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大佬穿越古代》 第1章 第 1 章 宣政殿。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琉璃的灯盏映照着金阶玉璧,舞姬们广袖翻飞间,带起阵阵香风。 白瑾正安然的独坐一席。少女身着胭脂色的宫装,发鬓上的九尾凤钗衔下明珠流苏,光华潋滟。几位宗室命妇围在她的身侧,言笑晏晏。 “殿下今日这身衣裳,真是衬得满殿生辉。” “听闻陛下又将南境贡上的夜明珠赐予了长公主府,殿下果然圣眷优容。” 白瑾的唇边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应对得滴水不漏,却又透着天然的疏离。 就在这时,殿门处的内侍尖细的唱喏声传了过来。 “长宁侯到——!” 白瑾正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酒液中倒映出她骤然眯起的双眸。 顾明臻缓步而入。 男人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身上也未着朝服,仅一身玄色的锦袍,腰束玉带。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他的面容都堪称俊美无俦,眉眼深邃,唇角习惯性的带着点温和的弧度,可那双眼扫视过来时,却冰冷而漠然。 他立于殿中,略一拱手,就算是全了礼数。 无人敢出声质疑。 白瑾的眼神冷了些。这张脸——这张尚且年轻,还未被末世的血与火侵蚀的脸,对她而言却还是一样的熟悉。 就是他。 顾明臻。 如今权倾朝野的长宁侯,未来那个一手缔造了人间炼狱,令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末世之主。 她垂下眼帘,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掉眸中翻涌的杀意。 她是白瑾,却也不全是。 这具当朝最尊贵的长公主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挣扎而来的灵魂。 她来自一个,被顾明臻一手推向终结的末世。而穿越时空的界限,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她来到这里,就只有一个目的。 在顾明臻羽翼未丰,末世尚未到来的现在,杀了他。 …… 寒风裹挟着漫天的尘土,刮过断壁残垣,发出鬼哭狼嚎的呜咽声。 这座所谓的基地,其实也不过是更大一点的废墟集合体,那些费尽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防御工事已经摇摇欲坠,最外面的能量护盾时明时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白瑾刚从外面搜寻物资回来,身上全是发黑的血迹,贴身的铠甲上面也是多处破损,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用脏污的布条草草的包扎了一下,渗出的血染的她半个身体都是。 药品是基地里最稀缺的资源之一,普通人根本没资格使用。 “瑾姐,你回来了……” 一个靠在墙根,面色灰败的男人虚弱的朝这边抬了抬手,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没了声息的孩子。 白瑾脚步顿了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场景,每一天都在上演。 饥饿,疾病,辐射,还有顾明臻麾下从来没有间断过的袭击,正在一点点的榨干他们最后的力量。 她走进作为临时指挥所的建筑,里面挤满了伤员。见到她回来,副官迎了上来。 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人断了一条胳膊,空荡荡的袖管晃动着。 “头儿,东区的净化水装置坏了,修不好,食物最多还能撑三天。药品也早就没了。” 男人看起来也是熬了很久的样子,“顾明臻最近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我们派出去的三支小队都没回来。” 白瑾没说话,她走到角落里,蹲下身。 那里躺着一个发着高烧的女孩,也是这个基地里,最后一个拥有治疗异能的队员,此刻,她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白瑾伸手探了探女孩滚烫的额头,心沉到了谷底。 斗不过的。 顾明臻压根就不是人,对于那样的一个怪物来说,末世对他来说不是困境,而是如虎添翼。 只有杀了他,只有这个世界上再不存在顾明臻,末世为数不多的资源才能到她的手里,她才能让跟着她的这些人活下来。 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的这些人也走向灭亡? 不。 有一个办法。 她的异能,是时间。 而这一次,她要做的不是短暂的时间穿梭,而是逆流而上,回到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 但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 然而白瑾方才那瞬间的情绪外露,却似乎被对面察觉到了。 “……” 顾明臻的目光看了过来。 白瑾心头一凛,立刻收了刚刚那一下子有些没掩饰好的情绪,面上重新挂上了矜持而疏淡的笑意。 顾明臻的目光也只往这边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异常,很快便移开了,步履悠然的走向一旁,与几位迎上来的官员寒暄起来。 