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和那几年》 第1章 初到三和 在我离开三和那天,我便发誓永远不会再踏进这个泥潭半步。 三和于我而言就是噩梦。如果再来一次,我宁愿死在里面。 我叫陈强,二十岁那年我喜欢的邻家姐姐告诉我,过完年她就南下深圳打工。 我害怕她到大城市被别的男人拐跑,便提出要跟她一起。 可不巧的是,出发前一天,母亲下地干活时摔伤了腿。为了照顾她,我在家里多呆了半年。 半年后,我便怀揣着满腔热血南下深圳。 岂料刚落脚深圳,我就被人‘卖猪仔’。 上车前明明说好终点站是龙岗汽车站,可等到龙华汽车站,司机见车上只有我一人干脆就把我赶下车,赶人时还怪我连‘煲冬瓜’都听不懂。 我出了汽车站打算换乘公交到龙岗,这下发现了一件更悲催的事,裤子口袋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里面的钱包早已不翼而飞。 钱包里面除了身份证,还有邻家姐姐在深圳的联系电话。 没钱,没身份证,还失去了联系方式,在深圳这种大城市,可以说跟流浪汉无异。 年轻气盛的我,有一鼓不服输的劲头,心想着有手有脚,不至于沦为流浪汉。 所以在路过人多的三和广场时,我便萌生出一个想法。 这地方人多,肯定垃圾也多,翻垃圾桶,总能捡点纸皮瓶子这些值钱的东西。 当我强忍着臭味在三和广场周围连翻几个垃圾箱后就发现一个问题。 这里的垃圾箱里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 别说纸皮,瓶子这些抢手货,就连半个烟屁股都有人捡起来嘬几口才丢掉。 唯一遇到有点价值的就是半盒别人不要的盒饭。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捡就被身后一个流浪汉夺走。 他拿走时,还好心问我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自认没沦落到这种地步,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等折腾到傍晚,一无所获又饥肠辘辘的我,开始后悔之前的‘清高’。 最后实在饿得走不动道,我就到公厕灌了一肚子水,再从公厕出来已经无力挣扎干脆就顺势躺在边上。 “招工,招工,工地夜班保安,要十个人。” 旁边骤然响起的一把叫喊声很快引起我的注意。 听到有人招工,我迅速爬起观望,不远处停着一辆面包车。一个皮肤黝黑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正在卖力地吆喝。 刚吆喝完一群瘫在一边无精打采的人就迅速向他围拢询问待遇。 “一百块钱一晚,今晚七点到明早七点。不包餐。” 男人跟众人宣布。 听到这工价围着的人瞬间散开,多数人又回到原先的地方瘫着。 “老哥,这是‘黑工地’去不得,不如去上网。” “还不如挂逼一晚,明天找个日结高的。” 见还有人还舍不得离开,旁边瘫着的人向他们喊话。 还在观望的寥寥几人便向招工的男人提出,包一餐,或者涨十块就干了。 “不包餐,就一百块一晚,爱干不干。” 中年男人倒十分坚决,“要干的,交身份证,上车。” 观望的数人犹豫一会最终还是把身份证交给他便挤上面包车。 “还差一人。睡一觉就有钱,赶紧来。” 中年男人数了一下身份证发现还差一位又继续卖力吆喝。只是这会没人再理会他。 “大哥,我想干。” 我瞅准时机向前。 “身份证。” 男人拍拍手上的身份证看向我。 “我没有。” 我如实回答。 “没有身份证,别在这碍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八十块就可以干了。” 身无分文的我选择自降身份。 我心里都想好了,要是他拒绝,就再降一次价。无论如何先赚点钱保证不饿死再说。 可能是价格原因,也可能是实在招不到人,男人最终做出让步,“从现在开始你叫‘朱大强’,明天报这个名字领钱,上车。” “大哥,我行李放那。” 面包车上挤满了九个人,就算可以挤得下我,也挤不下我的行李。 “真是麻烦。” 男人轻骂一句,接着便点了一个靠近车门叫‘宋总’的男人,带我去寄存行李。 ‘宋总’不像老总,倒像难民面黄饥瘦一脸菜色,说话软绵绵给人一种几天没吃饭的感觉。 路上我喊他‘宋总’,他说他叫宋忠。 相互认识后我便向他借钱寄存行李。 他告诉我,在三和这里寄存行李不用现结,等拿行李时再付钱也行。 寄存行李的门店,在一条阴深的巷子尽头,守店的是一个无精打采的老头。 我把行李给他,他连正眼都没瞅我一下,就丢给我一个号码牌。 “寄存费一元一天,取的时候凭号牌领取。三个月不取,我们自行处理。” 老头说完躺回安乐椅上继续听着沙沙作响的收音机。 寄存完行李,饿得走不动道的我,又跟宋忠借钱买点东西垫肚子。 刚提出来,宋忠就直接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到三和。 我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表示在三和这鬼地方,只要身上还有一分钱,宁愿挂逼绝对不会做日结。更不会跟着‘老黑’去上夜班守工地。 说到激动处他就骂骂咧咧起来,“但凡我还能多扛一天饿,我绝不会上‘老黑’的车。” 我问他招工的人叫老黑吗? “谁理那叼毛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黑。” 他又跟我解释,平时夜班都有130到150一晚,现在那家伙开100块一晚,肯定中间吃了差价,这种人太黑心了,不叫老黑叫什么。 接着他又骂我,说就是我这种人,连八十块都要拉低了工价。 宋忠骂归骂,心底还是善良的。至少他带着我找了一个地方灌满一肚子水才回去找老黑。 挤上面包车后,我还担心他们会嫌弃我身上的异味。 最后我发现,大家身上都有味道,头发都是油油的,像几天几夜没洗澡的难民。估计每个人都是处于饥饿的状态,连嫌弃人的力气都没有。 到了工地,老黑一人给发了一套酸臭的保安服,便开始训话。他百般叮嘱我们,说工地今天进了一批贵重材料,让我们今晚务必盯紧。说完注意事项,就开始给每个人安排今晚的工作。 我跟宋忠还是分到一组。两人负责守着一个后门。 后门处有一个保安岗亭,我们穿着人模狗样就上岗了。 进入保安亭,宋忠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他见我还傻愣愣地站着笔直,便让我也坐下休息。见我无动于衷,他又向我传授三和精神,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有多少钱,干多少活。 听完他所说的,我嗤之以鼻,觉得这样太没职业道德。 宋忠闻言笑我是傻子。说一晚赚一百,你拼什么命。 还说我只拿八十块,就算睡觉也没人管。 他见我不听劝,也不勉强,往角落一靠,两眼一闭直接打呼。 在上半夜的时候,我还能站得住,到下半夜时,又饿又累的我就有点扛不住,本来想喊宋忠起来换换岗。 可一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最终只能放弃。 后面实在扛不住,只能学他,靠到一边,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再继续。 怎想一闭眼,我竟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外面一阵响动,听着好像有人在搬东西,便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一旁同样醒来的宋忠看我想站起,便按着我提醒,“继续睡吧,外面的事,与我们无关。” 说完他再次心安理得闭上眼。 我却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我拿着电筒和对讲机走出保安亭。 很快我发现后门大开,有几个人开着摩托三轮车,把工地的材料往车上搬。 “你们干什么的。” 我对着他们大喝一声。 那些人见到我出现,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骑上摩托三轮车准备逃离。 “别走。捉贼啊。” “快来捉贼。” 我一边往前狂奔,一边拿着对讲机喊着队友支援。 扑通! 眼看他们开着三轮车就要驶离工地后面,我一个飞身猛扑,从最后一辆三轮车上拽下两人。 两人被我拽倒,迅速爬起还想逃,倒地的我一左一右死死抱着两人的腿不松手。 两人见甩不掉就边骂着边对着我挥拳。 我反抗不了,被挨了好几拳后,终于等到其他人的到来。 虽然大家都不是专业的保安,但还是七手八脚把两个小偷给按住。 等把两人按住,大家还商量着是不是要报警,老黑就跟着一个工头姗姗来迟。 他们出现的时候是黑着脸的,可能是怪我们办事不力,竟然能让小偷混进工地偷东西。 “你们有几个人?谁是主谋?之前工地丢失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们偷的?” 工头一到便指着两个小偷怒骂着审问。 “是谁指使你们进来偷东西?是不是工地上的人?”老黑追问道。 一个满身是泥染着黄发小偷先是看了一眼老黑,接着扫视在场的人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便指着我喊道,“对,是他让我们进来偷东西,也是他告诉我们,今天工地有好东西偷。” “是我发现他们的,我怎么可能是主谋。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连忙解释。 “就是他。是他安排我们进来的。” 另外一个小偷指着我一口咬定。 两人同时指向我,这下我跳下黄河都洗不清。 我还想解释,老黑就直接指着我放话。 “把这个主谋给我捉了。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人。” 我先是心里一惊,紧接着全身汗毛倒竖。 我万万没想到捉住了两个小偷,没等来嘉奖,却等来这个。 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但我知道,若是不做点什么,我这辈子就要完了。 第2章 误打误撞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解释?没用的! 眼下只有一种办法! 跑! 这个念头一起,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我猛地一矮身,从一个保安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像条泥鳅。 “妈的,还敢跑!”老黑气急败坏地吼道,“给我追!捉住他腿打断!” 身后风声呼啸,脚步声杂乱。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拼了命地往前冲。工地上的钢筋、砖块、沙堆,此刻都成了我的障碍赛跑道。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练就了一身跑路的本事。这几个看着就虚的保安,哪追得上我。 我专挑黑灯瞎火、地形复杂的地方钻。没跑多远,就把他们甩开了。但我不敢停,生怕他们抄近路堵我,或者干脆报警。一想到“同伙盗窃”这个罪名,我腿肚子就发软。这要是被抓进去,我这辈子就真完了。 我一口气冲出工地,沿着马路狂奔。深圳的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我像一只过街老鼠,只敢沿着墙根的阴影跑。看到远处有警灯闪烁,心脏就提到嗓子眼。 不知跑了多久,肺里火辣辣的,腿像灌了铅。我看到一座天桥,想也没想就钻进了桥洞底下。桥洞里一股尿骚味和潮湿的霉味,熏得人想吐。但我顾不上这些,缩在一个水泥墩子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我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就这么躲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感觉没人追来。 我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身上那套酸臭的保安服太扎眼了,我赶紧脱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一个垃圾桶深处。只穿着一件汗背心,虽然有点凉,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可疑。 我得回三和。我的行李还在那,那是我全部的家当,是我在深圳唯一的寄托。凭着来时的记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双腿已经麻木了,全靠一股意念撑着。 凌晨三四点的街道,空旷又寂寞。我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又累又饿,胃里空得发慌,眼前阵阵发黑。 快到三和广场时,我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花坛沿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脑袋靠着冰凉的石壁,只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你别跑!” 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女声,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浑身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老黑的人追来了!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疲惫,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扭头就想跑。 刚转过身,还没迈开腿,就感觉一堵肉墙结结实实地撞了上来。 “砰”的一声闷响,我被撞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向后仰倒。对方也没好到哪去,踉跄几步,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头晕眼花地倒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那个撞我的男人比我反应快,他一骨碌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惊慌。他连掉在一旁的黑色挎包都顾不上捡,低声咒骂了一句“操!”,一瘸一拐地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我还没缓过神来,一个身影就冲到了我面前。是个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化着妆,但眼线有点花了,显得有些狼狈。她看都没看我,径直捡起地上的那个黑色挎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大哥!”她抱着包,转过身来,对着还躺在地上的我连连鞠躬。 我懵了,撑着胳膊肘坐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这下我才明白过来,她刚才那声“别跑”,不是喊我,是喊那个抢她包的毛贼。我这误打误撞,竟然还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 “你……你没事吧?”她看我半天没动静,脸色惨白,以为我刚才为了帮她抓贼受了伤,紧张地问,“是不是撞到哪了?要不要我帮你打120?” “不用,不用。”我赶紧摆手,要是把救护车招来了,我又没身份证,万一他们报给警察,我这事就更说不清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试了几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又跌坐了回去。 “那你这是怎么了?脸白得跟纸一样。”她不放心地蹲下来,仔细打量我。 我实在没力气解释那么多,喉咙干得冒烟,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饿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她看看我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背心,又看看我这副狼狈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 “我请你吃东西吧。”她说,“走,我知道附近有家炒粉档,通宵都开。” 一听到“吃”字,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响亮,我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她扑哧一声笑了,之前的紧张和惊慌一扫而空。 她扶着我,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路边小摊。摊主是个睡眼惺忪的大叔,正打着哈欠。 “老板,来份炒河粉,加蛋加肉。”她对老板说,然后又转向我,“你呢?要什么?” “一样。”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很快,两份热气腾腾的炒粉就端了上来。锅气混着酱油和肉香,直往我鼻子里钻。我顾不上什么形象,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粉条爽滑,鸡蛋焦香,肉片鲜嫩,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风卷残云般干掉一份,我感觉才刚开了个胃。我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被我的吃相惊到了,随即又笑了笑,对老板喊:“老板,再来一份!” “不够再加。”她转头又对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埋头苦干。连着干了三份炒粉下肚,胃里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我打了个饱嗝,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吃饱了,我才有心思好好打量眼前的女人。她化着淡妆,柳叶眉,大眼睛,鼻梁很高,嘴唇涂着淡淡的粉色。虽然熬了一夜,略显疲惫,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份漂亮。尤其是在这凌晨的微光和炒粉摊昏黄的灯光下,她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下凡的仙子,是来渡我脱离苦海的。 “我叫苏月,你呢?”她喝着一瓶矿泉水,微笑着问我。 “陈强。” “陈强,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的包肯定就没了。里面有我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很重要的证件。”苏月说起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 我心里有点发虚,总不能告诉她我是因为做贼心虚,以为有人抓我才跑起来的吧。只能含糊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感谢。 “对了,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大半夜的,就穿一件背心,还饿晕在路边。”她好奇地问。 我叹了口气,把之前遭遇说了一遍。我说我刚到深圳,在龙华汽车站钱包就被人偷了,身份证和钱都没了,跟家里人也联系不上,已经饿了快两天。当然,关于在工地当保安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敢提。 苏月听完,眼神里的同情更深了。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她轻声问。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现在别说住的地方,连今晚睡哪都不知道,估计还得回三和找个阴暗的角落躲着。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不……你先去我那住一晚吧。我租的房子不大,但总比你睡大街强。” 第3章 苏月的好意 听到苏月主动邀请我今夜去她出租屋睡一晚。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可这块浮木,又烫得我有些不敢伸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毛头小子,脸皮比纸还薄。 “不了,太麻烦你了。”我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回三和那边,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一晚。” “三和?”苏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好看的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不行!你劝你还是不要回三和!” 我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语气缓和了些,但眼神里的坚决却丝毫未减。“陈强,你听我说,三和不是个好地方。它就像个泥潭,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你在那待久了,会被那些‘大神’同化,锐气磨没了,人也就废了。”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飘忽,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我是看你就像我弟弟,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坠落。” 这番话像一盆温水,浇在我心里,暖洋洋的。原来她不是单纯的同情,这份善意里,还夹杂着一份移情。我心里的那点别扭和顾虑,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她像是怕我再拒绝,又补充道,“我不是一个人住,我跟朋友合租的,你放心。明天我还可以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总比你一个人瞎撞强。” 有地方住,还有人帮忙找工作。这样的好事,我再拒绝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那……那就麻烦你了,苏月姐。”我低着头,小声地喊了她一声“姐”。 她笑了,眉眼弯弯的,像夜空里的月牙。“走吧,不远,就在那边的城中村里。” 她领着我,穿过几条灯光昏暗的小巷。 她的出租屋在一栋“握手楼”的三楼,楼道狭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牛皮癣小广告。 门一开,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房子不大,一房一厅的格局,收拾得倒是很干净。客厅里摆着一张小小的折叠饭桌,几张塑料凳,墙角堆着些杂物。 “我朋友还没回来,你别拘束,当自己家。”苏月一边说,一边从墙角拖出一大块厚实的瓦楞纸皮,铺在客厅的空地上。“今晚就委屈你睡这儿了,我男朋友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睡。你别嫌弃啊。” “不嫌弃,不嫌弃!”我连连摆手。能在这种时候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还有一块干净的纸皮,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跟露宿街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你先去洗个澡吧,看你这一身。”她从房间里拿出一套干净的T恤和短裤,递给我,“这是我男朋友的,干净的,你先换上。” 我接过衣服,上面还带着一股洗衣粉的清香。我点点头,拿着衣服钻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是那种老式的塑料折叠门,锁扣早就坏了,只能虚掩着。热水器是老式的燃气热水器,轰隆作响。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冲刷着我身上的污垢和连日来的疲惫,我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就在我满身泡沫,洗得正起劲的时候,“哐当”一声,卫生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石化。 门口的女人也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前是什么状况。我们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凝固了。 “啊——!” 还是她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砰”地一声又把门甩上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狂跳不止。也顾不上洗干净没有,胡乱冲掉身上的泡沫,三下五除二地擦干身体,手忙脚乱地套上苏月给我的衣服。那衣服有点大,松松垮垮地挂在我身上。 我做贼心虚般地拉开门,客厅里,苏月正拉着那个女人,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陈强,对不起啊,吓到你了。”苏月赶紧解释,“这是我室友,沈红。她刚下班回来,喝了点酒,不知道你在这里。” 随后,她又转向那个叫沈红的女人,“沈红,这是陈强,我刚认的弟弟。他刚来深圳,遇到点困难,今晚先在我们这借住一宿。” 我这才敢抬头仔细打量沈红。她不像苏月那么清秀漂亮,但五官也算周正,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颊泛着红晕。她的身材极好,凹凸有致,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的啤酒妹制服,胸口印着两个大大的“珠江”啤酒的标志,格外引人注目。 沈红大概是酒醒了一半,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性格显然比苏月要豪放得多。她摆摆手,大咧咧地说:“嗨,多大点事儿。都是自己人。” 沈红嘿嘿一笑,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股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行了,苏月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弟弟是吧?以后姐罩着你!” 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或许是今天跑得太累,又或许是精神太过紧张,洗完澡后,一股难以抵挡的困意席卷而来。我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就躺倒在客厅的纸皮上。纸皮虽然硬,但隔绝了地面的凉气,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舒适。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夜深人静,我中途迷迷糊糊地醒了几次。 一次是沈红去上厕所,她大概是热,只穿了件吊带睡裙,两条白晃晃的大长腿在我眼前一晃而过,看得我赶紧闭上眼,心跳漏了半拍。 又过了一会,苏月也轻手轻脚地出来,大概是去倒水喝。她穿着一套保守的棉质睡衣,动作很轻,生怕吵醒我。 最后一次醒来,是被她们房间里传出的窃窃私语声吵醒的。她们似乎以为我睡熟了,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哎,月月,你这弟弟……本钱可以啊。”是沈红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和调侃,“你真有眼光。” “你瞎说什么呢!”苏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羞恼,“别胡说,我真把他当弟弟看的。再说,我有阿俊了。” “切,有男朋友怎么了,又没结婚。”沈红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我看他人挺老实的,长得也不赖。你要是没想法,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你疯了!他才二十岁。”苏月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气。 “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干嘛……” “莫非你~” “呸~”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清。疲惫最终战胜了好奇和尴尬,我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这是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4章 测试 这一觉,我睡得结结实实,天昏地暗。连日来的疲惫、惊恐和饥饿,仿佛都在这场沉睡中被涤荡一空。直到脸被人轻轻拍打,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我才从混沌中挣扎着醒来。 “阿强,醒醒,两点了,起来吃午饭。” 是苏月。 我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有些发懵,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爬起来迅速洗涮一番便跟苏月出门,出门时我还问苏月,要不要喊沈红。 她跟我说,沈红上的是夜班,没这么早起床,这会儿正睡得雷打不动,不用喊她。 就在城中村,苏月领我到一家江西小炒店。店面不大,生意却很好。苏月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告诉我这里只要一人点一个菜米饭任装,很实惠。 我们刚坐下,一个染着一头扎眼黄毛的男人就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在苏月身边坐下。他穿着一件紧身T恤,脖子上挂着条不知真假的银链子,胳膊上还有几块潦草的纹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流里流气的味道。 “月月,这就是你昨晚捡回来的那个?”他一开口,就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 苏月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捡回来的,这是我新认的弟弟,陈强。阿俊,你别乱说话。” 她又转向我,介绍道:“陈强,这是我男朋友,周俊。” 我心想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连忙挤出一个笑,点了点头:“俊哥好。” 心里则直泛嘀咕,这黄毛真配不上温柔美丽的苏月。 周俊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微妙。苏月不停地给我夹菜,周俊则一言不发,只顾着埋头扒饭,筷子使得飞快,像在赶时间。 一碗饭下肚,我起身去添第二碗。电饭煲放在餐厅角落,离我们的桌子有几步远。我刚背过身,就隐约听到周俊压低了声音说话。 “月月,你心也太软了。这人来路不明的,万一是骗子呢?你看他那样子,就不像好人。” 我的手顿在半空,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阿俊,别这么说。”苏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快,“他就是个刚出社会的孩子,看着可怜。我把他当弟弟看,能帮一把是一把。” “当弟弟?呵~问题就怕,他不把你当姐姐。把你当冤大头。”周俊的声音里带着点酸味,“我跟你说,现在这社会,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不是那种人。”苏月的语气很坚定。 周俊大概是说不过她,只能退让一步,语气里满是无奈:“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就是心太软,迟早要吃亏。” 我端着满满一碗饭走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周俊抬头瞥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但我心里却五味杂陈,既有被人当贼防着的难堪,更有苏月维护我时的那份感动。这碗饭,仿佛也变得沉甸甸的。我暗暗发誓,以后但凡有机会,这份恩情,我一定要加倍偿还。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周俊抹了抹嘴,站起身:“我先走了,顺便给沈红带份饭。呆会你把钱付了。” 苏月点点头:“行,那你路上小心。” 周俊走后,气氛才松快下来。 “走吧,我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问问。”等吃完饭苏月就带着我往一个方向走。 她工作的地方离这不远,是一家名为“水玲珑”的水疗会所。光看门面就气派非凡,鎏金大字,玻璃旋转门。跟周围破旧的城中村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跟在她身后,心里有些打鼓,感觉自己这身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在这里做按摩技师。”苏月小声对我说了一句,便熟稔地带着我从员工通道走了进去。 她七拐八绕,把我带到一间挂着“部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推开门,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她约莫三十出头,长发盘起,妆容精致,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干练。 “琴姐。”苏月脸上堆着笑,快步走上前,“忙着呢?” “是小月啊,什么事?”叫赵琴的女人抬起眼,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过。 “琴姐,这是我弟弟,陈强。刚来深圳,还没找到工作。”苏月拉着我上前,语气近乎恳求,“您看咱们这儿还缺不缺人?干什么都行,服务员也成,他手脚很麻利的。” 苏月把我的情况说得十分可怜,好话说了一箩筐。 赵琴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半晌,她才不咸不淡地开口。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他个机会。”她朝苏月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聊聊。” “谢谢琴姐!”苏月大喜过望,又叮嘱我好好表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赵琴两个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苏月说你没身份证?” “嗯,丢了,过阵子就去补办。” “服务员嘛,我们这暂时不缺人,都满了。”赵琴开门见山,一句话就浇灭了我刚燃起的一点希望。 我心头一凉,刚想说声“打扰了”就准备走人。 “不过……”她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这儿,倒是有一个部门缺人。” 她的目光再次将我从头到脚细细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我的脸上。“小伙子,我看你长得不错,个子也高,有没有兴趣……做男公关?” “男公关?”我愣住了,这个词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是做什么的?”我傻乎乎地问。 赵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简单。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哄她们开心就行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充满了诱惑,“做得好,一个月拿这个数,不成问题。” 她说着,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张开了五根手指,然后又翻了一次。 一万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跳瞬间漏了好几拍。一万块是什么概念?在我们山里,那是普通人家不吃不喝两三年的收入!我来深圳,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喝酒聊天就能挣这么多钱?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我脱口而出:“我做!” “想做?”赵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我面前,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可以。不过,得先通过我的测试。” “测试?测试什么?”我心里一阵激动,以为是什么体力或者酒量的考验。 赵琴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身走回办公桌,拉开了抽屉。 她从里面慢条斯理地拿出两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一团钢丝球,一个打火机。 看着桌上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我当场就懵了。这算什么测试?让我用打火机点燃钢丝球表演胸口碎大石吗?我满头的雾水,呆呆地看着她,完全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把裤子脱了。” 这时赵琴来了一句。 第5章 一场交易 几分钟后,我从赵琴办公室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 “怎么了?”在外头焦急等着的苏月立刻迎上来,“琴姐怎么说?成了吗?” 我黑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没成?”苏月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随即又安慰我,“没事,这里不行我们再找别的。”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我一想起刚才的画面,气就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道,“那娘们想招我做鸭!” 苏月愣住了,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尤其是那匪夷所思的“测试”:“她拿个钢丝球,还有一个打火机放桌上。说什么想干这行,就得先通过测试。先用打火机烤鹅三秒,再拿钢丝球刷几遍,只要忍得住,就能上岗!” 她还告诉我,很多客人喜欢这样。忍得越久,赚得越多。 说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初出社会的我,觉得大城市的人真变态。 苏月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她眼神躲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嘟囔:“原来……原来传闻是真的啊。” 看她这反应,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这地方,真他妈的邪门。 “这种变态地方,给再多钱我也不干!”我啐了一口。 “恩,确实不能干。”苏月连忙点头,像是怕我真动了心,“陈强,你别灰心,工作慢慢找总会有的。你先回出租屋休息,我得准备上班了。” 她把出租屋的钥匙塞到我手里,钥匙上还挂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熊挂件,带着她的体温。 带着满心的失望回到那栋“握手楼”,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爬上三楼。 刚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异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光线昏暗。 这时我听到周俊和沈红在房间里面的声音。 我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迈出去的脚怎么也收不回来。 一股恶心混着怒火,从我胃里直冲天灵盖。 苏月姐那么好的姑娘,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可她的男朋友,却正光天化日地跟她的室友在床上鬼混!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想冲进去,把这对狗男女从床上揪下来,狠狠揍一顿。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我算什么?一个外人,一个寄人篱下的流浪汉。 里面的战斗进行得很快,没过几分钟,就偃旗息鼓。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俊光着膀子,只穿了条四角裤,嘴里叼着根事后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走了出来。他看到杵在客厅的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没有半分惊讶或羞愧,反而露出一丝不屑和玩味。 跟在他身后的沈红,身上胡乱裹着条床单,看到我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地一下又缩回了房间里,把门重重关上。 周俊对此毫不在意,他走到我面前,吞云吐雾,用那双看垃圾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我。 “小子,管好你的嘴。”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我,“要是敢在苏月面前乱嚼舌根,我让你在深圳混不下去。听懂了没?” 赤裸裸的威胁,嚣张到了极点。 我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一拳砸烂他那张得意的脸。 他似乎很享受我这种想怒又不敢言的样子,嗤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重,侮辱性却极强。 “不说话?那就是懂了。”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穿上衣服,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我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告诉苏月!绝不能让她被这种人渣蒙在鼓里! 沈红一直躲在房间里没出来,估计是没脸见我。 客厅里闷得慌,我坐在那块属于我的瓦楞纸皮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什么都不想,往纸皮上一躺,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连日的疲惫加上刚才的情绪波动,困意很快就排山倒海般袭来。 就在我即将沉入梦乡,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轻微的呼唤。 “阿强……阿强,你睡着了吗?” 是沈红。 我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我不想理她,一想到她和周俊做的那些龌龊事,我就觉得恶心。 见我没反应,她似乎更大胆了些。一阵香风袭来,她在我身边蹲下。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温热地拂过我的脸颊。 我继续装睡,连呼吸都刻意放得平稳。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点在了我身上。 我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坐了起来! 这一下,睡意全无。 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我才看清眼前的沈红。 她身上只套着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裙,十分的清凉。她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润。 “你干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沈红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非但没退缩,反而朝我这边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了我的腿。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问我怎么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是你跑来摸我?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了。” 她脸上没有丝毫羞愧,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压低声音,身体前倾。 “你想不想?” 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什么?” 她看着我,眼神更加大胆,更加露骨,几乎是在用目光剥我的衣服。 “你说呢?”她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魅惑,“想不想……睡我?” 我彻底傻了。 我长这么大,别说跟女人睡觉,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正经牵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女人,还是我恩人苏月的室友,会这么直白地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沐浴露和女人体香混合的味道,我感觉口干舌燥,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初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沈红将我的沉默和窘迫尽收眼底,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她知道,鱼儿已经开始动摇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我胸口画着圈,声音放得更低,像魔鬼的低语。 “只要你不将看到的说出去,我就陪你睡一觉,怎么样?” 第6章 城市套路深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红见我呆着不动,以为我没听清楚,又凑近了一些。 她温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痒痒的。 “怎么,不想?还是不敢?”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挑逗。 “反正看你长得还行,只要你不乱说话,今晚就便宜你了。” 我猛地回过神,一把将她推开。 力气用得有点大,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 她有些恼怒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跟她拉开距离,胸口因为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屈辱而剧烈起伏。 “我不干。” 我的声音很冷,也很坚决。 “为什么?” 她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因为你们的破事我不说,我没法跟苏月姐交代。” 我不想睡她,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只是因为苏月。 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把我当弟弟看。 我不能一边接受她的好意,一边背叛她。 这不叫恩将仇报,这叫畜生。 沈红听完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笑得花枝乱颤,睡裙的吊带都快从肩膀上滑下来了。 “弟弟,你可真是个宝啊。” 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一步步朝我逼近。 “你还真把她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 她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和嘲弄。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比谁干净?像这种事,在深圳根本不叫事。男男女女,玩得开的很,比你想象的随便多了。” 她的话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 她不仅侮辱了她自己,也侮辱了苏月,更侮辱了我心里那份仅存的干净。 一股邪火从我脚底板直冲脑门。 是啊,我跟她客气什么? 她跟周俊在苏月的床上鬼混时,怎么没想过对不对得起苏月? 周俊睡得,我睡不得? 我看着她那张得意又轻浮的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搞完再说。 睡完,我照样会把她和周俊的事告诉苏月。 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反正我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能吃什么亏? 想到这里,我心里倒是坦然了。 我看着她,脸上一直紧绷的表情忽然松了下来,甚至还扯出了一个笑。 沈红见我态度转变,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她以为我已经屈服,主动伸出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就对了嘛。” 她踮起脚尖,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 就在我也伸出手,准备抱住她的时候。 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这时异变陡生! 前一秒还满脸媚笑的沈红,脸色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猛地推开我,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和慌乱,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紧接着,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强~啊!救命啊!”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什么情况? 我的第一反应是捂住她的嘴。 可我的手刚伸出去,她就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边躲闪一边继续声嘶力竭地尖叫。 “救命!有人强~!”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在这栋隔音效果极差的握手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根本捂不住她的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沈红!怎么了!开门!” 是周俊! 紧跟着,还有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开门!治安队的!快开门!”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边尖叫一边整理自己凌乱睡裙的女人。 脑子里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全都拼凑了起来。 这是一个局。 一个沈红和周俊联手给我设下的局。 目的就是把我送进去,让我永远闭嘴,再也没机会把他们的奸情告诉苏月。 我的处境有多危险,我比谁都清楚。 我没有身份证。 我还有可能因为工地那件事,被老黑报警通缉。 一旦被治安队抓住,送到派出所,数罪并罚,我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我没想到,他们做事能这么绝。 仅仅因为我撞破了他们的丑事,他们就要用这种方式毁了我。 大城市的套路,真的太深了。刚到这里,没几天我就被人连做两局。 深到我这个从山里出来的穷小子,连呛水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淹死了。 “你他妈的真坏!”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沈红停止了尖叫,她看着我,脸上不再是惊恐,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 “像你这种乡巴佬,也想睡我?” 她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 “真以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砰砰砰!”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响,门板被撞得剧烈晃动,随时都可能被撞开。 不能坐以待毙!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跑! 必须跑!绝对不能让他们抓住! “砰!” 一声巨响,本就不结实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周俊第一个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制服、手持警棍的治安队员。 “就是他!” 沈红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扑到周俊怀里,伸手指着我,哭得梨花带雨。 “阿俊,他……他要搞我!我不同意,他要强来。” 那几个治安队员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二话不说,挥着警棍就朝我围了上来。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知道解释也没用。 “不许动!抱头蹲下!” 就在他们冲进来,准备把我按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我积蓄已久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 我先假装转身,等他们过来,就突然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猛地朝门口冲去。 “哗啦——!” 我撞翻一人,直接就往外面狂奔。 始料未及的周俊和治安队员们全都愣住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我竟然跑得那么快。 我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和叫骂声。 我不敢回头看,拔腿就往城中村外跑。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哪里。 我只知道要跑,要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周围的景象从密集的握手楼,变成了稍微宽敞一点的街道,再到灯火通明的马路。 身后的叫喊声,早就听不见了。 等我确认真的没有人追上来之后,我再也撑不住了,扶着路边一棵树,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肺里像是有火在烧,双腿抖得像筛糠。 我慢慢地蹲了下来,想歇口气。 我抬起头,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汗液、烟草和廉价食物混合的酸腐气味。 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两个大字在一闪一闪。 三和。 我发现,我又回来了。 第7章 三和挂逼面 我竟然跑回了三和。 我发现我跟这地方真有缘。 我知道这地方不好。 可现在,它却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我在一个漆黑的巷子角落里蹲了一整晚,像一只受了惊的野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不敢去拿我寄存的行李。 不仅仅是因为我身无分文,付不起那一天一块钱的寄存费。 我更怕老黑的人就守在那家店门口,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就这样在三和躲了一天一夜。 彻底成了一个别人口中,也成了我自己眼中的“挂逼”。 我没有身份证,没有钱,没有地方可去。 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我其实想过去找苏月。 我想告诉她,她那个好男友和好室友,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可我连水玲珑会所的门都摸不到,就在城中村的巷子里,被沈红和周俊给堵住了。 他们像是早就料到我会来。 “哟,你还敢冒头?” 周俊叼着烟,一脸的嘲讽。 沈红挽着他的胳膊,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只想绕开他们去找苏月。 “我告诉苏月了。” 