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忱》 第1章 第 1 章 季安时还没睡醒,一旁的手机就开始吵个不停。 手臂从被子里艰难地摸出来,循着声源摸到放在旁边的手机。 “喂,闺女。” 季安时闭了闭眼,心中没由来的一股躁,心想还不如不接。 季安时扑腾了一下坐起来:“干嘛。” 她突然想起来,这老头不是去南极了吗?怎么能给她打电话的? 她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撩到后脑勺:“你不是在船上吗?” “卫星电话,”他一字一顿,语气洋洋得意,“这不是提醒你今天是你订婚彩排,免得你找借口说忘了。” 季安时吸了口气差点没吐出来,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嗫喏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办法,裴行章那个老孙子,竟然敢卡我们脖子,非要联姻才放技术给我们,那我肯定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去吧老闺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季安时都能想到他的表情。 可她听着,总有那么点儿关门放狗的意思。 季安时认命了,挂断电话开始换衣服。 只套了个T恤和牛仔裤,妆都没画就走了,估计又要被人说不重视。 商业联姻而已,真正重视的只有那几个得利的高层。 云顶苑,五星级酒店,裴家的产业。 起了个文艺风的名字,装修却富丽堂皇,进来一个人就是明晃晃的跟人家说“我真有钱”。 他来到宴会厅门口,两个侍应生恭恭敬敬给她打开门,其中一个说道:“季总,裴少爷和林夫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门内,几个工作人员在确认布置细节,他口中的“林夫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准新郎裴初阳打情骂俏。 季杉穿着粉色的礼服,看着眼熟,很像她助理给她选好的订婚服,只不过她没穿。 季杉撇到季安时朝他们走来,有些慌张地放下本来挽着裴初阳的手。 裴初阳瞥向她,眉目不悦。 季安时冷笑一声,心说就你有脾气。 林女士叫林然,是季远军的现任。 鼎鼎有名的季远军是鼎鼎有名的季安时的父亲。 本来说的是他来一起坐邮轮去看企鹅,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老头自己去了。 老季跟她说的理由好像是订婚宴家里每个长辈不好。 季安时又笑了,哂笑。 其实她在不在的对季安时没有一点影响。 这些年两方关系虽说不是势同水火,也说得上眼不见心不烦。 可现在,她和裴初阳明天就要正式订婚,季杉现在穿着这条裙子和他拉拉扯扯,想招金龟婿的想法都写在脑门儿上了,把她放在哪里? 季总什么时候允许过有人在她跟前这么蹦跶过? 她走到几人跟前,上下打量杨杉,语气如常:“裙子挺好看,怎么不跟我说一下,把我那条拿过来给你穿。” 她指的当然是她那条订婚礼服。 听懂的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比如裴初阳和季杉。 林然笑着装听不懂,用打趣的语气说:“安时,今天虽然说只是个彩排,你也不应该传承这样就过来了,这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多不愿意呢。” “是不愿意,”季安时也不惯着,她本来就对这场联姻心存不满,顺水推舟干脆借着她的话一吐为快,能推掉这个婚事最好。 “季杉一心想着嫁给他就嫁啊,自己跟季远军说去,什么稀世珍宝我还扒着不放?说又不敢说,偏偏等他不在的时候来恶心我,我看明天,该是趁他不在把我在公司的位置也给她呗。” “你……你这是什么话!谁这么想了!”林然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情面,反应过来后脸被气的青一阵红一阵,说话都结巴。 裴初阳挤开林然站在季安时面前,张嘴就是指责:“一条裙子而已,她穿的好看不也是给你面子吗,倒是你上来就咄咄逼人,斤斤计较小家子气,让人笑话。” “你要不要脸?”季安时跟他说话倒是平静,带着理智骂人,“触发你被动了?” 季安时鲜少这么骂人,她觉得在场的几个能把她逼成这样也是个人物。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她说,“家里靠着二十年前的专利吃几辈子了?走到今天要靠联姻才能稳住的地步,就这还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能跟我结婚你算高攀懂不懂?景扬没了你们大不了找其他合作商,无非就是少赚一点,你们没了景扬这块招牌,来年怕是客户流失率又创新高吧?可喜可贺啊。” 说完最后一句,她还抱拳冲对方祝贺两下。 “季安时!”裴初阳瞪大眼睛尖叫出声。 “奶奶在呢。”季安时气场压他一个头,“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才对你说这话,换成别人谁跟你说这逆耳的忠言?我记得你小时候年年拿三好,现在怎么长成这样了?” 她语气狠狠,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一丝鄙夷说:“你真让我失望。” 说完她头都没回转身往回走。 季安时离开,林然追了两步,回头跟裴初阳说:“这可怎么办,我看她这样子,明天正式的订婚宴都不一定来。” 季杉是真的有点慌了,她扒着裴初阳的胳膊问:“怎么办,初阳哥。” 