白瑾定了定神,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她重新拾起精神,应付着身边几位宗室命妇的奉承。 很快,白瑾便将这一波围绕在身边的人敷衍了过去。待命妇们识趣的散去,她便立刻用视线去搜查顾明臻的所在。只见他已不在原处,而是移步到了大殿稍显僻静的一角,正与一人低声的交谈着。 那人身着白瑾很熟悉的衣服款式,年纪也不大,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被骄纵惯了的傲气。 白瑾皱了皱眉。三皇子白瑜,目前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帝王宠爱,母族强盛,三皇子对那东宫之位势在必得,在朝中拉拢势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白瑾穿来的这些时日,凭借长公主的身份,对朝中的局势已有大致的了解。此刻看到顾明臻与三皇子站在一起,虽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但也能猜个**不离十。 顾明臻如今虽已是长宁侯,圣眷正浓,但他不是出身什么世家大族,朝中也就他一个人,想要再进一步,野心勃勃、的三皇子无疑是他极好的选择。 反过来,三皇子若想增加夺嫡的筹码,顾明臻这样能力出众,手握实权的新贵,也是他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他们是在结盟吗? …… “侯爷近日在兵部的差事办得漂亮,父皇私下里也对您多有称赞。” 白舒秦手持酒杯,与顾明臻一碰,“听闻侯爷对西郊大营有些见解,若有需要,本王可在一旁周旋。” 顾明臻面色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殿下有心了。西郊大营之事关乎到京畿的防务,确需慎重。若有殿下支持,许多事情自然会顺畅许多。” 京郊大营也是最近才到他手里的,自然有些不便之处,白舒秦自己愿意送上门来,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白舒秦倒也不在意顾明臻话说的含糊,“那是自然。侯爷年少有为,他日必是国之栋梁。你我也理应多亲近才是。”他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顾明臻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不远处,白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听不清两个人说了什么,但能看到白舒秦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畅快笑容。白舒秦离去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白瑾心中了然。看来,顾明臻和他结盟的意向多半是表明了,至少在白舒秦看来是如此。白舒秦虽然说在几位皇子中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了,但到底还是年轻,心思浅显,被人利用了恐怕还在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她却又看见顾明臻并未继续留在殿内,而是悄无声息的向着殿外走去。 他要去哪里? 白瑾一点都没有犹豫,也顾不上想清楚,立刻起身,也悄然的离席,跟了出去。 …… 殿外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连廊下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着,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白瑾屏住呼吸,藏在廊柱后,目光紧跟着前方顾明臻的背影。 顾明臻脚步不紧不慢,像真的只是出来透透气一样。然而,就在一处拐角,另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瑾想了半天,才把那张脸从记忆里找出来。 打过个照面,但是她也不熟——御史台的张启明,以耿直敢谏而闻名,唯一能够在白瑾这里留下印象的,就是这个人素来与行事不拘章法的顾明臻不太对付。 张御史脸色涨的发红,他拦在顾明臻的面前,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长宁侯!你今日在殿上如此倨傲,目无君上,当真以为这朝堂是你的一言堂吗?!” 白瑾:…… 虽然对顾明臻这人到底怎么样不做评价,但是这个人要是那种会在乎名声的,在未来的几千年后就不可能站到那个位置上。 “……” 顾明臻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笑意淡去。 白瑾心中微凛,这张御史虽讨嫌,但她也不想这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栽在顾明臻手里。 就在她想自己能不能帮一点什么忙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白瑾当场如坠冰窟。 顾明臻站在原地没动,但白瑾却眼睁睁的看见,张御史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眼神在刹那间变得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神智。