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吸引指南》 第1章 倒数日 离婚的消息发过去久久未能得到对方的回复,手机在方绍格手里转了几圈,耐心将要耗尽时终于在茶几上振动两声,他的丈夫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处理他的消息。 方绍格解锁手机的时间里都在心里暗嘲自己把婚姻经营成这样真是可怜至极。 对面发来的消息更是惜字如金,“别闹。” 简短的两个字就给方绍格定了性,对方认定前一天还满世界只围着自己转的丈夫如今突然发消息说要离婚绝对是在为自己遭受的冷落申冤,要向他讨回一个公道。 方绍格抓了一把头发,无端的有些烦躁。 我说真的。 方绍格敲击屏幕的手机都暗自加了些力道。 下一秒电话弹了进来,原始的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一点冷漠,方绍格轻轻吐出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你要离婚怎么不给我发离婚协议,你还说你没在闹,绍格我很忙。”齐远覃的语气冷淡比起寒天的冰还有过之无不及,方绍格听着这样的声音就失去了说话的**。 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受得了的,转而想起曾经,对方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有发过去,你的助理没有转交给你吗?” “你怎么不亲自来公司给我?” “你舍得让我进了?”方绍格听得简直要笑出声来,偌大公司是他帮着一手成立起来的,婚前也是齐远覃提出来的希望双方能够各司其职,让家庭和事业齐头并进。 可不知是从哪天开始,方绍格连自由出入公司的权利都被剥夺。 方绍格记挂着齐远覃工作繁忙,可他回家时两人也只是沉默地坐在餐桌两端吃一顿饭,然后做自己的事情,等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再分离。 终于等待齐远覃也拥有了空闲时间,哪怕他说了会把秘书开除,方绍格的心情也没有变好多少,就算把结婚证甩在秘书脸上都没有用的话只能是上面有人授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绍格我说了那件事情就是个误会,你为什么总是抓住不放?”齐远覃的声调骤然拔高,像是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方绍格被震得耳朵都痛了一下。 “多说无益,你把协议签了我们找时间去民政局。”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方绍格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把电话挂断了,齐远覃终于舍得开了金口, “不行,公司最近和科寰打得正激烈,现在正是签下项目的关键时期,绍格,它也是你的心血啊。” 这话说完,双方都沉默下去,方绍格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心里想着他也是真的被气笑了,“公司与我无关,离婚之后我会返还所有股份,它又不姓方。” ‘绍格,这是你我共同打下的成果,你永远拥有决策权。’曾经甜言蜜语,许下的承诺如今却成了要将方绍格束缚在婚姻里的枷锁。 “齐远覃你能别这么虚伪吗?”方绍格第一次忍不住对他说了重话,听上去却没什么气势。 “这句话该我问你,”电话那头的齐远覃又开始习惯性地摆出疾言厉色那一套,毕竟在职场里顺心顺意,偏偏是他认为最养尊处优的人在和他唱反调,“你靠着那些股份衣食无忧到现在,现在不想要这些了?想靠着离婚的财产分割捞一笔大的?” 下定决心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卸掉很多加注在对方身上的滤镜。如今对面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齐远覃,方绍格算是真正理解了这句话,胃部一阵阵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等着方绍格狼狈地大吐一场。 “离婚协议上的条款都写清楚了,我什么都不要。” 对面的人哑了半晌,怒火一夕之间又全部消失不见,方绍格觉得齐远覃和他的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离婚了吗?”方绍格沉声问,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方绍格净身出户,最后带走的只是自己的物品,以至于他的住所和出行完全不需要对方再为他操心。 不多时,电话那头才响起了齐远覃问自己秘书接下来有哪些行程安排。齐远覃真的很忙,他只能见缝插针地挑选一个日子和方绍格离婚,就像往前的五年里,他连在家里停留片刻,过一次纪念日都来不及。 总是有很多所谓紧急的事情绊住齐远覃回家的脚步。 方绍格扣了扣手上的死皮,电话那头的低声交谈他能听见个七七八八,有些事情小到压缩一下他甚至用不了一天就能解决,方绍格觉得凭着齐远覃的能力,这家公司居然能走到如今地步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最近几个月没有什么时间,一月末吧,到时候我电话联系你。”齐远覃的语气又恢复成了总裁特有的冷漠。 看个破时间表还要五分钟,就这效率还妄想上市,等着破产吧。 方绍格松开被扣痛的手指,“一月份就要过年了,那时候你能腾出空离婚,我没空。” “就这个月,超出一天都不行。” 距离这个月结束就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方绍格这次是铁了心要和自己离婚,齐远覃后知后觉地想。 “我们可以先提交申请,反正冷静期还有一个月花费不了齐总多少时间的。”方绍格没耐心再继续和齐远覃扯皮,当机立断结束了这通电话。 齐远覃也正如他所料的那样根本没有忙到不可开交。 不知道在浪费什么时间,还行程很忙。 “他真这么说的?”时净松咽下一口酒,差点被呛到,“他怎么那么装啊。” 酒吧灯光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最后一句方绍格没能听清,他凑近一点,问对方说了什么。 时净松贴近他的耳朵,几乎是吼了一句:“我说你老公真装!” “是前夫。”方绍格笑一声,喝下最后一口果汁,示意对方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间。 比起舞台附近的卡座,厕所在对比之下就显得安静许多。可惜小年轻精力旺盛,方绍格左躲右躲都躲不过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等进了男厕所内部才松了一口气。 