意宠着她,想到那几日她独守空床,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模样,最心疼的还是他。 沈兰清偷眼看到周澈坐在那里失神,想了想,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从来没想到有一日她要吃她自己的醋。 沈兰清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了周澈对面,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喝了,眼角间瞥到桌上被周澈捏碎的茶杯间带着丝丝血迹,不由看了一眼周澈的手,又抹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手上斑斑红点刺疼了她的眼眸。 “王爷,把手包扎一下吧。”沈兰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疼惜。 周澈恍然回神,看她一眼,若有所思,沈兰清说的话他并不信,可是如若不信她的这番荒唐之说,那他与阿随之间私密的事情她又是如何得知? 她的背后是否还有人?若有人,那么这个人一定聪明至极,懂得利用他的弱点来下手。 沈兰清自然不知周澈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对周澈真是又恨又怕又爱,这样的周澈她从来没见过,她从来不知道她家太子爷在外面原来是这幅模样的,这样的周澈让她陌生。 “王爷可有话让我带给王妃?”沈兰清又道。 周澈双眸微眯,面色如常,“若三小姐真能梦见我家阿随,帮本王问一句,她在那边,夜里睡觉可会冷?” 沈兰清眼眶一红,委屈至极,冷,自然是冷,她自小畏冷,晚上睡觉都是太子爷将她的手脚裹在怀里捂着的,这几日在寒秋院,乍暖还凉,她夜夜难以入眠,最思念的便是太子爷如暖炉一般的怀抱。 沈兰清垂眸掩饰自己的失态,“好,那我今晚回去做个好梦,明日来给王爷回话。” 看着沈兰清走远的背影,颜沣走到周澈的身边,皱了眉,“爷,您不会是信了吧?” 周澈面无表情,“信与不信另说,先要搞明白的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 10.第十章 -- 颜沣拿了金疮药给周澈处理手上的伤口,周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颜沣,传信回平临,将当年在太子妃身边服侍的丫鬟婢女,诩儿身边的小厮奶娘彻查一遍,府里上上下下过一遍。” 颜沣的手一顿,看向他,“爷还是怀疑当年太子妃的死有蹊跷?” 周澈不言语,当年阿随不过就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不过三天就香消玉殒,怎能不让他生疑,而十年后,又出现了一个对沈随心了若指掌的女人,什么梦中女子,世上岂会有这般荒唐的事情。 “还有沈兰清身边的人,包括刘氏还有沈家,都要查。”沈家是阿随的娘家,他不曾多想,现在看来,倒是他疏忽了,若沈家出了问题,才更加让他腹背受敌呢。 “对了,颜沣,小五身边多加几个暗卫。”周澈又道。 “王爷放心,五皇子那边我会安排。” 周澈点点头,疲惫的按了按额角。 颜沣心里轻叹,太子妃啊太子妃,这么多年了,王爷还是放不下呀。 * 沈兰清回到寒秋院后,一夜未眠,她的太子爷她太了解,什么鬼神之说,是绝不会信得,况且他以前是太子,打小是按着储君所培养的,官场之人,说话都谨慎,只言片语也要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更何况是他如此尊贵的身份了。 沈兰清翻身趴在床上,叹了口气,周澈定已对她生疑,但今晚这剂药下的还是太猛,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她从来没想过周澈对她的感情这么深,她与他是年少夫妻,她嫁给他那一年刚刚十三岁,尚未及笄,而他也不过十四岁,虽少年老成,却难掩年少稚气。 成婚十载,他待她极好,即便是极好,她也没想到他会为了她这般深情。 刘氏告诉她,沈随心死的这十年,周澈孑然一身,没有王妃,没有侧妃,没有妾室,有多少女子挤破了头想要嫁给他,却无一人得偿所愿。 她以为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他贵为太子,对她也不过贪一时新鲜,成亲十年那般待她已是极限,却不料他竟恋她至此。 “随王殿下...”沈兰清喃喃,“太子爷,这‘随’字可是阿随的随?” 一大早,沈兰清早早来到随心院,这一次无人拦她,她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入,沈兰清心里不由感叹,想要堂堂正正进入这随心院可真是不容易呀! 沈兰清这边还没感叹完,一股剑气直逼面门而来,紧接着风声而过,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停在了离她鼻尖一寸的地方。 