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忘记了自己为何在此。 “张大人?”顾明臻淡淡的开口。 张御史茫然的眨了眨眼,看了看顾明臻,又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一抹困惑的神情。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脚步虚浮离开了。 周围偶尔经过的宫人内侍虽觉奇怪,都纷纷往这边看来,也只当是张御史自己忽然失了魂。 但白瑾知道不是。 这绝不是什么撞邪。能够在瞬间剥夺他人的意志,让对方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操控的能力,她可太熟悉了。在末世,顾明臻令人闻风丧胆的,除了他强大的战斗力,正是这防不胜防,杀人于无形的精神异能。 白瑾的脑子都懵了一瞬间。 现在的顾明臻,明明还这么年轻,距离末世的到来还有几千年的时间,为什么他现在就拥有了异能? 思来想去,白瑾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眼前的这个顾明臻,根本就不是什么尚未成长起来的那个末世大佬。 他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顾明臻。 “……” 白瑾失神了片刻,下意识地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也不自觉的挪了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步,踩到了裙摆的边缘。 “撕拉——” 前方,正欲举步离开的顾明臻猛地顿住,倏然回头。 “谁在那里?” 第2章 第 2 章 白瑾心脏骤缩,知道顾明臻是发现她了,已然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不得已压下多余的情绪,正面应付他。 一张精致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从廊柱后小步的挪了出来。 女子腰肢柔软,姿态轻盈,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察觉到眼前人的视线,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乱的低下头。 “是……是本宫。” “本宫只是觉得殿内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白瑾抿了抿唇,面染红晕,似是害羞般无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与顾明臻拉开距离。 顾明臻面无表情的观察白瑾的一举一动,眼前的少女华服珠钗,容貌昳丽,脸上并无惊惧之色,倒像是……女儿家的羞赧。 思及此,他微顿,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她并未瞧见方才的情况。 顾明臻脸上的冰冷稍敛,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假面,微微一躬身。 “原来是殿下,是臣惊扰殿下了。”但就算表面上客客气气,这个人给白瑾的感觉也只有凉薄,“方才张大人似乎有些身体不适,已经回去休息了。此处风大,殿下还是早些回殿内为好。” 他绝口不提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言语间将一切都轻描淡写的带过。 白瑾心中冷笑,面上却像是被他温和的态度安抚了一些,装的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本宫唐突了,本宫这就回去。” 她像是不敢再多看顾明臻一眼,提着裙摆,脚步仓促的沿着来路跑走了。 直到走出很远,拐过弯,彻底的脱离了顾明臻的视线范围,白瑾才停下脚步。 她的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眼神却瞬间就变了。 暂时蒙混过去了。 但顾明臻的警惕性有多高她再清楚不过,这次是侥幸,下次未必还能这么顺利。况且,刚才的一切都印证了一个事实——他就是千年后的那个顾明臻,也就意味着他拥有着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力量和心智。 他的成长速度可能远比她预想的要快。 时间,真的不站在她这边。 …… 回到自己的长公主府,白瑾挥退了所有的侍从,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硬碰硬是下下策。且不说为了穿越到这里,她现在的异能百不存一,就算恢复到巅峰状态,她和顾明臻动手也是不相上下——还要保证顾明臻的力量没有又上升。 武力不行,那就只能借力。 白瑾的目光渐渐的变得幽深起来。看顾明臻目前还没有明着干出什么和这个时代不符合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回来是干什么的,但起码能确定,这个人没打算公开用自己的异能,他同样不敢在这个时代轻举妄动。 若是被人察觉异能,给自身带来麻烦事小,当成妖人追杀,寡不敌众才是祸事。 看这个时代的局势,三皇子白舒秦显然已经和顾明臻搭上了线,除此之外,二皇子庸碌,四皇子半残,白瑾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五皇子,白景琛。 