按压式的水龙头受到压力开始出水,方绍格细细地搓了搓指根,随意抽了两张纸擦干,这时候他才看清无名指指根那处已经被折磨红了,方绍格肤色挺白,这一块红的明显看上去有些吓人,他皱眉看着长期戴戒指造成的压痕,心底突然有些烦躁。 再一次从人群中穿回卡座的时候,他实在是遭不住想要提前离开了,时净松比他小几岁这会玩得正开心,摆摆手和他告别, “行,下次约吧!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不回去。” 方绍格又叮嘱几句,直到嗓子都发痒了才拎上厚外套出了酒吧门,等坐到车里的时候才得以享受安宁。打开和时净松的聊天框,告诉他下次实在想喝酒还是约在清吧好,年龄大了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净松才回复了方绍格的消息,对方甩来一只小猫比ok的表情包,看起来有些无奈。 方绍格笑了两下,越看越觉得小猫可爱,干脆点进去下载了一整套,几乎是好心情接替工作的一瞬间烦人的事情又找上门来,是齐远覃告诉他离婚流程办好了,要他今天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方绍格轻叹一口气,驱车回到了静苑别墅区。其实他的东西并不多,从很久之前他就抱有离婚的念头,他有一套很小的公寓,是他大学里跟着自家姐姐做项目赚了钱自己全款买下来的。 从方绍格决心离婚的那天起,他也不常回到这栋别墅了,偶尔几次都是为了拿换洗衣物,就这么一来一回方绍格这次回去整理,竟然连两个行李箱都塞不满。 齐远覃就像是怕他拿走什么不属于他的财产一样,从方绍格打开箱子起就一直抱臂跟在一旁,现在看见只要挤一挤,一个行李箱都绰绰有余的东西,冷笑一声:“看来你想离婚很久了。” 方绍格抽出拉杆,毫不示弱地回呛:“看来齐总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忙啊。” 车门‘砰’的关上,方绍格驶远一些,等待着红灯跳转。 自己剩下的所有东西分量轻得方绍格一只手都拎得动,这十二年的所有就像这些物品一样轻而易举的从对方的生活里抽离,轻松到就像从未进入过对方的生活那样。 等待绿灯时,方绍格的食指无聊地敲击方向盘,红灯还剩下三十秒,方绍格伸出手,电台音乐声逐渐占满车内空间, 三十秒,三十天。 攻受进展会很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倒数日 第2章 后天见 在五年的婚姻里方绍格一直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齐远覃没那么忙的以前经常会早早到家然后和方绍格吐槽今天的遭遇,后来两人之间的交流少了很多,方绍格就开始去尝试很多、本该在年轻时候大胆去做的事情。 好在产生离婚念头的时候方绍格还没有完全失去自己,他报复性地出国旅游,一待就是很久,把那些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游戏项目都玩了个遍。 常常是齐远覃几个月回家一趟,抱着解乏的心思想抱抱方绍格却扑了个空。 两个人结婚四周年,方绍格还残存一丝期待的最后一刻却独自在空荡荡的家里等了一整天。满桌的菜是他一直记得齐远覃爱吃的,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浑身酸痛从餐桌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降下去了。方绍格孤零零一个人,没有耍脾气也没有给自己的丈夫拨打任何一通电话,只是一声不吭买了机票飞向挪威。 穿着专业的防护装备,方绍格至今还记得那样的感觉,风的狂吼和心跳的频率,紧张刺激。结束之后除了腿软之外方绍格觉得一切都还好,低空跳伞也就那样。 那时的教练是一个风趣幽默的白人,到现在都很热情地打来跨国电话约方绍格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玩一次。 方绍格每次都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想起这些时方绍格竟还低低笑出了声,电话却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喂,”方绍格接通电话,穿着深色睡衣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坐,脑子里努力回忆这通没有备注的电话来自何人。 “绍格,我是赵定宇。” 啊…想起来了,以前的大学室友。毕业之后两人还在同一家证券公司共事过,上学时期方绍格和他关系还不错,方绍格的思绪停顿一下,想起来对方以前追求过他。 “记得,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离婚了,”赵定宇毫不掩饰,直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或许你今晚有空和我共进晚餐吗?” 方绍格闭闭眼睛,处理人际关系对他而言属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在工作上起码他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客户需要他做什么。 一旦卸下身份,以方绍格本人去维系一段关系就着实是让人头疼。 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心思九曲十八弯,方绍格想想这些就头大,找了借口:“最近吗?我都没有什么时间,你知道的,我和我先生的离婚官司不好打。” 赵定宇既然知道他要离婚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离婚的流程非常顺利,所以方绍格拒绝的意思显而易见。 “好吧,那有空再联系。”赵定宇笑了两声,绅士地等着方绍格率先挂断了电话。 方绍格刚想放下手机好好感受自己的单身生活,却又被时净松的消息轰炸。 时净松:你的电话怎么老占线,你不会给我拉黑了吧?我承认我是发消息有点多但不至于吧,看到消息记得给我回电话! 后面接了个带眼镜的黄豆表情。 方绍格笑着叹口气,给时净松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对方显然是要以身作则,来电铃声响起的瞬间就被接通。 “事先声明你要找我吃饭就免了,我的行程刚把今天的晚饭划给别人了。”方绍格随意拉了个无名之辈做挡箭牌,单身人士最需要的分明是清净。 “行啊,宝刀未老呢方学长。”时净松换了个坐姿,把右腿压在左腿下面,“过两天郊北那边要开艺术展,好像是Ms.Bai的,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郊北的这次艺术展是当代艺术大师以白明术为主的巡回艺术展。 