他本人还在气头上,斜睨着季杉,伸手把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扒拉下去:“她爱来不来。” 季安时爽爆了,这件事带来的压力好像都随着刚才的发泄烟消云散。 整个人轻飘飘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走到酒店门口,杨浅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打了两通都是无人接听,第三个终于通了。 司机小谢声音有些着急,向她说明自己男朋友跟人发生争执,赶往现场处理,现在赶不过来。 “你没事吧?”季安时嘱咐,“给你放半天假,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 “好的季总,我没什么事。”她捂住听筒回应了什么,细细簌簌,季安时听不清。 谢的声音重新通过电话传过来:“季总,我给您叫了车,应该一会儿就到。” “我知道了。”季安时又嘱托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季安时走到门口,险些跟一个男人撞上。 她抬头打量对方,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穿白衬衫,模样不错,看起来很斯文。 季安时多看了两眼,打算略过他朝前走。 谁知道她一动对方也动,左右左右就是在她面前挡着她过不去。 季安时皱眉,刚要说话,男人抢在她之前张口。 “尾号0068?” 季安时眉头舒展开,回答:“是。” 车上,季安时闭眼小憩。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内突兀响起。 “季总,司机已经到云顶苑酒店了,他说没看见你人,您是出去了吗。” 季安时心里一惊,抬眼看向驾驶座的位置,发现男人也正透过后视镜在看她。 她侧头,小声说:“微信说。” 季安时没开免提,她手悄悄伸到车门锁扣的位置。 “啪”四个车门全部落锁。 男人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提醒—— “在行驶过程中开车门很危险,小姐。” 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温柔,却多了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季安时放开扣在锁扣上的手,语气缓慢:“好。” 她大脑飞速转动,盘算来这么一出谁是最大获利者。 季安时二郎腿一翘,摆出谈判的样子:“林然给你多少。” 订婚当天准新娘不知去向,联姻对象只能被迫换人,林然正好达到她的目的。 男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带着些疑惑说:“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季安时愣了,不太信,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企图能让他放了自己,“我本来就不打算和裴初阳联姻,你不如把我送到公司,我可以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 “安……安总,”男人语气仿佛有些无奈,“我真的不是谁派来的,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那你把我送景扬。”季安时说。 男人沉默了,一言不发地开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季安时在手机上操作一通,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一助,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把你送到一个对你来说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聊一聊。” 手机上的定位停在安时酒店停车场,季安时非常熟悉的地方。 随着车辆停稳,车周的门也被“咔”一声打开。 季安时试探地开门,门被顺利打开,男人没有任何阻止动作,甚至从驾驶位下车,绕到她面前贴心地把门关上。 季安时一声冷笑:“我家的酒店,你调查我?” 他微微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模样很是谦卑:“不敢,我陪你一起上去。” 没有拒绝,季安时对他的好奇心到达顶峰,她现在迫切想搞清楚这个男人有什么目的。 专属电梯一路升至十五层,季安时打开门让他进去。 “茶可以吗。”季安时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低下拿出一个茶罐,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她把罐子放在桌子上,正要起身去拿新的。 “我去吧。”男人的轻车熟路走到厨房,及其精准从收纳柜里拿出一盒没开封的茶罐。 季安时霎时起了一身冷汗。 第2章 第 2 章 “说吧,要聊什么。”季安时抱臂审视,呈现防御状态。 “不需要这么紧张,”他躬身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她面前,贴心地把杯把放在她的右手边,“我不会伤害你。” “可不一定,”她饮了一口又放下,问,“你要聊什么。” 男人表情严肃:“你不能和裴初阳结婚。” 