沈红忽然开口,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说你见我长得漂亮,就起了色心,想搞我。幸好阿俊及时赶到,英雄救美。而你是畏罪潜逃的。” 她说完,还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讲了一个多么精彩的故事。 我气得浑身发抖,血液直往脑门上冲。 “你们真他妈的无耻。” “我们无耻?” 周俊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 “你一个乡巴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苏月心善收留你,你倒好,还想打她室友的主意。” “我警告你,离苏月远一点。” 沈红的脸冷了下来。 “要是再让我在附近看到你,我马上就让治安队来抓你。” 他们一唱一和,直接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我看着他们那两张丑恶的嘴脸,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就算我跟苏月说了她们的事,苏月也未必会相信我。 他们把我推搡着赶出了巷子。 “妈的。” 此刻我恶向胆边生,转头对着周俊飞踹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我转身就跑。 我跑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听到不周俊在身后的叫骂声。 我还是选择回到三和。对我来说,目前这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是唯一有安全感的地方。 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先想办法搞点钱,把行李拿回来再说。 可实际情况就是初到这里的我根本没任何办法。 我在三和又饿又怕地熬了一天一夜,脑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只是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里的冷漠。 每个人都像一具行尸走肉,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也慢慢被同化,我躺在别人的屋檐下,有人从我身上跨过去,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第二天中午,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 我躲在一个能遮阴的窄巷里,靠着墙壁休息,饿得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老哥。”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 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是宋忠。 看到他的脸,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老黑的人找来了。 我刚撑着墙站起来,宋忠就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力气不大,但我已经没什么力气挣脱。 “跑什么?” 他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不跑,难道等你通知老黑来抓我,好让你领钱吗?” 我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他。 宋忠听完,居然笑出了声。 “呵,我说你小子胆子也太小了。” 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 “工地那事,压根就没人认识你是谁。” 他吐出一口烟圈。 “你想想,你当时交身份证了吗?没有。你的名字都是老黑随口瞎编的。他们上哪儿抓人去?抓‘朱大强’吗?” 我愣住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啊,”宋忠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搞不好老黑跟那帮小偷就是一伙的。” “不然你想想,他干嘛花钱请我们这帮挂逼懒汉去看工地?真怕丢东西,他不会请专业的保安?” “那天晚上,要是偷东西成功了,老黑肯定能分一大笔。要是失败了,就像现在这样,抓了两个人,他就可以跟工头说,之前工地上丢的东西,也都是这伙人偷的。这样一来,工地以前的烂账就全平了。” 宋忠分析得头头是道。 “反正啊,他里外都不会亏。至于你这种角色,从头到尾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死了都没人管。” 听完宋忠的话,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老黑,心也太他妈黑了。” 我真想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这狗娘养的,差点就把我一辈子给坑进去了。 还害得我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像条丧家之犬。 “饿了吧?” 宋忠看着我,忽然问了一句。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走,请你品尝一下我们三和的特色。” 他说。 我以为是什么特色美食。 他却带着我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叫“双丰面馆”的小店。 店里油腻腻的,光线昏暗,只有几张桌子。 “老板,两份挂逼面。” 宋忠熟门熟路地喊道。 很快,老板就端上来两碗面。 一份三块五,据说是三和最便宜的肉丝面了。 所谓的“挂逼面”,虽然名字里带个“肉丝”,但碗里连一丁点肉末都找不到。 就是一把清汤挂面,上面飘着几片孤零零的青菜叶子。 但即便如此,这碗面在我眼里,已经是无上美味。 我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连面带汤,吃得一滴不剩。 不知道是因为太饿了,还是因为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吃完之后,我摸了摸依旧空荡荡的肚子,感觉只有五分饱。 但我也没好意思再开口。 这一顿,已经是宋忠请的了。 “那个……宋哥,”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想把行李取回来。” 宋忠闻言,笑着摊了摊手。 “老弟,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 他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之前日结那点钱,这两天早用光了。吃完面,我也彻底挂逼了。” 我心头一凉,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 “不过嘛……” 宋忠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有个好活,比日结赚钱多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一票?” 第8章 我想做个好人! 我问宋忠是什么活。 宋忠把挂逼面最后一口汤喝完,用油腻的袖子抹了抹嘴,咧嘴一笑,黄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好活,不累,来钱快。” “有多少钱?”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一人一百。” 我心里那点火苗又被浇灭了。一百块,听着还行,可跟日结比起来,也没什么优势。“日结还能有一百多呢。” “日结得干足十二个钟头,累得跟死狗一样。”宋忠嗤笑一声,凑过来压低声音,“我这活,一两个钟头就搞定,轻轻松松一百块进口袋,干不干?” 一两个钟头就一百块?我心里顿时活泛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警惕:“不是什么坏事吧?” 宋忠没直接回答,只是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我,笑得高深莫测。他把空碗往前一推,慢悠悠地说:“兄弟,你现在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数?没身份证,没钱,行李都拿不回来。再不想办法搞点钱,你真打算在这三和修仙,靠喝西北风活着?” 他每说一句,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难道真想饿死在三和?只要有钱,你才能拿回你的行李。” 我沉默了。尊严在饥饿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我需要钱,迫切地需要。 见我动摇,宋忠知道火候到了,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哥请你喝大水。” 他豪气干云地从旁边小卖部买了两瓶水,递给我一瓶。瓶身包装简陋,连牌子都没见过,但容量确实惊人,足有两升。这就是三和独有的“大水”,两块钱一瓶,是挂逼大神们维持生命体征的圣物。 宋忠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满足地打了个嗝,带着一股子过来人的优越感唏嘘道:“这玩意儿,出了三和,你给钱都买不着。” 我握着那瓶沉甸甸的“大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忠哥,我干了。” 夜幕降临,三和的灯光廉价又刺眼。宋忠带着我,像两条游魂,穿过人声鼎沸的广场,溜进附近一个露天停车场。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在路灯下泛着冰冷的光。 “就是它。”宋忠在一辆白色的大众POLO前停下,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没人。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把东西,塞了一把到我手里。我借着灯光一看,是一把磨得锃亮的小锥子,尖端闪着寒光。 “干嘛?”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扎胎。”宋忠言简意赅,指了指车轮,“一人两个,速战速决。” 我的手一抖,那把小锥子差点掉在地上。我长这么大,别说干坏事,连跟人红脸都少有。现在要我去扎人家的车胎? “这……这是犯法的!”我声音都有些发颤。 “犯法?”宋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一百块挣你手里,你管它犯不犯法。快点,别磨叽!” 他没给我犹豫的机会,自己先蹲了下去,对准左前轮,手起锥落,“噗嗤”一声,轮胎发出一阵沉闷的泄气声。 他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干。 “愣着干嘛?快啊。”他催促道。 我握着锥子,手心全是汗。理智告诉我不能干,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宋忠的诱惑,我对钱的渴望,还有那句“难道你想饿死在三和”,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最终,我咬了咬牙,闭上眼,学着他的样子,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右前轮的侧壁。 橡胶被刺穿的触感,清晰地从手心传来,像扎在了我的心上。 轮胎开始漏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成功了,也堕落了。 正当我准备去扎后轮时,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瘫坐在地上。宋忠的反应比我快多了,他猛地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骂了句:“靠,是高妹!” 那个被称为“高妹”的女人正朝我们这边快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喊:“保安!快来!有人扎我车胎。” 我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她长什么样,脖子刚扭过去,就被宋忠一把拽住胳膊。 “跑!” 他拖着我,像一头受惊的野驴,拼了命地往停车场外冲。身后,女人的喊声和保安的哨子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 我们不要命地跑,专挑没灯的巷子钻。还好常年在三和厮混的宋忠对地形了如指掌,七拐八绕,总算甩掉了追兵。 一路狂奔回三和,我们俩找了个散发着尿骚味的巷子角落,背靠着墙,扶着膝盖,像两条濒死的狗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会……会不会报警捉我们?”我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宋忠缓过劲来,脸上却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摸出半根皱巴巴的烟点上,吸了一口:“怕个毛。大晚上的,黑灯瞎火,谁看清我们长啥样了?就算报警,治安队来三和捉人?大海捞针!放心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 “那个‘高妹’……你认识?”我好奇地问。 “在三和混的,迟早都会认识。”宋忠吐了个烟圈,眼神变得有些玩味,“说不定,你很快也会认识她。” “有人出钱扎她车胎,那很合理了。” 他没说高妹是谁,只是掐灭了烟头,对我说道:“你在这等着,别乱跑,我去拿钱,马上回来。” 宋忠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我一个人蹲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脸色比巷子里的地沟还臭。 “钱呢?”我迎上去。 他没好气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的,皱巴巴地塞进我手里。 “怎么才五十?不是说好一百吗?”我急了。 “妈的,别提了!”宋忠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道,“那黑心的雇主说了,四个轮胎扎完才给两百。我们他妈的才扎了两个,就给一百!操!” 他把责任全推给了那个素未谋面的雇主,骂得唾沫横飞。 我捏着那张五十块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知道是雇主真的只给了一百,还是宋忠自己黑了我五十。但在三和这种地方,追究真相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骂完,宋忠又换上一副笑脸,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五十就五十。你想想,前后不到半小时,动动手就挣了五十,比他妈的日结轻松多了吧?下次有这种活,我还叫你。” 我把钱揣进口袋,摇了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忠哥,以后这种事,别找我了。我想做个好人。” 宋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变成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看透一切的笑。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在三和,还想当好人? 巷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他转移了话题:“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没等我回答,他又一把拉住我,脸上的笑容变得神秘又猥琐。 “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修车’。”他朝我挤了挤眼,压低声音,笑得一口黄牙都露了出来,“我跟红姐熟,到时跟她商量一下,修第二辆,半价哦。” 第9章 挂逼房 宋忠扯着我,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修车”。 我脚下像生了根,站定了问他:“修什么车?你有车?” 宋忠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我的肩膀,差点喘不上气:“兄弟,你真是个哈宝,刚来三和的雏儿吧?连修车是啥意思都不知道?” 看我一脸茫然,他才止住笑,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解释:“修车,就是找女人睡觉,懂了没?三和的黑话。” 我脑子“嗡”的一下,脸瞬间就热了。原来是这档子事。我把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推开,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我不去,我不是那种人。” “迟早都是。”宋忠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嘿嘿笑着,“修车,三和每个男人都要经历的,早晚的事。” 看着他那副猥琐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反胃。刚才扎车胎的愧疚感还没散去,现在又要我去干这种事,我只觉得跟他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我扭头就走,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哎,你去哪?”宋忠在后面喊。 “吃饭,拿行李,找地方洗澡睡觉。”我头也不回。 “等等我啊!”他几步追了上来,又嬉皮笑脸地凑到我身边,“一起啊,正好我知道个地方,便宜得很,绝对正宗的‘挂逼房’。而且不用身份证。” 我没理他,径直往前走。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这是我出卖良心换来的第一笔钱,烫手得很。我想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受惊的灵魂,可转念一想,这五十块可能是我接下来几天的全部家当,那点奢侈的念头瞬间就熄灭了。 最终,我还是走进了那家熟悉的“双丰面馆”。 “老板,一碗挂逼面,加个蛋。”这次,我奢侈了一把。 宋忠同样要了一份挂逼面,没要蛋。不过最后他夹走我半个蛋。 吃完面,我去老头那取行李。宋忠跟在旁边,还在那喋喋不休地劝我:“住什么挂逼房,浪费钱。跟我去网吧,通宵七块,还能打游戏。想洗澡,就跟这老头说一声,加一块钱,就能在他后面的隔间里冲个凉水澡,方便得很。” 我摇了摇头。三和的网吧我去过,那地方烟雾缭绕,空气里混杂着汗臭、脚臭和泡面的味道,键盘油得能反光,怎么睡得着? 见我坚持,宋忠也没再劝,领着我钻进一条更深的巷子里,来到一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就这了,我老乡梅姐开的,我带你来,能便宜点。”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上了二楼。 一个穿着睡衣,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正坐在门口嗑瓜子,看见宋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哟,忠仔,又带人来啦?” “梅姐,我兄弟,刚来,照顾一下。”宋忠点头哈腰地笑道。 梅姐这才拿正眼瞧了我一下,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慢悠悠地介绍:“床位十五一晚。单间也有,三十的,五十的,看你要哪种。” 宋忠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住单间吧,清净。安全,省心。我帮你跟梅姐砍砍价。” 我想省钱,指了指里面:“就要床位。” “十五。钱和身份证给我。”梅姐伸手就要。 “梅姐,我兄弟,给个面子,十四,行不?”宋忠开始了他的表演,“至于身份证,这位兄弟暂时找不到,通融一下。” 梅姐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十四就十四,赶紧交钱。” 我掏出钱递过去。梅姐接过钱,当着我的面,从里面抽出两块钱,塞到宋忠手里:“给你喝大水的。” 宋忠喜滋滋地把钱揣进口袋。 我心里顿时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原来他这么热情,不是因为什么老乡情谊,纯粹是为了这两块钱的回扣。我还傻乎乎地以为,在这地方遇到了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忠仔,带他上去,303房有空床位随便睡。”梅姐吩咐道。 上楼的时候,楼道里黑漆漆的,宋忠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飘来一句:“晚上睡觉,别睡太死。” 我当时满心都是被欺骗的恶心感,只想离他远点,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把我带进一个房间,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汗味和烟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熏个跟头。房间不大,却硬塞了五张吱吱作响的上下铺铁架床。此刻,屋里已经住了七八个人,大多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有的在床上玩手机,有的四仰八叉地睡着,呼噜声震天响。地上烟头、痰迹随处可见。 这环境,跟网吧也没什么两样。 宋忠随手一指靠窗的一个下铺:“就那,没人。” 说完,他拍了拍手,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走了啊”,脚步匆匆,估计是急去“修车”。 我把行李丢床上,看着这乌烟瘴气的环境,叹了口气。我问离我最近的一个大哥:“大哥,请问哪能洗澡?” 那大哥正抠着脚,闻言抬起头,用下巴朝外面指了指:“出门走廊尽头,公共厕所,自己打水冲。” 我从行李里翻出换洗衣物和毛巾,走到了那个所谓的“浴室”。那其实就是个厕所隔间,连个喷头都没有,只有一个水龙头。我脱光衣服,用一个别人丢下的塑料盆接了冷水,一盆一盆地从头顶浇下。 虽然条件简陋,水也冰凉,但当几天来的汗渍和污垢被冲刷干净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爽和轻松。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回到床上,我把行李紧紧靠在床里侧,用身体挡住。躺下没多久,倦意就排山倒海般袭来。床板上似乎有臭虫在爬,弄得我身上有些痒,邻铺的呼噜声和磨牙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人梦中骂娘。但在连续几天担惊受怕、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我听来,这些声音反而成了一种催眠曲。 我太累了,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连一个梦都没做。 直到第二天,房间里面的人起床,他们聊天把我吵醒,我才悠悠转醒。我习惯性地伸手往床里侧摸去,想确认一下我的行李。 可我的手,却摸了个空。 我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床里侧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墙壁。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翻身下床,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 床底下,除了灰尘和一只破拖鞋,什么都没有。 我的行李,我那装着全部家当,装着我最后念想的行李,被偷了。 第10章 再次挂逼 头脑嗡嗡作响的同时,我习惯性摸摸身上口袋。发现一件更悲催的事情。 钱也被人摸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 楼梯口,梅姐正拿着一把蒲扇,优哉游哉地扇着风,嘴里还嗑着瓜子。看见我火急火燎地冲下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梅姐!我行李不见了!钱也没了!”我跑到她面前,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这有监控吗?能不能帮我调出来看看?” 梅姐这才慢悠悠地把视线从老旧电视机移到我脸上,她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用扇子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里那个布满灰尘的摄像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监控?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早八百年就坏了。” 我心当场凉了半截,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再说了,”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怜悯和嘲弄,“就算没坏,查到了人又怎么样?在三和这地方,你今天认识他,明天他就不见了。就算给你找到了,钱也早让他花光了,你还想拿回来?做梦吧。” 她顿了顿,又换上一副说教的口吻:“让你住单间,安全。你非要省那几个钱。昨晚宋忠那小子没提醒你?在三和睡觉,得睁着一只眼。自己不小心,怪谁?” 一席话把我堵得哑口无言。是啊,宋忠提醒过我,可我当时正烦他,根本没往心里去。悔意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梅姐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再多说,只是拿扇子敲了敲桌子:“你今天还住不住?不住的话,十二点前把床位腾出来。” 住?我拿什么住?身上比脸还干净。 心灰意冷之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个游魂一样,走出了这间挂逼房。 站在三和的街头,正午的太阳晒得我头晕眼花。 昨晚我还想着,等醒来就用余下那点钱,坐车到龙岗找邻家姐姐,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别说龙岗,连三和都出不去。我看着广场上那些或坐或躺,眼神空洞的“大神”,他们或是在聊天,或是在发呆,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吗? 不!我不甘心!我才二十岁,我不能就这么躺下。 可不躺下,又能怎么办?思来想去,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最后,一个身影从我脑海里蹦了出来。 宋忠! 昨晚我还嫌他猥琐,想离他远远的。可现在,这个我来深圳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似乎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三和的黑网吧不少,都藏在那些不见天日的巷子里。我一家一家地找。每推开一扇门,都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混杂着烟味、汗臭和泡面的味道。键盘的敲击声和游戏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找了四五家,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宋忠正戴着耳机,嘴里叼着烟,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见是我,先是一愣,随即摘下耳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哟,兄弟,这么急,找我有事?想通了,想跟我去修车?” 我哪有心情开玩笑,把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他听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我就说吧。这算是三和给你上的第一课,免费的,不亏。让你长个记性,以后睡觉机灵点。” 看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但眼下有求于人,只能把火气压下去,低声下气地开口:“忠哥,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不借。”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把耳机又戴了回去,“我这钱还准备玩两天,借给你,我就要挂逼了。” 我心里一沉,又赶紧说:“那……那你把身份证借我用一下行不行?我去干个日结。” “不行。”他头也不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在三和,老婆都可以跟人共享,身份证不行。这玩意儿是命根子,丢了就真挂逼了。” 我彻底没辙了,只能换个说法:“忠哥,你就帮帮我吧。我实在没办法了。等我拿到工钱,分你一半。” 或许是“分一半”这个话打动了他,他手上的操作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狐疑地看着我:“真的?” “真的!”我拼命点头。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才不情不愿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磨得边角都起毛了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身份证,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妈的,认识你,算我倒霉。”他嘟囔了一句,“记住你说的话,拿到钱立马给我送过来,少一分我跟你没完!” 我如获至宝地拿起身份证,连声道谢,转身就往外跑。 等我拿着宋忠的身份证跑到三和广场,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早上招日结的黄金时间早就过了。广场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三和大神懒洋洋地坐在那,估计是放弃今天的日结,继续挂逼。 我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旁边的三和人力资源公司。正规公司找日结,一般都要人证合一,甚至要刷脸。我跟宋忠长得南辕北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刚一踏进公司大门,我就愣住了。 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站在不远处,赫然是昨晚被我们扎了车胎的“高妹”! 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裙,身材确实没话说,高挑匀称,长得也挺漂亮。此刻,她正拿着一叠身份证,对着一群拖着行李箱、一脸迷茫的年轻人唾沫横飞。 “进不进厂?给个痛快话!来深圳不是挣钱的,是来旅游的?还挑三挑四的!” “乡巴佬,有工作就不错了。还挑!你以为挑新娘啊。” 有人小声说不想进厂,她立刻翻了个白眼,语气尖酸刻薄。当她的目光扫到几个凑上来看热闹的三和大神时,那眼神里的嫌弃,简直不加任何掩饰。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宋忠那句“有人出钱扎她车胎,那很合理了”。就这副嘴脸,确实招人恨。 我怕被她认出来,脚底像抹了油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在公司门口的花坛边蹲着,像个侦察兵一样,等待机会。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三点多。 就在我快要被晒成人干的时候,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嘎吱”一声停在了路边。一个戴着帽子的“二中介”从车上跳下来,扯着嗓子喊:“酒店传菜!酒店传菜!二十个!九块一个钟,包一餐,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包接送!” 话音刚落,周围几个原本躺尸的“大神”立刻围了上去。 可一听工作时间,又纷纷摇头散开了。 “才六个钟?五十四块钱,搞毛啊?” “还不够挂逼两天,不去不去。” “狗都不干。” 对于三和大神来说,日结的最高境界是“做一玩三”。干一天活,挣的钱要够他们潇洒好几天。这种只干几个小时,挣的钱还不够第二天开销的“临时工”,他们是瞧不上的。宁愿再挂逼一天,也要等更好的活。 他们瞧不上,我却像是看到了救星。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宋忠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那“二中介”接过身份证,眼皮都没抬,就在手里的名单上划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面包车:“上车!” 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更别提核对照片了。 二十个人很快就凑齐了,大部分都是像我一样刚来、急需用钱的挂逼。两辆面包车塞得满满当当,像拉牲口一样,把我们拉到了一家灯火辉煌的大酒店。 酒店门口的鎏金大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金豪大酒店。 第11章 再遇高妹 二中介那辆破面包车,把我们跟一车厢的汗味儿一起,扔在了金豪大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看着那几个烫金大字,我心里有点发虚,这地方,跟我之前待的所有地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门口的迎宾小姐姐,个个盘靓条顺,穿着开衩到大腿根的旗袍,脸上挂着标准得跟拿尺子量过一样的微笑。我们这群人,穿着五花八门的T恤裤衩,头发油得能炒菜,往人家跟前一站,那对比,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二中介跟酒店的人交接完,拿了钱,一溜烟就没影了。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起来像个小主管的人接手了我们。他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把我们领到一间像是杂物间的屋子里。 “衣服都在这儿,自己找号换上。”他指着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制服,“换好衣服,赶紧出来培训。我跟你们说清楚,今天晚上谁要是给我掉链子,偷吃东西,或者躲哪儿偷懒被我抓到,别说工钱,我让他走不出这个门。”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训一群狗。不过,在三和混久了,这种白眼早就习惯了,伤不了我们分毫。大家伙儿都闷着头,默默地找衣服换。 这身服务员的衣服,料子不错,摸着滑溜溜的,比工地上那身馊了吧唧的保安服强了一百倍。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裤,穿上之后,人立马就精神了不少。我对着一扇满是灰尘的窗户玻璃照了照,感觉自己好像也沾了点人样儿。 那个主管把我们带到一个空包厢里,开始给我们做所谓的“岗前培训”。其实也没啥技术含量,就是教我们怎么端盘子,怎么上菜,怎么说“您好,请慢用”。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他却说得唾沫横飞,好像在传授什么武林秘籍。 “都记住了没?”他敲着桌子,眼神在我们这群人脸上挨个扫过,“今天晚上八点,二楼宴会厅,有个一百桌的大婚宴。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后厨的菜,又快又稳地送到指定的桌上。在那之前,先跟着老人儿,去各个包厢帮忙传传菜,熟悉一下流程。” 培训结束,他领我们去了员工食堂。这顿很简单,一个大盆装的白菜豆腐炖猪肉,一个盆是番茄炒蛋,白米饭管够。菜里肉星子少得可怜,番茄炒蛋也稀得跟汤一样,但在我眼里,这已经是山珍海味了。我打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把菜汤浇在上面,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旁边几个哥们儿吃相也跟我差不多,食堂里只听得见一片呼噜呼噜的扒饭声。在三和挂逼久了,能有一口热乎的、管饱的饭菜,就是天大的幸福。 吃完饭,差不多就到了晚上的饭点。我们这群临时工被分派到各个楼层,跟着酒店的老员工,开始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穿梭。后厨跟打仗一样,锅碗瓢盆的声音,师傅的吼声,油烟机轰隆隆的响声,混成一团。我们端着沉甸甸的菜盘子,脚下生风,把一道道菜送进一个个包厢。这活儿不难,就是费腿。 大概忙到七点半,那个主管又把我们这群临时工都叫到了一起。 “行了,都过来集合!”他拍了拍手,等我们站好队,才清了清嗓子,“婚宴马上要开始了,一百桌,都在二楼。现在给你们分组,两个人一组,记住自己负责的桌号,别他妈送错了!” 他开始念名单和桌号,我和一个瘦高个儿的年轻人被分到了一组。 “你叫啥?”我捅了捅他。 “阿明。”他言简意赅,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叫陈强。”我主动报上名。 主管指着我们念:“你们俩负责一号到五号桌。” 话音刚落,我旁边的阿明就低低地骂了一句:“我操,运气真背。”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他,“一到五号桌,不是挺好记的吗?” 阿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村里出来的傻小子。“好记?”他冷笑一声,“兄弟,你是第一天干这个吧?一号到五号桌,那是主桌,离上菜口最远!等会儿上菜,咱们就得推着车子,从宴会厅这头,一路狂奔到那头。人家后排的菜都上了两道了,咱们第一道菜还没送到。催得紧,跑得累,这活儿,能把人给累死。”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咯噔一下。一百桌的宴会厅,那得有多大?从这头跑到那头,确实不是个轻松活。但我转念一想,自己年轻力壮,跑几步路应该不算什么。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八点整,婚宴正式开始。当宴会厅的大门推开,我看到里面那阵仗的时候,直接就傻眼了。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面,密密麻麻地摆了一百张铺着大红桌布的圆桌,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跟个菜市场一样。我们的上菜口在宴会厅的最南边,而一号主桌,赫然摆在最北边的主席台下面。那距离,目测得有小五十米。 “第一道菜!鸿运当头金猪全体!一到十桌,快!”后厨的传菜口,一个戴着高高厨师帽的胖子扯着嗓子喊。 阿明推着一辆不锈钢的小推车,我俩手忙脚乱地把五个大盘子装上车。 “跟紧了!”阿明低吼一声,推着车就冲了出去。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俩人跟逃难似的,在铺着地毯的过道上狂奔。小推车的轮子在地毯上滚动,阻力很大,推起来格外费劲。我俩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保持着速度。周围都是觥筹交错的宾客,我们还得小心翼翼地避让,生怕撞到人。 等我们气喘吁吁地把菜送到一号桌,我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肺里跟拉风箱一样,火辣辣地疼。回头一看,负责后面桌位的其他组,早就把菜上完,正优哉游哉地往回走。 这几块钱一个小时的工钱,真他妈不是好挣的。 接下来,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百米冲刺。凉菜、热菜、汤羹、点心……我们俩就像两只上了发条的工蚁,在后厨和主桌之间来回奔命。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白衬衫早就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又湿又黏,难受得要死。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道果盘上完,我跟阿明俩人直接瘫在了后厨门口的墙角,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休息一下,都别乱跑!”那个主管又跟个催命鬼似的出现了,“除了上厕所,都给我在这儿待着,待会儿还得帮忙收桌子,清场!” 阿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火,猛吸了一口,对我摆了摆手:“我去抽根烟,缓缓。” 我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感觉膀胱一阵发胀。刚才忙得跟孙子一样,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上厕所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尿意就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我也去个厕所。”我对旁边一个哥们儿打了声招呼,拖着两条跟灌了铅一样的腿,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上完厕所,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我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穿着服务员衣服,一脸疲惫和掩不住土气的年轻人,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深圳吗?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城市生活吗? 我叹了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准备回去。 可就在我推开卫生间门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隔壁女厕所的门也正好打开,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职业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但脸色却白得吓人,眼神也有点涣散,像是喝多了。 当我看清她脸的一瞬间,我连忙别过脸。 是她!高妹! 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她。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装作不认识,赶紧溜。 可我的脚还没来得及迈开,她也抬起了头,目光正好和我对上。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死定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那丝迷茫变成了惊恐和愤怒。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 我吓得不轻,转身就想跑。 可就在这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身子一软,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地朝我这边倒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 下一秒,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我的怀里。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水味,瞬间就把我给包围了。 我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抱着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第12章 节外生枝 怀里温香软玉,鼻尖是酒气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我却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我不知道高妹认没认出我。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跟她多待。 免得节外生枝。 何况我上厕所那么久,也要回去了。不然那主管又得叼人。 我把她扶到墙边,让她靠着冰凉的瓷砖,就准备松手开溜。 “你别走。” 我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力气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挣脱的劲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她。 高妹半眯着眼,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虽然涣散,但焦点却死死地锁着我。 “带我走。”她说,声音有些沙哑。 “我还要上班。”我试图挣脱,但她抓得更紧了,“你找别人吧。” “我被人下药了。”她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在里面抠喉吐过了,但肯定还有残留。你得带我离开这。我要是走不了,他们今晚可能要把我搞死。” 我一听“下药”两个字,愣了一下。 这浑水,我更不能蹚。 宋忠跟我说过,三和人的精神就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大姐,你找别人吧,我现在走了,身份证和工钱都拿不回来。”我说的是实话,这活儿干到现在,腿都快跑断了,就为了那几十块钱和宋忠的身份证。 高妹盯着我,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那丝迷离瞬间被清明取代。 “我认得你。”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 “扎我车胎的,就是你。”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之前的柔弱荡然无存,“你要是不带我走,我现在就报警,说你扎我车胎。我记得你的同伙,把他一起抓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这是求人的态度? 一个被下药的女人,还敢威胁我。 我索性也不装了,手也不挣了,就那么让她抓着。 我看着她,也笑了。 “你知道又如何?”我把声音压得很低,“现在你有证据吗?我一无所有,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心态很好,光脚的就是不怕穿鞋的。你要记得,现在是你求我。” 高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硬气,愣住了。 她眼里的那点清明,又开始被药力带来的迷糊所侵蚀。 她焦急地朝走廊两头看了看,似乎很怕给她下药的人很快会过来。 “你带我走。”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我给你钱,你工钱我付了。扎我车胎的事也算了。” 我不为所动。 “给你两百。”她只能加大筹码。 两百? 我心动了。 我累死累活干六个钟头,才五十四块。这两百块,顶我干好几天。 这比日结还赚。 但念头一转,我立刻想到了宋忠那张脸。 身份证不能不要,那可是宋忠的身份证。我要是没拿回去,他估计得把我宰了。 “不行。”我摇了摇头,拒绝得很干脆,“我身份证还押在他们那,不能走。” 高妹似乎快撑不住了,身体又开始发软,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我……我认识这里的负责人……”她断断续续地说,“明天,我帮你……拿回来。” 最终在金钱的诱惑下,我还是屈服。何况她还说了,帮我拿回身份证。 我扶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 晚上的凉风一吹,她好像更迷糊了。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塞进后座。 我轻抽她脸蛋几下才把她弄醒,这下就问她要地址。 “去……去龙华景乐新村幸福里公寓。”她跟司机报了个地址,说完这句,就彻底瘫在座椅上,迷糊过去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眼神有点古怪。 我只能装作我们是情侣,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着我的肩膀。 高妹住的地方,就在三和广场不远。 那栋单身公寓看起来比城中村的握手楼要高档不少。 等车停下,她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我推了推她,没反应。 “师傅,多少钱?” “二十三。” 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在她那个黑色挎包里翻找。 好不容易掏出钱包,付了钱。 下车后,我看着烂醉如泥的她,犯了难。 总不能把她扔在楼下。 我只能把她架起来,在她耳边大声喊:“喂!醒醒!几楼?哪个房间?” 她大概是被我吵得烦了,哼唧了几声,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数字:“七……七零三……” 说完,又没了声息。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她往背上一甩,背着她往楼里走。 还好有电梯。 到了七楼,我又从她包里翻出钥匙。 打开门,一股混杂着香水和外卖食物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我把她背进房间,借着走廊的光,顺手打开了灯。 房间不大,就是个单间,但被她弄得乱七八糟。 沙发上、椅子上,甚至地板上,都随意丢着衣服。 黑色的文胸挂在椅背上,几双丝袜揉成一团,被丢在床脚。 我没心思打量这些,把她往床上一扔,总算是松了口气。 “水……渴……”床上的她翻了个身,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我找到饮水机,给她倒了杯水,扶起她的头,一点点喂她喝下。 喝完水,她咂了咂嘴,又开始哼哼。 “热……好热……” 她说着,就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职业装外套。 我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她的手。 “别动!” 她力气还不小,挣扎了几下,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听不清。 好不容易让她安分下来,我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沉沉睡去,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我还想着问她要钱。但现在看她的样子,估计没戏。 只能先离开,明天再找她要钱,要身份证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准备离开。 我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 “别走……” 身后,又传来了那个让我头皮发麻的声音。 我僵硬地回过头。 高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被子滑落在腰间,她正用一双迷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下一秒,她掀开被子,朝我伸出了手。 “你不准走。” 我心里一阵狂跳,慌得不行。 这架势,难道她真要酒后乱性,想睡我? 第13章 我把宋忠卖了! 我想不明白,高妹为何突然捉住我。 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坏消息。至少她醒了,可以问她要钱了。 恰在这时,隔壁房间,也不知道是哪一户,突然传来一阵男女“杀猪”似的叫声。那动静,一点遮掩都没有,女的叫得撕心裂肺,男的吼得跟野兽似的。这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让这本来就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我脸上一热,心跳得更快了。孤男寡女,她还抓着我不放,隔壁还现场直播。这场景,很难不让人想歪。我一个二十年没碰过女人的毛头小子,身体本能地就有点反应。 “你……你到底想干嘛?”我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点发颤。 我想象中,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脸红心跳的事。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英雄救美,美女以身相许……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跟我脑子里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扎了我车胎还想走?”她冷冷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报警,说你故意毁坏他人财物。”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刚才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不是说一笔勾销吗?”我急了,声音都拔高了。 “我是说过。”她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我现在改主意了。” 我听到这话,一股火气“噌”地就蹿了上来。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他妈好心救你,把你从酒店弄出来,背上七楼,给你喂水,忙活了半天,你现在反咬我一口? 还以为是爱情来了,没想到他妈的是警情!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有点恼火了,“我救了你!你不报警抓给你下药的人,反倒要来抓我?” “抓他们?”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谁?都是附近工厂的老板。我得罪得起他们吗?我以后还要不要在中介公司混了?” 她理直气壮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现实到残酷的逻辑:“我得罪不起他们,但我得罪得起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正好没人给我出气,就你了。算你运气不好。” 听到这话,我肺都快气炸了。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贱? 柿子专挑软的捏是吧?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觉得我好欺负。刚才因为扎了她车胎,我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感,现在,那点内疚感被她这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一点不剩。我甚至觉得,当时只扎了她两个轮胎,真是太便宜她了。 我看着她开始在床上摸索,像是在找手机。看那架势,她是真准备报警。 “妈的。”我低声骂了一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 我猛地一甩手,想把她的手挣开。她抓得死紧,我一挣没挣开,反而把她从床上给拽了起来。她顺势就缠了上来,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你放开!”我急了,开始跟她撕扯。 “不放!你今天别想走!”她也来了脾气,跟我杠上了。 我真是又气又急。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同伙,这要是拖下去,等她的人来了,我就真成了瓮中之鳖。 年轻气盛,火气一上来,脑子就不转了。我看着她那张不依不饶的脸,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 “啪!啪!” 我先把她手机打掉,再反手就甩了她两巴掌。 这两下我没打脸,是抽在她肩膀和胳膊上的。声音很响,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被我抽得一个趔趄,我顺势把她重重地推回床上。床垫弹性很好,她整个人陷了进去,又被弹了一下。 她好像被打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趁着这个空档,转身就往门口冲。 手刚碰到门把,身后一股风就扑了过来。那娘们儿跟疯了一样,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 “你他妈放手!”我吼道。 “不放!”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带着一种疯狂的执拗,“你今天要是敢从这个门走出去,我就立刻大喊‘强奸’!你信不信?”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到时候,治安仔来了,我看你怎么解释。”