白明术从业几十年的作品不算多,但每一件都在艺术届引起过不小的轰动,简而言之就是机会难得,把握不住的都是傻子。 “你请我?” “还说什么请不请…”时净松的话说一半,好像是被人拍了一下,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和我走一起,我让你体会一把当关系户的感觉。” “他们今天要布展,带你抢先看如何?”时净松对布展实在是好奇又不想一个人去,所以这会正竭力劝说方绍格。 见对方有松动的意向便使出绝招,极快甩了一句“到时见。”就挂断了电话。 不管方绍格的犹豫不决。 “一晚不见,你耍赖的本事又见长啊。”江翊把时净松扯掉的袖口重新捡起扣上,明亮的宝石在灯光下闪光,简直要晃了时净松的眼睛。 时净松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反正又没耍你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邀请函拿来。” 江翊垂眼看着时净松摊开的手,视线又扫回脸上,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江翊不免笑了笑:“拿我的东西撑你的面子,时净松,没人敢这样和我做生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自己都已经把大话和方绍格吹出去了。 时净松扬扬嘴角,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牵住江翊的手掌,在对方的掌心挠了挠, “我和他们不一样呀老公,我们可是领了证的关系呐。” 江翊知道这又是时净松卖乖的办法,但还是无法抑制地松动了神情,从办公桌边的文件夹里把展览的邀请函抽出来递给时净松,在对方伸手拿住的时候又不肯松开。 惹得时净松抬眼看他,他便俯下身去,给了时净松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这下时净松从江翊手里接过邀请函就容易多了,出了办公室之后时净松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嘴巴。 方绍格临出门前简单照了一下镜子,没选择接通电话,拿过椅子上放着的呢子大衣。方绍格点开时净松的聊天框,告诉对方自己正在下楼。 等出了单元门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辆惹眼的红色超跑,时净松坐在驾驶位,墨镜把额头的刘海固定在头上,他本人则是举着手机假意在拍方绍格。 方绍格随意遮挡了他的镜头,“哪来的狗仔这么不敬业,设备单一。” 说话间,方绍格又抬手摁掉一通打来的电话,时净松看他一眼,“哇塞,要离婚的风声一走露,就有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地找来了?” 方绍格笑笑,系上安全带,“一上午一直在接电话、找借口,快把自己忙成接线专员了。” 十个来电里有八个是来试探方绍格离婚后是否有意向在行业内寻找下家再就业,那些一上来就单刀直入阐明意图的还算好应付,偏偏大家在职场里浸泡久了说话都云里雾里,好像势必要把这通电话打满多少时长一样,几句话聊不到重点。 时净松深有同感,但做法比方绍格绝对多了,一张电话卡用力掰断最后顺着马桶水通向下水道。 郊北距离市区有一定距离,一路上方绍格和时净松东扯西聊,氛围称得上愉快至极。 时净松实在是和别人都不一样,所有想另辟蹊径靠近方绍格的人都虚情假意,总会露馅。但时净松是真的不在意,他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及时行乐,方绍格偶尔都会想世界上绝对没有什么能逼迫时净松妥协。 方绍格想到这里,顺口问了一句:“你和江翊怎么样?” 时净松闻言微微蹙眉,“就那样呗,各玩各的。” 时净松开车的速度掌握很好,一路上方绍格没有被风压得不舒服。此时扬起脸透过时净松借他的墨镜去看上方的天空,今天甚至连天气都很好,半点没有深秋独特的刺骨。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不然我能在酒吧玩那么久?”时净松说这话时神情却没有语气那么坦然,但显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别提他了,我开着车呢。”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站在展览馆门前,这次艺术展的主题名叫‘成茧’,就这样一贯延续了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艺术性,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看见两人便向前一步,具有礼貌地微微躬身,“抱歉二位,还没有到开展的日子。” 时净松拿出邀请函,从场馆内交谈着走出来的两人也注意到这里,其中稍矮的男人叫徐铭,是这次艺术展的主办方。 他眯眯眼睛看向时净松,问身边的男人,“那是不是腾振科技江总的合法丈夫啊?” 身材高大的男人闻言,也仔细去看,视线触及时净松身边的时候眉心微动,“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不过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过去看看吧徐总。” 工作人员仔细看过邀请函,能拿到邀请函确实也证明了来人身份不一般,但今天是开展前最后一次流程确认,他也实在不敢担责,此刻正犹豫不决着,主办方徐总就这么从天而降,叫他赶紧去对接别的环节。 “刚才还看不真切,没想到真是您啊。”徐铭伸出手,礼貌同时净松虚握。 “徐总好久不见,这位是我朋友,方绍格。”时净松脸上挂着微笑,“绍格,这位是这次展览的主办方徐总。” 徐铭笑呵呵也同方绍格握手,“忘了介绍了,失礼失礼。杨樾,著名策展人了啊哈哈!” “不敢当,徐总抬举。”杨樾失笑,伸出手同方绍格二人相握。 “杨老师谦虚,纵然我平时不关注也常听过你的名字。”方绍格的嘴角也扬起弧度,视线同杨樾相接。 杨樾垂头笑笑,镜片下的眼神明亮又无奈,“第一次见面就受了这么大的夸赞,我不请方先生吃顿饭说不过去。” 客套的场面话却像点醒了徐铭一样,他立刻接上话茬,“还用等下次吗,方先生,这杨老师可真是难约得很,给个机会?” 整个局面的决策权莫名其妙就落到了方绍格头上,他浅浅吸了口气微笑应对:“好啊,运气好碰上杨老师空档期,自然不能放过。” 吃饭的地方是徐铭定下的,他显然对这里更熟悉并且在遇到他们二人之前就有计划要和杨樾在这里吃饭。 此时多了他们两个,包厢预约不及,只能在临时让服务员在大堂找了四人座位。