这位五皇子在朝中存在感不高,母族也不显,虽然年纪和前面几位差不多,却很少参与朝政。在所有人眼中,他都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无缘。 但白瑾却没有那么想。 她对白景琛了解不多,现在其实还摸不好这位是一个什么性格,但只要一点,任何一个皇子,只要不是彻底的无心权势,在皇位争夺中都不可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而谁又敢说,这位就没有那个心思呢? 既然顾明臻想要靠三皇子争权,那她为今之计只有下一步险棋,利用五皇子与他斗,恰好她在末世的力量需要慢慢恢复,这也为她挣得了喘息的时间。 “来人。” 白瑾扬声唤道。 一名侍女应声而入。 “明日,就以本宫的名义,给五皇子府上下帖,就说本宫新得了几株罕见的莲花,听闻五殿下近日偶感不适,睡眠不安,特请他过府一赏,或许能助他宁神静气。” “是,殿下。”侍女领命而去。 白瑾却一时的,看着窗外的夜色走了神。 白景琛…… 这步棋,是成是败,总要落子才知道。 …… 翌日下午,白景琛如约而至。 少年穿着身素雅的常服,身形略显单薄,脸色也带着些久病之人的苍白,但行走间却是一贯从容的态度,气质温润。 “殿下。” “坐吧。” 白瑾挂着得体的笑容,吩咐侍女看茶。她今日打扮得并不张扬,一身浅碧色衣裙,少了几分一贯的明艳,多了几分清雅。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闲话。白景琛虽然话不多,但应对也挑不出错,嘴角则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却也让人难以接近。 侍女也卡在这个时候端上了那几株静心莲。只见那莲瓣白的晶莹,幽香淡淡,确实非凡品。白景琛看了,温和的赞道:。 “殿下府上果然多珍品,此莲清心静气,名不虚传。” “你喜欢就好。” 白瑾抿了一口茶,心下却在盘算着怎么切入正题。几番话下来,她也有了个大概的打算。这位五皇子看似温和无害,但那份从容淡定,倒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就在她斟酌着怎么开口的时候,白景琛却放下了茶盏,温和的看向她,主动开了口。 “殿下今日相邀,想必不单单是为了让我观赏这几株珍品莲花吧?” 他微微一笑:“殿下若有何事,不妨直言。” 白瑾心中微动。她没想到白景琛会这么直接的挑明。这份敏锐和干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他也不是如表面那般全然置身事外。 也好,和聪明人说话,反而省力。 她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目光扫过周围的侍女。白景琛会意,抬起手,他带来的随从便悄无声息的退至厅外,白瑾也挥退了自家的侍女。 待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白瑾才重新看向白景琛,缓声道。 “五殿下倒是快人快语,那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 “如今朝中局势,你想必也看在眼里。三殿下风头正盛,又与长宁侯过往甚密……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白景琛闻言,脸上温和的笑意未变,只是端起茶盏,用杯盖拂去了上面的浮沫,却也没喝。 “三皇兄乃父皇倚重之人,长宁侯亦是国之栋梁,他们二人能为国事多有往来,共商要务,自是朝廷之福。” 白瑾心中暗忖,果然是只狐狸,滑不溜手。她也不急,顺着他的话。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这朝廷之福,最终福泽落于谁家,尚未可知。长宁侯此人心思深沉,恐非甘居人下之辈。三殿下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一边说,一边暗着观察白景琛的反应。然而对方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抬眼看了她一下,神色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殿下似乎对长宁侯颇有微词?据我所知,他并未得罪过殿下。” “本宫只是就事论事。” 白瑾端起茶杯,也刚好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猛虎在侧,纵是同盟,也需手握缰绳,方得安稳。就怕有人自以为驾驭了猛虎,却不知早已身在虎口而不自知。” 这话,其实差不多就已经把她的意思说明了。 然而白景琛却是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殿下忧心国事,其情可嘉。只是储位之事,关乎国本,自有父皇圣心独断。我等为人子臣者,谨守本分即可,妄加揣测,恐非臣子之道。”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些朝堂风云,我实是有心无力,也不愿过多沾染。” 这意思,也就相当于拒绝了。 白瑾却不气馁,反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若白景琛真如他表现出的这般对储君之位毫无想法,此刻要么就该义正辞严的驳斥她,要么就该惶恐不安的表示不敢听这些。 