她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子,狠狠地扎进我心里,“扎车胎,顶多算个治安案件,拘留几天罚点钱。强奸未遂,那可是刑事案件,要判刑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越听,心越凉,手脚都开始发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愤怒。这已经不是讲不讲理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诬陷! 一股血直冲脑门,我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我猛地转过身,因为她还抱着我,我们俩面对面,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他妈真是个贱人!”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怒火彻底烧掉了我的理智。我抓住她的胳膊,对着她身上又是几下猛抽。 “啪!啪!啪!” 我没再留手,一下比一下重,抽得她身上的衣服都发出了闷响。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幕,直接把我看傻了。 她非但没有哭喊,没有反抗,反而……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看着我,眼神里竟然带着一种……兴奋? “对,就是这样!再用力点!”她喘着粗气,“抽!继续抽!抽死我!你有本事就抽死我!” 我停住了手,整个人都懵了。 我长这么大,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被人打了,不哭不闹,反而还让对方再用力点?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药吃多了,伤了脑子? 我觉得她是个变态,是个疯子。我心里那股火气,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恶心给浇灭了。我一把将她推开,跟躲瘟神一样往后退了两步。 被我这么猛抽了几下,她好像没那么疯了,反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床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竟然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把钱给我。”这时我突然想起这事,反正都到这种时候了,破罐子破摔了。 “行啊。”她看着我,语气平静了不少,“你再抽我几下,今天这事就算了。我不报警抓你,扎车胎的事,也一笔勾销。并且还给你工钱。” 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你真是个变态。” “对啊。”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坦然地承认了,“我就是变态,怎么了?” 我没理她。我觉得这娘们儿精神不正常,跟她多待一秒都危险。这说不定是她拖延时间的诡计,等会儿警察就该上门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得赶紧走。 我没再搭理她,转身就去开门。 “站住!”她又喊了一声。 我心里一紧,以为她又要反悔,准备报警。我转过身,攥紧了拳头,心想她要是再敢拦我,我他妈今天就不抽她了,直接给她一脚,踹晕了再说。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问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问题:“你那个身份证,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身份证押在日结中介那儿了吗?”她解释道,“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想办法帮你拿回来。”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前一秒还要死要活地诬陷我,后一秒又要帮我拿身份证? 但我当时脑子乱成一团,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且,用的是宋忠的身份证,告诉她也无妨。 “宋忠。”我随口说道。 “宋忠?”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行,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然后,她就看着我,喊了一声:“宋忠,你明天到公司找我。” 我哪还敢跟她有任何瓜葛,门一打开,我头也不回地就冲了出去,连电梯都等不及,顺着楼梯就往下跑。 我一口气跑到楼下,冲进深夜冰冷的空气里,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刚才在楼上那十几分钟,比我这辈子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他妈刺激。 我扶着墙,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那个女人的脸,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她那种被打之后反而很开心的变态样子,在我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来回转。 大城市的人和事,我真的看不懂。 等我稍微冷静下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一个问题突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脑子。 我刚才……告诉她我叫什么来着? 宋忠! 我他妈的,把宋忠的名字告诉她了! 我这算不算是……把宋忠给卖了? 第14章 彻底挂逼 从高妹公寓出来,我头脑还是有点混沌的。 我非但没赚到钱,还把宋忠的身份证给弄没了,顺带把他的人也给卖了。 我有点没脸见宋忠。 夜风吹在身上,我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是心虚。跑路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可转念一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也太不讲义气。人家宋忠好歹相信我,还借身份证给我。 良心上过不去。 最重要的,我无处可逃。 挣扎犹豫了很久,我一咬牙,还是决定回去跟宋忠坦白。大不了一顿打,我认了。 去网吧的路上,我还回想刚才的事情。 高妹好像是故意惹恼我,逼我抽她的。不然的话,她早就可以大喊,然后引得公寓其他人注意帮忙报警。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一寒。 想着这女人真变态,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 还是那间简陋的网吧。到晚上,三和的黑网吧基本都会满人。毕竟通宵七块钱,能睡觉,能洗澡,洗衣服,还能玩游戏,比十五块一晚的挂逼房性价比高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网吧太挤,烟味汗味泡面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而且睡在椅子上,第二天起来浑身都像散了架。 我进去的时候,宋忠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玩着一个叫《地下城与勇士》的游戏。这游戏最近在三和很火,网吧里十个有八个都在玩,嘴里喊着“大蹦”、“怒气”、“抓头”,跟疯了似的。 宋忠正在跟人PK,屏幕上两个小人打得眼花缭乱。这次他好像输了,屏幕一黑,角色躺在地上。他“操”了一声,把耳机往桌上一摔,骂骂咧咧:“妈的,这破机器,卡得跟奔丧一样!” 他正准备点下一把,眼角余光瞥见了我。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就变成了惊喜,咧嘴一笑,露出那口标志性的黄牙:“靓仔,回来了啊?钱呢?” 说着,他伸出手就跟我要钱,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我欠他钱一样。 我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我还穿着那身酒店的白衬衫,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接着脸色一变,直接开骂:“叼毛,你别告诉我,你他妈干到一半就跑路了,没拿到工钱?” 我喉结动了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扑街咯!”宋忠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正在打游戏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他压低声音,咬着牙问,“你不会把我身份证也弄没了吧?” 我心里一哆嗦,再次点点头。 宋忠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激动得一把抓起桌上的耳机,那架势,像是要用耳机线勒死我。他高高举起,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了一眼耳机上“禁止损坏,照价赔偿”的标签,又看了一眼我,最后可能想着赔不起这几十块钱的耳机,悻悻地把手放下了。 我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开口:“有原因的!身份证有机会拿回来!” 我三言两语,把遇到高妹,被她认出来,为了我们两个不被抓,我只能提前带她离开酒店。当然,在高妹房间里发生的那些变态事,我一个字没提。那事太邪门了,说出来他肯定不信,没准还以为我脑子出问题了。 在我认识里面,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抽。 宋忠听完,愣了半天,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叼毛。” 他没再动手,也没再骂,只是盯着我,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不管你他妈的经历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你现在,欠我八十块。” “为什么?”我一愣。 “为什么?”他嗤笑一声,像在给我这个新人上课,“在三和,像我这个年纪的身份证,就值八十块一张。你把它弄没了,就是欠我八十。天经地义,懂不懂?” 原来身份证还能这么算。我心里虽然觉得荒唐,但确实是我理亏在先。 “没问题。”我点头答应,“等我挣到钱,立马还你。” 我又问他:“那……接下来怎么办?” 宋忠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敢问我怎么办”。他重新戴上耳机,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淡淡地说道:“能怎么办?先通宵完再说。天塌下来,也得等明天。就算要挂逼,也是明天的事,明天的事,明天想。” 说完,他就不再理我,点开游戏,又开始跟人PK,嘴里骂骂咧咧,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他待在网吧里。 三和的小黑网吧,一到通宵时间就人满为患。又挤又臭,抽烟的人又多,空气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转了一圈,根本没有空位置。最后只能在过道里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壁坐下。 周围是键盘的敲击声,游戏的嘶吼声,还有各种我听不懂的方言的叫骂声。我抱着膝盖,看着那些在虚拟世界里厮杀的人,他们脸上或兴奋,或愤怒,或麻木。我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都被困在了这里。 新的一天,在网吧嘈杂的环境和浑浊的空气中,悄然而至。 通宵结束,我和宋忠两人顶着一对黑眼圈,浑身散发着一股隔夜的烟味和汗臭,像两条游魂一样走出网吧。 一夜没合眼,又饿又累,我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倒在地上。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忠:“忠哥,请我吃碗挂逼面呗?我快饿死了。” 宋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钱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你不是说还有钱能玩两天吗?” 宋忠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幽怨和理直气壮。 “我以为你今天能带钱回来分我一半。”他慢悠悠地解释,“所以昨天下午,我就提前去修了趟车,把钱花光了。” 修车? 我心里暗骂一句,这家伙瘾就这么大么。整天就会修车。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熬夜和纵欲而显得格外憔悴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彻底明白。 我们两个,彻彻底底地挂逼了。 没钱,没身份证。 站在这车水马龙的深圳街头,我们比那些躺在广场上的大神,还要干净。 第15章 海新大酒店 “没钱,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常事吗?挂逼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大家都挂逼了。”宋忠裂着嘴笑着。 我看着宋忠,像看着一个怪物。我们身无分文,连今晚睡哪都成问题,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忠哥,我们现在怎么办?钱没了,身份证也没了,彻底挂逼了!”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宋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脸的无所谓:“慌什么。挂逼就挂逼呗,天又塌不下来。先挂逼两天再说。反正饿两天又饿不死。”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挂逼”只是一种生活状态,而不是绝境。 可我接受不了。我脑子里像有台高速运转的马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赚钱,怎么离开三和这个巨大的泥潭。 我还要去龙岗找邻家姐姐,可绝不能挂逼躺平。 现在我自然不敢去的,宋忠告诉我,深圳除了三和这里,那里都查得严,没有身份证,早晚会被捉进去,然后送到樟木头关个十天半个月的。 “要不……我们去找高妹?”我抱着一丝侥幸,“她答应过我,帮我拿回身份证的。” 话音刚落,宋忠“噌”地一下从地上坐直了,瞪着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破口大骂:“你是哈批吗?” 他凑过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我告诉你,她在三和还有个外号,叫‘黑妹’!心比煤炭还黑,翻脸比翻书还快。她的话你也信?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等着被她卖了换钱吧!” 我被他骂得一哆嗦,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我回想起高妹那反复无常的变态模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宋忠说得没错,那个女人,反复无常。 “那……那三和广场那边,我们也不能去了?”我有些泄气,“万一被她的人看到,点了相,我们就真跑不掉了。” “怕个毛。东边不亮,西边亮。”宋忠见我被他唬住,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得意神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那口标志性的黄牙:“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今天就去‘海新大酒店’,好好休息一天。” “酒店?”我一愣,“我们哪来的钱住酒店?” “到时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我满腹狐疑地跟在他身后。他没有带我走向那些藏在深巷里的挂逼房,而是径直朝着三和广场旁边一条大路走去。走了大概五百米,他指着前方的建筑,停下了脚步。 “诺,到了。” 我抬头一看,巨大的招牌格外醒目——海新人力资源有限公司。 这不就是个人才市场吗?跟酒店有半毛钱关系? “这就是你说的‘海新大酒店’?”我感觉自己被耍了。 “没错。”宋忠一脸“你太年轻”的表情,指着公司门口那片宽敞的台阶和屋檐,“这就是三和最出名的海新大酒店。等他们下班之后,免费入住,先到先得。睡这里的好处,就是第二天一睁眼,就能抢到最新鲜出炉的日结,不用从那边跑过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公司门口的台阶上,已经有几个“大神”铺着报纸或纸皮,占据了有利地形,不知道是在等日结,还是早早占位等过夜。 我心里一阵悲凉,这就是他说的“好地方”? 宋忠可不管我心里怎么想,他轻车熟路地钻进海新公司的大门。这个时间点,公司里依旧人来人往,大厅里灯火通明,冷气开得十足。不少白天没找到活的挂逼青年,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者找个角落,趴在桌子上睡觉、给手机充电。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保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没人会来管。 宋忠找了个靠墙的角落,把鞋子往屁股上一坐,眯着眼,对我摆摆手:“我先补个觉。”说完,没过两分钟,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我看着他,再看看周围那些麻木空洞的面孔,心里堵得慌。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 或许是我的焦虑太过明显,宋忠被我翻来覆去的动作弄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不耐烦地给我指了条明路:“睡不着就去外面拉人,问有没有要住挂逼房的。拉到了,就往梅姐那带。一个人头,她给你两块钱回扣。” 我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 我立刻跑到公司外面,学着那些二中介的样子,开始在路边物色目标。 “大哥,住店不?十五一晚,有充电,有风扇……” “兄弟,找地方住吗?床位,便宜。” “都是老乡开的,有优惠。不用身份证也行。” 在三和这里,挂逼房一般以老乡为圈子,大家喜欢住老乡多的地方。当然,有些不需要身份证的挂逼房,也很受欢迎。 只是白天大家都做日结去了,拉住宿的生意并不好做。我磨破了嘴皮子,从中午一直折腾到傍晚,总共才拉到五个人,赚了十块钱。 十块钱,这就是我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我叫醒宋忠,两人分了钱,一人去“双丰面馆”吃了一碗三块五的挂逼面,又花了两块钱,在小卖部买了一瓶两升装的“大水”两个人分着喝。 一通消费下来,我们俩手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枚硬币。 宋忠把那枚硬币从我手里要了过去,转身走进旁边的便利店。我以为他要买两根‘散烟’红双喜,没想到,他拿着那一块钱,跟老板换了两个压扁的巨大纸皮箱子。 “走,占位置去。”他扛着纸皮箱,拉着我,又回到了“海新大酒店”门口。 这下人家已经下班,大门关上了。宋忠轻车熟路带着我选了一个靠里、头顶有宽大屋檐的位置,把纸皮箱摊开,铺在地上,形成两张简易的“床垫”。 “今晚有雨。”他拍了拍身下的“床铺”,一脸的未雨绸缪,“不早点占个里面的位置,到时候就等着被浇成落汤鸡吧。” 我躺在坚硬的纸皮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头顶那片能遮风挡雨的屋檐,心里五味杂陈。 这跟我想像中的深圳不一样。 不是说好的,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么。 钱没赚到,我就沦落在三和这里,当流浪汉了。 等位置占好,宋忠说要去上个厕所。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难道今晚,真的就要在这水泥地上过一夜?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不再是那种懒散和无所谓,而是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神秘。 他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机密。 “走,别他妈睡了。” “哥带你去搞点钱回来。” 第16章 捷足先登 宋忠说带我去搞钱,可我看到他的表情,像上次说带我去搞钱一样,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想问清楚,宋忠却不给我机会,扯着我的胳膊就往前走。 “快点,再慢汤都喝不上了!” 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急忙问:“纸皮和位置,不要了么?” “搞到钱,今晚住豪华单间。”宋忠头也不回,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兴奋。 住单间?我心里更没底了。就我们俩这光景,能搞到住单间的钱,那路子能有多正? 我们快步穿过广场,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更重了。 跟在宋忠身后,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地方有点眼熟。 前面那个停车场,不就是我们那晚扎轮胎的地方吗? 再往前,就是高妹租住的那栋单身公寓。 我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忠哥,我们……不会是去找高妹吧?” “你TM猜得真准。” 宋忠脚步一顿,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个“你小子还挺机灵”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没错!我刚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下班回来。等会儿她要经过前面那条窄巷子,咱们就在那儿堵她,问她要点钱用用。” 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抢劫!犯法的!” “我说过,我想做个好人。抢劫的事情,我可不干。” “什么抢劫?”宋忠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理直气壮地给我上课,“我们是拿回她答应给的钱,天经地义!再说了,又不是真把她怎么样,就是吓唬吓唬她,让她付钱。你不想拿回身份证了?刚好可以问她,有没有帮你拿回来。” 他最后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软肋。 “说不定,她真的把身份证拿回来了。就等我们来拿呢。”宋忠循循善诱,像个引诱亚当吃苹果的魔鬼。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巷子口走。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脚下却像是被他的话钉住了,半推半就地跟了过去。 巷子很窄,仅容两三人并行,两边的墙壁上满是青苔和乱七八糟的涂鸦,路灯的光被屋檐切割得支离破碎,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我们刚到巷口,就愣住了。 里面已经有人了。 我们被人捷足先登了。 巷子深处,两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一前一后,把一个撑着伞的女人堵在了中间。 是高妹。 “臭娘们,挺嚣张啊?”其中一个黄毛流里流气地开口,嘴里叼着烟,烟头的火星在昏暗中一明一灭,“抢生意抢到我们老板头上了,胆儿不小啊?” 另一个黄毛附和道:“告诉你,三和这块地盘,有这块地盘的规矩。工厂的资源,大家都划分好了,不是你说拿就拿的。今天我们老板发话了,让我们兄弟俩来给你提个醒,以后放聪明点,别他妈踩过界,不然有你好看的!” 高妹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巷子中间,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她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面对两个黄毛的污言秽语,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仿佛他们骂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等他们骂得差不多了,高妹才缓缓抬起头,清冷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雨声。 “说完了?” 两个黄毛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 “我凭本事从工厂那里抢回来的资源,凭什么要让?”高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们老板有本事,就自己去跟工厂谈,派你们两条狗出来乱吠,算什么本事?” “你他妈骂谁是狗!”两个黄毛顿时被激怒了。 “谁应,就骂谁。”高妹寸步不让,眼神冰冷地扫过他们,“我数三声,你们再不滚,我就报警。故意伤人,寻衅滋事,够你们进去蹲几天了。” 她说着,真的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两个黄毛的火药桶。 “操!给脸不要脸!” “兄弟,别跟她废话了,先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揍她。老板说了,揍完拖回去。再慢慢弄她。” 其中一个黄毛骂骂咧咧地扔掉烟头,伸手就去抢高妹的雨伞,另一个则攥着拳头,朝着高妹的脸就挥了过去。 还好这时高妹边退边拿着雨伞乱挥。尖的雨伞,让他们暂时近不了身。 但巷子窄小,高妹也退不了多少,就会面临退无可退的境地。 巷子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操,要打起来了。”宋忠在我旁边低声骂了一句,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往后缩,“走走走,快走,这浑水咱们可别趟。” 他拽了我一下,却发现我没动。 我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死死地盯着巷子深处。 雨更大了些,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但我却感觉不到冷。我的目光,越过那两个张牙舞爪的黄毛,落在了高妹身上。 这下她被夺走了雨伞,狼狈地摔在地上。细密的雨丝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曲线。她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头,但那两个黄毛的拳脚,还是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黄毛一边打着她,还一边辱骂着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在这时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反而想出手帮忙。 并不是我想救高妹。更不是想英雄救美。 而是我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俊! 我就是单纯不爽周俊。想坏他好事。 “忠哥。”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干啥?赶紧走啊,等会儿治安队来了,把咱们也当成一伙的,那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宋忠急得直跺脚。 我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去帮帮她。” 宋忠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那眼神,比看巷子里那两个黄毛还不可思议。 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荒谬和鄙夷。 “你他妈是傻逼吗?” 第17章 英雄救美 “我们去帮帮她。” 我转过头,看着宋忠,一字一句地重复。 “帮个屁!” 宋忠急得直跺脚。 “在三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他妈是生存法则!你懂不懂?你救了她,她会给你钱还是给你找工作?别他妈天真了!” “我不是要救她。” 我深吸一口气,雨水呛进鼻子里,又冷又涩。 “那家伙是我仇人。我想弄他。” 我指了指巷子里的周俊。这家伙害得我不浅。如果有力气的话,我还想冲出去揍他。 “我就是单纯看他不爽,想坏他好事。不能让他把人带走。” 宋忠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沉默了。 我知道,单纯的“英雄救美”打动不了他,但“破坏仇人的好事”这种逻辑,他能理解。 “忠哥,帮我一把。” 我趁热打铁。 “以后我赚到钱,我请你上网,请你修车。” “修车”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宋忠心里的锁。 他脸上的挣扎肉眼可见,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泄了气,指了指巷子里的两个黄毛,又指了指我们俩。 “就凭我们俩?我们两个饿了一天,腿都发软的挂逼,上去送人头吗?打得过人家?” 他说的是事实。 可我脑子转得飞快。 打不过,可以吓唬。 “我们不用动手。” 我凑到他耳边,飞快地说出了我的计划。 “我们就假装是治安队的,把他们吓跑就行。” “治安队?” 宋忠一愣。 “我问你,你在三和这么久,认不认识治安队的人?随便说个名字就行。” 宋忠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认识。不过倒是听人说过,海新这边有个巡逻队的队长,好像姓赵。” “够了!” 我拉着宋忠,两个人重新缩回更深的黑暗里。 我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子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赵队长!这边!人在这边!” 声音在湿漉漉的夜里传出很远。 宋忠也是个机灵人,立刻心领神会。 他一边用脚重重地踩着地上的积水,弄出“啪嗒啪嗒”的急促脚步声,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喊: “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快快快!一队走左边,二队从后面包抄!” 我们俩一个喊,一个制造动静,再加上下雨声,听上去,真像是有一大队人马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效果立竿见影。 巷子里的拳打脚踢声瞬间停了。 “操!治安仔怎么来了?” “妈的,真晦气!” 周俊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出来。 紧接着,周俊俩人就像两只被惊到的耗子,慌不择路地从巷子另一头窜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们又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确认他们真的走远了,才松了口气,从阴影里走出来。 我走到巷子中间。 高妹还躺在冰冷的积水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样子很狼狈。 “你怎么样?还好吧?” 我朝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她抬起头,看清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诧异。 她没有借我的力,而是自己撑着湿透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站稳后,她“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低声骂了几句脏话。 然后,她就像没看见我们一样,看都没多看我们一眼,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就准备自己离开。 我心里大概明白了。 之前有人请我们扎她车胎,那今天就有可能有人请我们来堵她。说不定我们跟周俊还是同伙。 “看见没?” 宋忠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在我耳边幸灾乐祸地低语。 “在三和,好人没好报。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白费力气。” 我点了点头,默认了。 三和人的冷漠,我不是第一天见识。 可就在这时,走出几步远的高妹突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句: “宋忠。” 宋忠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他反应极快地又用胳膊肘狠狠撞了我一下,拼命朝我使眼色,压着嗓子说: “她喊你呢!” 这家伙,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 我心里暗骂一句,只能转过头,看向高妹的背影。 “干嘛?” “我受伤了,走不回去。” 她终于回过头,路灯的光照在她脸上,惨白惨白的。 “你,送我回去。” 她的语气不是请求,是命令。 我可不想再跟她扯上关系,摇了摇头。 “我给你钱。” 她似乎料到我会拒绝。 “还帮你把身份证拿回来,明天给你安排工作。” 听到这话,旁边的宋忠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立刻换上一副义正辞严的嘴脸,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她一个女孩子,伤成这样,多可怜。快,赶紧送她回去。” 我知道,这家伙是见钱眼开了。 但她开出的条件,确实让我无法拒绝。 最终,我还是选择继续当这个“好人”。 我上前扶住她的一条胳膊,架着她,慢慢地往她公寓的方向走。 宋忠没有跟上,而是向我示意,在‘海新大酒店’等我。 到了公寓楼下,我把她扶到大门边,就松开了手。 “到了,你自己上去吧。” 可她却靠着墙,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送我上楼。” “不了吧。” 我立刻拒绝。 上次在她房间里发生的那些事,还历历在幕,我可不想历史重演。 “钱你先给我吧。”我伸出手。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 “身份证在我楼上,你不上去拿,还想我送下来吗?” 一句话,又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没办法,只能一咬牙,认命地再次扶住她。 “我先说好,上去可以,你别乱来。别作妖。”我警告她。 高妹瞥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我要是乱来,敢作妖。你可以抽我啊。” 听到这话,我差点一个踉跄把她摔在地上。 我彻底无语了。 这女人,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 就这么欠抽吗? 第18章 你真敢想! 高妹这一次倒没有作妖。 我把她扶回房间,她跟我提出,呆会帮她处理一下伤口。我同意了。她就让我先在外面等一下。 她需要先洗一个澡。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她那张凌乱的沙发上,看着椅背上搭着的黑色文胸,心里有些局促。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水声停了。 她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上那股不正常的潮红退去不少,露出一张干净但苍白的脸。 她擦着头发,看了我一眼。 “你全身也湿了,你要不要也洗一个?”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拿钱走人。 高妹也不勉强,她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个小药箱,扔在茶几上。 “过来,先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我走过去,打开药箱,里面有碘伏、棉签和一些创可贴。 她坐在床边,背对着我,指了指自己的后腰和胳膊。 那里有几片青紫的瘀伤,应该是刚才被周俊那伙人踹的。 我拧开碘伏的瓶盖,用棉签蘸了,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 她的皮肤很白,衬得那些伤痕格外刺眼。 在我给她胳膊上的擦伤消毒时,她忽然开口。 “宋忠。” 她的声音很轻。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不叫宋忠。”我跟她说了实话,“我叫陈强。”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叫什么有区别吗?” “在我眼里,你们都一样。” “都是三和挂逼。” 听到这话,我心里腾地就冒起一股火。 给她擦药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她“嘶”了一声,但没有回头骂我。反而笑起来。似乎很享受。 我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惹恼我,然后让我加大力气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看在钱的份上,我忍了。 等处理完所有看得到的伤口,我把棉签丢进垃圾桶,站起身。 “好了。” “身份证的事,还有我的工钱。” 我不想再跟她多待,只想拿了东西赶紧走。 “身份证啊。” 她慢悠悠地转过身,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我看不懂的笑。 “我直接告诉你吧,拿不回来了。”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说,那张身份证,你别想要回来了。”她一字一句地重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跟她毫不相干的事。 “三和这边就这样,像这种押在中介那里的身份证,你不当场拿回来。人家转手就卖掉了,你还想拿回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 “你他妈耍我?” 我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冲上去。 “你别激动。” 她看着我这副要吃人的样子,非但不怕,反而还笑了。 “我虽然拿不回那张身份证,但我有别的办法,能安排你们进厂。” 我愣住了,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在工厂缺人缺得厉害,我明天给你们一人搞一张消磁的身份证,先进去做临时工,没问题。” “当然,临时工不长久。你想做正式工,还得是你自己的身份证。” 她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认真了些。 “我劝你,趁早想办法把身份证补回来,找个正经工作,赶紧离开三和这个鬼地方。” “我见过太多人了,刚来的时候,跟你一样,眼里还有光。可在这里待久了,习惯了‘做一玩三’的日子,人就废了。到时候再想走,就难了。” 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怎么补身份证? “我……我不知道怎么补。”我有些泄气。 “这有什么难的?”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让你家里人把户口本给你寄过来,然后去派出所交钱补办就行了。” 我苦笑了一下。 “我家在小山村,穷乡僻壤的,连个邮局都没有。打电话都只能打到镇上亲戚家。我得等我妈什么时候去镇上赶集,我亲戚才能把话带到。” “而且……我妈摔伤了腿,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去赶一次集。” “这要是一切顺利,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拿到户口本。或者更久~” “一个月?”高妹想了想,“没问题。” “明天我手机借你,你先打电话回家。到时候让你家人把户口本直接寄到我这儿就行了。” 她报出一个地址,让我记下。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前一秒她还像个尖酸刻薄的女魔头,后一秒,她又像个知心大姐。 这个女人,我越来越看不透。 但不管怎么说,她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 “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杀猪声”。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粗重的喘息,毫无顾忌地穿透薄薄的墙壁,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暧昧。 我浑身一僵,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整个人局促不安到了极点。 高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她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 “三分钟不到,快男。呸~”高妹嫌弃地骂了一句。 然后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喂。” “你对我就没点想法?” 她朝我挑了挑眉,眼神大胆又直接。 “什么想法?” “就是想不想搞我?” 我被高妹的直白,弄得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发现大城市的人,真的很直接。之前沈红也是一样,高妹也一样。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她这样赤裸裸的挑逗,说没想法,那是骗鬼。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鬼使神差地,诚实地点了点头。 “想。” 我说完这个字,就后悔了。 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 “操!你果然对我有想法。” 她毫无征兆地骂了一句脏话,声音又冷又硬。 “想都别他妈想!”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像是在看一堆路边的垃圾。 “我明说了,我瞧不起你们这种三和挂逼。” “懂吗?” 骂完,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的钞票,递给我。 “赶紧在我面前消失。” 我看着她那张冰冷又厌恶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上的钱。 她还是那么欠抽。 我习惯了她这种反复无常。这下懒得跟她计较。 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 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把钱接过来。 “别说我没给机会你。等你某天发达了,赚了一万块,我再考虑一下给你搞一下。呵~”高妹又换了一个笑容。 然后,我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感到不爽的房间。 走出公寓楼,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冷。 我摊开手心,看着那两张被我攥得有些发皱的钞票,心里那股难堪和愤怒,竟然慢慢地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喜悦。 今晚,不用睡“海新大酒店”了。 今晚,不用再挂逼了。 第19章 三和‘有衣裤\’ 我回到“海新大酒店”,宋忠果然还在。我们买来的那两块大纸皮已经不见了踪影,自然之前早早占的位置也没了,他此刻正蹲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下,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惊醒,看到是我,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叼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随即又挤眉弄眼,一脸猥琐地凑过来,“在高妹那,没干点什么?” “能干什么?”我懒得理他。 “英雄救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能干点什么吧。”宋忠的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奸诈。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一想起高妹那副被打反而兴奋的变态模样,就一阵恶寒。 “那女人喜怒无常,心里有点扭曲,不能随便招惹。” 宋忠听完,眼睛反而亮了,咂了咂嘴:“扭曲?那我更喜欢了。” 我被他这副贱样弄得彻底无语。 他见我没反应,这才收起玩笑,搓着手问了正事:“钱呢?拿到了没?” “拿到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钞票,抽出一张递给他。“给你一百。八十是身份证的钱,二十是之前答应你的工钱,我们两清了。” 宋忠接过钱,在路灯下仔细看了看真伪,这才揣进兜里,对着我竖起一个大拇指:“阿强,你这人,仁义。” 我没说话,捏着手里剩下的一百块,心里盘算着。 “走,别在这睡了。”我对宋忠说。 我们走到路边的炒粉摊,花十四块钱买了两份炒粉,又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三块钱的珠江啤酒。随后,我领着他回到梅姐那栋楼,直接开了个三十块钱的单间。 钱自然是我出的。 梅姐收了钱,给了我一把油腻的钥匙。单间是用原来的厨房改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擦不掉的油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油烟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一张床,一个独立厕所,甚至还有一台能收看几个频道的老旧电视机。 我们轮流冲了个澡,洗掉一身的疲惫和汗臭。然后便光着膀子,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电视,就着炒粉,喝起了啤酒。 这是我第一次喝啤酒。不冰的啤酒带着一股麦芽的苦涩,并不好喝。但看着电视里花花绿绿的画面,吃着热乎乎的炒粉,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一晚,是我到深圳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第二天,我们一觉睡到九点。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进来,我睁开眼,才发现已经不早了。 “忠哥,起床了!去找高妹!”我扯开宋忠身上那条薄被。 宋忠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去个毛,老子身上还有一百多块,够挂逼两三天了。” 我看不得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他从床上强行拖了起来。两人穿着昨晚洗了还没干透的衣服,跑到楼下吃了碗挂逼面,便直奔三和人力资源公司。 我们到的时候,公司门口正围着一圈人,吵吵嚷嚷的。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高妹。 “黑中介!退钱!” “说好的一天一百五,怎么就给九十?” “丢雷楼谋。” 那几个人都是三和的日结大神,一个个义愤填膺,指着高妹的鼻子骂。 高妹抱着双臂,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冷笑:“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短期工七天,做满才有全价。你们几个倒好,干了三天就提桶跑路,坏了我的事,还想要全价?能按日结的六成给你们,已经是我发善心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又刻薄:“爱要不要!不要的话,一分钱也别想拿!” “你他妈……” 那几个人被她这态度彻底激怒,骂得更难听了,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蹦。高妹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对旁边的保安一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保安立刻上前,将那几个人推搡着赶出了公司大门。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高妹会变得那么喜怒无常,甚至有点受虐倾向了。天天跟这帮人打交道,被人指着鼻子骂,心理不出问题才怪。 处理完纠纷,高妹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我俩。她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你们俩怎么才来?当自己是大爷,要我八抬大轿来请?”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估计是把刚才心里的怒火全向我们发泄。 骂完,她才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消了磁的身份证,拍在桌上。“喏,拿去。” “这次的活,能做七天。电子厂,一小时十三块,一天要做够十四个小时,包吃包住。”她言简意赅地介绍,“做完七天,回来找我拿钱。” 宋忠一听要做七天,脸立刻就垮了:“妹姐,有没有三天的活?七天也太长了。” “有。”高妹瞥了他一眼,“去睡大街,一天都不用做。” 我没理会宋忠的抱怨,直接拿起一张身份证:“我干。” 高妹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帮我办好了手续。弄完之后,她把自己的手机推到我面前:“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我接过手机,拨通了镇上亲戚家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亲戚熟悉的声音,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强忍着情绪,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让他们转告我妈,别担心,我在这边很好,等安顿下来就想办法补办身份证,到时候再把户口本寄到高妹给的这个地址。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她,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高妹没接话,只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我们俩。“看看你们俩这身衣服,又馊又臭,跟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赶紧去买身干净衣服换上,再买点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中午十二点前回这里集合,坐大巴车去工厂。” 衣服确实有点味道,昨晚洗了没干透,捂了一夜,散发着一股酸味。 我跟宋忠走出公司,脸上有些犯难。“我身上就剩五十块钱了,根本不够买衣服这些。” 宋忠闻言,却“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 “放心,这点钱,够了。”他朝我挤了挤眼,“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三和‘有衣裤’,包你满意。” 第20章 进厂打螺丝 宋忠嘴里的“有衣裤”,就在三和广场的边上。 往城中村方向走几十米,拐角一个宽阔的地方就是了。两个小小的摊位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说是摊位,其实就是两个三轮车,上面堆满了小山似的衣物,旁边再支棱几个铁丝架子,挂着些皱巴巴的裤子和外套。 两个摊主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一个身形干瘦,颧骨高耸,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正低头用一根针线缝补着一条牛仔裤的破洞;另一个则体态丰腴,圆滚滚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几乎把马扎完全覆盖,她眯着眼,手里摇着一把蒲扇,脸上挂着一种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弥勒佛般的微笑。 “左边那个,叫瘦老太。右边这个,叫胖老太。”宋忠在我耳边低语,语气熟稔得像是在介绍自己的街坊邻居,“别小看她们,三和挂逼八成的衣服,都出自两个老太婆手里。” 我跟着宋忠的脚步,先是在两个摊位前逡巡了一圈。衣服确实便宜得令人咋舌。那些T恤和衬衫,花色各异,新旧不一,大多都有些褪色或者领口松垮,五块、八块、十块,就这么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在硬纸板上。裤子稍微贵点,十块到十五块不等。鞋子更是五花八门,从人字拖到运动鞋,几块到十几块就能拿下。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排黑色的保安鞋,鞋面被擦得油光发亮,看起来有七八成新,价格也“高达”二十元,算是摊位上的奢侈品。最贵的,则是一个靠在墙角的半旧行李箱,标价四十。 当然,无一例外,全是二手的。有些衣服的褶皱里,似乎还藏着上一任主人的故事和汗味。 “忠哥,这些衣服……都是哪来的?”我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问。 宋忠闻言,用手掩着嘴,小声揭秘:“来源多着呢。要么是环卫工人从垃圾堆里捡来卖给她们,要么是那些彻底挂逼、身无分文的大神,拿身上最后一件像样的衣服换几个馒头钱。还有的,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从别人晾衣绳上‘借’来卖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有就是三和行李寄存处,那些寄存超过三个月没人领的,直接就卖给她们处理。” 他说完这些,似乎还觉得不够刺激,又朝我凑近了些,脸上的表情变得神秘又诡异,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在说:“还有个传言。” “有人说啊,”宋忠的声音又压低一点,“有一部分成色特别新的衣服,是从火葬场那边收回来的……” 我听得心里一阵发毛,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 看到我脸上惊恐的表情,宋忠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怕什么。就算真是,那两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收回来肯定都用消毒水泡过,再洗得干干净净才拿出来卖。挂逼大神们皮糙肉厚,百无禁忌,哪管它之前穿在谁身上,只要能穿、能保暖,就是好衣服。”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那种对生死和禁忌的漠然,让我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三和这个地方的独特生存法则。在这里,活着,就是唯一的真理。 宋忠把我带到了胖老太的摊位前。“走,找胖老太,我是她这的老客户了,熟人好说话,待会儿帮你砍砍价。” 胖老太似乎是听到了宋忠的话,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也不说话。 我很快就挑了两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T恤,一条深色的休闲裤,还有一条耐磨的牛仔裤。足够我换洗了。宋忠只给自己挑了一件黑色的T恤和一条工装裤。 最后宋忠费尽口舌砍价,所有东西才少了一块钱。 “忠哥,你怎么不多买一身换着穿?”我有些不解。 宋忠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换洗?”他嗤笑一声,“只有你这种新来的才那么矫情。在三和,谁还换洗衣服?一般穿个十天半个月,脏得不像样了,直接扔掉,再来买一身新的。方便,省事,还不用买洗衣粉。” 我被他这套理论说得哑口无言,感觉自己之前二十年建立的生活习惯,在这里简直就是个笑话。 