好在这家餐厅环境清幽,背景古典乐舒缓优雅,整体氛围算不上太干。 方绍格跟着节奏,偷偷走了神,是被时净松拍了两下才思绪归笼,“抱歉,我走神了,你说什么?” 时净松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杨樾,“杨老师问你需不需要把外套一起挂在侧边的椅子上。” “嗯,”杨樾神色依旧,像是没注意到方绍格的走神,“顺便帮你一起放了?” “好,多谢。”方绍格嘴角微弯,将大衣递过去。 方绍格的内搭没穿严肃的西装,为了追求舒适,穿的是一件纯黑卫衣,刘海此刻搭在额上弱化了锐利眉眼带来的攻击性,看上去像一个二十岁出头没什么攻击性的大学生。 杨樾坐在方绍格对面,寻了个话题开口:“方先生对古典乐也有研究吗?刚刚看你好像很沉浸,都没有听见我说话。” 方绍格微讶,没想到对方主动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找了台阶,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大学时期很喜欢,现在反而听得少了。” 方绍格大学时期就是一个很喜欢尝试的人,他还为此不惜在繁忙的学业中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加入了古典乐社团,并担任了大提琴手的位置,每天上完课就马不停蹄跑去排练曲目。 齐远覃抱怨过好几次甚至搬出过分手,只是希望他退出社团,多些时间同自己打跨国电话。 方绍格起初肯定是不愿意的,好声好气向对方道歉,并且希望对方能同意自己参加一次社团演出,在那之后他会主动申请退团。 想到这里方绍格不免有些怀念那段时光,辛苦排练之后错音最多的成员要承包大家的晚餐或者宵夜,方绍格常常是坐等开餐的那一位。 大家将各自的乐器小心装进盒子里,三两成群走进一家快餐店热闹地结束疲惫的一天。 “是吗,那方先生有兴趣再尝试古典乐吗?”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餐,圆盘碰触洁白桌布的声音微乎其微,丝毫没有打扰了背景里正播放的乐曲,方绍格在旋律下蜷了蜷手指,点点头,笑说: “当然。” 方绍格不太挑食,只要口味不极端就都能接受。反观时净松就不太好,徐铭和杨樾离席的时候还悄悄和方绍格吐槽了这家店不愧开在艺术展边上,感觉所有景区边上的餐厅都一样难吃。 回到展馆处,徐铭接了一通电话后匆匆离去只能拜托杨樾带着方绍格和时净松参观。 整个展馆内部一贯延续了白明术的风格,冲击力和艺术美感共存。每一个用心观赏的人都能从她的作品中读出属于白明术个人的强烈性格。 一位靠着作品名声大噪,被嫉妒自己才华的丈夫捅伤但依旧坚持打赢官司,重新走回大众视野的艺术家,恢复后展示出的艺术依然是那样震撼,将坚毅书写得淋漓尽致,听得人人赞叹。 方绍格一点一点看过去,实在觉得展览给出的信息和名字匹配不上。杨樾看着他略带疑惑的模样,双手将介绍册子合上,笑问: “是不是觉得整体风格和‘成茧’没什么关联?” 方绍格收了收挂在手臂上的大衣,点点头,“感觉展内风格更偏向于环节中的成蝶,破茧成蝶。” “这正是白老师希望展现的,”杨樾推了一下鼻梁上挂着的眼镜,“成茧、化蝶。人不一样,人可以继续逃避,把自己蒙起来日复一日,但只要真正拥有了成茧的勇气时,破茧成蝶就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一个,最好的结果。” 杨樾的目光带笑,明明不与刚才的不同,还是让方绍格不自觉先撤回了目光,随意挑了一个雕塑安放。 “很新颖的表现手法,让人眼前一亮。” “正式展出那一天,一切程序启动会远比现在更震撼。”杨樾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不用着急拒绝,正式开展日在后天上午十点。” 那张名片被杨樾稳稳捏在手上,说话时又超前递出了一些,“你考虑一下,想来的话可以电话联系我,给你一点贵宾优待。” 方绍格盯着名片上映着的杨樾二字,伸手接过,“提前谢谢杨老师了。” 还未正式开展的艺术展并没有达到时净松心里有趣的预期,但架不住那些设计实在特别。 其中一件是用泥土塑造出来的蝉,它的内里被掏空,中间安置着透明玻璃烧制的心脏,外面是在保护内部器官的肋骨。 心脏里面包裹着一个妄图向土里挣扎的若虫,本该在土壤之中继续生长,却被强行以爱为名永远禁锢在成虫的身边。 展馆还挺大的,方绍格废了些功夫才在角落里找到时净松,同样也看到了这副作品。杨樾跟在方绍格身边,自然地为他们介绍起来: “这副作品是白老师儿子,白识月的作品。开展的时候边上会立上一块介绍牌。” 杨樾又看一眼白识月的作品,没再过多注解,“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出馆吧。” 方绍格的手指在口袋里搓了搓名片的尖角,忽然转身微笑看着杨樾, “杨老师,后天见。” 杨樾微怔,随即回道: “后天见。” 第3章 做补偿 窗外的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方绍格窝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薄毯。他睁眼时候时针赫然指着上午十点半,他深呼吸一口,慢腾腾从沙发上爬起来,漫无目的地眨眨眼睛,等大脑完全清醒方绍格意识到他已经结束了过去。 不用怕齐远覃突然在饭点回家吃不上一顿热饭菜,怕他又喝的烂醉提以前,不用再为了另一个人失去那么多。 那现在的方绍格想做些什么呢,他站在冰箱前闭上眼睛。 直到冰箱发出“滴滴”声,他才如梦初醒般有了动作,合上冰箱门然后走进卧室,躺在了地毯上。 纯白地毯躺上去十分柔软舒适,方绍格在挑选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才买下这款,性价比很高并且可以机洗的长绒棉地毯。他在地毯上滚了一圈,一只脚抬起来搭在床边,房间里的一切都安静极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音不绝。 方绍格还是决定去厨房做点什么,顺便可以试试新买来的抽油烟机,推销的卖点是很静音,使用起来确实如此。 一道很简单的青椒炒肉上桌之后,方绍格依然没有什么胃口。其实他尚且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摆脱过去的日子带给他的习惯,比如总是侵占睡眠时间的生物钟以及锅里多出来的半份注定要送进冰箱的剩菜。 离婚之前的日子,方绍格总是用一些新鲜的快乐来麻痹自己痛苦的神经,而此时此刻当自由真正来临,他又即刻变得手足无措,就真的如同齐远覃说的那样,难道方绍格的那些极限运动的玩乐真的只是为了吸引关注吗? 青椒炒肉的汤汁逐渐凝固,没有被油烟打扰呼吸的方绍格还是去洗了一个澡,洗掉差一点就要占领高地的情绪,他拿着毛巾随意擦拭尚在滴水的头发,任由那些调皮的水滴顺着脖颈向下而去。 