季安时不动声色皱眉,问:“为什么。” 他目光闪避,避而不答:“他不适合你。” “这件事是两家的长辈定的,我说了不算。”她说。 “那也不行,”他语气完全称得上急切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季安时耸肩:“我知道啊,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利益,不是爱情。” 男人漂亮的琥珀色瞳仁在日光闪动。 他说:“但不应该是这样,你这么好的人,怎么非要过没有感情的婚姻生活。” 季安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她从茶几下拿出帕子擦擦嘴角的茶水,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话你对大学的我说可能会有用。” “我没有见过大学的你,”他说,“要是有机会见到,我一定会跟他说的。” “……原来是个疯子。”季安时手放下杯子,“我来问你几句。” “好。” “你接触我究竟什么目的。” “没有……” “少说屁话,我不信。” 男人手指交叉,捏的发白,似乎有点紧张,沉默着。 “不说?”季安时交叉着的腿放下,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可以说吧?” “可以。”他连连点头,“我叫叶行知,现在是一家物理研究院的一个研究员。” “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譬如工牌什么的。” 叶行知摸向裤子后兜,拿出来一张卡放在桌子上推到季安时面前。 她一看,是身份证。 “你说的东西我今天没带,”他拿出手机操作出几个页面,每打开一个就给她看一下,“不过这是我最近在跟的项目,参与人是我的名字。” “这是我工作的群聊。” “还有这个,是我发表的论文,知网或者我们研究所官网都能搜到,输我名字就可以。” 全部说完,他收回手机,小心翼翼问:“你信了吗。” 这人怎么一副真诚又虚伪的样子,季安时想。 反正知道她订婚宴,手机尾号,茶叶摆放的位置,就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你性格比较……谨慎,对我怀疑难免的,”季安时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连声音里都带着过分的小心,说,“不过我不会伤害你,我始终是你这边的。” 季安时刚想说大哥,我跟你不是很熟,不要上来就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啊。 叶行知却丢出了一条她更感兴趣的话题。 “季总,你要的资料我发到你邮箱了。”祁菲在电话里说。 “嗯。”季安时坐在办公区,早就打开了那份资料,现在她正盯着叶行知身穿白衬衫的证件照上,他没有戴眼镜,比现在青涩稚嫩很多。 她跟祁菲说把她明天订婚要穿的礼服给季杉送过去。 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穿着这件衣服进去,顺着叶行知的话说,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点马脚。 “好的季总。” “告诉她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赶紧改改,还有,”她补充,“你别去,让卓晨去。” 窗户开着通风,茶几上的蓝白条纹手帕被风吹到地上。 她想起来叶行知留下它时说的话,他说:“幸好把它带过来了,某天你再看到它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季安时走过去捡起来,上面刻着的奢侈品品牌logo季安时很熟悉,是她常买的品牌。 她翻来覆去地看,也每看出什么名堂。 撑开扽了两下,质量挺好的,可惜是个盗版。 因为这个牌子,从来没有出过这个款式的手帕。 云顶苑的订婚宴开始时间选在了11:28分,很吉祥的数字。 挂钟上的时间马上来到十一点,季安时还没有现身。 裴初阳在门口的迎宾区交集踱步,手里不停拨打手机电话,对方却迟迟不接。 胡子花白的老人身旁跟着一个助理,看见他笑盈盈走过去问:“初阳,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裴初阳才注意到他,硬扯出一个笑脸,明显心不在焉:“张叔来了。” “一打眼都这么大了,”张总上下大量他一眼,眼神有欣慰也有怀念,“连你都到了结婚的岁数了。” “是啊是啊。”裴初阳嘴角抽搐,心想这个老头子怎么还不进去,他快撑不住了。 裴正宏推门,打算问裴初阳季安时来了没有,看到老张摆上笑脸。 “老张,你可算来了。” 两人热络交流一番,裴正宏向里面招手,叫出来一个侍应生,交代道:“带张总过去,好好招待,千万不能怠慢了,听到没有。” 侍应生点头,向里面伸出手:“您请跟我来。” 等人一进去,裴正宏笑脸立马落了下去,语气不满:“她来了没有。” 裴初阳摇头。 “继续打!”,裴正宏表情严峻,嚷道,“这个季安时,简直不把我裴家放在眼里!” 任他们现在多着急,季安时昨晚查账查到半夜,现在正躺在酒店美美睡大觉呢。 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她扯下眼罩,都没看谁的电话,放在耳边:“说。” “季安时,订婚马上开始了,你再不来真赶不上了。”季杉语气焦急,催促说。 “礼服不是给你送过去了吗。”她揉揉眼睛,刚睡醒脑子有些不清醒,不知道她为什么给自己打这通电话。 “你……你真不来了?”