沈兰清站在那里,端庄大方,丝毫没有周诩想象当中的大惊失色,或者说是吓到跪地求饶,反而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周诩觉得无趣,收了剑,瘪瘪嘴,“小姨娘胆子倒是大的很。” 沈兰清心中嗤笑,儿啊,你真是太小看你娘亲了。 半个多月以前,她可是大周堂堂太子妃,大周未来的皇后娘娘,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这是她作为太子妃的基本素养好不好,岂会因为他这小小恶作剧而痛哭流涕,再者,即便真的遇到行刺的,她也是要维护太子爷体面的,岂能轻易露出惧色。 “小王爷今个儿好生俊俏。”周诩穿了一身亮蓝色劲衣,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又精神又清爽。 周诩翻白眼,入了凉亭坐下喝茶,他倒是好奇,颜沣怎会放了她进来。 沈兰清仿佛知道周诩在想些什么,淡淡一笑,“我来找王爷聊聊天。” 周诩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找他爹聊聊天?她不要命了? 正说着,周澈走了过来,看到沈兰清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惊讶,不过也没理会她就是了。 周诩暗自咋舌,不过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诩儿,收拾东西,午饭后我们启程。” “是,爹。”周诩应着。 “启程?”沈兰清惊讶的看向他,“你们今天就要走?” 周澈没理她,转身往外走,沈兰清小跑几步,拦到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眼中带着坚毅,“王爷真的要走,那我要跟王爷一起走。” 周诩挑了挑眉,这小姨娘脑子果然不清醒,他爹如果能带她一起走,他把脑袋拧下来挂树上晒干。 “好!”周澈淡声应着。 周诩,“......” 沈兰清本来以为会千难万难,没想到周澈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了,这让她一肚子话都憋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 “回去收拾行李,岳父大人那里我去说,过时不候。” 沈兰清听到这句话才确定周澈是真的打算带她一起走,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同意了就好。 沈兰清顿时眉开眼笑,蹦跳着就要往周澈怀里钻,待看到周澈冰冷的眼神后,动作立刻放慢,离周澈还有两步远时,大张着的双臂下垂到腰间,恭敬的行了了礼,“谢王爷。” 周澈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抬步离开。 沈兰清着急收拾行李,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身看向周诩,“小王爷,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去做什么?”周诩不明所以。 “我怕你们跑了。” * 不知周澈跟沈元山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沈元山同意了,刘氏虽然舍不得,但是心里总归是高兴的,王爷要了去的人,即便不能成为王妃,就是个妾室,也是无限荣耀的。 沈兰清坐在朴素无奢的马车内,心里久久无法平静,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着周澈就带她一起走了呢? 幸福来的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就像当年周澈说,“阿随,你在这里等我,不出三个月,我定会回来娶你。” 不过一个月,周澈就来了,带着圣旨来的,那时的沈随心也如现在这般不可思议。 沈兰清撩开车帘看着骑在马背上的父子俩,嘴角含笑。 周诩拍马到了马车边,与马车同行,“小姨娘,我很好奇...” “好奇也不会告诉你的,你还小。”沈兰清打断他。 周诩嘴角抽搐了几下,“...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不知道呀。”沈兰清甜笑。 周诩一张脸黑了下来,拍马上前与颜沣并肩而行,小声道,“颜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透漏一点儿好不好?” 颜沣目视前方,双腿夹了夹马肚,“少爷不如直接去问爷。” 周诩哼笑一声,“如果可以,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先过来问问你?” 颜沣,“那少爷以为属下会说吗?” 周诩,“......” 接二连三的碰了一鼻子灰,周诩觉得无趣极了,一个起身仰躺在马背上,翘起二郎腿,嘴上叼着狗尾巴草,哼着小曲儿,任由马儿哒哒的前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