床脚还搭着昨天去看布展时穿的大衣,按照从前的习惯,齐远覃是绝对无法忍受方绍格把在外穿了一天的外衣外裤接触床面的,但他自己却可以。 方绍格将大衣拿在手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看着角落的衣服架良久,转头,把大衣丢在地毯上。 “您好,我是杨樾。”电话那头的男声朗朗,带着一点点呼啸风声。 方绍格下意识转动手上一角微折的名片,“杨老师,我是方绍格。” 对方回答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让他稍等一会。方绍格的耳朵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手机听筒,听着对面从嘈杂转换到安静的地方。 “好了方先生,你说吧。” 方绍格缓慢眨了下眼睛,“我还以为杨老师在开车。” “没有,”杨樾笑一声,“我正在体验蹦极,站在高台上有些腿软,方先生一通电话帮了我大忙。” “没想到杨老师居然会去体验这么刺激的项目。”方绍格的确惊讶,“我打电话来是想确认明天的艺术展。” 杨樾短促地‘啊’了一声,接着道:“就像今天这样,打我的电话就好。” 电话挂断之后,杨樾没什么犹豫地脱掉了保护设备,抬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裴明易,语气没什么起伏:“下次再陪你来,我要去一趟郊北。” 裴明易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的嘎吱响,“什么时候?” “你定,算我赔罪。” “哦,”裴明易放下水瓶,意味深长道:“怎么联系你呢?像这样打你的电话?”说罢,他把手当做手机贴在耳朵旁装模作样,一脸戏谑的模样让一贯好脾气的杨樾想就着高台把尚没穿保护的裴明易就这样扔下去。 郊北,徐铭正和白明术最后一遍检查所有展品,出了展会大门正巧碰上赶来的杨樾。 白明术整理一下被风吹动的头发,说:“上午不是才来看过么,年轻人不用总这么担心的。” 杨樾抱歉地笑笑,“每一个展都很重要,多注意总是应该的,既然徐总和白老师亲自确认过了那一定是不会有漏网之鱼了。” 秋雨微歇,树上的叶子都蔫嗒嗒地垂着。杨樾抬头看看天色,温声道:“一会可能还有一场大雨,徐总和白老师也尽快回去吧。” 杨樾跟随至车前,同白明术告别。车辆驶离后天空又开始飘落一些无关紧要的毛毛细雨,杨樾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大门的展馆,还是决定再看一眼。 塑料鞋套踩在地上的声音不算大,杨樾带有目的性地看了几幅作品后,顺手带出了杂物间遗留的垃圾。 坐在车上,杨樾坐在驾驶位出神久久,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紧张到失去了自己作为策展人最基本的自信和专业。他轻呼出一口气,发动车子准备离去时,手机收到一条提示音,是微信发来的好友申请,简短的介绍栏里只安静躺了方绍格三个字。 方绍格…方绍格! 杨樾抽出一支没被点燃的烟叼在嘴里,看着窗户上逐渐滑落,消失不见的雨滴,忽的笑出声,随后开车离开了郊北。 方绍格添加好友时并未思考太多,只是觉得按照商场惯用套路,这一步总得有人来走。杨樾毕竟免费为他提供了一次看展机会,那么这一步由自己来完成也未尝不可,反正所有点头之交最后的结局就是安静躺在列表里,偶尔互道节日快乐。 正式开展那天,方绍格依旧舍弃了太过严肃的穿搭,天气越发冷了再穿些束手束脚的衣服方绍格很不喜欢那样。以前还会陪着齐远覃去参加一些晚宴的时候,为了视觉和谐对方会要求他穿上正式非常的一整套,方绍格那时候照着镜子都觉得自己才是挂在墙上供人观赏的一幅画。 站在齐远覃身边,同那些生意人虚与委蛇。再后来,他也在古板衣着上找到了一些乐趣,比如说淘来的漂亮袖扣或者是镶嵌着闪亮小钻的领带夹,无聊时只是轻轻摩挲,都会让方绍格感到片刻放松。 齐远覃表达不满的时候,方绍格就会装作听不见开始展现自己骨子里潜藏的倔。 方绍格至今的代步工具还是几年前他用创业时第一笔工资买下来的比亚迪,不算太贵的车型但他开惯了也就没想着换。 寻到空位,方绍格将车停进去,熄火。昨天发去的好友申请并未得到通过,方绍格没太过在意,或许对方是没看到又或许正是因为未来交集不会太多所以没有必要。 电话在此刻响起,方绍格回神接起,对面竟是没有添加自己好友的杨樾。方绍格摸摸鼻子,毕竟自己也没有给对方备注过姓名。 “方先生,这通电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您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方绍格轻轻吸一口气,“当然,我已经到了。” 杨樾在停车场边等着,看到方绍格从一辆与一众名车格格不入的比亚迪下来时,震惊是难免的。虽然保养得当,看车型却是旧款但最基本的分寸让他很快收拾好自己,走上前去向方绍格问了好。 “没有邀请函的话,是没有办法从前门进入的。”杨樾抱歉地看着方绍格。 杨樾的眼睛真的很亮,像被洗刷过的星星一般,在看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些对方真诚过头,很老实的感觉。 方绍格为难地皱皱眉头,“那该怎么办?”自己总不能偷偷摸摸混进去吧,他可不想被人发现昔日风光无限的王牌分析师在离婚后,想装高级却因没有邀请函后混入展馆被当堂抓捕。 这样的热搜只是想想,就让方绍格感觉窒息。 杨樾不晓得方绍格的思维之活络,轻笑一声,说:“我有办法。” 在方绍格分神抬头看他的时候,一个挂牌套在方绍格脖子上,上面赫然写着‘策展人’三个字,紧跟在下面的就是杨樾的名字。 工作牌上好像还带着温度似的,方绍格拿起来看了一眼,“给我了,你怎么办?” “方先生觉得我长得怎么样?”杨樾比方绍格高了一个头,此刻微微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绍格。 “很帅,很有记忆点。” 杨樾适时起身,“那就好,我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个牌子只算是一个摆设,如今就算放在方绍格脖子上货不对版也没关系。方绍格多想一步,这也同时打了外界对他那些负面言论的脸,就算外界再怎么猜测,也不会落了自己的面子。 方绍格把工作牌放回胸口,轻轻拍了拍,“走吧,我迫不及待要看看正式展了。” 饶是方绍格做好了被惊艳的准备,在看到这些流程完备的艺术品时还是被狠狠震撼,白明术独特的艺术和杨樾独到的眼光让这一场展览堪称完美。 整体展品布局和摆放更具有故事性,方绍格在前往休息室的路上还盘算着之后再有看展的机会是一定不会错过了。最好还能拉上时净松这个唯一的朋友一起。 休息室内也很是贴心,方绍格坐在沙发上,身前的桌子上只放着一杯温水。这里准备的食物大多都是蛋糕一类,方绍格对甜食的喜爱程度很低。 以前受邀出席宴会,餐后甜点是一块小小布朗尼。