买完衣服,我又学着其他准备进厂的人,在旁边的小杂货店里花八块钱买了一个红色的塑料水桶和一把衣架。本来我还想再买瓶洗发水和一块香皂,可一摸口袋,口袋空空。我刚想开口跟宋忠借点,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只有傻子才买那些玩意儿。”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念头,“你信不信,你前脚把洗发水带进宿舍,后脚就找不到了。在厂里,除了你自己,什么东西都不是你的。真正的三和人,进厂前什么都不该买,顶多花两块钱买包洗衣粉,到时候洗头、洗脸、洗衣服,全靠它,一包搞定。” 他又指了指我手里的红桶,摇了摇头:“这玩意儿也是累赘。你以为你真能在一个厂里干到天荒地老?说不定哪天干得不爽,就得随时准备‘提桶跑路’。到时候,这桶就是你最大的负担。” 我听着他的“三和生存圣经”,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和重塑。 买完东西,时间也接近中午。我和宋忠找了个公厕,把身上那身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换下,穿上了新买的行头。虽然心里还对衣服的来源有点膈应,但当身体被相对干爽的布料包裹时,那种久违的清爽感还是让我精神为之一振。 我们回到三和广场的人力公司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出发的人。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向我走来。是高妹。她大概是趁着午休时间,特意跑过来的。 “喂!”她站定在我面前,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冰冷表情,“我警告你,这次的活必须给我做够七天!一天都不能少!要是让我知道你中途敢提桶跑路,坏了我的名声,你看我回来不骂死你!”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引得周围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来。我有些尴尬,但看着她那张写满“我很凶”的脸,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我知道,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背后,其实藏着一份笨拙的关心。她除了有点变态以外,其实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放心吧,高妹。”我向她保证,语气格外诚恳,“我绝对不会跑路的,一定做满七天。” 得到我的承诺,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用那双挑剔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走了。 很快,中介开始点名。 “贺强!” “到!”我举手应道。这是我新身份证上的名字。 “李木!” “到!”宋忠懒洋洋地答了一声。 我们跟着人流,登上了前往电子厂的大巴车。车门一关,那股熟悉的、由汗液、烟草和廉价泡面混合而成的酸腐气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昏脑涨。车上坐着的,果然都是来自三和的挂逼,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疲惫。 大巴车在公路上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最终把我们拉到了一个位于偏远工业区的巨大厂房前。下车后,中介把我们这几十号人分成了两批。 一批是准备做长期工的,他们大多是刚从老家出来、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他们接下来还要接受体检、办理入职手续,流程繁琐。 而像我们这种三和挂逼,则被当成另一种生物。我们被直接拉到了另一个集合点,一个像是临时工负责人的人出来,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给我们开了个简短的培训会,内容无非就是“不准打架斗殴”、“不准偷盗财物”、“服从领导安排”之类的废话。 随后,他指了指远处的建筑:“宿舍在那边,饭堂在对面。现在给你们半个小时,吃饭,放行李,休息。半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准备上岗。” 整个过程快得像按了快进键,没有人关心你叫什么,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给你适应环境的时间。我们就像一批被采购回来的零件,经过最简单的处理,就要被立刻投放到生产线上。 我和宋忠迅速地吃完一顿难以下咽的员工餐,将那只红桶和几件衣服扔在分配到的八人间宿舍的铁架床上,便又匆匆赶回了集合点。 半小时后,我们被带进了那个灯火通明、噪音震耳欲聋的车间。一条条望不到头的流水线在眼前延伸,无数穿着蓝色静电服、戴着口罩的人,正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手中单调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塑胶和机油味。 我们被带到一条流水线前,线长指着传送带上源源不断送来的手机后盖和一盒盒细小的螺丝,面无表情地对我们说:“你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螺丝,用电动螺丝刀,打进这些孔里。就这样,开始吧。” 没有更多的指导,没有丝毫的人文关怀。我们被直接推上了流水线,开始了第一天,也是接下来七天里,无休无止的“打螺丝”生涯。 第21章 电子厂的‘爱情\’ 从流水线上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活人。 连续十四个小时,除了上厕所,眼睛就没离开过传送带上那些手机后盖。 耳朵里全是电动螺丝刀“滋滋”的转动声,还有线长那不当人的催促和辱骂。 脑袋里空空荡荡,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一层软塌塌的皮。 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宋忠的情况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走路都有些飘。 他带着我到饭堂,一人打了一份早餐。 白粥,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往下咽。 我知道,不吃东西,等会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那间八人间宿舍,一股更浓郁的汗酸味扑面而来。 其他六个工友早就回来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铁架床上,鼾声、磨牙声此起彼伏。 他们连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 我也很想就这么躺下。 但我实在受不了身上那股黏腻的汗味。 我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拿着毛巾,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冲了一个冷水澡。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我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冲掉一身的汗臭,我爬上自己的床铺。 床板上那股汗味依旧很重,我甚至感觉有臭虫还是跳蚤之类的东西在身上爬。 但这些,已经完全不影响我睡觉了。 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我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睁开眼,是被宿舍里的吵闹声弄醒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又到了准备上工的时间。 我们去饭堂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宋忠有点不对劲。 他居然用水把那头油腻的头发,精心梳理成了一个三七分。 虽然梳得歪歪扭扭,还有几根不服帖的毛发倔强地翘着,但那份努力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烈又廉价的香水味。 那味道刺鼻得很,像是把一整瓶花露水都倒在了身上。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借”来的这玩意儿。 “忠哥,你这是干嘛?发骚了?”我不解地问。 宋忠得意地甩了一下头,结果一根头发又掉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根头发按回去,然后朝我挤眉弄眼。 “都进电子厂了,除了干活,自然还得找点别的乐子。” “什么乐子?” “爱情啊。”宋忠说得理直气壮,“你看看这厂里,上千号人,一半都是年轻女娃。这种地方,最容易产生‘爱情’了。咱们当然也得注意一下个人形象。” 他用一种“你太年轻”的眼神看着我。 “要是来电子厂,不找个厂妹耍耍,那不是白来了?” 然后他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跟你说,在电子厂泡妞,容易得很。” “随便请她们吃个宵夜,就有人愿意跟你睡,让你搞。”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 “你小子长得又高,还有点小帅,我说不定啊,你连宵夜都不用出,就有妹子想跟你睡,被你搞。” 我听着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对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宋忠说的这些,我倒是听说过。 我老家那边穷,很多年轻人娶不上老婆,就都跑来广东进厂,目标很明确,就是拐个年轻姑娘回去当老婆。 那些被拐回去的女孩,一般都会被男方家里“软禁”起来。 直到生了几个孩子,彻底死了心,才会被允许回娘家探亲。 我这次之所以不顾一切地跑来深圳,就是怕邻家姐姐出来打工,也被人用这种手段给骗了。 一想到邻家姐姐,我心里那股疲惫感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我又有动力了。 得赶紧赚钱,离开三和,去龙岗找她。 宋忠跟我说,要是看中了,凭我的长相,随时可以拿下。 我说我没兴趣,宋忠就笑我清高。 吃完饭,我跟宋忠又继续回到那个地狱般的车间,开始新一轮的“打螺丝”。 线长依旧不把我们当人,像个疯狗一样,在我们耳边不停地咆哮。 只要谁的动作慢了一点,他嘴里那些肮脏的词汇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年轻气盛,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气。 中途线长见一个胖女孩动作稍慢一点,就出口成脏,把对方骂哭。 我看到十分不爽,直接顶他几句。对方见我长得高大,最后没有再吱声。 可能在他看来,像我这种三和来的人,不打算长期呆的。所以不敢拿我怎么样。 又是一个通宵。 等再次从流水线上下来,我感觉自己麻木的神经,又被磨得更钝了一层。 吃早餐的时候,我连咀嚼的力气都快没了。 原来进厂打螺丝是真的不好受。 “妈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宋忠一边有气无力地喝着粥,一边感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做日结,做一天躺三天。这破活要做七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懒得搭理他,只想快点吃完,回去睡觉。 就在这时,两个女人端着餐盘,朝我们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一胖一瘦。 瘦的那个留着短发,五官清秀,算得上漂亮。 胖的我认识,打螺丝时,被线长骂哭的那个。 她们走到我们桌前,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 “两位帅哥,介意拼个桌吗?”开口的是那个瘦女孩,她声音很好听,脸上带着大方的笑容。 宋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我没什么力气,眼皮都懒得抬。 “我叫吴梦。”瘦女孩主动做着自我介绍。 她指了指旁边那个体型是她两倍的胖女孩:“这是我好姐妹,李佳。” 那个叫李佳的胖女孩只是腼腆地对我们笑了笑,脸就红了。 吴梦的风格,有点像大姐大,很自来熟。 “你们呢?”她看着我们问。 我没搭理。 宋忠连忙指着我,笑着说:“他叫阿强,我叫阿忠。” “忠哥。”吴梦甜甜地喊了一声,喊得宋忠骨头都快酥了。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直接又大胆,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阿强是吧?”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中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外面吃个饭?”她对我发出了邀请,“主要是李佳想谢谢你帮她解围。” “这是小事。”我没放在心上。 “这是重点吗?”宋忠用手肘撞撞我,不等我再说话,就连连点头:“有空,有空!他中午绝对有空!” 吴梦笑了,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 “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午饭堂门口见。” 说完,她就拉着还在埋头苦吃的李佳,端着餐盘走了。 离开的时候,李佳还满带期待看着我。 从头到尾,我的目光就没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等她们走远,宋忠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了我一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猥琐。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激动地低语: “叼毛,爱情来了!” 第22章 吴梦的主动 回宿舍的路不长,也就几百米,但宋忠走得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脚下生风,脸上那猥琐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他一边走,一边用胳膊肘不停地捅我,那兴奋劲儿,仿佛刚中了五百万彩票。 “叼毛,看到了没?看到了没!”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炫耀,“这就是电子厂的爱情!来得就是这么快,这么直接!跟龙卷风似的,挡都挡不住!” 我被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流水线工作榨干了最后一丝精力,眼皮重得像挂了两块铁,只想赶紧爬上床昏死过去。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爱情”,我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能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敷衍了事。 可宋忠显然不需要我的回应,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 “我想好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咱们就这么办。李佳不是看上你了吗?你先把她拿下。我的目标是吴梦。嘎~”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得手。 “我对李佳没兴趣。” “那我讲点义气。吴梦给你,李佳给我。”宋忠摆出一副很讲义气的模样。 我实在忍不住了,反问他:“肥妹你也啃得下?” “嘿,你这就不懂了。”宋忠立刻换上一副经验老到的情场浪子嘴脸,对我循循善诱,“肥妹有肥妹的好。而且啊,说不定人家是那种‘肥而不腻’的极品呢?” 我懒得再跟他争辩,心里只给他下了四个字的评语:色迷心窍。这家伙现在脑子里除了女人,估计什么都装不下了。 见我兴致缺缺,宋忠的兴奋劲儿也稍微降了点温,转而带上了一股子酸味。“说到底,还是长得帅好啊。”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撇了撇嘴,“你看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女孩子主动贴上来。中午这顿饭一吃,都不用等到晚上,你就能去开房。” 他一边说,一边还发出“啧啧”的羡慕声。 “中午我不去了。”我打了个哈欠,感觉眼前的路都开始晃悠。 “什么?”宋忠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不去?” “嗯,”我点点头,语气坚决,“我现在只想睡觉,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没兴趣。”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点燃了宋忠。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他妈是不是傻?” 他瞪着我,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紧接着,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蹩脚又自以为很地道的广东腔,一字一顿地教训我:“靓仔,我跟你讲,‘有食吾食,罪大恶极’啊!”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就算你对那个李佳没半点兴趣,你也得给我跟着去!你不能影响老子的‘爱情’!懂不懂?你去了,我才有机会啊!说不定你努力一把,趁虚而入,就把吴梦给拿下了呢!” 看着他这副痴心妄想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再打击他,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我冷静地反问他:“你有钱请别人吃饭吗?吃完饭,你有开房的钱吗?” 我知道宋忠的底细,兜里最多只有几十块。甚至可能连几十块都没有。请人吃饭肯定是不够的,更别说开房。 果然,我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宋忠脸上的激动和潮红瞬间褪去,整个人都萎了下来,像一只被扎破了的气球。他松开我的肩膀,眼神黯淡,过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妈的,你说得对。” 他泄了气,之前的雄心壮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索。 “那……那中午还是不出去了。”他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不如睡觉。” 刚刚还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宋忠,这下彻底蔫了。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我前面,嘴里开始哼起那首九十年代的老情歌:“我的爱情鸟,已经飞走了……” 那调子跑得能从深圳拐到巴黎,歌声里充满了失恋般的悲怆。看着他那落寞又滑稽的背影,我实在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回到那间熟悉的、充满了汗酸味的八人间宿舍,我二话不说,拿起毛巾就冲向了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冰冷的自来水从头顶浇下,我打了个哆嗦,混沌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冲掉一身的黏腻和疲惫,我爬上自己的上铺,几乎是头一沾到那散发着异味的枕头,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 感觉没睡多久,也就刚进入深度睡眠,我就被一阵嘈杂的呼喊声给惊扰了。 “阿强!阿忠!下来吃饭啦!” 声音清脆又响亮,穿透了宿舍楼的墙壁,直往我耳朵里钻。 “砰!砰!砰!” 睡在下铺的宋忠开始用脚使劲地踢我的床板,把整个铁架床都震得吱呀作响。 “叼毛!醒醒!是不是吴梦在下面喊我们?”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我们要不要下去啊?” 我又累又困,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只想把全世界都关在外面。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回答他:“不想下去……困死了……” 宋忠可能也确实是累坏了,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嘟囔了一句:“妈的,没钱,那就不去了。” 然后,宿舍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可是,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我即将再次沉入梦乡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就在我们耳边炸响。 “喂!你们两个是猪吗?喊你们半天都听不见!” 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吴梦和李佳,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直接闯进了我们这间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生宿舍。她们就站在我和宋忠的床边,看着我们。 吴梦的胆子大得惊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怯。她大大咧咧地环顾四周,完全不在乎这满屋子的男人,几乎都是只穿着一条三角或者四角内裤在睡觉。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横七竖八的身体,就像在看一堆没生命的货物。 而这个宿舍里的其他三和挂逼,也确实没让我们“失望”。面对两位女性的突然闯入,他们只是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眼缝,瞥了一眼,然后就翻个身,继续与周公约会。 “起来!快起来!”吴梦和李佳一人一个,开始上手扯我们。 我被吴梦从被窝里拽了起来,上半身光着,只穿了条裤衩,暴露在空气中,感觉有些不自在。宋忠也被李佳从床上拉了起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的迷茫。 “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中午约好了一起吃饭的?”吴梦双手叉着腰,质问我们。 我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吴梦,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她化着淡妆,眉眼显得更加清秀。身上穿着一条浅色的碎花连衣裙,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简单的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清新又漂亮,与这间肮脏油腻的宿舍格格不入。 面对吴梦的质问,宋忠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眼神躲闪,脸颊还有些泛红。 我倒是很直接,困意和疲惫让我懒得绕弯子。我看着她,坦白道:“我们没钱请你们吃饭,不去了。” 吴梦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一对可爱的小梨涡。 她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我请你们吃啊。” “啊?”宋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所有的困意一扫而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吗?” “对啊,”吴梦点点头,“走吧,别磨叽了。” 一听到有人请吃饭,不用自己花一分钱,宋忠立刻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对吴梦和李佳说:“好好好!我们马上下去!你们先到楼下等我们一下,我们换个衣服,马上就来!” 吴梦和李佳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行,我们等你。”吴梦说完,便拉着李佳,心满意足地转身下楼。 她们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宋忠就猛地扑过来,一把将我从床上扯了起来。 “快!快起来!还睡你妈个头啊!” 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满心的不情愿。“我不去。”我甩开他的手,重新躺了回去。 “我操!”宋忠急了,又开始用他那半生不熟的粤语教训我,“‘有食五食,罪大恶极’!你懂不懂啊!人家美女都请客了,你还摆什么谱?就算你不喜欢,你也不能影响老子的桃花运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不由分说,像拖死狗一样,硬生生地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赶紧换一身衣服。出发。” 最后,在他的强迫下,换上了昨天刚买的那身还算干净的衣服。 当然,宋忠自己也没闲着。他对着镜子,非常骚包地往头上抹了点水,用手指仔仔细细地梳理着他那几根稀疏的头发,试图弄出一个帅气的三七分。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接下来不是去吃一顿简单的午饭,而是准备参加一场战斗。 第23章 吴梦想处朋友 我们下楼的时候,宋忠那家伙依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桃色美梦里,走路都带着一股子飘劲儿。他压低了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脸上是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猥琐笑容。 “叼毛,按照原计划。”他神秘兮兮地说,“李佳就交给我来搞定,吴梦那个硬骨头,你来啃。” 我被他这番自说自话的安排弄得哭笑不得,连日的疲惫让我对这些情情爱爱提不起半分兴趣。我只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回来补个回笼觉,晚上还要面临那地狱般的流水线,通宵打螺丝呢。 “我对谁都没兴趣。”我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我现在只想吃饭、睡觉。晚上的班才是正事。” “雏儿!”宋忠立刻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嘲笑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傻子,“你这就是没开过荤,不知道那种事有多美妙。我跟你讲,女人这东西,就跟那最烈的酒一样,一旦尝过,保证你回味无穷,食髓知味,再也戒不掉!”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自己是情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我懒得跟他多说。 “你们可算下来啦,再不下来我们都要上去抬人了。”吴梦的性格还是那么开朗大方,她一开口,就驱散了楼道里那股沉闷的气氛,“我知道工厂外面不远有家大排档,味道特别正,我带你们去尝尝!” 一路上,李佳好几次都试图走到我身边,想找些话题跟我搭话,但都被我冷淡的态度给堵了回去。我不是故意摆架子,实在是身体的疲惫已经压倒了一切,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在消耗宝贵的能量。 李佳几次碰壁,眼神都黯淡了些许。 宋忠立刻就看出了端倪,他不动声色地挤到我和李佳中间,笑着替我打圆场:“李佳妹子,你别介意啊,我这兄弟,第一次进厂打螺丝,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昨天一个通宵下来,魂都快没了,现在估计脑子都是懵的。” 随后,他便将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凭着那股油腔滑调的劲儿,东拉西扯,从工厂的八卦聊到社会上的奇闻异事,硬是把吴梦和李佳两个姑娘逗得咯咯直笑,花枝乱颤。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像个局外人。 两女笑着的同时,目光却时不时地越过宋忠,落在我身上。那种眼神,带着好奇,带着探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一次,我无意间抬起头,正好对上李佳的视线。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低下头去,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而吴梦则完全不同。她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更大方地对我笑了笑,那双清亮的眼睛还故意眨了眨,像夜空里调皮的星星,又像是在有意无意地抛着媚眼。 对于这一切,我都选择了无视。 老实说,吴梦确实算得上漂亮。短发显得她很精神,五官清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总觉得她比邻家姐姐,甚至比苏月和那个变态高妹,都还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或许是刚才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白皙的脚踝上,纹着一只黑色的蝎子。那只蝎子张牙舞爪,透着一股野性。我不喜欢这种,总觉得这样的女孩,太有攻击性,也太复杂,不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我们很快就到了那家大排档。招牌很直接,就叫“光头佬大排档”。还没走近,一股浓郁的油烟味就裹挟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食客基本上都是附近几个厂区的员工,穿着各式各样的工服,三五成群,高声谈笑,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吴梦就主动拿过菜单,熟稔地开始点菜。 “老板,来一份干炒牛河,一条清蒸罗非鱼,一个萝卜干煎蛋,再来个豆芽炒大肠,一个蒜蓉炒通心菜!”她点菜的样子很豪爽,完全没有小女生的扭捏。 点完菜,她抬起头,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一扫:“喝一点吗?” 宋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跃跃欲试。我却直接摇了摇头,语气坚决:“晚上还要通宵,不能喝。” “行。”吴梦也不勉强,她把菜单递给老板,然后说,“我晚上不上班,我自己喝一点。老板,来一瓶珠江啤酒,再给他们来一瓶大可乐。” 大排档的上菜速度极快。没过多久,我们点的菜就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份量是真的足,满满当当的几大盘,香气四溢。那盘牛肉炒河粉尤其诱人,锅气十足,牛肉滑嫩。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客气,夹起一大筷子就往嘴里送。 “嗯,好吃!”味道确实不错,我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赞了几句。 宋忠也跟着插科打诨,他夹起一筷子豆芽炒大肠,煞有介事地品了品,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正宗!这味道,绝对是地沟油炒出来的,不然没这么香!” “噗嗤——” 吴梦和李佳瞬间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李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捶着宋忠的胳膊。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宋忠这个活宝,变得异常热烈。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宋忠虽然嘴上花花,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今天的主攻方向,明确地放在了李佳身上。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三和的血,信奉的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的生存法则,绝不向高难度挑战。李佳这种单纯害羞的姑娘,显然比吴梦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掌控的要容易得多。 大家都是年轻人,没什么代沟,一顿饭下来,聊得也越来越开。从工作聊到老家,从兴趣爱好聊到未来的打算。 只是中途吴梦的脚有几次踢到我小腿上,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吴梦找准一个话题的空隙,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我。 “阿强,”她喝了一口啤酒,脸颊微醺,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你觉得李佳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李佳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她低着头,手足无措地搅动着碗里的可乐,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宋忠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朝我挤眉弄眼。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我看了看满脸羞涩的李佳,实话实说:“李佳做姐姐挺好的,很会照顾人。” 我说的是真心话,但这话落在李佳耳朵里,味道就变了。她眼里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嘴角勉强扯出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失望。 “姐姐”这个词,无疑是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 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尴尬的时候,宋忠立刻跳了出来,大声赞道:“我觉得李佳妹子特别好!人长得可爱,性格又温柔,谁要是娶了她,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李佳黯淡的眼神里又恢复了一点光芒。她抬起头,感激地对宋忠笑了笑:“谢谢你,忠哥。” 宋忠立刻趁热打铁,又拍了几个不着痕迹的马屁,把李佳哄得眉开眼笑。 等结完账,吴梦主动掏的钱,说是她请客。宋忠便顺势向李佳发出了邀请:“李佳,吃饱了,要不……我们去附近逛一逛,消消食?” 李佳还有些犹豫,眼神下意识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吴梦却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她推了一把李佳的后背,笑道:“去吧去吧,我跟阿强聊聊。” 宋忠见状大喜,拉着还有些羞涩的李佳,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临走前,他还偷偷回过头,对我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嘴型无声地说了句“加把劲”,那样子,仿佛是在示意我,他已经帮我把障碍清除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无语。 等他们彻底消失在街角,我身边的吴梦,从包里摸出一包五叶神,熟练地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用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一串淡淡的烟圈。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也有些……锐利。 她就那么抽着烟,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这一刻,她身上那种邻家女孩的清新感荡然无存。抽烟的姿势,吐烟圈的神态,还有那略带审视的目光,让她看起来更像我以前在学校里见过的那些小太妹,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风尘。 “你知道,李佳想跟你处朋友吧?” 沉默了半晌,吴梦终于开口了,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男女朋友那种。”她又补充了一句,掐灭了我最后一点装傻的可能。 我看着她,心里没什么波澜,直接给出了我的答案:“我对她没兴趣,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我的干脆,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那……我呢?”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也想跟你处男女朋友。” 我被她这番话惊得不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宋忠说得对,大城市年轻男女很开放的。爱情就像快餐,很容易就能得到。 第24章 被开除了! 吴梦再问我一次我处不处朋友。 她见我没吭声,干脆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柔,这时还用小手指逗逗我。 “阿强,我跟我们宿舍的人打了赌,说三天之内肯定能把你拿下。”她盯着我的眼睛,话说得很直接,“我不想在她们面前丢脸。你也不舍得我丢面子吧。” 她看我还是没反应,又笑着加了一句:“这样,我们先处一个星期,就当是临时的。这一个星期里,男女朋友能干的事,我们都可以干。” 我得承认,这话听着确实有点上头。吴梦长得不赖,身材也好,厂里不少男的都盯着她。现在她主动送上门,说可以做男女朋友能做的一切事,是个男的都会心动。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我脑子里转了转,还是觉得不行。这跟找个“快餐”有什么区别?就是玩玩而已。我不是那种人,也不想把感情当成游戏。再说了,她为了一个打赌就这么干,以后为了别的事,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这种姑娘,不适合我。 我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吴梦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抓着我的那只手还悬在半空,有点尴尬。她可能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行,你别后悔就行了……”她收回手,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气氛一下子就僵了。 我俩就这么不欢而散。 我一个人回了宿舍。推开门,里面的人还是睡得像死猪一样,宋忠的床铺还是空的。估计是跟李佳约会还没回来。我也懒得管他,厂里这点破事,谁跟谁好上了,谁又跟谁分了,天天都在上演。我脱了鞋,衣服也懒得换,直接倒在床上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胳膊。力气还不小,跟要把我从床上拽下去一样。 我一下就惊醒了,猛地睁开眼。 床边站着两个人,都穿着厂里的保安制服。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样子。 “你们谁啊?干嘛?”我坐起来,心里有点发毛。保安跑宿舍来拽人,这架势不对劲。 其中一个矮点瘦点的保安开了口,声音有点尖。“我叫高伟,我们是厂里的保安。”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长得比较壮的同伴。 我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有点懵。“有事?” 高伟往前凑了凑,一股烟味飘了过来。“我问你,你今天中午,是不是跟吴梦一起吃饭了?去约会了?” 我一听吴梦的名字,心里大概就有数了。八成是她的追求者,或者是那种不清不楚的“临时男友”之类的,看我跟她走得近,过来警告我了。这种事在厂里也常见。 “我们就是一起吃了个饭,算不上约会。”我实话实说。 我以为他下一句就是“以后离她远点”,或者直接放几句狠话。 结果,高伟说的话完全不是我预想的那样。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约会。”他语气很冲,像是在教训我,“我警告你,你以后对吴梦好一点!别想着伤害她,也别让她不高兴!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他说完,还用手指着我,点了两下。 我彻底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不让我离她远点,反而让我对她好点?这人脑子有病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高伟就冲他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转身就出了宿舍,门都没给我关。 这下,我是彻底没睡意了。坐在床上,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过了没多久,宿舍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宋忠,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脚步有点飘,一进门就瘫坐在自己的床上。 “行啊你,陪李佳逛了这么久?”我看着他那副德性,随口问了一句。 宋忠嘿嘿一笑,冲我挤了挤眼睛,吐出四个字:“肥而不腻。”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是把李佳给睡了。厂里这些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嘴上不明说,但一个眼神,一句话,彼此就都懂了。 宋忠喘了口气,反过来问我:“你呢?跟吴梦怎么样了?成了没?我听李佳说,吴梦可是‘厂花’。就是脾气有点大。” 我叹了口气,把她要跟我当一个星期临时情侣,然后被我拒绝的事跟他说了。 宋忠听完,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是不是傻?啊?你是不是傻子?这种送上门的好事你都不要?先睡了再说啊!反正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又不用你负责,你怕什么?”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像我错过了一个亿。 “我做不来你那么银荡。”我摇摇头。 接着,我又把刚才保安高伟过来警告我的事跟他学了一遍。 宋忠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是什么一回事。那小子,妥妥的一个‘备胎’啊!” “备胎?什么意思?”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 “备胎你都不知道?”宋忠一副给我这个土包子传道授业的架势,“就是你修车,将车修爆胎了,才轮到他上场。那个高伟,就是吴梦的备用轮胎。估计吴梦看不上他,但他自己不甘心,就想着在旁边默默守护,为女神付出一切,天天在那自我感动。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傻子?” 宋真不愧是情场老手,这么一解释,我好像明白了。 宋忠说着说着,眼皮就开始打架,看来刚刚确实是累着了。话音刚落,脑袋一歪,就靠在床头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也没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一觉睡到傍晚,晚饭时间到了。我把宋忠给扯醒,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去车间上线,通宵打螺丝。 这一晚特别累,线长说上面有批货催得紧,要赶工,让我们所有人都多加一个小时的班。等我们下线的时候,天已大亮。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食堂吃早餐,刚打了饭坐下,一抬头,就看见吴梦端着餐盘朝我这边走过来了。 她直接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也不拐弯抹角,开口就问:“阿强,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看来她那个赌约还没死心,为了不在舍友面前丢面子,这是非要拿下我不可了。 可能她觉得语气太强硬,她又软下来,靠近一点压低声音,“只要你点头,我就陪你睡。” “不愿意。”我回答得也很干脆。 吴梦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这次她没有再纠缠,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行,你等着瞧!” 说完,她端起餐盘,一脸不爽地走了。 旁边的宋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炒粉,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有食唔食,罪大恶极啊!兄弟,你这种行为,应该拉出去砍了。” 我懒得跟他争辩这些,三两口吃完早餐,就回了宿舍。宋忠没跟我一起,说去找李佳谈心。 我知道他肯定又去搞李佳了。 我冲了个澡,把一身的汗味洗掉,然后往床上一躺,眼皮就再也撑不住了。 可我没睡多久,就又被人给弄醒了。 这次比上次更过分,不是扯我胳膊,是直接掀我的被子,然后一只粗糙的手抓着我的肩膀,粗暴地把我从床上往下拽。 落地的时候,我惊醒过来。 看到扯我的人正是高伟。 高伟拿着保安棍指着我直接说道,“你被开除了。” 听到这话,我有点懵。 第25章 打击报复! 高伟拿着保安棍指着我,直接说道:“你被开除了。” 我脑子有点懵。 我反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高伟冷笑一声,他用棍子指了指我,“你盗用别人的身份证进厂,现在被我查出来了。我已经跟领导汇报过了,领导的意思是,像你这种人,必须马上开除,立刻赶出厂!” 听到他的话,我当场就明白了。 根本不是什么盗用身份证的事。进这工厂的三和大神,估计有一半都跟我一样,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这事儿厂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你不闹事,能干活,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 说到底,就是因为我拒绝了吴梦,落了她的面子。高伟这个“备胎”,就跳出来替他的女神出头,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我心里一股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你这是玩针对!”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高伟一点也不掩饰,反而挺了挺胸膛,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样子:“对,我就是玩针对,怎么了?你不服气?” 他接着用保安棍戳了戳我的胸口,语气里满是威胁:“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蛋!你要是不走,我立马就报警,说你盗用他人身份证,伪造身份信息混进工厂。到时候,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倒霉。”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跟你一起来的,叫李木的也是盗用别人身份证的吧。你要是想连累他一起被抓进去,那你就继续在这儿待着。” 听到他提起宋忠,我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了。 心里那股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只剩下憋屈和无力。我不是怕他,也不是服气。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事,把宋忠也给牵扯进来。他虽然有时候嘴贱又猥琐,但毕竟算我的朋友。 “好,我走。”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的行李很简单,就几件换洗的衣服。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昨天刚买的红色塑料桶里,再把毛巾和牙刷往上一放,这就齐活了。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我提着桶,站到高伟面前。 “走之前,我要找负责人,把这几天的工资结了。我干了三天,这钱我必须拿到。” 高伟抱着胳膊,一脸的鄙夷:“找负责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厂里的钱都是直接付给中介的,跟我们没关系。想要钱,你回去找那个招你来的中介要去。” “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高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我没再说话,提着我的红桶,一步步往宿舍外面走。高伟和他那个壮实的同伴跟在我身后,像是押送犯人一样。 出了宿舍楼,穿过厂区,一直走到工厂的大门口。铁门“嘎吱”一声被保安拉开,外面就是马路。 就在我一只脚即将迈出大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停了下来。 “你想干嘛?还想赖着不走?”身后的高伟立刻警惕地喝道。 我没有回头,只是把手里的塑料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我猛地转过身。 高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的脚就已经到了他肚子上。 我这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带着积攒的所有火气和憋屈。 “砰”的一声闷响,高伟整个人像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就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旁边的那个保安都看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趁他还在地上哼哼唧唧,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狠狠地来了两拳。 “我让你玩针对!” 打完这两拳,我心里那股恶气总算是出了不少。我站起身,看都没看地上捂着脸打滚的高伟,抄起我的红桶,转身就跑。 “操!给我站住!抓住他!” 但我跑得快,这是我在山里从小练出来的本事。他们想带人追我,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沿着马路一路狂奔,很快就把他们的叫骂声甩在了身后。追了一小段路,我就跑得没影了。 我没敢停,又跑了很远,钻进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了个垃圾站后面躲了起来。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怦怦”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直躲了有十几分钟,确认真的没有人跟过来,我才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安全了。 这下,我才想起来一个要命的问题。 我身无分文。 现在我全身上下,比我的脸还干净。 我看了看手里的红桶,这是我唯一的财产。新买的,还没怎么用。 但这里不是三和,不像那边那么方便,什么破烂玩意儿都能换成钱。我提着桶,在附近转悠了半天,想找个收废品的,一个都没看到。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走进了一家路边的小卖部。 “老板,这个桶……你要吗?”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他看了看我的桶,又看了看我这一副狼狈样,叹了口气。他可能也是见我可怜,最终点了点头。 “行吧,两块钱,卖不卖?” “卖!” 拿着那两块钱,我走出了小卖部。钱虽然少,但好歹不是一无所有了。至于桶里的东西,我让老板给我一个红色塑料袋子打包装好拎着。 我走到公交站台,开始打听怎么回三和。无论如何,我都得先回去。高妹那边,我必须去把工钱要回来。我辛辛苦苦干了三天通宵,这钱不能白干。 可一想到高妹,我又有点心虚。我答应过她,要老老实实做满七天的。结果现在才三天,就提桶跑路了。估计以她那张毒舌,见了我肯定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在公交站问了几个等车的人,他们告诉我,从这里回三和,至少要转两趟公交车,车费加起来得五六块。 我手里这两块钱,根本不够。 难道又要走回去?我看着自己那双快要跑废的腿,心里一阵绝望。 就在我对着公交路线图发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嘿嘿,老哥,好巧哦。” 我一回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宋忠正站在我身后,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猥琐笑容,一口大黄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你怎么在这?”我看到他,确实有点意外。 不等我问,宋忠就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破活,狗都不干。要不是你一再坚持,我早就想跑路了。我回宿舍时,正好听说你被开除了。所以我也跑了。” 他顿了顿,又换上一副义薄云天的表情,拍着胸脯说:“再说了,大家是兄弟嘛,肯定要共进退啊!” 听着他这话,我心里还真有点感动。在这举目无亲的深圳,能有个人说出“共进退”这三个字,不容易。 可我的感动还没持续三秒钟,宋忠下一句话就原形毕露了。 他嘿嘿一笑,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当然,主要还是肥妹,我实在是吃腻了。而且……我怕她缠上我,我怕麻烦,就赶紧提前跑路了。” 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对了,”宋忠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我跟你说个事。让你滚蛋这事,不是高伟那小子的主意。” “不是他?”我愣了一下,“那是谁?” “是吴梦。”宋忠说,“我听李佳说的,吴梦被你拒了,面子上挂不住,回去就跟高伟说了。让高伟用这个办法赶你走。” 我听完,心里倒真有几分意外。我一直以为是高伟那个备胎自作主张,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吴梦本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爱生恨?不就是没睡她么?她就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这女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 MD,早知把她睡了! 宋忠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一副庆幸的表情。 “兄弟,你这波啊,算是躲过一劫。幸好你没搞那吴梦。” “怎么说?” 宋忠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从李佳那打听到的,那吴梦,私生活乱得很,跟厂里好几个男的都搞过。李佳说,她有妇科病,经常到小诊所吊水。” “万一你染上病了,到时就麻烦大了。不止你麻烦,你一条村的人都得麻烦。”宋忠自言自语,“还好,还好。” 第26章 高妹遇险 我问宋忠:“我染上病有麻烦,跟村里有什么关系?” 宋忠听了,没马上回答,反而伸出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少有的正经模样。 “阿强,你出来打工的时候,村长没叮嘱过你什么吗?”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就让我好好干活,别惹事。” “不对吧。”宋忠说,“应该每个从咱们村出去打工的,村长都会单独叫过去,叮嘱几句。” “叮嘱什么?”