季杉声音都放轻了,害怕被人听到似的,“初阳哥都急疯了,他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都没人接。” “他连我私人号码都没有,”季安时清醒一点,半是威胁地警告她,“你要是敢告诉他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那我怎么跟他说?”季杉问。 “就说你没打通,”她坐起来,踩上拖鞋,“没联系到我。” 那边安静了半晌,季杉呼吸略微急促,说:“你想好了?你不来的话,联姻的可能真的……” “也就你个看不清的拿他当香饽饽。”季安时说完挂断电话,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兔子急了乱咬人,叶行知说不定也是。 景扬集团写字楼顶层,季安时坐在总裁办公室手里划着手机。 财经新闻热榜上,季裴联姻竟然还登上了个尾巴尖。 她点开热搜条,照片上的季杉一脸幸福正看着裴初阳,被看着的人不情不愿,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林然一身酒红色礼裙背对镜头看向他们,看不见表情。 季安时直接脑补出她的得意。 正看着呢,门被人突兀打开。 季安时收起手机,看向门口:“来者不善啊。” 祁菲跟在那人身后,表情愧疚,对季安时说:“季总,我没拦住他。” 季安时坐正,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等祁菲关上门,方昊气势汹汹走到她面前,手掌往桌上一拍,咬牙加重前两个字:“季总,不是你订婚吗,怎么变成季杉了!” 季安时语气淡然:“这是我们家家事吧。” “你……”方昊被她噎的不知道说啥,竟然来埋怨她,“你真行!板上钉钉的男朋友都能……” 季安时手机扣在桌面上,凑近,好奇问:“你喜欢季杉啊?” “我……”方昊脸都红了,也没说出来第二个字。 “挺能藏啊你,”季安时前倾,语气调侃,“要不是今天你来我这里闹这么一出,我都发现不了。” “你别告诉她,”方昊下意识就说,“你别跟她说。” “为什么不告诉她,”季安时故意说,“你就没想过万一她也喜欢你呢。” “有什么用,况且她、她都已经订婚了。”说完这句,他的眼神再次幽怨。 “还是个痴情种,”季安时坐起来,做了个让他坐的手势,“痴情种,我问你个事。” “什么。”方昊甩了下西装,坐下她面前。 “换掉供货商这件事,是你个人的决定吗。”她从手边抽出一份文件,翻开,问。 方昊一愣,坐姿不再吊儿郎当,说:“对啊,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吧,季总,这你都要挑我不对,是不是就越俎代庖了。” 季安时笑了:“好家伙,越俎代庖都出来了,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不过跟磐石那边合作的好好的,你一下子把人家换了,要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呢。” “本来合作就到期了,”他毫不在意说,“况且是他们自己没中标,他们还想要交代。” “话不是这么说的,方总。”季安时语气放慢,好叫他听懂其中的利害,“我们跟磐石合作这么多年,价格说不上多低,也算是公道,这些年的合作你我也都明白他们没有出现过什么质量问题,在各个方面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都有继续合作的意向,现在你说换就换,你以后不跟磐石合作了吗。” “那怎么办?公开竞标,人家新供货商的价格比他们下降百分之二十二,我放着这么便宜的不用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嘛。” 季安时呼出口气,看明白了。 产品质量,技术能力,供货保障其他的问题一概不谈。 他哪里是看重对方价格低,只怕是早就商量好能拿多少油水了。 “行,不过只这鑫悦一个项目,项目结束立马换了,磐石还是其他的再说,听到没有。” 方昊很不服的样子,撇撇嘴角:“哦。” 季安时合上文件放到一边,问:“你最近有没有得罪公司的人。” “我?谁敢得罪我。”他语气,好像公司是他家开的一样。 他父亲在董事会,是最早一批和季远军打拼的元老。 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明面上跟他过不去。 不过他这个脾气,多少人看不过去他自己都不知道。 “行,”季安时点头,“你可以出去了。” 他离开后大概一个小时,叶行知进来,在季安时对面坐下。 门被关上,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来了。”她说。 叶行知人长得斯文,说话语气也温温柔柔的。 “怎么样,查出来什么了吗。” “串通投标吃回扣,”季安时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他太了解季安时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公司重要。 然而关于这种消息,他知道的远比这些多得多得多, 叶行知再添了一把火。 “不止。” 第3章 第 3 章 季安时追问,叶行知只说了一句:“他没必要的,你想想看呢。” 她不知道叶行知究竟是谁的人,只怕听他说的多了,容易被引上他想让自己走的路。 把他赶出去后,季安时特意给磐石通了通电话。 向对方表达歉意,解释清楚,又承诺将接下来度假村项目的建材她们有优先权后,对方才好好说话。 把他赶出去后,季安时第一时间和磐石通了电话确认这件事。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季安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在电话里跟对方道过歉,解释清楚自己并不知情的原因,又承诺接下来的度假村项目会优先他们。 