咬下去,甜味直冲脑顶,让方绍格嘴里难受,又不能人前失态,回家之后他喝了一大杯黑咖依然不受影响,害得他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味觉了。 方绍格有些百无聊赖地敲击沙发扶手,听见门口由远及近的交谈声音。 门外的三人显然没想到,刚开展不过两个小时,休息室里居然就有人在。一直跟在两人身侧兴致缺缺的时净松倒是双眼发亮,喊了一声方绍格的名字。 他搡开挡路二人中的江翊,跑到方绍格身边和他热聊起来。明显遭到丈夫冷落的江翊却不甚在意,端了台子上的一杯橙汁搁在桌子上,方便时净松说渴了能触手可及。 杨樾打趣一句,江翊谦虚回应,话题自然地转回一开始正在商讨的工作上。 “你怎么会来?” 时净松撇撇嘴,“还不是江翊,我听音乐听得好好的,非要带我来看。” 时净松不想看展是真的,但能见到方绍格很开心也是真的。心里盘算一下,觉得江翊这次功过相抵,今晚还是愿意大发慈悲将房门打开的, 想看布展一是好奇,主要还是为了用点新奇的东西以便好友能暂时不被婚姻失败的坏情绪所笼罩,没想到这却让江翊误会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时净松来看看正式展览。 “你再陪我去看看那个玻璃心的蝉吧。” 方绍格欣然应允,将杯子重新放回桌面便跟着时净松离开休息室。 正式展览时的蝉做了一些改动,心脏内的若虫从内而外渗出鲜红血液,砸在心脏的内壁上。透明玻璃被染红又好像是在向外输送,让外面这只蝉在肉眼看去变得更亮了。 黯淡、又明亮……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这个我是真喜欢,叫什么名字来着?”时净松正要探头去看介绍牌,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舐犊情深。” 男人穿着短款运动外套,深秋里这样的穿着有些单薄了,同整个展馆更是透露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抱歉,您是?”方绍格站直身体,微微遮挡住时净松的身形。 “我叫白识月,”男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勾起笑容表示自己并无恶意,“这是我的作品。” 方绍格点头回应,时净松有些惊喜这还能碰上本人,真心夸赞了他的这副作品。只是还未聊上几句设计心得,一身干练西装的白明术出现,面无表情地叫走了白识月,在面对外人介绍白识月时又满带微笑。 方绍格看着这对在艺术上被称为天才的母子,心底的奇怪升腾复而又被压下,别人的家事还是不要了解过多为好。 时净松显然也没什么兴趣去揣摩,话题又扯到方绍格今天是怎么来的,听到他说自己开车来的,又开始变身王牌劝解员,劝说方绍格快些淘汰掉那辆旧车,选择迈进新生活那就要从头到脚。 “你放车库里养老都行,”时净松苦口婆心,“你不要再虐待老…车了。” 方绍格无奈地笑,车本没有时净松说的那么糟,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衣食无忧的小少爷眼里,出了新款那手上的这个就要被收起来。 方绍格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只是把手机拍在时净松手里,见对方仍然疑惑,他又把双手摊开。 这下时净松终于明白了,为了摆脱渣男,这位决绝又潇洒的帅哥非常有骨气,选择净身出户,现在就是一个年过二八的无业游民。 “学长,你冲动啊。”时净松摇摇头,假意唏嘘道。 方绍格双手合十,缓冲了两年的决定怎么能算冲动,厌恶一个人就是从始至终,方绍格也不需要齐远覃的补偿。 “在聊什么?”江翊把手中的保温杯递给时净松,这是他每天必须要喝的,能够很好的保护嗓子。时净松向来不记医嘱,江翊只能接过这个职责,每天监督,就算人不在跟前也要一通电话打过去。 “方绍格终于舍得把他那台老年车卖掉了。”味道有些苦,喝得多了时净松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江翊还是会喂他一颗糖以便驱散残留苦味。 “只是有这个打算。”方绍格轻叹,并不想再和时净松多聊这个话题。 “有想好出售方式吗?”杨樾侧头看着方绍格,“我有朋友在车行工作,或许能够帮到你。” 下意识本想拒绝的方绍格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好啊,你把他的名片微信推给我吧。” 杨樾微愣,“我们好像还没有除了电话以外的联络方式。” “怎么会?”方绍格奇怪地皱眉,装模作样道:“我给杨老师发了好友申请的,您没看到吗?” 杨樾握了握拳头,点了两次才打开微信,再看到方绍格和申请已过期的时候,面露歉意向方绍格道歉。 方绍格善解人意地弯弯眼睛,半开玩笑道:“看来今晚我不必再为晚餐发愁了。” 时净松开口道:“杨老师胆子很大嘛,我第一次见方学长被拒绝好友呢。” 没看清局势但要故意添火的时净松表情很灵动,写满了‘要使坏’三个大字,看得江翊不由自主勾唇,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拉着时净松失陪。 杨樾扫上方绍格的二维码,这次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通过申请打上备注的绝对错不了了。 第4章 他是谁 杨樾结束了最后一点工作才走去休息室找方绍格。 时净松和江翊都早早走了,方绍格手里把玩着玻璃杯,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杨樾来的路上发现天空又开始飘一些毛毛细雨,便擅自做主带方绍格去吃了一顿很暖身的晚餐。 “方先生,觉得他们家味道如何?”杨樾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方绍格点点头,将薄荷糖装进口袋里,“不要总是方先生这样的称呼了,叫我绍格就好。” 总是这样生分的叫法好像有些看不起他们两个最近密切的交集,方绍格也实在是欣赏对方。希望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杨樾点头答应,却并没有叫出方绍格的名字。 一连着两天都是大晴天,方绍格也起得早了一些,本想着进入单身的独居生活他或许终于能够毫无顾虑彻底跟上年轻人的步伐,比如在夜里疯玩,第二天睡醒在下午三点。 方绍格站在阳台舒展身体的时候还在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做,如果只是为了报复过去那个总是绷着精神的自己就太不值当了。 早午餐是昨天晚上单独打包回来的一份砂锅粥,杨樾带他去的,在这一点上双方达成共识,所以一顿晚餐吃得毫无商业价值但很愉快。 方绍格擦嘴时都不免感叹一下杨樾真的把什么都做得很好,不达极致但进退有度。