我更好奇了。 宋忠看着我,脸上的正经表情突然就绷不住了,嘴角咧开,露出那口大黄牙,嘿嘿地笑了起来。 “村长应该叮嘱你,在外面别乱来。”他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你要是在外面乱搞,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到时候回了村,村里的寡妇就会得病。” 他顿了顿,看我还没反应过来,笑得更猥琐了。 “寡妇要是得病了,那过不了多久,全村的男人就都有病了。” 说到最后,宋忠自己都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下我才明白过来,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在跟我开玩笑,耍我呢。 我心里又气又好笑,抬手就给了他胸口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宋忠挨了一拳,也不生气,揉着胸口,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这不是看你愁眉苦脸的,给你放松放松嘛。”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行了,别扯淡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回三和。我只有两块钱。” 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回去。工钱的事可以先放一边,但家里人要把户口本给我寄过来,地址留的就是高妹那里。拿不到户口本,我就补不了身份证,在这深圳就寸步难行。 “回三和?”宋忠收起笑容,挠了挠油腻的头发,“这还不简单。” 他说着,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摸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着那二十块钱,有点意外。“你哪来的钱?”我记得他昨天说了跟我一样,也是身无分文,彻底挂逼了。 “嘿嘿。”宋忠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朝我挤了挤眼睛,“找李佳‘借’的。” 他把那个“借”字咬得特别重,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家伙,又睡人家,又拿别人钱,有点渣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鄙视还是佩服。在三和这种地方,为了活下去,好像什么底线都可以不要。 有了宋忠这二十块钱,我们够钱回去了。 我们挤上第一趟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一股子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我和宋忠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谁也没说话。车子摇摇晃晃,窗外的厂房和宿舍楼不断向后退去。 转了一趟车,又等了半天,等我们俩再次踏上三和那片熟悉的、油腻腻的土地时,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晒得地面都在冒热气,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酸臭的味道。 我们俩没耽搁,直接就奔着三和人力资源公司去了。目标很明确,找高妹,看能不能要点工钱回来。虽然只干了三天,但那可是三个通宵,不眠不休打螺丝换来的血汗钱。 站在人力公司门口,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我突然有点犯怵,脚下跟生了根一样,迈不动步了。我心里虚得很,毕竟答应了人家高妹要做满七天,结果三天就提桶跑路,现在还有脸回来要钱,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拉了拉宋忠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忠哥,要不……你进去说?我这情况,不好意思见她。” “你不好意思?”宋忠把眼一瞪,反手就把我往前推,“你进去拿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 “你傻啊!”宋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我耳边给我分析,“按照三和这边的潜规则,像我们这种没按约定做满工期的,中介一般最多给个四成到六成的工钱,看人家心情。但是你不一样啊!”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嘿嘿一笑:“凭你跟高妹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你去开口,说不定能拿到七成,甚至八成!” 我听得直摇头。以高妹那变态又刻薄的性格,别说七八成了,她不骂我个狗血淋头,再把我赶出来,就算我烧高香了。我觉得一分钱都拿不到。 “还是你去吧,你脸皮厚,能说会道。”我把他往里推。 “不行,必须你去,美男计懂不懂?”他又把我推回来。 就这样,我们俩在公司门口像两个傻子一样,推来搡去,谁也不肯先进。最后,还是宋忠力气大,趁我不备,猛地一使劲,直接把我推进了公司大厅。 我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吵闹声从里面传来。 公司大厅里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的。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心里顿时一惊。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T恤,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的三和大神,正激动地扯着高妹的胳膊。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把亮晃晃的小刀,刀尖指着高妹。 “臭娘们!黑中介!把老子的身份证还回来!”那大神双眼通红,情绪非常激动,一边骂,一边用力摇晃着高妹。 高妹被他扯得东倒西歪,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她梗着脖子,眼神冰冷地盯着那个大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拿你的身份证!谁拿了你的身份证,你就找谁要去!拿我撒野算什么本事!” “我不管!”那大神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手里的刀又往前递了递,“我就是在你这种穿着中介马甲的人手上丢的!今天你要是不把身份证还给我,或者赔我钱,老子就跟你同归于尽!”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紧,刚想上前,跟在我后面进来的宋忠一把就拉住了我的胳膊。 “别动。”他朝我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他把我拉到人群后面,低声跟我解释:“这种事,在三和这里,隔三差五就发生一次。那家伙的身份证,十有八九是被那些不正规的‘黑中介’给骗走了。现在拿不回来,又不敢去找那些男中介的麻烦,就看着高妹一个女的,觉得她好欺负,所以跑来找她的茬,想讹点钱。” 我看着被刀指着的高妹,她脸色虽然有点发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我心里有点佩服,但更多的是担心。 “那……那她会不会有危险?”我问宋忠,“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个忙?” “帮忙?”宋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帮什么忙?上去挨刀子吗?” 他把我拉得更靠后了些,语气严肃地警告我:“记住,作为三和的挂逼,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多看热闹,少理闲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转头看了看周围,果然,看热闹的三和挂逼越来越多,把大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兴奋又麻木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场免费的街头表演。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在拿手机录像,甚至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在起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哪怕一个,愿意站出来伸出援手。 冷漠,事不关己,爱看热闹。这就是这些人的底色。 我甚至看到,连高妹的几个同事,都因为害怕被误伤,悄悄地躲到远远的,只探出半个脑袋往这边看。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着治安队的到来。 可高妹好像等不到治安队了。 那个抓着她的三和大神,在众人的围观和起哄下,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嘴里的咒骂也越来越难听。他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唯一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还我身份证!你他媽的还我身份证!”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手里的刀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高妹的脸色也终于变了,她可能也意识到了危险。 “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那大神被旁边一个起哄的“大神”刺激到了,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话音未落,他攥着刀子的手,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狠狠朝高妹的腹部捅了过去。 “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宋忠那句“少理闲事”的警告,三和挂逼们的冷漠,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在这种时候,我没有多想,直接就冲了出去。 第27章 高妹的怒火 速度是我的优势。 那个三和大神的刀子还没来得及扎进高妹的身体,我就已经像颗炮弹一样冲到了跟前。他手里的刀正往下挥,我没多想,直接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他握着刀子。 刀尖离高妹的衣服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停住了。 “啊!” 高妹这时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旁边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轻微的哗然,像是往平静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发出“滋啦”一声,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拿刀的三和大神扭过头,看着死死抓住他刀的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可能想不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我这么个程咬金。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几个穿着制服的治安队队员冲了进来。他们动作很利索,显然是处理惯了这种场面。两个人一左一右,直接就把那个还愣着神的三和大神按倒在地,用膝盖顶住后背,反剪双手。 “都看什么看!散了!赶紧散了!” 其中一个治安队员,一边呵斥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边把人带走。从头到尾,他们都没问过我和高妹一句,甚至连我手上还在往下滴血的伤口,都懒得多看一眼。 在三和,流血见红,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没人会大惊小怪。 人群很快散去,大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妹看着我还在流血的手,脸色有点复杂。她二话不说,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们穿过马路,进了一家小药店。她买了一瓶碘伏,一包棉签,还有一卷纱布。 我们就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她拧开瓶盖,用棉签沾了碘伏,很仔细地帮我清洗伤口。还好,伤口不深,只是被刀刃划破了皮肉。碘伏碰到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我咬着牙没出声。 包扎完,她把东西收拾好,看着我,说了声:“谢谢。” “没什么。小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我摇摇头,活动了一下被包扎起来的手。 可我话音刚落,高妹像是想到什么脸突然就变了。她猛地站起来,对着我的胸口,狠狠地就给了我两拳。力气不小,打得我胸口发闷。 “我现在不应该在电子厂吗?”她脸色拉得老长,眼神冰冷地质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提桶跑路了?” 不等我回答,她就自顾自地骂了起来:“我就知道!烂泥扶不上墙!像你这种三和挂逼,真他妈的不值得帮!我好心好意给你找个好厂,你倒好,三天都撑不住!” 我见识过她的喜怒无常,所以也不急着反驳,就让她骂。等她骂够了,把心里的火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喘着气停下来,用手指着我:“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这才把工厂发生的事,从吴梦约我,我拒绝她,到高伟找茬,再到最后我被开除,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高妹听完,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人家让你睡,你就睡啊!”她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你又不亏,一个大男人,睡一下能掉块肉?你装什么纯情!现在好了,连工作都搞丢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种挂逼最他妈烦人,干两天就因为各种破事跑路,搞得我们这些中介在厂家那边很难做!你们跑得多了,厂家直接把我们拉进黑名单,到时候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你这是在害我们!” “吴梦有传染病。”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不能乱搞。” “有病?”高妹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有病又怎样?能治不就行了?你怕什么?” 我看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宋忠给我讲的那个笑话。于是,我就把宋忠说的笑话跟她说了一遍。 高妹听完,先是愣住了,随即脸涨得通红,像是想笑又想骂,最后憋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指着我,“你……你……”了半天,最后气得一跺脚。 我看着她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趁机开口:“高妹,你看,工作也没了,我还为你受了伤。那我们干了三天的工钱,能不能先结给我们?” “工钱?”高妹一听这两个字,火气又上来了,“你们还好意思要工钱?” 她骂归骂,还是从她那个黑色挎包里掏出钱包,数出两张红色的钞票,直接甩到我怀里。 “喏,你跟那个宋忠的工钱,都在这了。” 我拿起那两百块钱,心里算了一下。我们俩,干了三天,还是通宵班,按道理一个人至少也得有三百多。这加起来才两百,一人一百,连一半都不到。 “高妹,这……是不是有点不对?”我小声地问。 “不对?”她把眼一瞪,“我借身份证给你们不用钱啊?不要管理费啊?你们中途跑路造成的损失不用扣钱啊?我告诉你们,爱要不要!” 她嘴上说得凶,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她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到我面前。 “拿着。” 我看着她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她那张刻薄的脸,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宋忠之前提过一嘴的,高妹的另一个外号。 黑妹。 心比煤炭还黑的黑妹。看来这外号,不是白叫的。 我把那三百块钱接过来,揣进口袋里。钱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强。 “高妹,那……你还能不能再帮我安排个别的工作?”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没门!”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里满是嫌弃,“我告诉你,以后别想我再给你介绍任何工作!特别是好工作,我绝对不会给你介绍!”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发泄怒火。 她走出十几米远,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隔着马路对我喊:“那是你自己的工钱。宋忠的钱,让他自己过来找我领!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更大了些:“最后那一百,是给你的治疗费!不算在工钱里!” 喊完这句,她才头也不回地,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五味杂杂陈。这女人,虽然又黑心又变态,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我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仔细地叠好,塞进最里面的口袋。我知道,这钱绝对不能让宋忠知道具体数目。在三和,人心隔肚皮,交心可以,但绝对不能交钱。不然他一挂逼了,准会想方设法从我这借钱,那是有借无还。 我刚把钱藏好,宋忠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一脸期待地跑到我面前。 “怎么样?拿到钱没有?” “拿到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之前那两百块钱,抽出一张递给他,“高妹给了我两百。她还说了,你的钱,让你自己过去找她拿。” “操!才给两百。真他妈黑心!”宋忠骂了一句,“活该被人拿刀捅!” 我把钱揣回兜里,学着高妹的口气:“她说了,让你自己去找她要工钱。” 宋忠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但一想到还有钱可以拿,脚下却很诚实,骂完就立刻朝着高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宋忠回来了。 这次,他脸上没了之前的晦气,反而是满面春风,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手里还得意地晃着几张钞票。 “嘿嘿,阿强,你看。”他把钱在我眼前一晃,“我比你多!高妹那娘们,还是吃我这一套。我吓唬她一下,她就给多我十块。” 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豪气地一拍我的肩膀。 “走!今天哥们我高兴,今天不吃挂逼面了,我们吃顿好的。” 第28章 三和小黑 宋忠领着我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油腻腻的小巷子。巷子尽头,一家没有招牌,就挂着木桶饭三个字的小店。一股浓重的油烟味混着饭菜香气从里面飘出来,闻着就让人肚子叫。 “就这了。”宋忠指着店里,“正宗木桶饭,三和挂逼的顶级享受。” 店里很小,就摆了四五张桌子,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个个都埋着头,筷子使得飞快,呼噜呼噜地扒着饭。看他们那副样子,就知道都是三和的老哥。 我和宋忠找了个空位挤进去。老板是个胖子,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条油乎乎的毛巾,看我们坐下,就过来问:“吃么子?” “我来份辣椒小炒肉。”我说。 “豆角炒肉。”宋忠说。 “要不要加个蛋?” “不要。”我们俩异口同声。在三和,加个蛋属于奢侈消费。 老板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厨,很快里面就传来锅铲和铁锅碰撞的声响。 份量确实不小。两个木桶端上来,米饭压得结结实实,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炒菜,油光锃亮,看着就有食欲。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宋忠从兜里掏出钱,拍在桌上,喊得中气十足。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要冰的。” 周围几个吃饭的大神,听到“冰的”两个字,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有羡慕,也有点别的什么。 在三和就是这样,你兜里有钱抽烟,还能喝上啤酒,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好像一下子就跟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挂逼划清了界限,高人一等。宋忠现在口袋里揣着两百多块,在三和这片地界,绝对算得上是“有钱人”。 啤酒很快拿了上来,瓶身上还挂着水珠。宋忠熟练地用牙把瓶盖咬开,递给我一瓶,自己也开了一瓶。他先是美滋滋地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他舒服地打了个嗝。 然后,他夹起一大筷子豆角炒肉,配着米饭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嗯!”他含糊不清地赞叹,“地沟油炒的,就是这个味,正宗!” 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管他什么油炒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我抄起筷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辣椒小炒肉又香又辣,特别下饭。吃得急了,噎着了,就赶紧拿起啤酒瓶,灌一口冰凉的啤酒下去。 冰啤酒确实比不冰的好喝,那股凉气能把喉咙里的火气都压下去。但它也贵五毛钱。很多挂逼连这五毛钱都舍不得花。 饭吃到一半,店门口晃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条黑色的皮裤,上面是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扣子开了好几个,露出黑乎乎的胸膛。他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脸上也全是污垢,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他一进来,就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店里扫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们这张桌子上。 他径直走了过来,在我对面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下。 他坐下后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木桶饭。那眼神,不像人,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绿油油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想吃饭。 宋忠就用胳膊肘在桌子底下碰了我一下,朝我使了个眼色,嘴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别理他。” 然后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这是三和小黑,名人。脑子有点问题,不用管他,老板等下就来赶人了。” 果然,宋忠话音刚落,那个光膀子的胖老板端着菜从后厨出来,看到小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走走走!出去出去!别在这碍事!”老板把菜往桌上一放,走过来就要推小黑。 小黑也不反抗,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我的饭。 我看他那副样子,心里有点不落忍。 “老板。”我开口了,“别赶他了。帮他随便做个木桶饭,钱我等会儿一起给。” 老板听到这话,推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黑,最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后厨。 宋忠在一旁直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你做什么烂好人。”他低声说,“你要是请三和别的挂逼吃饭,等下次你挂逼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让他请回来。你请小黑吃饭,他这辈子都不会请你。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我笑了笑:“一顿饭无所谓。” 老板的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端了一份跟我一样的辣椒小炒肉木桶饭,重重地放在小黑面前。 小黑看到饭,眼睛瞬间就亮了。顾不上烫,他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埋头苦吃,那速度,比我还快,跟要把整个木桶都吞下去一样。 他吃得太急,一口饭没咽下去,脸憋得通红,直翻白眼。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我放在桌上的那瓶冰啤酒,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就把剩下的大半瓶全喝完了。 打了个响亮的嗝,他才缓过气来。 喝完我的,他眼睛又盯上了宋忠那瓶。他刚把手伸过去,宋忠就把眼一瞪,骂了一句:“操!想死啊你!” 小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了看宋忠,好像有点怕,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我和宋忠吃完饭,就准备结账走人。这里的饭可以免费加,小黑还在那埋头苦吃,吃完菜,又去打了碗免费的例汤,就着汤,一碗接一碗地添饭。看那架势,他能把老板的米缸给吃空了。 结了账,走出小店,外面的空气都感觉清新了不少。 “你请小黑吃饭喝酒,就不怕他赖上你?”宋忠走在我旁边,幸灾乐祸地说道,“以前就有人这么干过,结果小黑就天天跟着那人,跟个鬼一样,甩都甩不掉。” “应该不怕吧。”我说。 “万一真这样,你就惨了。”宋忠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没再接他的话。 “接下来去哪?”我问他,“该不会又去修车吧?” 宋忠摆了摆手,一脸的疲惫:“被那个肥妹榨了两天,腿都软了,没力气修了。” “现在去网吧,还没到通宵价,不划算。”他打了个哈欠,“我准备回三和人力公司躺一下,混到晚上再去通宵。” 他顿了顿,又换上一副回味的表情,咂了咂嘴:“不过说真的,现在越看那个高妹,发现她越耐看。你说怪不怪?” 我心里一阵无语。这家伙,就因为人家多给了十块钱,这么快就被收买了。之前还一口一个“黑妹”地骂人家。 我现在也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他买了一瓶‘大水’,然后一起回三和人力公司。 我主要是想看看,下午还有没有日结的工作。自始至终,我都接受不了“做一天,玩三天”这种活法。我要上进,我要赚钱,我要趁早离开三和这个鬼地方。 可一走进人力公司大厅,一股凉爽的冷气吹过来,人一下子就舒服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困意,也跟着一起涌了上来。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结果脑袋一歪,抱着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我的肩膀。 我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高妹。 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外面天也快黑了。公司的人下班了,保安已经在赶人。 她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跟我出来。有事跟你商量。” 此刻我心里暗想,高妹有什么事想跟我商量呢?之前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这种烂泥么? 第29章 一单小活 高妹领着我从公司大门出去,外面的热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身上直接就冒汗。 我跟在她后面,心里还在琢磨,她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之前她看我的眼神,跟看一堆烂泥没什么两样,恨不得我从她眼前消失。 如今又突然找我。 但我已经开始慢慢习惯她的反复无常。 我们在公司门口的树荫下站住。 她转过身,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份日结小活,你想不想接?” 我一听到“日结”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对我来说,这两个字比什么都亲切。 我想都没想,嘴巴比脑子还快:“接!” 只要有钱赚,我都干。在这个鬼地方,有活干,总比没活干强。我就想着早日赚钱,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最好等拿到户口本,补办身份证离开这地方时,我能存下一笔钱。 高妹的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像是早就料到的笑容。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用力点点头,赶紧问:“是什么活?做什么的?多少钱?” 她看着我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是好笑,又好像是别的什么。 “我觉得最近不太安全,总感觉有人盯着我。”她慢悠悠地说,“所以想让你每天接我上下班,一天给你十块。”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萎了。 还以为是什么好活。 一天十块钱,护送她上下班? 这算什么活?一天十块,连住一晚挂逼房的钱都不够,还不如回三和广场躺着挂逼。 最要命的是,这活儿早晚都得干,肯定会耽误我去找别的日结。万一为了这十块钱,错过了一个一百多的日结,那我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我脸上的失望,估计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高妹根本不管我怎么想,她直接就开始安排了。 “现在,你先送我回家。钱从明天开始算,今天这个算试用,不算钱。”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 “刚才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她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去,“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话吧?” 她又换上一副诱惑的口气:“只要你答应,以后要是有什么好活,我第一个就想着你。怎么样?” 我犹豫了。 我想着,以后还得靠她拿户口本,不能让她真出了事。而且,能跟她搞好关系,以后在三和找活,说不定真能方便不少。 至少有高妹帮忙,有些事确实能方便不少。 权衡了一下,我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行。”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宋忠呢?喊他一起吧,多个人多份照应。”我想起了宋忠,那家伙虽然不靠谱,但多一个人实力也强一分。 我回头四处张望,哪里还有宋忠的影子。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溜了,估计上网去了,也有可能去修车。 “他早走了。先说好了,无论你几个人,一天我只给十块。”高妹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宋忠不在,我只能一个人送她回去。 深圳的天气,就跟高妹的脾气一样,说变就变。 白天还太阳晒得人脱皮,这会儿工夫,天就阴了下来,飘起了毛毛细雨。 高妹从她那个黑色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雨伞,撑了起来。 我俩就这么在雨里走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 “你这人,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我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她把雨伞往我面前一递,“像这种情况,你应该主动把雨伞接过去,帮我撑着。而不是让我一个女孩子在雨里撑伞。” 我心里暗骂一句“真他妈麻烦”,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伞接了过来。 谁让她现在是雇主。 我个子高,把伞举起来,大半个伞面都罩在她那边。 高妹的雨伞不大,两个人挤在下面,肩膀挨着肩膀。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混着雨水潮湿的气息。 她好像也不嫌弃我身上有股汗味,可能是怕被雨淋湿,身体靠得我很近。 我们俩就这么紧挨着,在雨中往前走。 离开三和广场,就朝景乐新村方向走去。 经过停车场,我们没人选择绕路,选择走穿过小巷子那条近路。 又是下雨天,又是那条熟悉的小巷子。这下我仿佛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往前走几步,巷子口的路灯,在雨幕里散发着昏黄的光。光晕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头扎眼的黄毛,嘴里叼着烟,烟头的火星在雨里一明一灭。 是周俊。 他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他们就那么堵在巷子口,显然是冲着高妹来的。 真是冤家路窄。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可手上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刺痛。这才想起来,我的手还伤着。 现在这个状况,我根本没把握打得过他。 我拉着高妹的胳膊,想带着她往后退。 “想跑?” 我们身后,又冒出来一个黄毛,把我们的退路给堵死了。 我们被夹在了中间。 高妹看到这阵势,又看清了带头的是周俊,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低声骂了几句脏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那些人还不死心,真是一群混账东西。明面争不赢就只会使阴的。扑街!” 周俊把烟头从嘴里拿下,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朝我们逼近。 当他走近,看清楚扶着高妹的人是我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嘲笑表情。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他用一种极其侮辱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没想到啊,跑来给这娘们当狗了?” 我心里一股火“噌”地就冒了上来,恨不得一拳砸烂他那张得意的脸。 但我没吱声,也没动。 我死死地盯着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带着高妹,从这里安全地离开。 第30章 钱难赚,屎难吃! 巷子里,前后都没了路。 周俊那张烂嘴在动,喷着些什么垃圾话,我一个字都懒得听。 眼下这情况,说再多都是放屁。求饶?那更是找死。我清楚得很,你越是求饶,对方只会越得意,弄你的时候也只会更起劲。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脚下已经动了。 我直接冲向周俊,对着他那张欠揍的脸,一拳就砸了过去。 打的就是他一个出其不意。 我这一拳没什么力道,没能像我想象中那样,一拳把他干翻在地。但他也被我打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全是懵的。 他这一退,就让出了一个空档。 可能是我动手太突然,甚至是我身后一直紧张着的高妹,都没反应过来。 我一把丢了手里的雨伞,抓住高妹冰凉的手腕,对着她耳朵吼了一声: “跑!还愣着干嘛!” 说完,我就死命拽着她,往巷子外面冲。 跑路是我的强项,但高妹穿着高跟鞋,个子又高,根本跑不快。我只能像拖着一个麻袋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她。 “救命啊!抢劫啊!” 我们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希望能有路过的治安仔听见,或者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帮我喊来治安队。 可老天爷好像偏要跟我们作对。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把我们的喊声盖得严严实实。就算有几声传了出去,估计在这三和,也没人会当回事。这种事,他们见得太多了,早就麻木了。 没人理我们。 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没跑出这条巷子,周俊就带着黄毛追上来了。 他捂着脸,眼神跟要吃人一样,带着人把我们堵了个正着。 这下,再次陷入死路。 高妹的脸色,比她脚下的积水还要白。 “你先走,我拖住他们。”我把她往旁边一推,压低声音对她说。 说完,我没等她回答,深吸一口气,像头被逼急了的野牛,朝着周俊和旁边另一个黄毛就扑了上去。 高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但她没有犹豫,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转身就朝旁边一个能挤出去的缝隙跑了。 她跑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我心里清楚,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他们两个。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拖住他们,能拖多久是多久,只要能让高妹跑掉就行。 当然,要是她能有点良心,跑出去后带着治安队的人回来救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像个疯子一样扑上去,一手一个,死死抱住周俊和那个黄毛的腿,整个人赖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下坠。 周俊气得破口大骂,对着我的后背就是一脚。 “妈的,给我松开!” 我不管,牙齿咬得咯咯响,就是不松手。 周俊一边踹我,一边对他旁边另一个黄毛喊:“别管这傻逼了,快去追那娘们!别让她跑了!” 我听到这话,也急了,空着的那只手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在地上胡乱一扒拉,正好抓住了那个要去追高妹的黄毛的脚脖子。 这下,我一个人,像个秤砣一样,硬生生拖住了他们两个人。 周俊见状,彻底怒了。 “操!你他妈找死!”他对着被我拖住的黄毛吼道,“先别管那娘们了!我们两个,先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残再说!” 那个黄毛也来了火气,不再想着去追高妹,转过身,对着我就是一顿猛踹。 我只能松开手,蜷缩起来,用胳膊死死护住脑袋和脸。 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背上、腿上。 一拳一脚,砸得我骨头都像要散架。我只能咬着牙,忍着。泥水溅了我一脸,雨水混着血水从我额角流下来,视线都开始模糊。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打死,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 雨夜里,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巷子口冲了出来。 那道黑影的速度快得吓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接就把正踩在我背上的周俊给撞飞了出去。 周俊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就扑了上去,骑在他身上,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砰!砰!砰!” 拳拳到肉,听着就让人牙酸。 周俊被打得嗷嗷叫,想还手,可那人根本不给他机会。他猛地张开嘴,一口就咬在了周俊的耳朵上。 “啊——!” 周俊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声音都变了调。 “黄毛!救我!快他妈来救我!” 那个还在踹我的黄毛,看到这情况也傻了眼,顾不上我,赶紧跑过去帮忙,想把那个疯子从周俊身上扯下来。 我趁着这个空档,撑着湿漉漉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这才看清,那个救我的人,竟然是白天我请他吃过一顿饭的小黑。 我怎么也没想到,来救我的人会是他。 可能真像宋忠说的那样,谁请他吃饭,他就跟谁。说不定从我们吃完饭,他就一直跟在我后面。看到我有危险,就冲了出来。 小黑现在这个样子,不像个人,更像一头被惹怒的野狗。他死死地咬着周俊的耳朵不松口,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另一个黄毛在旁边又拉又拽,可小黑就像长在了周俊身上一样,怎么也扯不掉。 我心里那股被压抑的火气,又“噌”地一下烧了起来。 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对着那个黄毛的后腰就撞了过去,直接把他扑倒在积水里。 “我操你妈的!” 刚才他怎么踹我的,我现在就怎么踹回去。我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十几巴掌,把他打得鼻血长流。 周俊那边,他总算是使出吃奶的劲,把小黑这个疯子从自己身上给推开了。他耳朵上血肉模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到了极点。 他爬起来,看到我正在暴揍他的同伙,赶过来就把我一把推开。 “快跑!”他对着地上的黄毛吼道。 他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准备再次扑上来的小黑,眼神里全是恐惧。他知道,这种疯子,是绝对招惹不起的。 那个黄毛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两个人头也不回,不要命地就往巷子外面跑。 小黑像一条认准了猎物的疯狗,嘴里发出一声怪叫,迈开腿就追了出去。 “小黑!回来!”我想喊住他。 可小黑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我,跟着那两个人,很快就一起消失在了雨幕里。 巷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刚才那股支撑着我的火气和力气,一下子全泄了。我的腿一软,再也站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 我重重地喘着气,胸口疼得厉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雨还在下,浇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我看着巷子口的方向,心里一阵后怕。 还好,没被打死。 高妹这几块钱的保镖费还没赚到,就差点把命给搭进去了。 真他妈应了那句话。 钱难赚,屎难吃。 第31章 留宿一晚 我就这么瘫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大概过了半个钟头,终于缓过来。雨好像小了点,但地上积的水更深了。 我试着爬起来,手撑在湿滑的墙上,脚下却使不上力。地太滑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没力气了,还是哪里受了重伤。试了第一次,失败了,整个人又摔回水里。 我不信邪,又试了一次。手抠着墙缝,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站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又是一屁股坐下。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一次,我扶着墙,膝盖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上挪。眼看着就要站直了,腿肚子突然一阵抽搐,身体一歪,又要倒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稳稳地把我扶住了。 我扭过头,借着巷口昏黄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是高妹。她回来了。 “你还好吧?”她看着我这副狼狈样,眉头皱了起来,“有没有伤到哪?” 我看着她,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这么久才回来,这个时间,都够她带着治安队的人来回跑几趟了。 “还好,暂时死不了。”我挣开她的手,自己靠着墙站稳,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火气。 我斜着眼看她,阴阳怪气地说:“你要是明早再来,正好可以带治安仔过来,帮我收尸。” 高妹不是傻子,她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满。 她叹了口气,开口解释:“你以为我不想找治安仔?这种情况,他们根本不会理。” “为什么?”我当即反问。 “你想想,正常人看到两条疯狗在路边打架,会冲上去劝吗?”她看着我,眼神很平静,“顶多离得远远的,等它们咬完了,分出胜负了,再出来拿棍子把它们赶走。” 她顿了顿,接着说:“在三和这里,也是一个道理。像今晚这种事,特别是还下着雨,只要没打死人,治安仔才懒得管。他们过来干嘛?你们这些挂逼,身上又榨不出油水,连打架罚款的钱都掏不出来。他们才不会为了你们这种人,在这种天气里多管闲事。” 听完她这番话,我心里那股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她说得没错,很现实,也很真实。在三和,大抵就是这样。 我心里那点怨气,也就散了。算是暂时原谅她了。 高妹见我脸色缓和下来,又看我站都站不稳,便上前一步,重新扶住我的胳膊。“你伤得不轻,先别回去了。跟我走,去我那里处理一下。” 我没拒绝。现在这情况,我也没得选。 她扶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她那栋单身公寓。回到她租的房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她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下,指了指浴室:“你先去洗个澡,把身上这些泥水冲干净。等下我帮你看看伤口。” 我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浴室。热水冲在身上,那些疼痛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一样,火辣辣的。我咬着牙,快速地冲洗干净。 等我从浴室出来,高妹递过来一条浴巾。浴巾很软,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样,我猜应该是她的。 “穿这个吧。”她又从房间里拿出一套男人的衣服,一件T恤,一条短裤,还有一条应该是二手的三角篓子。 “这是谁的?”我有点疑惑,高妹不是单身一人么。 “我前男友的。”她解释得很随意,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让他滚的时候,东西没拿走就滚了。” 我没多想,我之前那套衣服,早就破得跟抹布一样,还全是泥水。有干净衣服换就不错了,管他是谁的。 换好衣服出来,高妹让我坐在沙发上,她拿来药箱,开始认真地帮我检查伤。 外伤主要就是手掌上那道被刀划开的口子。刚才打架的时候动作太大,伤口又裂开了,还在往外渗血。 她低着头,很仔细地帮我清洗,上药,然后用纱布包扎好。她的动作很轻,跟她平时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除了手上的伤,其他都是些被打出来的瘀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吓人。 “这些都是内伤,没什么大事。”她从药箱里拿出一瓶红花油递给我,“你自己揉揉吧,活血化瘀。” 做完这些,她指了指浴室:“我去洗澡了。” 浴室里很快就传来了水声。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拿着那瓶红花油,在自己胳膊和后背的伤处用力地揉搓。药油的味道很冲,但揉开之后,火辣辣的,很舒服。 这会儿,我才能静下心来,感受到高妹对我那点说不清的温柔。至少从回来到现在,她都喊我名字,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左一句“挂逼”,右一句“挂逼”。 身体上的疲惫,加上精神的放松,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今晚能在这里留宿一晚就好了。这样不仅能省下一晚挂逼房的钱,外面还下着雨,也不用再跑出去淋雨了。 至于留宿会发生什么,我倒没多想。我现在只想找个能安稳睡一觉的地方。 我正美滋滋地想着,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开了。 洗完澡的高妹走了出来,她身上裹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她一眼就看到了我脸上那不合时宜的笑容。 她走到我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冷不防地抬起手,对着我的背,狠狠地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她打的地方,正好是我背上一块被打肿的瘀伤。这一巴掌下去,疼得我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干嘛打我?”我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看着她。 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变了。那张脸冷得像冰,跟刚才那个温柔帮我处理伤口的女人,完全是两个人。 那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又回来了。 “我想起一件事。”她的声音也很冷。 “想起什么事,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我火气也上来了。 “我被那两个黄毛堵了两次。”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两次,你都在现场。” 她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得我脑子嗡嗡作响。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她冷笑一声,“我怀疑,你跟那两个黄毛,根本就是一伙的。”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里的怀疑和厌恶,毫不掩饰。 “今晚这出戏,演得不错啊。苦肉计,对吧?故意在我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博取我的信任。可惜我刚刚看到你笑了,露馅了!” “我每次倒霉,你都在。世上没这么巧合的事吧。”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事,确实太巧了。巧到我自己都没办法解释。我百口莫辨。 第32章 我要创业! 毫无意外,我被高妹轰出来了。 我站在她公寓楼下,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我没觉得有多委屈,顶多在心里骂她几句没良心的,然后就没放在心上。 宋忠说得对,在三和这地方,别指望跟谁交心。人跟人之间的感觉,比那路边的纸皮还薄,风一吹就散了。 雨小了,但地上积的水更深,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脖子。回三和广场,还得走那条巷子。我盘算了一下,以我的脚力,就算周俊那伙人真在里面等着,我撒开腿也能跑掉。 巷子黑黢黢的,只有巷口的路灯透进来一点昏黄的光。我走得很快,积水被我踩得“啪啪”响。走到一半,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就那么跟着。 我心里一紧,周俊还真带人来了。我不敢回头,也不敢跑,怕一跑他们就追上来。我停下脚,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片黑暗扯着嗓子喊:“谁?我看见你了,出来!” 喊声在巷子里回荡。一个黑影从墙角晃了出来。 我心里骂了一句,真有埋伏。这下也顾不上别的,拔腿就想跑。刚跑了两步,我觉得不对劲。这影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而且就他一个人。 我停下脚,眯着眼仔细一看。是小黑。 他还是那副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那件花衬衫又脏又破。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我。估计是将周俊赶跑后,他没地方去,又不知道上哪找我,就干脆在这条我必经的路上等。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我一命。这份情,我得认。 “你在这等我?”我问他。 他没反应,就看着我。 “饿不饿?走,我请你吃饭。” 我朝他招了招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但他很警惕,始终跟我隔着三三两两的距离。我走快,他也走快。我停下,他也停下。像个影子。 雨天的三和,路边那些炒粉炒饭的摊子都没出来。双丰面馆也关门了。我带着小黑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只能进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卖部。 “老板,两个鸭腿,两瓶啤酒。” 小卖部老板接过钱,从一个油腻腻的柜子里捞出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鸭腿,又从箱子里拿出两瓶珠江啤酒。这鸭腿不贵,还大个,但吃完必拉肚子,不知道是鸭腿问题,还是它太辣了。 我一手拎着吃的,一手拎着喝的,带着小黑往梅姐那栋楼走。 今晚有钱了,不住“海新大酒店”,住挂逼房。 刚走到梅姐那栋楼的楼下,身后就响起一阵笑声。“老哥,可算等到你了!” 我一回头,是宋忠。他正蹲在楼梯口抽烟,看见我,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今晚下雨,挂逼网吧里全是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我就猜你肯定会来梅姐这儿开房,特地在这等你,准备蹭一宿。”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话说得理直气壮。 说完,他才注意到我身后几步远的小黑。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了,眉头一皱,对着小黑就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走走走,滚一边去。