对方表示理解,表达也想继续合作的意向,这局面才变好。 季安时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被季远军要求接触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 她刚二十岁,手里捏着一个商业街的项目,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学哥,,天天对她嘘寒问暖。 季安时只把他当作普通的学哥对待,直到她们渐渐熟络起来。 他开始在她们的交流中频繁提到关于项目的一些机密问题,季安时本能察觉到不对劲。 不查不知道,学哥家里也是搞房地产的,就是跟她们竞争这个项目的公司。 季安时一阵胆寒,第二天就反手往他爹床上塞了一个清纯可爱且成年的小男生,给学哥搞了个男后妈。 后来是怎么来着,时间太久远她已经记不清了。 好像他退学了,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现在的季安时已经成熟,不会这么幼稚了。 她只会找准对方的命脉,瞅准对方的命门,稳准狠地来一下子。 她成长了。 她开始在心底盘算,知道她个人物品摆放位置的那人,到底是他们之间的哪个。 张保姆,祁菲,或者卓晨。 她头脑风暴了一会儿,给祁菲打了个内线电话叫她过来。 祁菲很快过来,站在她办公桌前:“季总。” 季安时翘着二郎腿:“卓晨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祁菲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这不是她能多问的问题。 她认真回想,回答:“没有,只不过他有时候……” 祁菲语气犹疑。 “继续说。”季安时说道。 “是,”祁菲说,“他有时候工作时间找不到他的人,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季安时坐好,吩咐祁菲:“你暗中观察他一下,看他和哪边有往来。” “方董?你是怀疑他……” 祁菲是个聪明人,听见季安时这么说,心里明白了什么。 “只是怀疑,还不确定。” 等祁菲出去,季安时又给卓晨打了通电话,让他上来。 季安时打量了他一会儿,抱臂一靠,问:“你有没有觉得祁菲不对劲。” 他黝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季总,菲姐?当然有!我早就觉得她背叛组织……” 季安时借坡下驴,没反驳,只说:“注意言辞。” 卓晨慌忙点头,嘴里连道:“是、是……” 他声音都小了许多,向前两步,身子几乎贴合桌子,说:“我确实见过菲姐她……似乎跟方总监的助理来往密切,有时候下班杨助理还会在公司门口等她,公司好多人都知道。” “嗯?”季安时转了转椅子,“他们是同事,走的近一点也没什么吧。” 季安时眼睛一眨,发现一些什么隐秘的东西在流动。 卓晨没有发现,他在季安时面前,已经露破绽了。 卓晨掩饰性咳嗽了一声:“如果是普通同事间的来往,当然行,可他们关系可不是一般的近啊。” 季安时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行了,你出去吧。” 卓晨心急要取代祁菲的位置的目的太明确,以至于他的话术出了漏洞。 季安时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方董那边的事情。 在他的视角里,季安时和方宗学应该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但是卓晨却直接点出了祁菲和那边的关系,并且妄图用这个理由让她对祁菲产生戒备。 如果他知道她和方董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平和,先入为主,这就说通了。 有意思的是,参与这件事的,应该不止方昊。 还有方宗学。 不对,她猜错方向了。 她以为叶行知和方昊是敌对关系,才来揭发他。 其实不是的。 假设叶行知是卓晨安排的眼线,卓晨可能是方董的人,方昊是他亲儿子,他会派人去揭发他亲儿子吗。 显而易见不会。 一个念头从季安时心底冒出来—— 如果方昊是调虎离山的饵呢,方宗学的目的是什么。 方董都下场了,他们的目的会只是显露出来的串通投标吃回扣吗。 晚上九点多,季安时结束掉今天的工作。 在公司门口,一辆外观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本来停在路边,看到她出来,马上开到她面前。 车窗缓缓落下,叶行知精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歪头看着她。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两人同时问对方。 叶行知笑了一下,先回答:“没多久,刚刚才到。” 季安时点头,说:“我有司机。” “她不是请假了吗,所以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季安时累了一天,大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到底是哪个孙子告诉他的。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上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曲,还有她喜欢的柑橘味香薰。 