但他没有,他只是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白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会再步步紧逼,脸上重新漾开一抹浅笑。 “五殿下说的是,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这些烦心事确实不该拿来扰你清静。今日请你过来,主要还是赏花。” 又闲谈了片刻,白景琛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告辞。白瑾也没在说什么,亲自将他送至花厅的门口。 今日,不过是投石问路。 至少,她让他知道了,在这盘棋局上,还有她这么一个潜在的盟友。 这就够了。 …… 三皇子府,书房。 烛火通明。 白舒秦正与顾明臻对坐着,正商讨着关于西郊大营人员的一些细节。有顾明臻的默许和支持,许多他此前难以插手的地方,一下子都容易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书房,并未看向白舒秦,而是径直走到顾明臻的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不知听见什么,顾明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他面色如常,轻轻的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何事?” 白舒秦见状,随口问了一句。他如今视顾明臻为重要盟友,对其身边的事务自然也多了几分关注。 顾明臻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笑容,轻描淡写,“无事,不过是些琐碎的消息。长公主殿下今日似乎兴致颇高,邀请了五皇子过府赏花。” “昭阳殿下?请五弟?” 白舒秦愣了一下,他对这位皇姑姑的观感一般,但是谁叫他的父皇和这位关系好。 “她倒是好兴致。五弟那身子骨,风一吹就倒,平日里连门都少出,能赏什么花?怕是又闲着无聊,找点乐子罢了。”他全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白瑾虽然得他的父皇赏识,在朝中权势不小,但对他们这些皇子一项都没什么兴趣,再加一个透明人般的白景琛,能掀起什么风浪? 顾明臻笑了笑,并未接话,只优雅的呷了一口茶,眸色却在氤氲的茶雾中深了几分。 白瑾…… 他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在宫廊下,那位长公主弱不禁风的模样。 她接近白景琛,是想做什么? 是真的如白舒秦所说,只是一时兴起的无聊之举?还是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长公主,也终于不甘寂寞,想要在这暗流涌动的棋局中,落下属于自己的棋子? 若真是后者,她选择白景琛,是随意为之,还是别有深意? 顾明臻放下了茶盏,神色一晃而过的阴沉。看来,这位他此前并未过多关注的长公主殿下,或许比他想象中要有趣一点。 “殿下,我们继续。” 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顾明臻抬起眸,看向白舒秦,笑容依旧是温和的模样。 棋盘很大,多一枚意外的棋子,或许会让游戏更加有趣。 第3章 第 3 章 与白舒秦分开后,顾明臻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就在他即将掌控全局,清扫完最后一批抵抗他的人的前夕。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力量。 直到那个力量将他送回了千年前的这个躯体,顾明臻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当时他便有所猜测。时间异能,即使在末世,那也是极其罕见的力量。据他所知,能够引动如此规模时间逆流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屡次从他手中逃脱的抵抗军首领,白瑾。 也只有她,会在那种境遇下,不惜一切代价,赌上自己的性命,发动禁忌之术,为的就是逆转时间,从根本上抹杀他存在的可能。 “呵。” 顾明臻缓缓的睁开眼,笑容冰冷。 原来如此。 在末世斗不过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千年之前。想在他力量尚未达到巅峰时,将他扼杀? 那么,白瑾,你现在在哪里?附身于何人之上? 他之前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过,一方面,他需要花时间去适应这个时代,还要重新布局,另一方面,他也认为即便白瑾真的成功穿越,力量必然大损,不足为虑。 但近日的种种,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已经知道对方在哪里了。 昨夜宫廊下无意间撞见了那位昭阳公主,今日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接触看似最无威胁的五皇子……所以,昭阳长公主,是不是就是他在末世千年之后,认识的那个白瑾? 他想,他要去亲自验证一下。 “备车。”顾明臻扬声吩咐,“去长公主府。” 他要去亲自会一会这位可能的,“故人”。 看看历经时空的逆转,她还有多少本事,又打算如何在这千年之前的棋局上,与他来对弈。 …… 长公主府。 白瑾正对着一局残棋凝神之刻,就听见侍女匆匆来报。 “殿下,长宁侯在外求见。” 白瑾执棋的手一顿。顾明臻?他怎么会突然来访? 心念电转间,她面上却已恢复了平静,将棋子放回棋盒,淡然道。 “请侯爷进来吧。” 片刻后,顾明臻走了进来。 “臣顾明臻,见过长公主殿下。”他拱手行礼,姿态倒是做的无可挑剔。 “侯爷不必多礼,请坐。” 白瑾抬手示意,在知道对方就是末世时的那个人后,白瑾也不敢再对顾明臻有半点的松懈。 “侯爷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府上来了?” 侍女安静的在一边奉上香茗,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顾明臻落座,唇边笑容一点都没变,一副颇有歉意的态度。 “前些日子宫中夜宴,臣于廊下惊扰了殿下圣驾,心中实在不安。思来想去,特备薄礼,前来向殿下赔罪。” 他示意跟着的随从奉上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一对品相极佳的东海明珠。 白瑾在心中冷笑,赔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得什么好心。想是这样想,但她面上却露出恍然之色,随即摆摆手。 “原来是为了此事。侯爷言重了,本宫当时只是骤然被吓了一跳,并无大碍。倒是侯爷,如此小事还记挂在心,亲自前来,反倒让本宫过意不去了。” “殿下宽宏,是臣之幸。” 顾明臻从善如流,却并未就此打住,他端起茶盏放到唇边,状似无意地问,“听闻殿下昨日邀请了五皇子殿下过府赏花?殿下似乎与五皇子殿下颇为投缘?” 来了。白瑾也不意外,果然是为了此事。她端起茶杯,却没喝,只当那茶盏是什么珍奇宝贝一样。 “投缘倒也谈不上。只是得了些新奇玩意儿,想着五殿下平日深居简出,难得有什么消遣,便请他来一同看看,说说话罢了。怎么,侯爷对此也有兴趣?” 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白瑾虽然名义上和皇子们不是同辈,但她的年纪和当今圣上差了不少,现在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比几位殿下大不了几岁。 顾明臻眸光微闪,笑道,“臣只是随口一问。五殿下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在京中素有雅名。殿下能与他相交,亦是美事。” 客套话谁都会说,白瑾听他这么讲,也没接话,只笑了笑,果然就听见顾明臻话一转,接着道,“不过现在京中局势纷杂,殿下身份尊贵,与各位皇子往来,还需谨慎些为好。” 白瑾知道顾明臻是在警告她,同时,也是在试探她是否真的有意参与夺嫡。 她放下茶盏,脸上神情不悦,“侯爷此言何意?本宫与自家人走动,莫非还要看他人脸色不成?还是说,侯爷觉得本宫与谁交往,需要先得到谁的许可?” 面对她的冷眼冷语,他漠然不语。 良久,她出声:“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和你对着干?” 顾明臻抬眸,似笑非笑睨着她。 下一刻却瞥见女子蕴满水雾的眼睛:“你……你怀疑我?” 这下轮到顾明臻困惑了。 耳旁持续萦绕委屈话语:“这世上谁都可以怀疑我,唯独你不行。” “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她及时打住,未完的话引人遐想。 顾明臻欲张口,却第一次哑然。 对他……如何? 难道爱慕他? 白瑾见男人不语,猜到了她的演戏奏效了,继续发挥:“本宫行事,但凭心意,皇兄都尚且不曾约束,倒不劳侯爷费心提醒了。” 顾明臻神色微闪,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道歉道的让白瑾都惊讶。 “是臣失言了。殿下恕罪。臣只是出于关切,绝无干涉之意。” 白瑾闻言,只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摆明了不想再与他多言,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侯爷若无他事,本宫便不留你了。” 顾明臻见状,倒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行个礼。 “既如此,臣告退,不打扰殿下清静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白瑾在后面冷哼一声,却着实有些后怕。 …… 是夜,长公主府寝殿。 白瑾正独自躺在榻上,过了很久,才艰难的酝酿出一点睡意。 只要一想到顾明臻,她心里就止不住的烦。白天虽然看似是凭借演技糊弄了过去,但她还是放不太下心。 虽说她也是赌那人千年未有妻子,感情上就是一根筋,遂才临时起意装□□慕他,让他慌了阵脚,而且,“白瑾”可不会说些喜欢他的话,事实上,她赌对了,不然,真不敢想如果再同他多讲几句,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清空大脑。 “……” 然而,就在她已经开始昏昏沉沉,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一股气息悄然的靠近了床榻。 白瑾悚然一惊,所有的睡意都在刹那跑了个干干净净。 这气息她还很熟悉—— 顾明臻! 白瑾的四肢都在发麻。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竟然敢夜闯长公主的寝殿! 电光石火间,无数的念头闪过脑海。喊人?且不说顾明臻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必然有把握在侍卫到来前脱身,更重要的是,他拥有精神异能,完全可以在她出声前就控制住她,直接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疯子! 