妈的,死疯子。” 小黑被他一喝,往后缩了缩,但没走,还是站在那。 “忠哥,别赶他。”我赶紧拦住宋忠,“他刚刚救了我。” 我把送高妹回家在巷子里被周俊堵了,小黑冲出来救我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宋忠听完,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黑几眼,撇了撇嘴:“你还真不怕他缠上你。这种人,脑子不正常的,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就甩不掉。” “无所谓。”我笑了笑,“一顿饭,一晚挂逼房,就当还人情了。” 我走到梅姐那,拍了拍桌子。“梅姐,开个挂逼房。” “三十的单间,还是十五的床位?”梅姐头也不抬地问。 “开个单间吧。”宋忠在旁边插嘴,“梅姐,给个大点的,我们三个人。” 梅姐这才抬起眼皮,看了我们三个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小黑身上,也没多问。她从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把,扔在桌上。“三楼拐角,305。” 房间比我想象的要好点,虽然小,但还算干净。一张床,一个吱呀作响的风扇,还有一个能冲凉的独立厕所。 从我从寄存处拿出来的红色塑料袋翻出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递给小黑。“去,洗个澡,把这身换上。” 小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没说话,拿着衣服就进了厕所。 “你还真把他当朋友了?”宋忠坐在床边直摇头,“我跟你说,这种人,你对他再好也没用,他记不住的。” “记不住就记不住吧。” 等小黑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看着清爽了不少。虽然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至少脸上的污垢洗掉了,露出的五官其实还挺周正。 洗完澡,我们很快就犯困了。 我跟宋忠脱了鞋就躺床上。我本来想喊小黑也上来大家横着睡挤挤,可他好像很怕跟人接触,自己找了个墙角蹲下,抱着膝盖,脑袋一埋,就睡着了。 我看他那样子,也没再勉强。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去三和广场找日结。 一个是因为没身份证,正规的日结干不了,那些不需要身份证的黑中介,我又信不过。另一个原因,是我手里还有点钱,我想趁这个机会,去龙岗转转。 邻家姐姐说过,她在龙岗的厂。可龙岗那么大,电子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而且我发现,龙岗跟三和完全是两个世界。那边的物价高,一碗最普通的汤粉都要大几块钱,没有三块五的挂逼面,也没有两块钱的“大水”。最重要的是,在龙岗,你不能像在三和这样,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困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下。尤其到了晚上,你要是敢在街上游荡,很快就会有治安仔过来查你身份证。不像三和,自由,没人管你。 所以我只能每天早上吃完挂逼面,拎着大水,坐公交车去,天黑之前又必须赶回来。 我每天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龙岗的工业区里乱转。看看能不能寻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连续转了四五天,那两百块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了。高妹私下给我的那一百块,我一直没舍得动。 几天下来,我发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习惯了三和的物价,习惯了三和的自由,习惯了三和这种过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后,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这里了。我甚至开始害怕去龙岗那种需要遵守规矩的地方。我怕自己会跟宋忠说的那样,彻底沉沦在这里,变成一个真正的三和“大神”。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得找点事做。 没身份证做不了日结,我就想点别的法子赚钱。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再去龙岗,就整天在三和广场蹲着。跟那些老“大神”一样,找个阴凉地,一蹲就是一天,眼睛却没闲着,四处观察,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这天下午,天气热得像个蒸笼。我看见几个挂逼手上拿着一牙西瓜,在不停地抱怨。 我听着他们的抱怨,脑子里突然像有道闪电划过。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就冒了出来。 我可以干。可以自己创业。 第33章 第一次创业! 天气热得像个蒸笼,三和广场的水泥地被太阳晒得能煎熟鸡蛋。我蹲在树荫底下,看着不远处几个三和青年,一人手上拿着一牙西瓜,正围着一个水果摊抱怨。 “妈的,就这么一小牙,两块钱,也太贵了。”一个瘦得像竹竿的青年说。 “就是,这‘挂逼’西瓜,要是能再便宜点就好了,一块钱一牙还差不多。”另一个附和道。 卖西瓜的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女人,她就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她听到这几个人的话,脸上的肉一抖,眼睛瞪了起来。特别是听到“挂逼西瓜”这四个字,她手里的蒲扇往地上一摔,站起来就开骂。 “吃不起就别吃!两块钱嫌贵,你咋不去抢?还他妈挂逼西瓜,你全家都挂逼!” 胖女人的嗓门又高又亮,一下子就把那几个青年骂懵了。他们几个本来还想争辩几句,但看胖女人那架势,跟要吃人似的,一个个都怂了,拿着西瓜悻悻地走了。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却亮堂了起来。 在三和这地方,“挂逼”这个词,一般都是三和老哥们用来自嘲的,但这里的商家,没一个喜欢跟这词沾上关系。双丰面馆的老板,最烦别人喊他的面是挂逼面。眼前这个胖女人,也一样讨厌别人叫她的西瓜是挂逼西瓜。 可我却觉得,这词背后,是商机。 胖女人的西瓜,一牙卖两块。如果我卖一块钱一牙呢?只要把西瓜切得再薄一点就行了。在三和,价格就是一切。只要你的东西够便宜,挂逼们根本不在乎质量好不好,分量足不足。不然的话,三块五的挂逼面,两块钱的“大水”,还有五毛钱一根的散烟,怎么会那么受欢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我必须干点什么,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说干就干。但我身上没钱,那一百块,是我最后的家当。我需要人帮忙,需要人入伙。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忠。我知道他这会儿在哪个网吧里挂逼。 我拔腿就往黑网吧跑。网吧里烟雾缭绕,空气又热又臭。我一眼就看到了宋忠,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玩着那个叫《地下城与勇士》的游戏。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忠哥,跟你商量个事。” 他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摆摆手:“等会儿,PK呢。” 我没走,就站在他身后等。等他屏幕一黑,角色躺在地上,他“操”了一声,把耳机往桌上一摔。 “什么事?”他转过头问我。 “我想创业,卖西瓜。”我把我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他听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直接开骂:“你他妈是不是傻?卖个破西瓜能赚几个钱?你算算,一个西瓜能切多少片?一片赚几毛?费那么大劲,也赚不了多少钱。有那工夫,我还不如去做日结,做一天,玩三天,不比你这强?” 他明确表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绝对不参与。 “那你借我点钱。”既然他不入伙,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没钱!”他把口袋翻了出来,比我的脸还干净,“我也快挂逼了,哪有钱借给你。再说了,你这生意,我一看就要亏。借给你,你拿什么还我?” 他虽然不参与,也不借钱,但看我一脸失望,最后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 “行了行了,看你可怜。”他重新戴上耳机,眼睛看着屏幕,嘴里说道,“我帮不了你钱,但能给你指条路。你想拉西瓜,得有车吧?你去找梅姐,她有辆小三轮,你可以去找她借。” “至于批发市场,”他点开网页,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我帮你查了,离这不远,坐公交车三四个站就有一个水果批发市场。” 有了宋忠提供的信息,我心里总算有了点底。我跟他道了声谢,转身就离开了网吧。 到了梅姐那里,我说明了来意,想借她的小三轮。 梅姐眼皮都没抬一下,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不借。你们这些挂逼,借了东西有几个还回来的?” 在三和,信誉这东西,比纸还薄。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才终于松了口。 “行吧,看你这小伙子还算老实。五十块押金,一天十块钱租金。爱租不租。” 我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一百块,递给她。梅姐接过钱,找了我四十块。现在,我身上就只剩下最后的五十块钱了。 我从梅姐那推着小三轮出来,车子有点破,蹬起来吱呀作响。刚骑出巷子口,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小黑。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我从‘有衣裤’买的T恤,头发乱得像鸡窝,蹲在路边,眼神空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我心里一动。我一个人去拉西瓜,确实有点吃力,要是有人能帮把手就好了。 我把车骑到他面前,停下。 “上车。”我对他说。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三轮车,眼神里有些迷茫。 “走,跟我去干活。”我又说了一句。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默默地爬上了三轮车的后斗。 就这样,我前面蹬着车,他坐在后面,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载着我们两个一无所有的人,朝着水果批发市场的方向赶去。 到了批发市场,里面的规模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一排排的货车,堆积如山的各种水果,空气里弥漫着水果成熟的香甜气味。 我问了几家,今天的黑美人西瓜,批发价八毛钱一斤。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我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不能全花了,还得留点备用。第一次做生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不敢进太多。 最后,我挑了五个大小差不多的黑美人西瓜,每个大概十斤左右。称完重,付了钱,我口袋里就只剩下几块钱的钢镚了。 把西瓜小心翼翼地装上车,我又蹬着三轮,载着小黑和我们全部的希望,回到了三和广场。 到了广场,我让小黑帮我看着车和西瓜。我又跑了一趟梅姐那。 “梅姐,借你家菜刀用一下。” 梅姐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从厨房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递给我。 “还有没有不要的木板什么的?”我又问。 “要那玩意儿干嘛?” “切西瓜用。” 梅姐指了指墙角,那里靠着半张淘汰下来的废床板,上面积了一层灰。 “喏,那个,自己拿去洗干净。” 我扛着半张床板,拿着菜刀,回到我的三轮车旁。我先跑到公共厕所,把床板里里外外刷洗了好几遍,又用清水冲了半天,确认干净了,才把它架在三轮车的后斗上,成了一个简易的切瓜台。 一切准备就绪。我在三和广场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车停好。 我拿起一个西瓜,放在床板上,深吸一口气,举起了菜刀。 按照我的计划,一个十斤左右的西瓜,我要把它切成二十片。每一片,都切得薄薄的。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刀。西瓜应声而开,露出鲜红的瓜瓤。 我把半个西瓜平放在床板上,然后开始一片一片地切。切好的西瓜片,我整齐地摆在床板的另一边。 很快,第一个西瓜就切完了,二十片薄薄的西瓜整齐地排列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起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了,现在,就等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第34章 人生第一桶金 将一个西瓜切好,我便大喊,“西瓜一块钱,一片。” 今天的天气,很热。 水泥地被晒得发烫,走在上面,鞋底都感觉要化了。 我这一嗓子喊出去,旁边不少蹲着、躺着的挂逼,眼珠子都动了动。 他们本来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听到西瓜一块钱一片,精神头好像都来了点。 很快,就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他们盯着我那切好的西瓜,喉结上下滚动,显然是抵挡不住诱惑。 毕竟一块钱一片,是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在三和,大水都要两块,现在能换一片冰凉的西瓜,解渴又解馋,划算。 主要平时最便宜的西瓜都得两元起。现在门槛低了,他们觉得性价比就高了。 “来一片。”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哥们,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我。 “好嘞。”我拿起一片西瓜递给他。 他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一大口,西瓜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他都顾不上擦。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我也来一片。” “给我来一片。”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也有人嫌弃。 一个看起来很有经验的老哥,捏着那西瓜片,对着光看了看,撇了撇嘴:“这也太薄了,跟纸一样。一块钱,还是贵了。” 我心里清楚,这种人你就算卖五毛,他都嫌贵,最好是白送。 我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刚吃完西瓜,正咂着嘴回味的大神就说话了:“一块钱的挂逼西瓜,你还想切多厚?想吃厚的,去那边啊,胖女人的两块钱一片,保证厚。” 那人被怼了一句,也没再吭声,但也没买,转身走了。 我选这个地方,也是动了脑筋的。 我特意把三轮车停在离那个胖女人水果摊比较远的地方。这样,想买我西瓜的人,就懒得跑那么远去对比。他们看不到两块钱的西瓜到底有多大,自然也不会觉得我这一块钱的西瓜有多薄。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价格。 一块钱,门槛低。对于一天日结钱都要精打细算着花的挂逼来说,花一块钱买个痛快,大部分人都乐意。 所以我切的第一个西瓜,没用多长时间就卖完了。 二十片,就是二十块钱。 我看着钱箱里那二十张零零散散的票子,心里有点激动。 我拿起第二个西瓜,准备再切。 刀举起来,我心里又活泛起来。 光卖一块钱的,虽然走量,但赚得少。我得想办法多赚点。 我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我把这第二个西瓜,切了几片稍微厚一点的,但也没比一块钱的厚多少。然后我把这几片单独放在一边。 有人过来问的时候,我就指着那两种西瓜说:“薄的一块,厚的两块。” 有个看起来手头比较宽裕的哥们,看了看两种西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掏出两块钱,买了一片厚的。 “两块钱的也不怎么厚嘛。”他拿到手,还是嘟囔了一句。 “一分钱一分货嘛,哥。”我笑着说。 他虽然嘴上抱怨,但也没多说什么。 多数挂逼都是懒人,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他们也懒得跑去胖女人那边,就为了对比一下两块钱一片的西瓜到底有多大差别。所以,我这两块钱一片的西瓜,虽然比胖女人的薄,但还是有人买。 有了两块钱的对比,我那一块钱的西瓜,就显得性价比更高了。 这招还真管用。 第一个西瓜卖完后,本来围着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我这第二个西瓜切好,玩起了花样,又吸引了一些人。 不过这次买的人不多,第二个西瓜切完,也就卖出去几块钱。 生意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做着,一直到傍晚。 太阳下山,天气凉快了些。 白天出去做日结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三和广场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这些人刚从工地上下来,干了一天活,又累又渴,口袋里还揣着刚刚到手的工钱。 “西瓜!又甜又解渴的挂逼西瓜!一块钱一片!”我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 这下,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群刚领了工钱的哥们,一听到有一块钱的西瓜,眼睛都亮了,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 “来一片!” “给我来三片,我带给工友。” “老板,快点,渴死了!” 他们可没功夫嫌弃我这西瓜是厚是薄,干了一天活,嘴里都快冒烟了,现在有片冰凉的西瓜吃,就是最大的享受。 他们反而觉得我这挂逼西瓜卖得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下,我一个人就有点忙不过来了。 切西瓜,收钱,递西瓜,手忙脚乱的。 我本来想让蹲在一边的小黑过来帮帮忙,收个钱什么的。 可我刚一开口,就有个眼尖的客人叫了起来。 “老板,你别让那疯子碰啊,脏死了!” “是啊是啊,他要是碰了,我们可不买了。”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小黑听到他们的话,往后缩了缩,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离我的摊子更远了。 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 只能一个人继续忙活。 我切西瓜的速度越来越快,收钱找钱也越来越熟练。 五个西瓜,本来我以为要卖到挺晚,没想到,天还没完全黑,不到八点,就全都卖光了。 最后一片西瓜卖出去,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板,还有那个装钱的塑料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但心里,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把小黑叫过来,蹲在路边,两个人一起数钱。 一张张一块、两块、五块的零钱,被我们仔细地摊开,抚平。 最后一点,进账一百零四块。 我盘算了一下,五个西瓜的成本是四十多块,三轮车租金十块,菜刀五块。这么一算,我竟然净赚了差不多五十块钱。 五十块! 我捏着那一把零钱,手都有点抖。 这算是我陈强,靠自己脑子和力气,赚来的人生第一桶金。 虽然不多,但意义完全不一样。 我心里那股激动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走,小黑,哥带你吃好的去!” 我豪气地一挥手,带着小黑,直奔双丰面馆。 “老板,两碗挂逼面,都加个蛋!”我对着老板喊。 然后,我又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珠江啤酒。 我和小黑一人一瓶,坐在面馆门口的塑料凳子上,像模像样地碰了一下。 啤酒很苦,但喝到嘴里,我觉得比蜜还甜。 吃完这顿庆祝大餐,我才推着三轮车,去还给梅姐。 “梅姐,车还你。” 梅姐正在看电视,她瞥了一眼三轮车,又看了看我,从抽屉里拿出我的五十块押金。 她数了四十块给我,自己留下了十块。 “菜刀呢?”她问。 我把洗干净的菜刀递给她。 她接过菜刀,又从那四十块里,抽走了一张五块的。 “菜刀租金,五块。”她言简意赅。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在三和,能借到东西已经不错了,花点钱是应该的。 “梅姐,明天我还来租。”我对她说。 “行,老规矩。”梅姐点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电视上。 拿着剩下的三十五块钱,我又在梅姐这儿租了一间挂逼房。 这次我没要床位,直接要了个三十块的单间。 刚开好房,提着东西上楼,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跟了上来。 是宋忠。 “叼毛,我就知道你今晚肯定要开房。”他一脸“我早就算到了”的表情,嬉皮笑脸地跟了进来,“正好,我也挂逼了,蹭一宿。” 他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一点也不见外。 “忠哥,你鼻子是真灵。”我把东西放下,也没赶他。 “那当然。”他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怎么样?今天卖西瓜发财了?” “赚了点。”我看着他,心里一动,“忠哥,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干吧?两个人有照应,赚了钱咱俩分。” 我以为他会动心。 没想到,宋忠听完,直接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去。”他撇撇嘴,“卖那玩意儿能赚几个钱?累死累活的,还不够我上网修车。我还是觉得做日结潇洒,做一天,阔以玩三天,那才叫生活。” 看他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我也没再劝。 人各有志,强求不来。 “对了,”宋忠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了些,“你小子赚钱了,自己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卖水果那个胖女人,你别看她是个女的,不好惹。”宋忠压低声音,“她儿子也在三和混的。你这抢了她的生意,小心她眼红,叫她儿子来搞你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又没太在意。 我现在只想赚钱,顾不了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连日的疲惫,加上今天忙活了一整天,我早就困得不行了。 跟宋忠聊了几句,我就直接躺床上,眼皮一沉,什么都不想了。 这一晚,还是跟之前一样。 我跟宋忠挤在床上睡,小黑自己找了个墙角,抱着头,蹲在那儿,像一尊雕塑。 我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35章 胖女人的警告 第二天我醒来,没有急着去拉西瓜。 小黑还蹲在墙角,抱着头,像尊石头。我把他叫起来,带着他下楼。 “老板,两碗挂逼面。” 我们一人一碗面,吃得呼噜作响。吃完面,我看着小黑那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下巴上青黑的胡茬,心里有了主意。 “走,带你去剪头发。” 我知道,想让他帮我卖西瓜,这个形象不行。客人看着都躲,还怎么做生意。得把他收拾干净了。 小黑没说话,但还是跟着我走。他好像习惯了听我的。 宋忠说过,离三和广场不远的巷子里,有个老头专剪挂逼头,五块钱一个。剪头带刮脸,手艺快。 我带着小黑找到那条巷子。还没看见人,就先听见了推子“嗡嗡”响的声音。走到跟前一看,队伍已经排出了十几米。 排队的都是三和的老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老头坐在一张破椅子上,手里拿着推子,几下就把一个脑袋推成了板寸。接着换上刮脸刀,沾点肥皂沫,在下巴上“唰唰”几下,胡子就没了。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老头手脚是快,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估摸了一下,等轮到我们,再剪完,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到时候再去批发市场拉西瓜,回来就错过中午那波生意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地方,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叼毛,排这队干嘛?浪费时间。” 我一回头,是宋忠。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看穿一切的笑容。 “忠哥,不排队剪不了头啊。” “谁说剪头非得排队花钱?”他朝我挤挤眼,“走,哥带你去剪免费的,还不用等。” 说完,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领着我就往另一条更深的巷子里钻。七拐八拐,绕得我头都晕了。最后,他在一个挂着“免费理发”牌子的地方停了下来。 牌子下面,摆着几张椅子,几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正拿着剪刀和梳子,对着几个挂逼的脑袋比划。 “这什么情况?”我有点蒙。 “附近理发学校的学徒。”宋忠压低声音,一副传授秘籍的样子,“刚学手艺,没地方练,就跑这来找挂逼练手。剪头不要钱,给他们练就行。” 他指了指那些学徒,“你让他先在你头上折腾个十分钟,让他过足了瘾,然后直接跟他说,推个光头就行。反正挂逼也不讲究发型,清爽就行。这也是三和生存指南之一,记住了。” 我听明白了。我跟小黑一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给我们剪头的是两个‘杀马特’,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的剪刀都拿不稳。他们对着我们的头发,研究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始下剪子。 我任由他在我头上折腾,反正最后也是推光。小黑倒是很安静,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摆布。 过了十几分钟,我估摸着也练得差不多了,就开口说:“行了,直接用推子给我推个最短的就行。” 他如释重负,拿起推子,三下五除二就给我推了个板寸。 等我弄完,再看小黑,他那边也结束了。 剪完头发,刮了胡子,我们俩都清爽了不少。尤其是小黑,像是换了个人。虽然衣服还是那件旧T恤,但脸一干净,五官露出来,看着还挺周正,至少跟一般的三和青年无异。 “忠哥,谢了。”我对也剪了一个光头下来的宋忠表示感谢。 “小事。”他摆摆手,“对了,你今天还去卖西瓜?” “去啊。”我点点头,“要不你跟我一起干吧?两个人好照应,赚了钱平分。” 宋忠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不去。我今天找了个好活,做临时城管的日结,比你卖那玩意儿威风多了。” 说完,他拍拍屁股就走了。人各有志,我没再劝。 我带着小黑,直奔水果批发市场。 因为钱不多,我这次只敢拿六个西瓜,每个十斤出头。 回到三和广场,正是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我把车停在老地方,把西瓜卸下来,动作麻利地切开一个。 “挂逼西瓜!一块钱一片!冰凉解渴!” 有了昨天的经验,加上今天小黑的形象好了不少,我让他帮忙收钱。我负责切瓜递瓜,他负责收钱找钱。两个人配合,速度快了不少。 天气热,生意就好。 六个西瓜,不到两个小时就卖完了。 我数了数钱,去掉成本,净赚了六十多块。我把钱塞进口袋,心里热乎乎的。 “走,小黑,我们再去拉一车!” 我带着小黑,又去了一趟批发市场。这次我底气足了,直接拉了十五个大西瓜回来。 刚把西瓜摆好,还没等我开切,一个胖大的身影就冲了过来,像一堵墙一样堵在我面前。 是广场另一头卖水果的那个胖女人。 “你不能在这卖!”她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毫不客气地嚷嚷,“你一块钱一片,我的西瓜谁还买?你这是断我财路!” 她嗓门很大,一下子就把周围的挂逼都吸引了过来。三和的老哥们,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广场这么大,你卖你的,我卖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我也不怵她。 “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在这卖!”胖女人不依不饶,“你要是再敢在这里摆摊,后果你自己想!” 她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的挂逼们先不干了。 “胖娘们,你这就欺负人了啊!” “就是,人家老哥卖得便宜,我们乐意买,关你屁事!” “你那两块钱一片的西瓜,又薄又小,谁爱买谁买去!” 这些挂逼,平时没少受胖女人的气,看她不爽很久了。现在有机会,一个个都站出来帮我说话。 胖女人被众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这帮平时蔫了吧唧的挂逼,今天会联合起来对付她。她指着我,又指了指周围的人,气得嘴唇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气鼓鼓地走了。 我自然没把她的警告当回事,继续切我的瓜,卖我的西瓜。 我求财而已,懒得节外生枝。 有了小黑的帮忙,我轻松了很多。生意也越来越好。尤其是到了傍晚,白天出去做日结的人都回来了,我的小摊子前,就没断过人。 十五个大西瓜,天还没黑透,不到八点,就卖得一干二净。 我蹲在路边,借着路灯,和小黑一起数钱。一张张一块、两块的零钱,被我们摊开,抚平。 最后一算,扣掉所有成本,今天净赚了两百块。 我捏着那厚厚一沓零钱,手都有点抖。这比做什么日结都强。 “走,小黑,哥带你吃好的去!” 我豪气地一挥手,带着小黑直奔江西小炒。这次我没选择三和里面的江西小炒,而是绕了远路,到了第一次跟苏月吃的那一间小店。 “老板,一个辣椒炒肉,一个酸辣土豆丝,再来两瓶珠江啤酒!” 菜很快就上来了,香气扑鼻。我和小黑一人一瓶啤酒,坐在露天的小桌子旁,像模像样地碰了一下。 半瓶啤酒下肚,心里一股豪情涌了上来。 卖西瓜只是开始。 我要在这里,做大,做强。 第36章 麻烦上门 新的一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我把小黑叫起来,带着他到批发市场。我们拉了满满一车西瓜回来,这次大概有二十几个。 回到三和广场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开始发威,水泥地被晒得滚烫。我把三轮车停在老地方,心里盘算着今天怎么也能赚个四百块。 我正准备卸瓜开卖,一个胖大的身影就冲了过来,像堵墙似的堵在我车前。是昨天那个警告过我的胖女人。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头发染得黄不拉几,嘴里叼着烟,一脸的不好惹。他旁边还站着三四个年纪差不多的混子,个个都吊儿郎当,斜着眼看人。 “扑街仔,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说了,不准你在这里卖!”胖女人有了儿子撑腰,底气足得很,一上来就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一块钱一片,我的西瓜卖给鬼啊?你这是断老娘的财路!” 她的嗓门又高又亮,一下子就把周围那些蹲着、躺着的挂逼都吸引了过来。大家伙儿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热闹。 “你还敢瞪我?”胖女人见我不说话,骂得更起劲了,“昨天不是有人帮你说话吗?行啊,我儿子赵坤在这里,今天谁再敢多放一个屁,我就让我儿子揍他!我看看今天还有哪个不怕死的!” 她指着周围那圈挂逼,眼神跟刀子似的扫了一圈。 昨天还起哄的老哥,今天一看到她儿子那副模样,还有他身后的几个混子,一个个都缩了回去,低着头,不敢吭声。在三和,看热闹可以,真要为了别人出头,没人愿意。 那个叫赵坤的黄毛,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尖碾了碾,慢悠悠地走到我三轮车前。他伸手拍了拍车上的一个大西瓜,然后转头对他妈说:“妈,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把他的瓜全砸了不就完了。” “对!砸了!看他还怎么卖!”胖女人立刻附和。 我一听要砸我的瓜,血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这一车西瓜,是我全部的家当,是我的命根子。要是被砸了,我就又得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挂逼生活。 “我看谁敢!”我红着眼,从车斗里抄起那把用来切瓜的菜刀,死死地攥在手里。 站在我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小黑,看到我亮了刀,也往前站了一步,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一头准备扑上去咬人的野狗。 赵坤看到我手里的菜刀,非但不怕,反而轻笑了一声。 “哟,还敢亮刀?”他朝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混子立刻从身后抽出了家伙,是几把明晃晃的西瓜刀,刀刃比我的菜刀长多了。 “好像谁没刀一样。”赵坤抱着胳膊,一脸嘲讽地看着我。 看到他们手里的刀,我心里一沉,攥着菜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真打起来,我跟小黑两个人,绝对拼不过他们五个。他们是混子,是真敢动刀子的。我单纯想求财,不至于拼命。 可要是不反抗,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的西瓜全砸了,那我今天就白忙活了,钱也全打了水漂。 “小子,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在三和这块地盘,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抢食的。”赵坤的耐心似乎用完了,他朝那几个小弟一挥手,“给我砸!” 那几个混子立刻狞笑着,举着刀就朝我的三轮车围了过来。 我攥紧了菜刀,准备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面响了起来。 “住手!干什么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三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我一看,愣住了。 是宋忠。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城管制服,戴着大檐帽,人模狗样的,跟他平时那副吊儿不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制服的,看着也挺像那么回事。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他说找了个城管的日结,没想到是真的。 “是你小子在这闹事?”宋忠一上来,就直接盯着赵坤,那口气,跟审犯人似的。 赵坤一看到宋忠身上那身皮,脸上的嚣张气焰立刻就灭了。 “没……没闹事,我就是在这儿逛逛。” “逛逛?”宋忠指了指赵坤,“三和广场有什么好逛的?看你这游手好闲的样子,就是想惹事,你信不信我喊治安队来!” 赵坤努努嘴带点不爽哼着,“你城管,不管他乱摆摊,还管我了?” 宋忠没再理他,转过头,把矛头对准了我。 他指着我的鼻子,比刚才骂赵坤还凶:“还有你!这里是广场,不准摆摊不知道吗?推着你那破车,赶紧滚!再让我看见你,连人带车都给你扣了!” 我看着他,心里明白他是想把我支开。我没说话,拉着小黑,推起三轮车,就往人群外面走。 等我推着车走远,宋忠又转头警告赵坤:“我警告你,以后别让我在三和广场看见你惹是生非。不然我直接让治安队过来抓人,听见没?” 赵坤哪还敢多说,带着他那几个小弟,还有他妈,灰溜溜地就走了。 我跟小黑推着一车西瓜,钻进附近一条没人的巷子里。刚停下,宋忠就跟了过来。 他脱下帽子,扇着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那副官威瞬间就没了,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三和老哥。 “叼毛,我怎么跟你说的?”他看着我,一副“我早就算到了”的表情,“迟早要出事。你还不信。”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要不是我这两天刚好接了个城管的日结,穿着这身皮,急中生智过来把赵坤那小子吓走,你这车瓜,今天就全交代在这了。” 我心里确实感激,点了点头:“忠哥,谢了。” “谢就不用了。”宋忠摆摆手,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那副熟悉的、现实的表情,“刚才那两个不是真城管,同样是做日结的挂逼,我答应他们一人给了二十块钱,请他们过来帮忙演场戏。他们二十,我收你十块钱,友情价。你一共给我五十就行了。” 我看着他,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德性。在三和,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现在没钱,身上这点钱,全拿去进西瓜了。”我实话实说。 “那你先欠着。”宋忠也不含糊,“记住了,欠我五十块。晚上别忘了还。” “知道了。” 宋忠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临走前,又回头叮嘱我:“我跟你说,这西瓜生意别干了。风险太大。还不如跟我一样,做做日结,没活干就躺着挂逼,多安心。” 说完,他就哼着小曲走了,估计是找那两个“演员”吃饭去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却一点都不想安心。 做一天,玩三天,然后呢?一辈子就这么烂在三和吗? 我不甘心。 现在还有满满一车西瓜,三和广场是肯定卖不成了。但也不能让它们烂在手里。 我想了想,只能推到“海新大酒店”那边去碰碰运气。 虽然人没有三和广场那么多,但市场肯定还是有的。 我推着车,带着小黑,到了“海新大酒店”。 这里的挂逼,看起来比广场那边的更颓废,一个个眼神空洞,跟丢了魂一样。 我把车停好,切开一个西瓜。 “挂逼西瓜!一块钱一片!冰凉解渴!” 生意不如在三和广场好,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人来买。 一车二十几个西瓜,我从下午一直卖到晚上,天都黑透了,才总算卖完。 我跟小黑蹲在路灯下,数着那一堆零零散散的钞票。 一张张一块、两块的钱,被我们仔细地摊开,抚平。 最后算了一下,刨去所有成本,还有欠宋忠那五十块,净赚了两百三十多块。 我把钱揣进口袋,心里沉甸甸的。 本来想着,今天要是顺顺利利,怎么也能赚个四百块。结果被赵坤那么一闹,生意少一半。 看来在这边单纯卖西瓜不行,还得拓一下商品。 第37章 挂逼水果摊 第二天,我没急着去拉西瓜。 我虽然揣着四百多‘巨款,但也不能盲目扩张。这点钱,看着不少,可只要出一点差错,转眼就没了。到那时候,我就又得回到原点,甚至比原点还惨。 我早早起来,带着小黑吃了一个三元的‘肠粉’当早餐,然后直接去了三和广场。 胖女人和她儿子的事,我没忘。被赶出来,我不服气。 今天我过来,不是为了跟他们硬碰硬,是来偷师的。也是来抢生意的。 我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蹲着,离胖女人的水果摊不远不近,正好能看清她那边的动静。我要看看,在三和这地方,除了西瓜,到底还有什么水果好卖。 胖女人的摊子出得早,东西摆了不少。除了西瓜,还有香蕉、甘蔗、苹果、橘子这些。 我蹲在那,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摊子。 三和的老哥们,一个个跟没睡醒的游魂一样,在广场上晃荡。有人走到胖女人的摊子前,买一片西瓜,蹲在路边就吃。也有人买别的东西。 我看了一个多小时,心里慢慢有了底。 天气热,买西瓜的人最多,这个不用说。但除了西瓜,买得最好的,就是甘蔗和香蕉。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 甘蔗这东西,解渴,还能当零嘴磨牙。最关键的是,一根甘蔗又粗又长,在三和这种地方,有时候还能当个防身的家伙。我见过不少老哥,嘴里啃着甘蔗,手里还拎着半根,走起路来都感觉硬气几分。 至于香蕉,那就更直接了。方便。不用洗,剥了皮就能吃。对于那些懒得不想走远吃‘挂逼面’的挂逼来说,几根香蕉下肚,顶饿,还能补充点体力。算是最省事的早饭。 我看明白了,也想通了。 胖女人那里的甘蔗和香蕉,都是按斤称的。三和的老哥们,兜里就那几个钱,买东西抠抠搜搜,最烦的就是这种不清不楚的称重。一斤多少钱,称出来又是多少钱,他们脑子懒得算,也怕被坑。 这就是我的机会。 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带着小黑,直接去了水果批发市场。 到了市场,我先去看了西瓜。这次我没多拿,只挑了十个品相不错的黑美人,大概一百斤出头。然后,我找到了卖甘蔗和香蕉的批发点。 甘蔗有粗有细,我专门挑那种不太粗,但节长匀称的。这样一根切成几段,每一段看着都差不多大,好卖。我跟老板讲了价,拿了五十根。 香蕉,我没要那种又大又黄看着好看的,就要了本地的香蕉。这种香蕉个头不小,皮薄,甜度高。最重要的是,批发价便宜。我直接要了一大串,得有上百根。 三样东西装上车,把三轮车后斗堆得满满当死。我那四百多块钱,一下子就花出去了三百多。 回到“海新大酒店”门口,我找了个空地,把车停好。 我把东西都摆了出来。 小黑蹲在一旁,看着我忙活。 我先把甘蔗砍成一截一截的,大概三十公分长短,整齐地码在车斗边上。香蕉,我按两根一组摆好。西瓜切开一个,红彤彤的瓜瓤看着就诱人。 一切准备就绪,我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卖水果咯!甘蔗,一块钱一根!香蕉,一块钱两条!西瓜,一块钱一片!” “一块钱,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 我这一嗓子,把附近几个躺尸的挂逼都给喊精神了。他们本来一个个眼神空洞,跟丢了魂一样,听到我喊的价格,眼珠子都动了动。 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 “香蕉怎么卖的?”一个瘦得跟猴一样的哥们问。 “一块钱两条。”我指了指车把上分好的香蕉。 “这么小?”他捏了捏,撇了撇嘴。 我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刚做完日结回来的大神就说话了:“一块钱两条,你还想买多大的?挂逼香蕉,懂不懂?有的吃就不错了。” 那瘦猴被怼了一句,也没再吭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我:“来一份。”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甘蔗怎么卖?” “一块钱一根。” “给我来一根。” 果然跟我预想的一样。 我把东西拆开来卖,价格定在一块钱这个档位,对于三和的挂逼来说,没有任何消费压力。 虽然份量少了点,香蕉小了点,甘蔗细了点,但价格透明,一块钱一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不用担心被坑,买得也痛快。 有人吐槽,自然也有人帮我说话。 “你都挂逼了,还嫌这嫌那的。有得吃就不错了。” 这句话,成了我的免死金牌。只要有人抱怨,旁边总会有老哥用这句话把他堵回去。很多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生意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甘蔗和香蕉的销量,甚至隐隐有超过西瓜的趋势。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小黑帮忙收钱。我负责砍甘蔗、拿香蕉、切西瓜,他负责收钱找钱。我们俩配合,速度快了不少。 一整个下午,我的小摊子前面,人就没断过。 到了晚上七八点,天都黑透了,我带回来的货,基本上就卖光了。只剩下几片西瓜和几根卖相不好的甘蔗。最后自己消化掉。 我跟小黑蹲在路灯下,就着昏黄的灯光,数着那个装钱的塑料盒子。 一张张一块、两块的零钱,被我们仔细地摊开,抚平。 最后算了一下,今天的营业额,竟然有六百多块。刨去三百多的本钱,净赚了三百二十多块。 我把那厚厚一沓零钱揣进口袋,心里热乎乎的。 加上之前剩下的钱,我现在手上,有接近八百块了。 这比做什么日结都强。虽然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但心里有盼头。看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多,那种感觉,是做一天玩三天的挂逼生活给不了的。 为了明天能多赚一点,我心里又冒出一个主意。 今晚直接去把货备好。回来之后,给梅姐一点钱,让她帮我看着三轮车,明天一大早,天一亮我就可以直接开卖,抢占先机。 说干就干。 我带着小黑,又蹬着三轮车,直奔水果批发市场。 晚上的水果便宜,这次我底气足了,拿货也更大胆。西瓜、甘蔗、香蕉,三样东西,我直接拿了接近四百块钱的货。把三轮车装得跟座小山一样。 从批发市场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路过苏月住的那个城中村附近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是那家江西小炒店。 我忽然就想起了苏月请我吃的那顿饭,想起了她那张温柔漂亮的脸。 我心里一动,停下车。 我对在后面推着车的小黑说:“走,小黑,忙了一天,哥带你吃好的去。” 当然,除了怀念那饭菜的味道,我心里还有另一个念头。 我想着,能不能在这里,跟苏月有一个偶遇。 最好,能跟她解释清楚,当初在出租屋里发生的误会。虽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 第38章 一夜回到解放前 江西小炒的店里,灯光昏黄,油烟味混着菜香,钻进鼻子里。 我跟小黑坐在角落的方桌上。桌子有点油,用纸巾擦了擦,纸巾就黑了。 平时来这里吃饭的挂逼,都是一个人点一个菜,八块钱左右,饭随便加,能吃到撑死。今天我奢侈了一把,我们两个人,点了三道菜。 青瓜炒肉,苦瓜煎蛋,家常豆腐。 菜端上来,都是用那种白色的搪瓷盘子装着,份量很足。青瓜炒肉里的肉片不多,但切得很大块,看着就有食欲。苦瓜煎蛋的蛋煎得金黄,边上带着点焦,苦瓜的清苦味正好解了油腻。家常豆腐最下饭,汤汁拌着米饭,我能吃三大碗。 我没要啤酒,呆会还要运西瓜回去。我们一人拿了一瓶豆奶,一块五一瓶,玻璃瓶的,这边特有的牌子。喝一口,甜丝丝的,豆味很浓。这也算奢侈了。 几口饭菜下肚,我感觉自己有点飘。不是喝了酒,是心里舒坦。看着桌上的三盘菜,看着身边埋头吃饭的小黑,我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出息了。 钱在口袋里,热乎乎的,给了我底气。 我突然想起高妹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要是我能拿出一万块钱,她就考虑被我搞,陪我睡。 我心里快速地算了一笔账。照今天这个赚钱的速度,一天三百多,一个月就是一万块。就算生意差点,三四十天,怎么也够了。 一万块。 到时候我把一沓钱拍在她面前,看她是什么表情。 搞不搞她其实无所谓,我就是想争口气。我就是想让她以后再见到我,不能再张口闭口地喊我“三和挂逼”,再也不用看她那张瞧不起人的冷脸。 我正扒拉着米饭,做着白日梦,外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阵乱糟糟的吵闹声。 紧接着,饭店的老板娘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惊慌,冲着我这边就喊:“小伙子!你的三轮车被人砸了!” 我进来吃饭的时候,特意把车停在店门口,还拜托老板娘帮我看着点。 我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我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冲了出去。小黑也放下碗筷,跟在我身后。 饭店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我挤进去一看,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的那辆三轮车,被整个掀翻在地,车斗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西瓜、甘蔗、香蕉,全都滚了出来,撒了一地。西瓜摔得稀巴烂,红色的瓜瓤混着泥水,黏糊糊的。 赵坤带着几个黄毛,正拿着钢管,对着我的三轮车一通猛砸。车轮被砸得变了形,车斗也被砸出了好几个大窟窿。 他一边砸,一边还对着周围的人喊:“谁要这些水果,随便捡,免费请大家吃!” 他这么一喊,旁边那些本来只是看热闹的人,立刻就骚动起来。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香蕉和甘蔗。 看到这一幕,我感觉血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 这辆车,这些水果,是我全部的家当,是我翻身的希望。现在,全没了。 赵坤看到我从饭店里冲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他用钢管指着我,嚣張地叫嚣:“小子,你他妈的还敢在三和卖东西?我让你卖!我把你东西全砸了,看你现在还怎么摆摊!”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我指指点点。那些捡水果的人,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他们只顾着往自己怀里揣东西。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水果,看着被砸烂的三轮车,看着赵坤那张得意的脸。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把我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我什么都没想,眼睛扫了一圈,看到地上有一把切西瓜用的菜刀。那是我自己的刀,刚才被他们掀车的时候一起掉了出来。 我弯腰捡起那把菜刀,冰凉的刀柄握在手里,心里的怒火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操你妈!” 我吼了一声,举着菜刀,就朝着赵坤冲了过去。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跟他拼命。我要把这个毁了我一切的杂种,剁成几块。 赵坤本来还一脸得意,可当他看到我发了疯一样举着刀冲过来,那眼神,跟要吃人的野兽一样,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真遇到不要命的,他比谁都怂。 他不敢跟我正面对抗,嘴里骂了一句,对着他那几个小弟喊了一声:“跑!” 那几个黄毛一看我这架势,也吓得不轻,扔了手里的钢管,扭头就跑。 他们四散逃窜,钻进人群。 赵坤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嘲笑我,嘴里骂着脏话。他跑得最快,直接就冲进了旁边的城中村里面。 我红着眼,什么都顾不上了,提着刀就追了上去。小黑也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赵坤。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 城中村里的巷子,又窄又乱,跟迷宫一样。昏暗的路灯下,到处都是垃圾堆和湿漉漉的地面。我跟小黑一头扎进去,凭着感觉往前追。 “别跑!”我一边追一边吼。 可惜,我对这边的地形一点都不熟。那些巷子,七拐八拐,看着都差不多。赵坤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钻进去就像鱼回了水,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我跟小黑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把人给追丢了。 我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的菜刀还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无处发泄的火气,堵在胸口,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妈的!” 我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墙皮被我砸下来一块,拳头也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小黑蹲在我旁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心。 追不上了。 我只能带着小黑,憋着一肚子火,不爽地往江西小炒那边走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全完了。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三轮车被砸烂了,到时候肯定要赔梅姐钱。水果也全没了,本钱都打了水漂。今天赚的这点钱,加上之前剩的,估计赔完车,也就所剩无几了。 忙活了这么久,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 我越想心里越堵,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就在我们经过一条漆黑的巷子时,里面突然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是两把我很熟的声音。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拉住了身边的小黑,示意他别出声。 我侧着身子,悄悄地往巷子口探了探头。 巷子很深,没有灯,黑黢黢的。只能借着外面马路上的光,隐约看到里面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是沈红和周俊。 这对狗男女,大晚上的,又躲在这种地方鬼混。 我心里一阵恶心,刚想拉着小黑离开,却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我听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 他们好像不是在偷情。 第39章 我火气很大! 巷子里黑,一股子下水道混着垃圾的馊味。我拉着小黑,猫着腰,把耳朵贴在冰凉的墙上。 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钱呢?发工资了,拿来!”是周俊的声音,又急又横。 “不给!”沈红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很犟,“给了你,你又拿去赌!” “少他妈废话!老子手气好,今天肯定能翻本!你把钱给我,赢了分你一半!”周俊不耐烦地吼道。 “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臭娘们,给你脸了是吧?” 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应该是周俊动手了。沈红发出一声痛呼,接着就是压抑的哭声。 我心里一阵恶心,拉着小黑准备走。 这对狗男女,没一个好东西。周俊是个烂赌鬼,沈红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背着苏月跟他搞在一起,现在被打了,也是活该。我犯不着为了这种人惹麻烦。 可我刚迈出两步,脚下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听到周俊好像提到苏月了。 一股火,从我脚底板“噌”地一下就蹿到了天灵盖。 我不是可怜沈红。 我是想起了上次,在巷子周俊,往我肚子上喘那几脚,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我现在火气很大,周俊就撞到枪口上了。 他落了单,我身边还站着小黑。 上次的仇,今天正好能报了。我心里那股子邪火,也正好没地方撒。 我转过头,看着蹲在我旁边的小黑。 我凑到他耳边,也分不清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就用手指了指巷子里的周俊,压着声音说:“小黑,看到没?就是那个男的,等下我一喊,你就冲上去,把他给我按在地上,往死里按,别让他起来。” 小黑看着我,又看了看巷子,眼神里好像闪过一丝光。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声:“小黑,上!” 我话音刚落,小黑就像一头猎豹,猛地从我身边窜了出去。他速度快得吓人,巷子里光线又暗,周俊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小黑整个扑倒在地。 “砰”的一声闷响,周俊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水泥地上。 他嘴里发出一声痛叫,想挣扎,可小黑的身体就像座小山一样压着他,两只手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操你妈的!谁啊!”周俊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巷子口的沈红也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菜刀。 周俊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即就变成了怨毒和疯狂。 “是你这个杂种!我操你妈!你他妈的敢偷袭我!”他对着我狂骂,嘴里什么脏话都往外喷。 我没说话,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我把手里的菜刀,在他眼前慢慢地晃了晃。 冰冷的刀刃,在巷口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光。 周俊的骂声,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生。 他看着那把离他眼睛不到半尺的菜刀,脸上的怨毒和疯狂,迅速被恐惧所取代。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变了调。 “强……强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沈红也看清了是我,她张大了嘴巴,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她可能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恨不得弄死我的仇人,怎么会突然跑出来救她。 我没想跟周俊好好说。 我心里那股火,憋了太久,现在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把菜刀往地上一插,抬起手,对着周俊那张还算英俊的脸,狠狠地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响亮,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 “好好说?”我一巴掌抽完,又反手一巴掌。 “啪!” “上次打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跟我好好说?” “啪!” “威胁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跟我好好说?” “啪!” “你冤枉我的时候,不见你好好说?” 我一边骂,一边抽。手上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心里的火气也随着巴掌声,一点点地宣泄出来。 周俊被小黑死死按着,根本没法躲。刚开始,他还想嘴硬,眼神里带着威胁。 “你他妈的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谁!你等着,我……” “啪!” 我没等他说完,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直接把他剩下的话给抽回了肚子里。 “我管你大哥是谁!” 我揪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往地上磕。 “砰!” “在这地方,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 周俊的脑袋跟水泥地亲密接触了一下,疼得他嗷嗷叫。这一下,把他最后那点硬气也给磕没了。 “强哥!强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他开始求饶,声音里带着哭腔,“上次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 “饶了你?”我冷笑一声,手上没停,巴掌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脸上招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我抽得手都麻了,可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没完全消下去。我越抽越起劲,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下。 周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也见了血。他从一开始的威胁,到后来的求饶,再到最后,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呜咽。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强哥,饶命啊……” 等我实在是抽累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我才停了手。 我站起身,看着地上那个已经被我抽成了猪头的周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心里那股堵着火,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 “小黑,松开他。”我对小黑说。 小黑听话地松开了手,从周俊身上站起来,又回到了我身边,像个忠诚的护卫。 周俊得了自由,却没敢立刻爬起来。他趴在地上,浑身发抖,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懒得再理他,捡起地上的菜刀,转身就准备带着小黑离开。 “等一下!” 身后,传来了沈红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她快步跑到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惊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今天……谢谢你。”她低声说。 我没说话,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我不是为了救她,只是为了报仇,为了出气。我不需要她的感谢,也不想跟她再有任何瓜葛。 可我没走几步,就感觉身后跟了个尾巴。 我回头一看,沈红竟然跟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皱着眉问她:“你想干嘛?” “我……”她咬着嘴唇,脸上带着一丝惊恐,“我害怕……我怕周俊等下会报复我。”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她又跟了上来,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我求求你了,你让我跟着你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现在不敢一个人待着。” 我被她缠得心烦,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吼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他媽的自己都不知道今晚睡哪!” 她被我吼得一愣,眼圈都红了。 我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更烦了。我最看不得女人哭。 “随便你。”我懒得再跟她废话,迈开步子就走。 她果然又跟了上来,这次学乖了,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我走在前面,小黑跟在我身边,沈红跟在最后面。 我还得回江西小炒那里收拾残局,看看还有幸存的水果没有。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身后的沈红终于又开口了。 她提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我也不敢回我住的地方了。”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抖,“我害怕,要不……要不你今晚,陪我一晚吧?我出钱开房。” 第40章 沈红的条件 我没理会沈红那莫名其妙的提议。 开房?陪她睡一晚?我脑子又没被门夹。 上一次当,是我傻。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那就是蠢了。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万一又别人串通好了给我下套,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绕开她,头也不回地往江西小炒店的方向走。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但还是快步跟了上来,像个甩不掉的尾巴。 回到江西小炒店门口,一股凉气从我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的三轮车,被砸得更烂了。估计是趁我追赵坤的空隙,他的小弟杀了一个回马枪。 不是简单的砸,是往死里砸。整个车架都扭曲变形,三个轮子瘪得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车斗上被砸出了好几个大洞,看着就跟废铁没什么两样。这车,百分之百报废了,修都没法修。 车上的西瓜,除了几个被砸烂在地上、红色的瓜瓤混着泥水淌了一地的,剩下的甘蔗、香蕉,全没了。一根都没剩下。 旁边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干净,对着我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我没心情去听,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堆废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真的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什么话都没说,走过去,开始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烂摊子。把那些还能看的西瓜碎片捡起来,堆到一边。把散落一地的甘蔗皮、香蕉皮扫到一起。 我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把赵坤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狗日的赵坤,你给我等着。 我嘴里小声嘀咕着,拳头不会缺席,只会迟到。别让我逮着机会,总有一天,我会像今天揍周俊一样,把你按在地上,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 等把地上的狼藉都收拾干净,我走进店里,把刚才那顿饭钱付了。老板娘看我那副样子,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付完饭钱,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数了数,一张张抚平。零零散散加起来,还剩下三百八十几块。 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沈红,看着那堆废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些……是你的东西吗?”她指着那堆烂摊子问。 我没理她。 “你在三和摆摊卖水果了?”她又问。 我还是没说话,心里烦得很。 “为什么会这样?得罪人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问那么多干嘛?关你屁事!” 沈红被我吼得一愣,张了张嘴,没再出声。 我懒得再看她,招呼上小黑,两个人一前一后,推着那辆破得快要散架的三轮车,一步一步地往三和的方向挪。 车轮早就废了,只能靠硬拖,铁轮毂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一长串刺耳的“嘎啦嘎啦”声,像是在为我这倒霉的处境哀嚎。 回去的路上,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车是梅姐的,现在被砸成这样,肯定要赔钱。可我要不要回去跟她坦白? 如果不回去,我以后再也不在她那出现,大不了就是损失那五十块钱的押金。三和这么大,人来人往,她想找我,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我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可要是回去,这三轮车被砸成这样,少说也得赔个几百块。我手上这点钱,赔完车,估计就真的一分不剩了。 我推着车,脚步越来越沉。一边是轻松脱身,一边是良心上的坎。 走了很长一段路,我心里反复拉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做人不能这么没担当。该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躲。 我决定回去找梅姐,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回到梅姐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下,已经是深夜。楼道里昏暗的灯泡散发着有气无力的光。 梅姐还没睡,正坐在门口的小桌子旁,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她看到我推着一堆废铁回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瓜子都撒了一地。 “我的车!”她冲过来,指着那堆烂铁,嗓门瞬间拔高了八度,“怎么搞成这样了?” “梅姐,对不住,车被人砸了。”我低着头,声音有点干。 “被人砸了?”梅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我他妈把车租给你,是让你去赚钱的,不是让你去跟人打架的!现在搞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她骂得唾沫横飞,周围几个房间的门都探出几个脑袋来看热闹。 我没吭声,任由她骂。这事确实是我理亏。 等她骂累了,喘着粗气停下来,我才开口:“梅姐,你别生气。这车多少钱,我赔。” “赔?”梅姐冷笑一声,“这车我当初买来,花了八百多。你赔?你拿什么赔?” “我……”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要。”她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块!你给我五百块,这事就算了了。” 五百块。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全部身家还不到四百。 “梅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她商量,“我身上现在只有三百多,我先赔你三百。剩下的两百,你宽限我几天,等我做日结,立马就给你送过来。” “不行!”梅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少跟我来这套!你们这些三和的挂逼,我见得多了!今天说得好听,明天人就没影了!欠着钱就跑路,我上哪找你去?今天你要是不把钱给清,就别想走!” 她死死地拽着我,那架势,像是生怕我下一秒就人间蒸发。 我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心里又急又无奈。我跟她解释,我不是那种人,我一定会还钱。可她根本不信,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信不过”、“赶紧给钱”。 就在我被她缠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我帮他给。”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沈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就站在楼道口,静静地看着我们。 她走上前,从她那个小包里拿出钱包,数出两张红色的钞票,递给梅姐。 “剩下的钱,我帮他付了。” 梅姐看到钱,眼睛都亮了。她松开抓着我的手,一把将那两百块钱接过去,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真伪,这才揣进兜里。 “行,钱货两清。”她瞥了我一眼,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继续嗑瓜子看电视,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跟着沈红走出了那栋让人压抑的居民楼。 “谢谢你。”我站在路边,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道,“那两百块钱,等我挣到了,就还给你。” “不用了。”沈红摇了摇头,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就当是你救我的工钱。我们俩,算扯平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样也好,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女人的。 我们俩站在路边,沉默了一会。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你送我出三和吧。”沈红突然开口,“我一个人,不敢走。” 我看了看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材又这么好,大半夜的在三和这种地方,确实很危险。三和的挂逼,十个有九个都是光棍,憋了不知道多久,看到块肥肉都想扑上去啃两口。更别说她这种看起来就很好骗的女人了。那些三和大神,有的是办法把她这种人骗去“修车”。 正常的女人,根本不会在晚上出现在三和。 “行。”我点了点头。 我让小黑先回“海新大酒店”那边找地方休息,自己则准备护送沈红离开。 我走在前面,她跟在我身后,两个人一路无话。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三和广场外面那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只要过了这条马路,就不再是三和的地盘,治安也要好得多。对她来说,就算安全了。 “好了,就到这吧。”我停下脚步。 “阿强。”她也停了下来,看着我。 “嗯?” “我可以借钱给你。”她忽然说道,“让重新把水果摊做起来。你有没有想法?” 我心里一动,但没说话。我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果然,她很快就接着说:“不过,有条件的。”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把那个让我意想不到的条件说了出来。 “条件还是跟之前一样。” “今晚,你陪我一晚,保护我。” “我怕周俊那个人渣会回来找我报复。” 第41章 苏月近况 她见我沉默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借你一千块。” 一千块。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一千块,足够我买一辆新的三轮车,再进一批货。我能立刻就站起来,不用继续在三和挂逼。 “我一个女的,大半夜的,我真怕周俊跟着。”沈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听起来不像是装的。 她见我还在犹豫,又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一个男的,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一个弱女子都跑不掉,你还能跑不掉?” 她的话,戳中了我的心思。 是啊,我一个男的,怕什么。 就算她真有什么歪心思,想给我下套,我也不一定会吃亏。真要出了事,跑就是了。跑得快,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在三和,钱就是命。为了这一千块,冒点险,值。 “行。”我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沈红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她二话不说,直接拉起我的手腕就往三和广场对面走。她的手很凉,手心还有点汗。 三和广场对面,就是另一个世界。马路这边是挂逼们的天堂,马路那边,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区。这边的旅馆,价格也跟这边的人一样,不那么“挂逼”。 我跟着她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旅馆,前台坐着一个打瞌睡的大妈。 “开间房。”沈红说。 “六十的没空调,七十的有空调。”大妈眼皮都没抬。 “七十的。”沈红从包里拿出钱包,抽了一张红色的票子递过去。 我心里盘算着,这价格,在三和能住两晚三十块的单间了。 拿到钥匙,我们上了二楼。房间很小,一开门就能看到头。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挂在墙上的小电视,就再没别的东西了。床也窄,我目测了一下,最多也就一米三宽。 “你先坐,我去洗个澡。”沈红把包往床上一扔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就传来了水声。 我没坐,就站在门口。这陌生的环境让我浑身不自在,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我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生怕突然有人踹门冲进来。 过了十几分钟,浴室门开了。 一股混着沐浴露香味的热气涌了出来。沈红身上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浴巾不长,将将遮住重要部位,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就那么露在外面。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到你了,赶紧去洗。”她催促道。 “我不用。”我摇了摇头。 “你闻闻你身上这股味儿,都馊了。”她毫不客气地说道,“陈强,我跟你说,你别在三和待久了,把那些挂逼的臭毛病也给学来了。几天不洗澡,半个月不洗澡,身上都长虱子了。这种习惯一旦养成了,你就真废了,跟他们一样,一辈子就烂在这里了。”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确实有股汗酸味。这几天忙着水果摊的事,哪有心思管这些。 “去洗吧。”她把一条干净的浴巾扔给我,“做人,总得活得像个人样。” 我没再吭声,拿着毛巾走进了浴室。 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勉强能看清床的大概轮廓。 沈红已经躺下了,背对着我这边。 我放轻脚步,摸索着走到床边,也在另一侧躺了下来。我们俩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床很窄,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轮廓和温度。 我不敢睡,也不敢动。耳朵竖着,仔细听着走廊里的动静。我还是怕,怕这是个套。万一等会儿冲进来几个大汉,说我把她怎么了,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仙人跳没等到,隔壁房间的动静却先传了过来。 这种小旅馆的隔音,跟没有一样。但凡有点响动,整层楼都能听见。 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让这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我能感觉到,身边的沈红也醒着,她的呼吸有点乱。 “其实……” 黑暗中,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轻。 “我就被周俊搞了那一次。他送饭回来,趁我睡得迷迷糊糊。” 我没出声,继续装睡。 “还是被他半强迫的。”她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后来我觉得对不起苏月,再加上他真的不行,后面我都没再搞过了。” 我还是没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假装自己睡得跟死猪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似乎也觉得自讨没趣。 就在我以为她要睡了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苏月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提到苏月,我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她最近在干嘛?”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的后背,小声问道。 “她也察觉到我跟周俊的事了。”沈红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她跟周俊分手了。也换了工作。” 听到这话,我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分了就好。苏月姐那么好的姑娘,不应该被周俊那种人渣耽误。 “你好像很开心?”沈红察觉到了我的反应。 “还行。” “还有一件事。你听了一定开心。” “苏月没有被周俊搞过。”她又补了一句,“这下你开心了吧。” “我高兴什么。”我嘴硬地反问。 黑暗中,我听到她发出了一声轻笑。 “别装了。”她说,“难道你不想搞苏月吗?”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我一下子就沉默了。 我不想吗? 老实说。 我当然想。 从在炒粉摊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想了。那么漂亮,那么温柔的姑娘,谁不想? 只是我知道,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能把那点念想,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深处。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沈红突然翻过身,面对着我。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就喷在我的脸上。 下一秒,她伸出手,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刚洗完澡的香味。 我浑身一僵,身体绷得像块石头,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 “你是不是嫌我脏?”她感觉到了我的抗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有回答。 “呵,你真是单纯。”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是羡慕还是鄙夷的情绪,“在这大城市,男男女女,不都这样吗?各取所需,玩玩就算了,哪有什么脏不脏的。” 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告诉你,”她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又像是在炫耀,“我就只被周俊一个渣男搞过。我认识的那些姐妹,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被多少男人搞过了都数不清。跟她们比,我干净得很。” 她见我还是像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终于也泄了气。 “睡吧。” 说完,她扯过被子,盖过了头,再也没了动静。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隔壁那还没停歇的杀猪声,和我们俩之间,那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 睡醒能借到一千块。 反正,我也不亏。 我这么想着,慢慢地,也闭上了眼睛。 “我发现你火气挺大的。” 就在这时,沈红又幽幽说道。 第42章 重新出发 第二天,我跟沈红挤在厕所里刷牙。 两个人就这么对着镜子,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刷着牙,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 沈红也一边刷牙一边干呕着。 经过昨晚,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确实近了不少。 沈红漱完口,转过身,脸凑到我面前。 “闻闻,什么味儿?” 我嘴里还含着牙膏沫,凑过去闻了闻,一股牙膏的薄荷味,别的什么也没闻到。 我摇摇头。 她突然在我嘴上啄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 “你上火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昨晚上火,今早也上火。你火气真够大的。你该喝凉茶了,广东凉茶很出名的。” 我吐掉嘴里的泡沫,拿毛巾擦了擦嘴。 “三轮车被人砸了,能不火大吗?”我没好气地说。 昨晚我没搞她,想做圣人。 可沈红口才了得,最后把我给说服了。 “今晚还需要我保护吗?”我问她。 她又笑了,眼神里带着点揶揄。 “怎么,是不是后悔了?昨晚没搞我?” 我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不需要了。”沈红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我今天就走,离开龙华。我怕周俊那个人渣会回来报复我。” 她看着我,又笑了起来:“下次吧,下次我再来龙华,再给你机会。” 说着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钱包,直接掏出一沓钱,数了十张,塞到我手里。 “这一千块,算我借你的。等你赚到钱了,再还我。” 我捏着那十张红色的票子,有点发懵。 “你都走了,我上哪还你钱去?” “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来找你要。”她把钱塞进我口袋,话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在开玩笑。 “等我补回身份证,赚够了钱,我可能就离开三和了。到时候你怕是找不到我。”我实话实说。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沈红无所谓地耸耸肩,“找不到,就当给你用了。” 我看着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没想到,沈红这女人,还挺仗义,也挺大气的。经过一晚的接触,至少没有我想像中那么不堪。 “行。”我把钱捏紧了,“这一千块,就当我拉你入伙了。以后赚了钱,我给你分红。” 沈红看着我,点了点头,笑了。 我们两个一起下楼,在路边找了个早餐摊。 一人一碗肠粉,一个茶叶蛋。 吃早餐的时候,沈红跟我说了一件事。 “阿强,跟你说个事。”她喝了一口豆浆,“你说,小黑那个人,是个疯子。你还说别看他平时不说话,疯起来谁都怕。对吧?” 我点点头,这我知道。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她放下豆浆,压低声音,“疯子打人,不犯法的。杀人,可能都没事。” 我听完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我突然明白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黑是个疯子,这是三和人尽皆知的事。 就算他发疯砍人,也是正常的。而且就算砍了人,也不会有事。 虽然我不会让他砍人,但我可以明示所有人,招惹了我,小黑会砍人。 这么一来,赵坤那伙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感觉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吃完早餐,我跟沈红就在路口分开了。 沈红亲了我一口,便要去车站,我回三和。 “下次见。”她说。 “保重。”我说。 看着她消失在人海里,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我回到三和,心里揣着那一千块钱,热乎乎的,底气也足了。 第一件事,就是得搞辆三轮车。 新的肯定不够钱,所以我打算搞一辆二手的。 可上哪去买二手的,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想来想去,只能去找宋忠这个三和老油子。 我不知道他在那,但我猜,他大概率在黑网吧里。 果然,我在那个熟悉的、散发着烟臭和汗臭的网吧角落里找到了他。 这家伙正躺在椅子上睡得昏天暗地,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我把他喊醒,他一脸不爽,眼睛都睁不开。 “干嘛?” “请你吃挂逼面。”我说。 一听有挂逼面吃,他眼睛都亮了,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精神头立马就来了。 “老哥,走!” 还是那家双丰面馆。 一碗三块五的挂逼面端上来,我还给他加了蛋,还是那熟悉的味道,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根青菜叶子。 宋忠呼噜呼噜地吃着面,吃得满头大汗。 我跟他说三轮车被砸的事。 他听完,一点也不意外,筷子都没停,含糊不清地说:“我早跟你说了,迟早的事。不然三和广场,怎么就胖女人独家生意呢。” 然后,他又开始给我灌输他的那套理论。 “兄弟,听哥一句劝,别搞那玩意儿了。还是做日结来得实在。做一天,阔以玩三天。何必那么累人。” 他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打了个饱嗝,才接着说:“过几天,可能有拆迁的活,去充场面。就是站那儿凑个人数,一般打不起来,随随便便就有一百多进账。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我摇摇头。 我把碗里的面吃完,问他:“忠哥,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二手三轮车卖?我准备继续搞水果。” 宋忠听到我这话,筷子都放下了,表情也严肃起来。 他给我算了一笔账。 “你摆摊卖水果,一天下来,顶天了赚个三四百。这还是你跟小黑两个人干的活,一人分下来,也就一百多、两百块。起早贪黑,累得跟狗一样,还得防着赵坤那种人来找麻烦。哪有做日结轻松?” 他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你听我的,别折腾了。做日结,做一天,玩三天,那才叫生活。” 宋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想过那种日子。 “忠哥,自己做生意,跟打工不一样。”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打工是给别人干,干一天算一天。自己做生意,累是累,但有盼头。” 宋忠见劝不动我,直摇头。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吃完挂逼面,我请他喝了一瓶‘大水’,他还是告诉我,去哪里能买到二手三轮车。 跟我说完地址,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浪费钱。” 丢下这三个字,他提着大水又转身回了那个黑网吧,继续他的挂逼生活去了。 第43章 三和疯子 下午,我按照宋忠说的地址,七拐八拐找到那个卖二手车的地方。那地方与其说是店,不如说是个废品回收站,各种破烂玩意儿堆得跟小山一样。我在一堆生锈的铁架子中间,找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车斗比梅姐那辆大了一圈,车架子也结实,就是看着旧了点,掉了不少漆。老板是个黑瘦的老头,要价六百。我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五百二十块成交。 把车蹬回梅姐那,我又厚着脸皮跟她讨了半张别人不要的床板。床板看着还挺新,也没什么怪味。梅姐看到了,倒也没说什么,让我自己搬走。 我又去五金店,花三十块钱买了两把锃亮的西瓜刀。一把给我自己,一把给小黑。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我拉着新家伙,去水果批发市场进了货。还是老三样,西瓜、甘蔗、香蕉,这三样东西是三和的硬通货。 我把车推到三和广场,找了个离胖女人不远不近的位置。我把一个大西瓜切开,红彤彤的瓜瓤露出来,看着就喜人。甘蔗砍成一截一截,香蕉两根一组摆好。 “卖水果咯!西瓜一块钱一片!甘蔗一块钱一根!香蕉一块钱两条!便宜卖了!”我扯着嗓子喊。 同样的价钱,同样的吆喝,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挂逼围过来。我这边生意一开张,斜对面胖女人的脸色就变得跟锅底一样黑。她死死地盯着我这边,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她见我还敢出现,还用更大的车拉更多的货跟她抢生意,气得浑身的肥肉都在抖。她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我不用听也知道,她肯定在喊赵坤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赵坤就带着四个黄毛,吊儿郎当地晃了过来。 “我操,你他妈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赵坤走到我面前,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老子昨晚把你那破三轮砸了,你还不死心?还敢来这儿摆摊?我看你是真活腻了!” 他旁边的几个小弟也跟着起哄,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不净。 “坤哥,跟这种傻子废什么话,再砸一次不就完了!” “就是,这次直接把他腿也打断,看他还怎么出来摆摊!” 赵坤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抱着胳膊,一脸得意地看着我:“听见没?马上滚蛋,不滚的话。我今天不介意,再把你这辆车砸得更烂一点。” 我没跟他废话。我朝旁边的小黑喊了一声,“小黑,上。” 小黑一直蹲在我旁边,像条野狗。接到我的信号,他慢慢站起身,从车斗里抽出那把西瓜刀,面无表情地拎在手里,走到了我前面。 这些都是我提前教他的。现在小黑吃我的用我的,比较听我的话。 那把刀在太阳底下,反射出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赵坤和他那几个小弟的笑声,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他们脸上的表情,从嚣张变成了警惕。 “你想干嘛?”赵坤皱着眉问,往后退了半步。 我往前站了一步,声音不大,但广场上不少人都听见了。 “你们认识他吧,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吧。”我指着小黑,对赵坤说,“你们也知道,疯子砍死人,也不用判死刑吧。你们要是敢动我的车,我就让他砍死你们。砍一个不亏,砍两个血赚。” 我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三和大神们立刻就炸了锅,纷纷起哄。 “对对对!疯子杀人不偿命的!” “砍了人也判不了死刑,说不定关两年就放出来了,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坤哥,你不是挺牛的吗?上啊!人家都把刀亮出来了!” 这些挂逼,平时一个个蔫了吧唧,一看有热闹,比谁都来劲。他们的话,像是一瓢瓢油,浇在赵坤心里的那团火上。 赵坤和他那几个小弟,还真的被拿着西瓜刀的小黑给镇住了。他们看着小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看着赵坤,继续说道,“你敢乱来,我就让小黑,去把你妈给砍了。” 这话一出口,赵坤的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 “你敢!”他指着我,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你可以试试。”我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反正我们烂命一条,没家人在这边。你妈可天天都在这广场上。” 说着,我也从车斗里抽出了另一把西瓜刀,拿在手里。 这下,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试试就试试!” “坤哥,是男人就上啊!别让人看扁了!” 赵坤被架在火上,骑虎难下。他要是动手,就得面对两个拿着刀的疯子。他要是不动手,以后在三和这块地盘,他这脸就算丢尽了。 最重要的是,他妈在这里。我用这个来要胁他,可以正中他的软肋。 我们三和挂逼的优势就是一无所有,那光脚就不怕穿鞋的。 就在这时,那个胖女人跑了过来。她刚才在远处听得清清楚楚,一听说我要让疯子砍她,吓得脸都白了。 她一把拉住赵坤的胳膊,把他往后拽,嘴里急切地说道:“阿坤,算了算了!别跟这种疯子计较!我们走!” 赵坤还想嘴硬,被他妈死死拽着,只能借坡下驴,指着我撂下一句狠话:“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走吧走吧!跟疯子有什么好说的!”胖女人连拖带拽,把他和他那几个小弟都拉走了。 我知道,他们是怕了。沈红教我的这招,果然管用。 赵坤一走,再也没人敢来找我的麻烦。我的生意一下子就好起来。挂逼们看我连赵坤都敢硬刚,对我多了几分敬佩,买起水果来也更爽快了。 一车水果,不到晚上就卖了个精光。 我跟小黑蹲在路灯下数钱。一张张一块、两块的零钱,被我们仔细摊开,抚平。 最后盘算了一下,去掉所有成本,今天竟然净赚了四百五十块。 我捏着那厚厚一沓零钱,心里热乎乎的。这下我的心更大了。明天再多进点货,争取一天赚六百块。最好把胖女人那摊子的生意全抢过来,让她在三和广场待不下去。 我心里想着。赵坤,你敢砸我车,我就断你妈的财路。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第44章 恶性竞争 白天的时候,我也没闲着,眼睛一直盯着胖女人那边。 除了西瓜、甘蔗和香蕉,她摊上还有一样东西,卖得也不错。 瓜子。 三和的挂逼,最喜欢嗑瓜子。等日结的时候,闲着没事干,或者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嘴巴总得动着。瓜子就是最好的零嘴,便宜,还打发时间。 胖女人的瓜子是散装的,按斤称着卖。 我看着那些挂逼掏出皱巴巴的零钱,让她称个一块两块的,还遭她埋怨买得少,浪费她时间,心里就有了主意。 我也可以卖瓜子。 而且,我能玩出点新花样。她按斤称,我就按袋卖。提前把瓜子分成一小袋一小袋的,定价一块钱一袋。 这东西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占地方,拿个大麻袋就能装着。不像水果,怕压怕坏。往摊子上一摆,就能开卖。 缺点也有,就是麻烦。得分装。 晚上,我跟小黑收摊后,没直接回梅姐那。我蹬着三轮车,又去了一趟批发市场,搞了一大麻袋的瓜子回来。 回到那间三十块一晚的挂逼房,我把门一关,掏出塑料小袋子。我把麻袋口解开,一股炒货的香味立刻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小黑,过来,帮忙。” 我把小袋子递给他,抓了一把瓜子做示范,告诉他每袋大概装多少。小黑不说话,但学得很快,拿起袋子就开始装。 我们俩就蹲在地上,借着昏黄的灯泡,像两条流水线上的工蚁,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抓瓜子,装袋,封口。房间里只听得到瓜子和塑料袋摩擦的沙沙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就醒了。 我拉着满满一车的水果,回到了三和广场。 这次,我的三轮车上,除了西瓜、甘蔗、香蕉,还多了一大包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瓜子。 我找了个老位置,把摊子摆好。 “卖水果咯!西瓜一块钱一片!甘蔗一块钱一根!香蕉一块钱两条!” 吆喝完老三样,我清了清嗓子,把那袋瓜子拎出来,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瓜子!瓜子!一块钱一袋!便宜卖了!” 我这一嗓子,效果立竿见影。 广场上那些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等着中介来放日结的挂逼,一听到“一块钱一袋”,眼睛都亮了。 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 “瓜子怎么卖?” “一块钱一袋。”我拿起一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来一袋尝尝。”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跟上了。 “给我也来一袋。” “我要两袋!” 一块钱一袋的瓜子,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消费压力。不用费脑子算一斤多少钱,也不用担心胖女人称上动手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很快,我摊子前就围了一小圈人,比我刚开始卖西瓜的时候还热闹。 今天的生意,依旧火爆。 当然,我也发现,斜对面的胖女人,有了新动作。 她也学精了。 她看我把水果拆开来卖,生意好得不行,也跟着有样学样。 她的摊子上,也出现了切成小片的西瓜,砍成小段的甘蔗,还有分成几根一组的香蕉。 而且,为了跟我抢生意,她玩起了价格战。 同样是一块钱,她卖的西瓜片,比我的要厚上那么一点。甘蔗,比我的要长一小截。香蕉,她直接给三根。 我这边刚卖出去几份,就有个眼尖的挂逼跑过来跟我嚷嚷。 “老板,你这不厚道啊!对面胖娘们那,西瓜比你这厚多了,也是一块钱!” 我心里骂了一句,脸上还得陪着笑:“哥,我这瓜甜。” 那挂逼撇撇嘴,没再说话,但也没买,转身就朝胖女人那边去了。 我知道,恶性竞争开始了。 为了不让客人流失,我也只能跟着她的节奏走。她切厚点,我也切厚点。她加长,我也加长。 这么一来,利润就更薄了。本来一片西瓜能赚个两三毛,现在可能就只剩下一毛,甚至几分钱。 还好,三和的挂逼们,大多数都看不惯胖女人那副嘴脸。她平时骂人太凶,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就算她那边份量足一点,很多人还是愿意跑来我这里买。 我摊子前的生意,一直比她那边好。 这把胖女人气得不轻。我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她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但我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三和的挂逼,是出了名的现实。他们今天因为讨厌胖女人来我这买,可一旦胖女人那边的优惠力度再大一点,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掉头。 在三和,面子不值钱,省下来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我必须想个别的法子,打破这个僵局。 下午,西瓜快卖完的时候,一个蹲在我摊子前吃瓜的挂逼,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妈的,这天热得要死。这西瓜要是冰的就好了。” 冰镇西瓜! 我脑子里亮了一下。 对啊,这么热的天,谁不想吃口冰凉的东西? 可转念一想,我又泄了气。 买冰块回来冰镇西瓜?那不现实。冰块要钱,而且化得快。本来利润就薄,再加这么一道成本,我干脆白送算了。 但是…… 我突然想起了高妹。 想起了她那间单身公寓,还有公寓里那台嗡嗡作响的冰箱! 自从上次在她家,被她怀疑我跟黄毛是一伙的,想对她图谋不轨之后,我就再没联系过她。 现在看来,我必须得去找她一趟了。 一来,是为了借她的冰箱。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我得问问她,我家里人有没有回电话,有没有把户口本给我寄过来。 这才是头等大事。 今天生意好,收摊比往常早了不少。把三轮车存回梅姐那里。 我便拎着半个预留的西瓜,用塑料袋装着,提在手上,直奔三和人力资源公司。 到了公司门口,天还没完全黑。 公司里人不多,高妹还没下班。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又是高妹。 我感觉,她每天不是在跟人吵架,就是在去跟人吵架的路上。 我探头往里一看,一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挂逼,正指着高妹的鼻子骂骂咧咧。 又是为了日结工资的事。 听了一耳朵,我大概明白了。那挂逼干活干到一半,嫌累,提前提桶跑路了。现在工钱拿不到,就跑来找高妹耍横,让她赔钱。 “我不管!我人是你介绍过去的!现在拿不到钱,就得你给!做了半天也得给钱。”那挂逼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高妹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嘴巴跟机关枪一样:“你提桶跑路,违反了合同,厂家凭什么给你钱?我凭什么给你钱?你脑子被门夹了?” 那挂逼被她怼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他看讲道理讲不过,干脆就不讲了。 “臭娘们,你给不给!”他往前逼近一步,扬起了手,看那架势,是准备动手了。 我一看这情况,脑子一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第45章 三和最高待遇 我冲到高妹面前,拦住了那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老哥。 这一下,倒让高妹有点意外。她抱着胳膊,眉毛挑了一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 那老哥见我跟堵墙似的顶在他面前,火气更大了,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他妈想干嘛?想打架是不是?” “随时奉陪。”我看着他,语气很平淡。 “操!”那老哥被我这态度给激怒了,扬起拳头就想往我脸上招呼。 就在他拳头快要挥过来的时候,旁边一个一直没出声的男人赶紧一把拉住了他。 “别动手!你疯了?”那人把老哥往后拽,脸上带着惊慌。 “你拉我干嘛?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老哥挣扎着,还想往前冲。 “你教训个屁!”他那伙伴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吼,“你知不知道他是谁?那是跟小黑一伙的疯子!连赵坤都敢对着干的人,你惹他干嘛?” 三和的老哥,最懂什么叫趋利避害。 那老哥一听到“疯子小黑”和“赵坤”这两个名字,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就灭了。他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他再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忌惮和畏惧。 他悻悻地把手放下,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大概是骂人的话,但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最后,他狠狠地瞪了高妹一眼,拉着他那伙伴,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眼看就要动手的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等那两人走远,高妹才在我身后慢悠悠地开了口。 “行啊你,挺威风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明白的调侃。 我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还好。” 我指了指手上一直拎着的塑料袋:“请你吃西瓜。” 高妹看了看我手里的西瓜,又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她伸手接过那半个西瓜,掂了掂,然后直接问我:“说吧,是不是有事求我?” 我没有否认。 “等我下班再说。我今天要加班。”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公司里,留给我一个高挑的背影。 我没地方可去,就在三和公司外面的花坛边上蹲着,一边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挂逼,一边等她下班。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她才从里面出来。 “走吧。”她对我说了两个字,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赶紧跟上。 “我请你吃饭。”我追上她,说道。 她瞥了我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领着她,去了附近一家卖隆江猪脚饭的小店。按宋忠的说法,请人吃隆江猪脚饭,已经是三和老哥能拿出的最高待客之道了,只比请人“修车”低一个档次。 店里油腻腻的,但生意很好。我要了两份猪脚饭,加了肉卷,加了蛋,一份十五块,还特意跟老板说,多加点肉汁。 吃完饭,我又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冰镇的可乐。 这一顿饭加两瓶可乐,花了我三十五块。这是我到三和以来,最大的一笔个人消费。但我心里清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点投入,是必须的。 高妹小口小口地吃着猪脚饭,动作很斯文,跟她平时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发财了?”她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这么豪爽。” 我心里有点小得意,但脸上还得装得低调。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吹牛:“还行,最近摆水果摊,赚了点小钱。” 我还准备接着吹,说说我是怎么把赵坤那伙人给镇住的,结果高妹直接打断了我。 “知道了。”她说,“我最近天天都能看到你在广场上摆摊。”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像是能把我心里那点小算盘看得一清二楚。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我刚准备开口,把借冰箱冰镇西瓜的事说出来,她又打断了我。 “等一下。”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我上了一天班,跟人吵了一天架,累死了。你先陪我回去,等我洗个澡,缓解一下疲劳,我们再慢慢说。” 她站起身,看着我:“走吧,跟我一起。” 我又跟着她,回到了她住的那栋单身公寓。 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还是那股熟悉的、混杂着香水和外卖食物的味道。 “你先坐。”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自顾自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过了十几分钟,高妹从浴室里出来了。她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头发用毛巾包着。 她擦着头发,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到你了,去洗个澡。”她指了指浴室。 “我就不用了吧。”我摇摇头,心里想着谈完事就走,洗什么澡。 “我不想跟一个‘臭挂逼’聊天。”她毫不客气地说道,眼神里的鄙夷不加任何掩饰。 我只能苦笑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拿着她递过来的毛巾,走进了浴室。 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一身换洗的衣服。一件灰色的T恤,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 我不用问也知道,这又是她哪个“前男友”留下来的。 当我穿上这身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高妹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变化。 她靠在床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嫌弃和鄙夷,反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点迷离,有点怀念,甚至还有点……温柔?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是把我当成她那个倒霉前男友的代替品了吧?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隔壁房间那熟悉的,男女之间杀猪一样的声音,又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像一个开关,瞬间就改变了房间里的气氛。 本来还很正常的氛围,一下子就不一样。 