方绍格很欣赏同时也很佩服,在待人这方面他只有一套很死板的公式,但好消息是这一套公式出错率极低,目前为止唯一的败笔就是杨樾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所以方绍格小小地报复回去。 现在他再想想自己当时的做法真是无聊又幼稚。 小区每个单元之间是一小片花地,最前面都栽着一棵桂花树,方绍格搬过来的第一天就买了一个躺椅,此刻正悠闲着晒阳光。 方绍格以前总是在向外界扮演着一个忙碌且成功的人,他努力经营自己的婚姻要向家人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抱着电脑写市场报告,永远和数字打交道的人。但最后反倒弄巧成拙,把日子过得只剩一纸协议,落得了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 年少时候那个奋不顾身、牵紧爱人手的方绍格如果知道未来的场景竟是这般,会如何呢? 估计会羞愤致死吧。一个永远的优等生居然连自己的家庭都无法维系。 一通电话打断方绍格消极的自我批判,这次是终于有了来电备注的杨樾。 “打扰了方先生,”杨樾把裴明易丢过来的护指稳稳接在手里,“我替你问过我车行的朋友了,他自己就愿意收车,只不过他半个月之后要去意大利,我来问问你的意愿,是想尽早卖掉还是再考虑考虑?” “还是尽快卖掉吧,看你朋友出发前哪天有空见个面。” 杨樾应一声,拉开和听筒的距离,看一眼对面嘴里嚼着西瓜一脸愤恨盯着自己的裴明易,手机又贴回耳侧,“那就明天吧,具体位置我稍后发你。” “多谢了杨老师。” 开了口的薄皮核桃被砸在杨樾身上后又滚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喂,我是开赛车的。”裴明易语气抱怨,“你想自己夹带私货,用不着这么次要我吧。” 显然是非常不满,裴明易在各种比赛里拿过大大小小几十枚奖牌,在对方嘴里居然只是一个恰巧在车行工作的朋友。 杨樾好笑地扬眉,把金属指环重新推回裴明易面前,“如果有机会,我会着重介绍你的,北淮车王。” 裴明易略过指环,抽出压在下面的银行卡。 “啧啧,被你看上还真是倒了血霉。” 可怜的薄皮核桃再次划过半空,被裴明易笑嘻嘻地接在手里。 看车和确定购买的流程一如设想般顺利,方绍格心情大好想要请杨樾和裴明易吃饭。 裴明易咽下嘴里的葡萄气泡水,眼见就要嘴快答应,在桌下被杨樾踢了小腿才反应过来,连声拒绝:“不用不用,我得抓紧时间和爱车培养感情呢。” “中间还有什么过户问题你就让杨樾联系我吧,走了哈。” 方绍格抬手告别,确认人走远之后,低声问杨樾:“他刚才管我那辆旧车叫什么?” 汽车什么时候也和酒一样越老越珍贵了? 杨樾扶额,笑容有些兜不住,“不要在意,他总是这样。” 方绍格点点头,不理解但尊重。 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完了一整场戏,买下方绍格的旧车,赶走帮忙隐藏自己才是真实买主的裴明易。这样兜了一大圈子,杨樾丝毫不觉得麻烦。 甚至在当晚,再一次与方绍格共进晚餐时吃得津津有味。 没有了代步工具的方绍格自然而然坐上了杨樾的车,常年少雨的北淮市在今年秋天反常地很少出现晴天。两人坐在车内,已经有小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 方绍格看着被雨散开的远街灯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灯时,杨樾将车稳稳停下,“今年的雨很多,说不定到了冬天会下雪。” “真的吗?我还没在北淮市见过雪。”方绍格收回目光,笑着开口。 杨樾闻此有一些惊讶,但看见方绍格止住话头便也没有过多询问。 方绍格像是想起了过往一些,也没再开口。车内的气氛就这么安静下去,一直到车停在方绍格家楼下。 “哦,对了…”方绍格收回推车门的手,“上一次晚餐你说过很喜欢的那张唱片我找到了,你跟我上去拿吧。” 杨樾单手支着方向盘,挑眉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方绍格失笑,“我虽然年龄是大了一些但不至于到会健忘的地步。” “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杨樾将车熄火,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只是从前聊天都是大量信息交换,觉得忘记是难免的。” “那时候怕方先生觉得我们还不是朋友,所以下意识略过这些随口承诺了,抱歉。” “不必道歉,只是开个玩笑。”方绍格看着此时此刻又有些死板的杨樾有些哭笑不得,“那现在杨老师觉得我们是朋友了吗?” “方先生觉得呢?” 方绍格问这话时是笑着的,杨樾也笑,将问题又拋回去。 两人之间“方先生,杨老师”这样的叫,在外人眼里的关系一定不如他们自己所愿。 电梯停在相应楼层,门打开方绍格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质问。 齐远覃手上拎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他收拾自己行李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方绍格的衣服,看着那件衣服他忽然有些想念方绍格,也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是否可以和好的想法。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方绍格在这方面总是让人满意。 抱着良好的想象和期待找过来,却被门卫拦下。 因为被方绍格拉黑了联系方式所以向保安解释良久,最后拿出结婚证才打消嫌疑被放行。在方绍格门前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听见电梯声,却看见方绍格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出现。 在商场多年还算顺风顺水的齐远覃当即憋不住脾气,质问道: “方绍格,他是谁?!” 第5章 不后悔 杨樾也收起笑容,看一眼齐远覃又转头看着方绍格,目露疑惑。 “绍格,这位是?” 方绍格皱起眉头,眼底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你来干什么?你又是怎么上来的?” “我说你怎么一分钱不要都要跟我离婚,原来如此啊。”齐远覃将手里的袋子扔在地上,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提交过离婚协议后他开始逐渐对生活里没有了方绍格这一事实感到空虚,这次在行李箱里找到旧物他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指示,只是他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陌生男人,还跟着回了家里! 