白瑾恨的咬牙,顾明臻果然还是怀疑她了。也有可能对方也不能确定自己就是末世的那个人,根本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行事作风,还真是符合她对这个魔头的认知。 白瑾只觉得舌尖一股腥甜。她现在异能未复,和顾明臻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唯一的生路,就是继续演下去,赌顾明臻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的身份,赌他还是忌惮这个身体的身份,不会在现在就对她下杀手。 白瑾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眼皮下的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她能感觉到有一道漠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 白瑾从来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过。 就在她都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她察觉到顾明臻抬起了手。 白瑾的心当时就一跳,藏在锦被下的手悄然握拳,体内剩下的最后一点异能也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预想中的精神异能并未到来。那只手伸了过来,竟直接覆上了她的脖颈。 白瑾:…… 顾明臻居然想用最原始的方式,直接掐死她。 白瑾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混蛋比她想的还要谨慎,连杀人都不愿动用可能引起怀疑的异能,打算直接给她制造一场意外。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动用异能和顾明臻同归于尽——还不一定能做到,要么,把他蒙混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床上的少女仿佛是在睡梦中感到了不适,秀眉微蹙着,像是要摆脱脖子上的东西,挣扎了一下,身体软软的翻了个身,侧向了顾明臻所在的方向。 这一翻身,她的脸就不偏不倚,正好贴在了顾明臻的手背上。 这个动作做的无比的自然,好像只是熟睡之人寻找温暖源头的本能。她甚至还用温热柔软的脸颊在那只手背上轻轻的蹭了蹭,像极了一只依赖主人的猫儿,发出声模糊的梦呓。 “顾明臻……” 她在唤自己的名字,顾明臻的身体一僵。 手背上传来细腻温热的触感,是分明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猛的将手抽了回来,甚至一不小心,还撞到了旁边的床沿。 顾明臻站在原地,脸色青青白白,冰冷的目光落在床上毫无防备的侧影上,眸色深沉难辨。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殿下?您没事吧?奴婢好像听到些动静。” 显然是顾明臻刚才抽手时弄出的声响惊动了守夜的侍女。 顾明臻眼神一凛。再停留下去,也只会给他自己徒增麻烦。他最后冷冷的瞥了床榻一眼,身形便一闪,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殿下?” 外面的侍女没听到回应,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推开门,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微弱的烛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侍女抬眼向床榻望去,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睁得大大的,在昏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 “啊!” 侍女吓得低呼一声,手一抖,烛火剧烈的晃动起来,“殿,殿下?您……您醒着?” 只见白瑾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帐顶,脸色在跳跃的烛光下苍白到有些诡异。她似乎过了好几秒,才被侍女的声音唤回神智,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惊恐的侍女身上。 “……没事。” 白瑾的声音有些沙哑,“做了个噩梦罢了,惊着你了。下去吧,不用守着。” 侍女惊魂未定,但见白瑾神色恢复如常,只比平日更冷淡些,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是,殿下。奴婢就在外间,您若有吩咐,随时唤奴婢即可。” 待侍女退出去,白瑾却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躺了许久,直到确认顾明臻真的已经离开,外面也再无动静,她才猛地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今夜,她是在生死边缘真正的走了一遭。 顾明臻的杀心已起,绝不会轻易罢休。 她的动作必须更快,否则,下一次,她未必还能有这样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