叶行知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说:“你可以坐后面。” 季安时眼光意味深长,拒绝道:“不,不合适。” “可以的。”他小声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启动车辆。 “给你买的夜宵。” “什么。”扶手箱上有一个淡粉色包装的袋子,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荷花的形状,典雅大气。 季安时拿过来,边打开边说:“悦心斋买的?排了多久的队。” “没有很久。”车子稳稳停在红灯前,他说。 “我晚上不吃热量高的。”季安时说。 “我买的虾饺。” 这个人怎么每件事都做得恰到好处,季安时抬眼。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你都去排队了还不买她们家荷花酥?” 叶行知看她:“荷花酥放在密封盒里面了,在虾饺下面,可以明天早上吃。” “明天就不好吃了。”她说。 看着故意找茬的季安时,叶行知偏过头去,没忍住笑了一下。 红灯结束,车子缓缓起步。 “我帮你加热一下,或者给你买份新的。” “算了吧,加热就行。”季安时把袋子放在扶手箱上,不打算在车上吃。 她靠在座位上,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她看向叶行知,心想怎么把他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 想着想着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困意上头,她叫了叶行知一声。 “嗯?” “换个人效力怎么样。”她说。 叶行知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音乐声音调小,控制面板上将副驾座位角度往后调了调。 季安时就这么睡着了。 车子停在她住的小区门口不知道多久,季安时悠悠醒过来。 车窗开了一条缝隙,吹进来的风变得柔和。 昏黄路灯的光照进来,眼前的场景竟变得有些梦幻。 她撑着座位坐起来,让自己从这场梦中清醒过来。 季安时脑袋发懵:“我睡了多久。” “不是很久。”他声音温和清润,透过车窗看向小区入口,“我进不去,就想等你醒过来。” 季安时把座位调过来,打开车窗,完全不见外:“你开进去吧,不想动了。” 车子在停在停车位,季安时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叶行知正解开安全带。 她动作停住:“你也去?” 叶行知闻言一怔,问道:“可以吗。” 季安时没有说话,推门下车。 他握着安全带的手松了,目光变得暗淡,打算重新启动车子。 季安时从车窗外探头:“记得带上荷花酥。”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抓上他买的夜宵就下车小跑到她身边。 季安时突然产生了他是一种小狗的错觉,正想笑,又立马察觉到他是别人的人,瞬间笑不出来了。 季安时脸一下子变臭,叶行知心里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变脸这么快。 他坐在沙发上,季安时倒了杯茶,是第一次见面喝的碧螺春。 她真的喜欢喝茶。 季安时正襟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叶行知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紧张感。 他把点心放在茶几上,等她发话。 “我知道你是方董的人,他给你开了多少,我出双倍。” 季安时行事果断,开门见山,开口就是王炸,给叶行知轰懵了都。 “什么?”他手指作了一个打住的动作,“不是,安时,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季安时和他对视,对他用的称呼生出一些不满,但没有计较,把刚才的话加以解释道:“我说,我出双倍,别跟他了,跟我。” 叶行知这下听明白了,她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不过她刚才说,让自己跟着她。 叶行知笑意开满脸,语气匆匆,一点不带犹豫:“好啊,我愿意。” 季安时心里冷笑。 回答的这么快,装也不装像一点。 “别着急。”季安时抱臂靠在沙发上,说:“你得先告诉我,方董把你放我身边是什么目的。” “目的?”叶行知身体前倾,解释道,“你误会了,安时,我不是他的人。” “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她说。 “季小姐。”叶行知称呼换的干脆利落,他的重点不在这里,在季安时把他误会成间谍了。 他继续说,语气显得有些急促:“你调查过我的,按照我的身份,我根本没必要跟他合作。” “如果他给你的东西够多呢。”季安时漫不经心引他自证。 “我可以给你查我流水。”叶行知几乎没有经过思索就说出了这句话。 “你跟方董没关系的话,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我很很难相信你没有对我做过背调。”她抬眼,眼神中带着探究。 他沉默了,低下头去。 季安时也不催他,半晌,他声音很低: “因为我之前就跟你认识了,好久之前。” “不可能。”季安时否定的干脆,“除非你整容了,不然我不可能认不出来你。” 顶着这张脸,要是早就认识,早八百年他就是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