杨樾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一巴掌打开齐远覃的手指,语气冷肃道:“说话就说话,手别乱动。” 方绍格隔着衣服拉住杨樾的手腕,眼含歉意地看着他,“抱歉,我还要处理些私事,唱片可能……” 杨樾没有动作,放轻了声音,确认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得到了肯定回答,杨樾转身摁了电梯的下行键,方绍格则拽着齐远覃进了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的门并没有被拉紧,隔着不远的距离刚好能将两人的对话通通听去。杨樾任由电梯的门打开又合上,在拐角处燃起一支烟,夹在手上并未碰上一口。 过了一会,只方绍格一人打开门走进走廊,他看见地上的袋子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借着窗户外的冷风清醒了一会才决定进家。 走过拐角却看见早就该离开的杨樾倚靠在墙壁,手上香烟的烟雾缕缕升起,让对方的五官朦胧,看不真切。 双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烟将要燃尽时,杨樾随手将其捻灭在随身携带的盒子里。几个动作间,方绍格的眼神一动不动地锁定着杨樾的眼睛。 空气又静了片刻,方绍格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怎么还没走。” 杨樾像是才看见方绍格,转头同他对视。方绍格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和齐远覃的对话听得完全,他也无法预测对方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电梯坏了实在走不掉,其实隔音不错他什么都没听见? 杨樾显然不知道方绍格心里的活络,只是笑了笑说:“有点担心。”低下头错开方绍格的眼睛之后,又轻声补了一句, “又有点害怕。” “你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吗?” 在担心害怕什么?方绍格心底的疑问猛地拍上来,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问回去的好机会,但他们现在更不应该的是像这样傻站着,方绍格刚结束了一场算不上激烈的争吵,他依然觉得十分疲惫。 听着齐远覃说那些话的时候,方绍格除了厌恶还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这些狗血又戏剧的猜测居然会在自己身上演绎,这个和自己相爱了将近十二年的男人在一夕之间就能忘却所有,把自己的曾经诋毁得不成样子。 眼前逐渐模糊,杨樾好像又说了句什么但方绍格并未听清,只是没什么起伏地下了逐客令。 强忍住情绪的‘再见’,也让杨樾泄掉了伸手的勇气,因为大胆改变而产生的机会最后还是败给了胆怯和杨樾过剩的自大,他没有合适的身份和恰当的理由,更何况他连做朋友的初衷都不纯粹。 “早点休息。” 方绍格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门前,伸手将自己的口罩拉下来一点。门卫打开小门,招呼方绍格可以先进来休息一会。 “谢谢你啊大哥。” “客气。”门卫倒上一杯水,“主要是没见过你,不能让你贸然进去,多理解啊。” 方绍格点点头,接过纸杯喝了一口,手机在打完电话后就被方绍格关机,安静地躺在口袋里。 没过多久,牵着一条大金毛的女人敲敲窗户,“行啊方绍格,这就找着工作了?” 方绍格同门卫道别,拉着女人就往她家走,“别闹了姐,我困得要死了。” 金毛进了屋子就表演了一段跑酷,然后才吐着舌头坐在玄关处等着家里的保姆给自己擦脚。 “阿布这么有艺术细胞呢,一到家就作画啊。”方绍格换上拖鞋,自然地坐在沙发上。 “是啊,比你强点。”方绍棋踢了踢方绍格的脚,嘲讽道:“阿布受欺负了知道咬回去,你就知道找姐姐。” “究其原因明明是阿布没姐姐。” 方绍棋拿着一颗完整的苹果就砸过去,“有机会把那个货叫来,我砍死他。” 方绍格咬了一口苹果又开始笑,“哎哟姐姐。” 方绍格看着自家姐姐眉头紧皱的样子不再说什么,目前的情绪还得她自行消解,他便喊着阿布往厨房走,“来小阿布,我们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方绍棋咽下嘴里的葡萄,冲着方绍格喊:“离了也好,我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你喜欢当初我才不帮你劝着妈呢。” “我离婚的事你别和妈说,又让她老人家操心。” 方绍格话落的下一瞬,玄关处响起开门的声音。方绍棋抱歉地冲方绍格笑笑,“你不早说。” 最后这一顿午餐从姐弟谈心大会变成了母女二人对方绍格的审讯大会。从结婚后第一次发生改变,产生隔阂直到方绍格下决心要离婚的事情,彻彻底底一五一十地吐了个干净。 方绍格本以为要被自家母亲痛批一顿,毕竟当初方绍格出柜时候那么大言不惭,同性结婚法案通过后又快速结了婚,最后却都成了泡影。 那时候母亲是怎么和他说的来着?哦,说他只是思想受到了网络风潮的影响,他不够冷静不够理性,做事情太冲动不计后果。 可事到如今为什么一言不发?方绍格自嘲笑笑,觉得孙女士得还挺对。 “你还笑得出来,想什么呢?”方绍棋递过去一包软糖。 “我只是觉得不听老人言啊。” “你后悔啦?”方绍棋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一样震惊,凑近方绍格,“是出柜啊还是和齐远覃结婚啊?” 方绍格捡了一颗荔枝味的软糖丢进嘴里,“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后悔,我只是后悔离婚提得太晚。” 偏偏在面对新生活,抛却一切曾经的时候,没有防备齐远覃的再次出现,打乱一切节奏。 方绍棋没听懂但也不重要了,她收回方绍格手里的糖袋,“行了别吃了,下午跟我做义工去。” “我才吃了一个,再给我一颗。”方绍格跟上方绍棋的脚步,还要跟阿布指指点点她,说:“你妈就是太抠了,是不是阿布?” 嘴上这样说着,闹过之后方绍格还是上楼换了一身衣服,跟着方绍棋去做志愿活动。 方绍格系上安全带,看了一眼导航,目的地还挺远的,念出声音: “树木儿童福利院。” 对于方绍格的驱逐,杨樾该何去何从?!而齐远覃又会做出怎样的报复手段?…… 敬请期待明日同时段更新,和今天一样总字数约两万! 本书已全文存稿,请放心追读!希望喜欢的大家多多收藏[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