我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一个地方涌。 本来趴在床上的高妹,听着隔壁的动静,脸上也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她转过头,看着我,拍拍身边的空位,声音比刚才要沙哑一些。 “到床上来吧。” 第46章 高妹又发疯了! 沈红说得对,反正都一无所有了,还怕个毛线。 自上次的事后,我确实没了以前那种刚出社会的青涩和不好意思。 所以这次高妹拍了拍她身边的床位,招呼我躺过去的时候,我没多想,直接就躺了下去。 床垫很软,陷下去一块,旁边就是她。一股刚洗完澡的香味钻进我鼻子里,跟她身上平时那股香水味不一样,更清淡,更好闻。 说实话,就算她现在让我搞她,我可能都不会犹豫。 高妹见我这么干脆利落地躺下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侧过身,看着我。 她就那么看着,也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隔壁那对男女还在不知疲倦地“杀猪”,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听得我浑身燥热。 “你是不是在想别的?”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你果然在想着搞我。” “啪!” 一声脆响,我的胳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这一巴掌抽得又快又狠,没留一点力气。我敢肯定,明天我这胳膊上绝对会多一块青紫的印子。 “你疯了吗?随便抽人!”我捂着胳膊,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就是疯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点歉意,反而带着一丝挑衅,“有本事你抽回来啊,我随便你抽。” 她说着,还把另一条胳膊伸到我面前,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竟然带着几分期待。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那股疯劲又上来了。 我心里骂了一句,忍住了。现在有事求她,不能跟她一般见识。等哪天她真把我惹毛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见我半天没动静,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胆小鬼,没种。” 骂完,她又躺了回去,背对着我。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揉着发疼的胳膊,把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坐起身,跟她说了我想借冰箱的事。 “我想借你的冰箱用一下,做点冰块。” “干嘛用?” “冰镇西瓜。”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现在天热,西瓜要是冰一下,肯定好卖。那些三和老哥,只是同样的价钱,就能吃到冰镇的,肯定觉得物超所值。这样一来,我的西瓜跟广场上那个胖女人的,也就区分开了。” 我说完,又补充道:“当然,不能白用你的冰箱。作为交换,我以后可以免费接你上下班,算你的贴身保镖。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交点电费也行。” 高妹在被子里没动,沉默了一会,才传来闷闷的声音:“可以。但我没有冰格,一次也做不了多少。” “这个我想好了。”我赶紧说,“就用那种最小的塑料袋,装上水,把口子扎紧,直接扔急冻里。冰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正好能用。” “行。”她答应得很干脆。 商量完这事,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还有事吗?”她问。 “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家里人……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她回答得也很快。 我心里有点失落。这么久了,家里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我得再打电话回去问问。 “那我明天,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我想打个电话回镇上,找我亲戚问问怎么一回事。” “没问题。” 得到她的允许,我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还有一件事。”我看着她的后背,说出了最后一个请求。 “你真多事。说吧。” “我现在没身份证,也没银行卡。这两天卖水果,挣了快一千块了。这么多现金放在身上,不安全。” 在三和这地方,现金超过一千块,那就得小心了,随时都可能被人惦记上。我不想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不留神就没了。小偷小摸的人太多了,我之前可是上过当的。 “我想把钱先放你这,你帮我保管一下。你每天帮我记个账就行。” 我这话一说完,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过头,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你脑子没坏吧?”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过了一会,她忽然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难道不知道,我在三和还有个外号,叫‘黑妹’吗?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把你的钱全吞了?” “我把你当朋友,我信得过你。”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认真。 当然,我心里有我自己的小算盘。我知道她在哪儿上班,也知道她住这儿。她要是真敢黑我的钱,她也跑不了。大不了,我就天天去她公司门口堵她。 高妹听完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她看了我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行。我帮你存着。每天帮你记账。” “谢谢你。”我松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那……等存够一万块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 我话音刚落,本来还气氛好好的高妹,脸色突然又变了。 她二话不说,抬起脚,卯足了劲,一脚就踹到我身上。 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整个人直接被她从床上踹了下去,“咚”的一声,屁股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我摔得七荤八素,脑子都懵了。 这女人,又发什么疯? 我捂着屁股,又惊又怒地抬头看她,刚想问她为什么要踹我。 她已经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满是冷笑和鄙夷。 “一万块?陈强,你他妈的还真是色心不死啊!” “你想得美!想等存够一万块,然后就想搞我是吧?”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想搞我?你这辈子都别想!” 我心里那叫一个冤。我发誓,我真没那个意思。我是想着,等存够了一万块,就赶紧转点钱回家。 可她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再说了,等我有一万块,她就答应给我一个机会。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反复无常的疯女人。 “滚!” 她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枕头砸在我脸上,不疼,但很憋屈。 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她那副疯狗一样的架势,知道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只能自认倒霉。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准备离开。 “我冰块还没做。”我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帮你做了!”房间里又传来她气冲冲的声音,“你赶紧滚蛋!” 我站在走廊里,摸了摸被枕头砸过的脸,又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最后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疯女人的性格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本来还想着,今晚能有个软床睡,不用再回那三十块一晚的挂逼房。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马的,等我存够一万块。” 我心里暗暗发誓。 第47章 三和冰镇西瓜 新的一天,我迟了一点出摊。 因为我要去拿冰块,还要送高妹上班。 等把高妹送到公司,我还借她电话打回给镇上的亲戚。 按镇上的亲戚所说,最近没见到我家人赶集,所以没办法跟他们说户口本的事。 我想着我娘可能腿脚不便,所以没有到镇上赶集,只有拜托亲戚,有空到我家看看,跟我家人说说户口本的事。 亲戚也答应有空就帮我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知道,在老家,家家户户都有忙不完的农活。他嘴上答应得快,可这“有空”,谁知道是哪天。我心里着急,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等我跟小黑推着那辆三轮车,紧赶慢赶地到三和广场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那个胖女人的水果摊。她也看见了我,脸上立刻挂上一副得意的表情,冲我挑了挑眉。 看她那样子,我就知道,今天这婆娘是卯足了劲,准备跟我死磕到底了。 她也清楚,跟我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挂逼比,她最大的本钱就是口袋里的钱比我们多。打价格战,她输得起。 我推着车过去,还没停稳,就看清了她摊上的东西。 她今天切的西瓜,每一片都比我昨天切的要厚实那么一丢丢。她卖的甘蔗,也比我的长一小截。 她这是摆明了要用份量压死我。 但我心里不慌。我慢悠悠地把车停好,从车斗下面搬出一个白色的大泡沫箱。这箱子是我早上从小卖部花两块钱买的。 我把箱盖一掀,里面放着两个西瓜,西瓜片之间塞满了用塑料袋装着的冰块,还灌了些凉水。 拿出西瓜切好,我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就喊:“冰镇西瓜!冰镇西瓜!一块钱一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深圳这鬼天气,又湿又热,人走在外面,感觉自己就是个行走的蒸笼。三和广场上那些无所事事的挂逼,一个个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可我这一嗓子喊出去,效果立竿见影。 “冰镇”这两个字,在三和,就跟有魔力一样。 同样的珠江啤酒,冰镇的,就能理直气壮地多卖五毛。在三和老哥眼里,冰镇的东西,就是比不冰镇的要金贵。 现在,一块钱,就能吃到冰镇西瓜,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哗啦”一下,我摊子前面就围了一圈人。 “老板,真是冰镇的吗?” “真的!冰镇的!” “给我来一片!” “我要两片!” 虽然我这些西瓜也就在冰水泡泡,其实没那么冰。但在这些老哥嘴里,只要沾了“冰镇”两个字,那口感就完全不一样了。 “爽!就是这个味!”一个老哥,一口咬下去,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至于那个胖女人,她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招。她站在自己摊子前,看着我这边人头攒动,她那边门可罗雀,那张本来就黑的脸,这下直接绿得跟西瓜皮一样。 有了“冰镇”这两个字的加持,我的生意依旧火爆。 可到了下午两三点,太阳最毒的时候,我那泡沫箱里的冰块,就全都化成了水。西瓜虽然还凉,但已经没了那种冰手的感觉。 生意明显差了些。 我心里又开始活络起来。能不能跟高妹商量一下,让她给我配一把公寓的钥匙?这样的话,我早上拿完冰块,立刻就能在冰箱里再冻上一批。到了下午,等早上的冰块化完了,我再跑一趟,下午的生意不就也有着落了? 晚上收摊,我跟小黑蹲在路灯下数钱。 一张张一块、两块的零钱,被我们仔细地摊开,抚平。 最后算下来,今天勉强赚了四百块。 在胖女人的价格战下,利润被压得更薄了。能保住四百块的收入,全靠“冰镇”这两个字撑着。要是没有冰块,估计连三百都难。 我把钱揣好,给小黑买了饭,还买了‘大水’,然后又跑去接高妹下班。 自然少不了请她吃饭。 吃完饭,回到公寓,我把那四百块钱递给她,让她帮我存着。 她接过钱,拿出那个小本子,低着头,一笔一笔地帮我记账。她记账的样子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等她记完账,合上本子,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那个想法说了出来。 “高妹,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高妹抬头看向我。 “高妹,你看……你能不能……再给我配一把公寓的钥匙?” 我话音刚落,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或者,你白天把钥匙借我用一下也行。我下午想再去拿一次冰块。”我赶紧补充道。 结果,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滚!” 她突然就爆发了,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 “陈强!我他妈就知道你色心不死!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搞我是吧?” “配钥匙?借钥匙?我看你是想趁我白天上班,偷偷溜进我房间,翻我的东西,闻我的东西吧?”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她骂得唾沫横飞,像一头被惹怒的母狮子。 我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连滚带爬地被赶出了公寓。 站在走廊里,我摸了摸被枕头砸过的脸,又揉了揉被她踹了一脚的屁股,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习惯她这种疯劲。觉得没什么。她某一天不疯,我才觉得不正常。 第二天,我跟小黑依旧是老时间出摊。 今天,我发现,那个胖女人也升级了。 她的摊子前,同样摆着一个崭新的白色泡沫箱,箱子上面用红油漆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冰镇。 她也搞起了冰镇西瓜。 不过,我凑近了看,发现她那西瓜片,又切回了原来的厚度。她不敢往厚了切。估计是自己算过账,再像之前那样切,加上冰块的成本,她就真的一点利润都没有了。这婆娘,还是舍不得下血本。 虽然她也有了冰镇西瓜,但三和的老哥们,好像还是更认我这个摊位。 因为我服务态度比她好,从来不骂人,还总是笑脸相迎。总之,来我这儿买瓜的人,还是比她那边多。 这让她很不爽,一整个上午,她都用那种能杀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这边。 到了下午,我发现,胖女人那边,又使出了阴招。 说真的,她这招,挺阴的。 第48章 赵坤的阴招 下午两三点,太阳最毒的时候,生意也最好。人走在外面,浑身的汗就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往外冒,这时候要是能来一片凉西瓜,那比什么都舒坦。 可就在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赵坤出现了。 他还带着几个跟屁虫,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年轻混子,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走路一晃三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出来混的。 他们一过来,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小黑也站了起来,挡在我前面,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赵坤他们倒也没上来就找茬。他们不靠近我的摊子,就在外面数米远的地方晃悠,跟几条没吃饱的野狗一样。他们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斜着眼,用那种看死人的眼神,在周围扫来扫去。 三和的老哥,最懂什么叫看人下菜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 很快,一个刚做完日结,满头大汗的老哥朝我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想买片西瓜解解渴。他刚走到离我摊子还有三四米的地方,赵坤旁边一个黄毛就往前凑了一步。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黄毛嘴巴一咧,露出一口黄牙。 那老哥被他这么一说,脚步顿了一下,没敢再往前走。 “买西瓜啊?”另一个混子也跟了上来,拍了拍那老哥的肩膀,“这家的瓜不好吃,我跟你说,吃了拉肚子。要买去对面买,那家的甜。” 那老哥被他们一左一右地夹着,脸都白了,哪还敢说个不字。他连连点头,像捣蒜一样,转身就往胖女人那边去了。 赵坤这招,够阴损。 他不直接跟我起冲突,不动手,不骂我,就是用这种法子,把我的客人都给吓跑。三和的老哥,向来胆小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看我这边有麻烦,都纷纷远离。 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点的,或者没注意到他们,跑过来买了我的瓜。等那人一走,赵坤的跟屁虫就跟了上去,勾肩搭背地把人拉到一边。 “老哥,可以啊,挺有钱的嘛。” “在哪发财啊?带带兄弟呗。” 他们嘴上说着客气话,手上的力气却不小,把人捏得龇牙咧嘴。说不上是抢劫,也算不上是勒索,就是这么恶心你一下,吓唬吓唬你。 被他们这么“聊聊”之后,那些老哥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再也不敢往我这边凑。 我气得牙痒痒,想让小黑过去跟他们“聊聊”。可我这边刚一动,他们那边立刻就散了,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到远处,等小黑一回来,他们又晃悠了过来。 跟苍蝇一样,打不着,赶不走,嗡嗡嗡地在你耳边叫,烦得要死。 就这么一折腾,一下午最好的生意时间,就这么被他们给搅黄了。胖女人那边,生意倒是好了不少,她站在自己摊子前,看着我这边门可罗雀,脸上那得意的笑,就没停过。 还好,到了傍晚,日结的大军回来了。 几百号人,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涌进三和广场。赵坤他们那几个人,在这人潮里,就跟几滴水掉进了大河,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他们再想拦,也拦不住这么多人。 我的生意,这才算真正开始。 可毕竟错过了最好的时间,到最后收摊的时候,还是有几个西瓜没卖完。切开的西瓜放不到第二天,我只能把剩下的几片,又都送给了高妹。 接了她下班,请她吃完饭,回到她那间小公寓。我把今天赚的钱掏出来,让她帮我存着。 她接过钱,拿出那个小本子,低着头,一笔一笔地帮我记账。灯光下,她的侧脸看着很安静。 等她记完账,我数了数剩下的钱。 三百零七块。 比昨天又少了。 我心里那股火,又开始往上冒。这样下去不行,利润越来越薄,要是再被赵坤这么搞几天,我别说赚钱了,连本钱都得赔进去。 我必须想办法。 下午的生意不能丢,那就必须要有冰块。冰镇西瓜,才是我的招牌。 “高妹。”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开了口。 “嗯?”她抬头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下午想再去拿一次冰块,不然生意太差了。所以公寓的事,能不能~” 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陈强。”她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你想搞我就直说,别在这跟我拐弯抹角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冷。 “我告诉你,你想搞我,没门。哼~” 说完,她指着门口:“滚。” 我又一次被她赶了出来。 站在走廊里,我揉了揉被她踹了一脚的屁股,心里却不像上次那么憋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这次踹我的力气,好像没那么大了。 说不定,再多跟她多提几次,她就能同意了。 第二天,我照样出摊。 太阳升到头顶,赵坤和他那几个跟屁虫,又跟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出现了。 还是老一套,还是那种阴魂不散的骚扰方式。 我懒得再跟他们耗。我推着车,想着惹不起,我躲得起。我直接把摊子推到了“海新大酒店”那边。 可我前脚刚把摊子摆好,赵坤后脚就跟了过来。他带着那几个混子,往我摊子前一站,那副贱兮兮的样子,气得我差点没忍住,真想让小黑上去跟他们干一架。 我攥着拳头,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把那股火给压了下去。 我又推着车,回到了三和广场。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天天这么跟着我。 这一天下来,生意比昨天还差。 晚上收摊,一算账,去掉本钱,今天就赚了二百五。 这个数字,像是在嘲笑我。 我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感觉自己就像个快要爆炸的煤气罐。 回到高妹的公寓,我把钱递给她。她记完账,看我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也没多问。 “高妹。”我又一次开口,声音有点干。 “又想借钥匙?”她头也没抬。 “对。” “我说了,不行。” “为什么?”我有点不甘心。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给你机会。”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心里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奇怪。“陈强,我就想问问你,你就真的那么想搞我吗?” 她说着,突然就站了起来,对着我的胳膊,“啪啪”就是几巴掌。 “没门!” 不疼,但很烦。 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被她这么一打,那火“噌”地一下就蹿到了天灵盖。 “你他妈有病吧!”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也对着她的胳膊,反手就抽了回去。 “啪!啪!” 她被打得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把积压了两天的火气,全都吼了出来。 “对!我就是想搞你!可以了吧!” 第49章 你拿什么跟他斗? 我以为我吼出那句话,高妹怎么也得跟我撕破脸。最起码,也得再给我几巴掌,或者直接把我轰出去。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听完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的笑。 她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玩味。 “行啊,陈强。”她点了点头,“那来吧,只要你有种。” 她朝我勾了勾手指,眼睛里全是挑衅。 她笃定我不敢。 “有种”这两个字,对一个男人来说,就是最后的底线。尤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还是一个你心里憋着火的女人面前。 我脑子里那根弦,“嘣”的一声就断了。 什么后果,什么理智,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没再多想,一个跨步就上前,伸出胳膊,直接就把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她身上带着一股刚洗完澡的香味,身体很软,也很热。 我这一抱,结结实实,没有半点虚的。 高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敢动手。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瞬间就绷紧了,语气也从刚才的挑衅,一下子变成了带着哭腔的求饶。 “陈强!你……你别乱来!我开玩笑的!” “放开我!” 我心里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我抱着她的手不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曲线,那感觉让我脑子更热了。 “别!别乱来!”高妹彻底慌了,在我怀里拼命挣扎,“我……我亲戚来了!真的!今晚不能搞!” “你亲戚?”我管她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今天谁来都不好使。 高妹见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挣扎也挣扎不开,情急之下,她猛地张开嘴,对着我的肩膀,狠狠地就咬了一口。 “操!” 一股钻心的疼从肩膀上传来,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把她给推开了。 她被我推得一个踉跄,撞在床沿上。 我捂着被咬的肩膀,感觉那块肉都快被她给咬下来了。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我看着她,抬起手,对着她那条光洁的胳膊,“啪!啪!啪!”就是几巴掌抽了过去。 我发现,高妹这种人,就是不能惯着。你跟她好好说,她当你没脾气。你越是让着她,她就越来劲。该抽,就得抽回去。 果然,这几巴掌下去,她整个人都老实了。 她捂着被打红的胳膊,看着我,眼神里没了刚才的疯狂,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 “陈强,算我求你了。今晚你别搞我,明天……明天我就去给你配一把公寓的钥匙,行不行?” 听到“钥匙”这两个字,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我看着她,心里的气消了,也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是太冲动了,有点过火。 我刚想开口,跟她说句“对不起”,道个歉。 可高妹接下来的话,又让我把道歉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揉着发红的胳膊,看着我,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你打痛我了。不过抽得还挺舒服的。”她小声说,“要不……你再抽我几下?” 我看着她,彻底无语了。 我知道,她那股欠抽的疯劲又上来了。 我懒得再跟她多说一个字。跟这种疯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我转身就走,拉开门,直接离开了她的公寓。 “喂!陈强!”身后传来她的喊声,但我头也没回。 走出那栋单身公寓,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站在路灯下,我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又回想起刚才抱着她时的感觉。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把高妹当成一个有点疯的朋友。虽然嘴上总说想搞她,但那更多的是一种气话,一种发泄。 可就在刚才,抱着她温热柔软的身体时,我心里滋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发现,我是真的想搞她了。 自从沈红的事之后,我身体里那股原始的欲望,就像一头被放出牢笼的野兽,时不时地就跑出来,不受我的控制。 以前在老家,我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娃,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可到了深圳这个大染缸,见识了太多光怪陆离,接触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我心底的某些东西,好像被唤醒了。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对付赵坤。 我知道,光靠增加冰块,是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 我必须想个别的办法,彻底破局。 可我一个人,脑子不够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我想来想去,只能去找宋忠。那家伙虽然懒散,但在三和混了那么久,是个老油条,肯定比我懂得多。看看他那里,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赵坤的底细。 我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宋忠十有八九还在那个熟悉的黑网吧里“挂逼”。 推网吧开门,一股熟悉的烟臭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我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宋忠。 这家伙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打游戏,他照样输,照样骂骂咧咧的。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干嘛?” “忠哥,请你吃饭。”我凑到他耳边说,“正宗的挂逼饭,再加一瓶冰可乐。” 一听到“冰可乐”三个字,宋忠的眼睛瞬间就从屏幕上移开了。他摘下耳机,转过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的?” “真的。” “走!” 他二话不说,直接退了游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麻利得不像个挂逼。 我们找了家路边的小炒店。我给他点了一份辣椒炒肉,要了一大碗饭,又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冰镇的可乐。 宋忠看着桌上的饭菜和可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把这两天水果摊被赵坤骚扰的事,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忠哥,你对这个赵坤,了解多少?”我问他。 宋忠听完,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又拿起冰可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舒服地打了个嗝。 “你想搞他?”他放下可乐瓶,看着我,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劝你,千万别。”宋忠的语气很肯定,“那小子,你惹不起。” 他又叹了口气,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开始给我上课。 “兄弟,听哥一句劝,别卖那破水果了。起早贪黑,累得跟狗一样,一天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还麻烦不断。多累人啊。”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盯着他问:“为什么惹不起他?” 宋忠见劝不动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你小子真是茅坑里的石头”的表情。 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 “你以为三和这里,就是一群散沙,个个都只顾着自己挂逼?” “我告诉你,这里面水深着呢。看着个个懒散,没什么组织,但其实,还是有一个小组织,在背地里做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我也不知道这组织叫什么名,也没人敢乱打听。但道上的人,都喊他们的老大,叫‘东北佬’。”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那个赵坤,就是东北佬手下的一个小马仔。你别看他白天游手好闲,跟个小混混一样。到了晚上,他就在三和广场那头,摆赌摊,专门赚我们这些挂逼的钱。” “他背后有人罩着,你一个挂逼,拿什么跟他斗?” 第50章 三和的另一面 宋忠一直跟我强调,像我们这种挂逼,想跟赵坤斗,太难了。甚至是没可能的事情。 他说得嘴皮子都快干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兄弟,你听我的。别卖那破水果了,起早贪黑,累得跟狗一样,一天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惹一身骚。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回归日结,挂逼的生活。做一天,阔以玩三天,那才叫生活,懂不懂?” 他看我没吱声,又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赵坤那小子,你别看他白天吊儿郎当的,他不是一个人。你把他惹毛了,他能叫来一帮人。我们呢?就我们两个,拿什么跟人家斗?拿头去斗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 在三和这地方,能安安稳稳地挂逼,不被人找麻烦,已经算是烧高香了。想出头,想赚钱,就得做好被人眼红、被人搞的准备。 可我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摆在我眼前的是一条死路,那我也就认了,老老实实跟他一样,做一天玩三天,混吃等死。 可现在不一样。 卖水果能赚钱,这是个机会。既然是机会,我就得死死地抓住它,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松手。要是连这点事都怕,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跟三和广场上那些躺尸的大神,没什么区别。 所以,不管赵坤有多难搞,我都要想办法把他给解决了。 “忠哥,你跟我说说,这个赵坤到底在那里开赌摊?”我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宋忠见我这副样子,知道自己是白劝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那表情,就跟看一个非要往火坑里跳的傻子一样。 “行吧,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说。” 他跟我说,赵坤出摊的地方不固定,但基本都在三和广场附近那几个地方。而且,他没那么早出来。 “他们那伙人,精得很。只有等治安队下班了,巡逻的次数少了,他们才敢出来摆摊。现在这个点,你去也白去,看不到人的。”宋忠说。 “那晚点你带我去看看。”我请求道。 “我不去。”宋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知道,想让他白白帮忙,是不可能的。 “忠哥,我请你包夜上网。”我看着他,开出了我的条件。 宋忠的眼皮动了动,但没说话,显然这个条件还不够打动他。 “再加一瓶冰红茶。”我咬了咬牙,又加了码。 冰红茶,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宋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对于我们这种连“大水”都要省着喝的挂逼来说,包夜上网的时候,能有一瓶冰镇的红茶放在旁边,那绝对是帝王级的享受,是三和老哥能想象到的最豪华的配置了。 “真的?”宋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真的。”我点头。 “行!成交!”他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也从刚才的不耐烦,变成了期待,“那说好了,晚点我带你去。不过先说好,就只是看看,别的我可不管。” “好。” 就这么着,我们俩在三和广场附近找了个地方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等到晚上十一点过后,广场上的人不仅没少,反而好像更多了。 宋忠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对我使了个眼色:“走,时间差不多了,带你去见识见识。” 我们俩就像两条夜里出来觅食的野狗,在三和广场附近溜达起来。 这个点的三和,跟白天完全是两个样子。 白天的三和,充满了焦躁和等待。大家都在等中介放日结,等一个能填饱肚子的机会。 而晚上的三和,则多了一丝放纵和堕落。 “你看,”宋忠指着不远处一个角落,“治安队差不多下班了,巡逻的次数也少了。这帮老哥的胆子,也就跟着肥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挂逼老哥,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破旧的凉席,往地上一铺。然后又从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张洗得发白的被单,铺在凉席上。 一个简易的赌桌,就这么搭好了。 “斗地主!一块两块的!有没有老板来玩?”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这一喊,周围几个原本蹲着发呆的老哥,立刻就围了过去,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 “我来!” “算我一个!” 很快,人就凑齐了。发牌,下注,吆喝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他们玩的钱不大,一般都是一块两块,最多不超过五块。再大的话,就没人承受得起了。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伙人,围得更紧。 那一伙人更大胆,已经开始喊人玩起了“炸金花”。 这玩的金额就大一点了。可能一把牌下来,一天的日结钱就没了。赢了的,满脸红光,感觉自己明天就能会所嫩模。输了的,垂头丧气,骂骂咧咧,只能盘算着明天去做哪个工地的日结,把输掉的钱再赚回来。 说真的,晚上这个点,我基本上都在挂逼房里躺着了,从来没出来逛过。我不知道,原来三和的夜晚,还有这么热闹的一面。 就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人群里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治安队来了!” 就这一嗓子,像是往烧开的油锅里泼了一盆冷水。 “哗啦”一下,那些聚在一起赌钱的老哥,立刻作鸟兽散,朝着四面八方的小巷子里钻。 那个做庄的,反应最快。他把桌上的钱往口袋里一揣,被子一卷,夹起凉席,动作麻利得像只猴子,一溜烟也钻进了旁边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没过一会儿,一辆闪着灯的巡逻车,慢悠悠地从广场边上开了过去。 “我们要不要走?”我怕被治安队带走。 “走什么。他们都知道这种情况。”宋忠在我旁边解释道,“只要不是做得太过火,明目张胆地摆在路中间,他们一般都懒得管。” 果然,车上的治安队员,往这边扫了一眼,也没停车,就直接开走了。 等巡逻车走远,那些刚才还作鸟兽散的人,又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巷子里钻了出来,重新聚在一起,继续刚才未完的牌局。 “走,那边坐着去。”宋忠拉着我,在广场边上的一个花坛沿上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递给我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才慢慢开口。 “阿强,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千万别碰。”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些赌钱的人,表情很严肃,“碰了,你就真废了。” “三和这些挂逼,十个有九个,都做过发财梦。总想着靠赌,一把翻身。可最后的结果,都是输得一穷二白,连底裤都当了。” “我见过太多了。刚来的时候,还知道天天去做日结。后来沾上了赌,赢了钱就去大吃大喝,去修车。输了钱,就想着再去干一天,把本钱捞回来。一来二去,心思就全在这上面了,连日结都懒得做了。到那个时候,人就彻底废了,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路灯下缭绕。 “你看那帮人,不是白天在彩票店里研究号码,就是晚上在这里赌。他们的人生,就只剩下这两件事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明白,他是为我好。 怕我也跟那些人一样,陷进这个泥潭里,拔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说:“忠哥,你放心,我不会碰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跟他们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乌鸦笑猪黑罢了。 第51章 赵坤的赌摊 我们俩在广场边上的花坛沿上坐了一会儿,屁股底下冰凉。一辆巡逻车闪着灯,慢悠悠地从不远处开过去,车上的人连头都没往我们这边偏一下。 “应该是最后一趟了。”宋忠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吐出一口白烟。 宋忠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赵坤那孙子,差不多也该出来活动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个人影从广场对面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钻了出来。那人瘦高,走路一晃三摇,正是赵坤。 他走到一盏路灯下面,那地方正好是个视觉死角,周围的建筑能挡住大部分视线。他从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掏出家伙事,一张折叠的小桌子,一个小马扎,还有一个布垫子。摊子就这么摆好了。 他没吆喝,也不需要吆喝。他拿起一个骰盅,拿在手里“哗啦啦”地摇了起来。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跟招魂似的。 他刚摇了几下,旁边就凑过来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他的小弟,当托的。 “坤哥,开张了啊!来来来,我先来两把!”其中一个小弟咋咋呼呼地掏出钱,拍在桌上。 “押什么?押什么?”另一个也跟着起哄。 “我今天感觉好,押个龙!” 赵坤不说话,等他们押好了,就把骰盅往桌上“啪”的一盖。 “开!” “我操!真是龙!中了中了!”那小弟拿起赢回来的钱,故意喊得很大声,脸上那表情,跟真中了五百万一样。 他们这么一唱一和,周围那些本来蹲着发呆,或者三三两两聚着吹牛的挂逼老哥,就跟闻着腥味的猫一样,慢慢围了过来。 气氛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那些本来就手痒的老哥,一看有人赢了钱,眼睛都红了,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都往前挤,想下场试试手气。 我看着赵坤那张得意的脸,心里那股火再也压不住,脚下一动,就想往前凑。 “我操,你小子疯了?”宋忠一把没拉住我,在我身后低声骂了一句,“你就不怕被赵坤点了相?想死啊你!” 我没回头,心里却在说,我怕个屁。我只怕没钱,怕一辈子就这么窝囊地挂逼下去。 赵坤搞我的生意,砸我的饭碗,这口气我咽不下。我今天就得过来看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赚钱的,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门道。最好也有办法搞搞他。他不让我赚钱,我也不让他好过。 我当然也没傻到直接凑到他摊子跟前去。我就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躲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冷眼看着。 我这才看清,赵坤玩的这骰子,跟我们平时见的不一样。 桌上的布垫子上,画着十二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画着一个生肖,子鼠、丑牛、寅虎……一直到亥猪。 他们赌的不是大小,是这十二生肖。 每一局,大家先把钱押在自己想押的生肖格子里。等都押好了,赵坤就开始摇骰盅。他摇骰子的手法很花哨,骰盅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发出清脆的响声。最后“啪”的一声盖在桌上,开盅,里面的一颗骰子,上面的图案是什么生肖,就算什么生肖中。 我看着那些挂逼老哥,一个个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一块、五块、十块地往上押。他们钱不多,最大的一注,我看到也就押了五十块。 可架不住人多啊。一局下来,桌上就铺了薄薄一层钱。赵坤手气好像特别好,十局里倒有七八局是庄家赢。输了钱的老哥骂骂咧咧,但下一局开始,又忍不住掏钱再押。赢了钱的,满脸红光,又把赢来的钱加倍押了下去。 就这么一晚上,赵坤这摊子,少说也能赚个千儿八百。 我心里暗骂,这狗日的,自己一晚上就能赚这么多,还他妈盯着我那点卖水果的辛苦钱,真是扑街。 说真的,我当时恨不得直接冲出去,把他那张破桌子给掀了。 或者,我现在就跑去找治安队,把他们一窝端了,让他也尝尝被人砸饭碗的滋味。 再或者…… 我脑子里正盘算着怎么报复他,胳膊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拽住。 “走了,看个没完了还?” 是宋忠。他不由分说,拖着我就往远离赌摊的黑暗里走。 “你拉我干嘛?”我有点不甘心。 “我再不拉你,你小子是不是就要冲上去了?”宋忠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松开手,没好气地看着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怎么去报给治安队,让他们来抓赌?”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刚才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没用的。”宋忠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你太天真”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服气地问,“抓赌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宋忠这次没直接回答我,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嘲讽。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琢磨了一下,很快也就明白了。 在三和这种地方,这种事可能早就见怪不怪了。治安队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像赵坤这种烂人,估计最多也就是被带进去教育几天,罚点钱,然后就又放出来了。他背后有人,说不定连进去都不用,前脚被抓,后脚就出来了。到时候,他只会把这笔账,变本加厉地算在我头上。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点发凉。 “那你是不是还想着,”宋忠见我不说话,又开口了,他学着我的口气,压低声音,“让小黑跑过去发疯,把他的摊子搅黄了,让他也做不成生意?” 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宋忠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撇了撇嘴,说:“这条路,也是死路一条。” 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才慢慢解释:“白天你用这招,管用。那是因为白天人多眼杂,赵坤他不敢把事情闹大,他怕影响不好,被上面的人注意到。可在晚上,在这三和的黑夜里,你再用这招,尤其还是断人财路,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昏暗的路灯下缭绕,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发冷。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在三和,死个人,太平常了。何况死的还是个疯子,你信不信,他就算把小黑弄死在这,都没人会多看一眼,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听着宋忠的分析,我心里那点复仇的火苗,像是被一盆接一盆的冷水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我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难道就没有人能搞得了赵坤吗?就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宋忠听了我的话,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把烟头弹进旁边的草丛里,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 “那倒也不是。” “三和还真有一个人能治治他。” 第52章 三和二百五 “那倒也不是。”宋忠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三和还真有一个人能治治他。” 听到这话,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谁?忠哥,你快告诉我,是谁?”我凑过去,急切地追问。 宋忠刚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猛地摇了摇头,脸上那点刚冒出来的松动,瞬间又绷紧了。 “不行,不能说。”他摆摆手,态度很坚决,“阿强,这事你别掺和了,对你没好处。” “为什么?”我不甘心,“你都说了有人能治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告诉你就是害了你!”宋忠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以为治他那么简单?那种人,是我们这种挂逼能随便招惹的吗?再说了,就算你找人把他搞定了,能管多久?最后是治标不治本。” 我还想再问,可宋忠把嘴闭得跟蚌壳一样,任我怎么说,他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再透露。 “行了行了,别问了。”他一脸不耐烦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得赶紧去网吧了,去迟了,通宵的机子就没位置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劝我:“兄弟,听哥一句劝,你那破水果摊,早点收了得了。明天老老实实跟我去做日结,做一天,阔以玩三天,那才叫生活。别瞎折腾了。咸鱼翻身了,依旧是咸鱼。”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钻进了夜色里,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堵得慌。 问不出答案,我也没辙。 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梅姐那儿。路过“海新大酒店”的时候,我看见小黑正蜷缩在屋檐下的一个角落里,身下垫着几张捡来的报纸,睡得正香。 我没去打扰他。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发现小黑好像就喜欢睡在这种开阔的地方。之前我带他回挂逼房,他蹲在墙角动来动去睡不好,跟坐牢一样。 既然他喜欢睡“大酒店”,我也不勉强。这样一来,我一个人去睡挂逼床位,还能省下十五块钱。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我跟小黑照旧出摊。 中午,生意最好的时候,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又晃悠了过来。赵坤今天没来,但光是他那几个小弟,也足够恶心人了。 他们还是老一套,不打不骂,就在我摊子附近晃荡,看见有客人过来,就上去勾肩搭背,连说带吓唬,硬生生把人给劝退。 我的生意被搅得一塌糊涂。我站在三轮车后面,看着他们那副嚣张的样子,心里又憋屈又恼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下,我更想从宋忠嘴里把那个能治赵坤的人给挖出来了。 我正琢磨着晚上怎么去找宋忠,一个高挑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是高妹。 她今天穿了身便装,没穿那身职业套裙,看着顺眼了不少。她把一把钥匙扔给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 “喏,你公寓的钥匙。” 我赶紧接住,心里一喜。 “我警告你。”她指着我,眼神跟刀子似的,“你要是敢在我公寓里乱来,或者想用这钥匙,晚上偷偷摸摸进我房间,我他妈就灭了你。”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连忙举手保证。 得到我的保证,高妹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可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冷不丁地回过身,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不重,但很突然。 我被打得一愣,随即火气也上来了。这女人,真他妈有病。 我不惯着她,反手也抽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她反而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满足和愉快。她带着这奇怪的笑意,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高妹,心里肯定有点变态。 有了高妹公寓的钥匙,我下午就能再去拿一次冰块。这样一来,我的摊子上,基本全天都能供应冰镇西瓜。 靠着“冰镇”这两个字,下午的生意总算挽回了一点。 可等到晚上收摊,我跟小黑蹲在路灯下数钱,把那些一块两块的零钱一张张铺开,最后算下来,去掉所有成本,今天就赚了二百五。 二百五。 这个数字,像是在赤裸裸地嘲笑我。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又是搞冰镇,又是跟赵坤那帮人斗智斗勇,结果就赚了这么个玩意儿。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烧到了天灵盖。 我把钱揣进口袋,先是去接了高妹下班。把钱存到她那里的时候,她看我脸色不对,想拉着我谈谈心。 “不想谈心。”我冷冷地丢下四个字,转身就走。 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宋忠,必须让他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为此,我动用了在三和这里,我能想到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我先是去打包了一份十五块钱的隆江猪脚饭,双拼,加了蛋,让老板多淋点汁。然后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冰镇的红牛,最后,还咬牙买了一包十块钱的红双喜香烟。 猪脚饭,红牛,红双喜。这三样东西凑在一起,在三和,绝对是帝王级的待遇。 我提着这些东西,直奔那家熟悉的黑网吧。 网吧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烟味、汗味、泡面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我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宋忠。 这家伙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的,显然又输了。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桌上一放。 猪脚饭的香气和红牛那股特殊的甜味,瞬间就盖过了周围的烟臭味。 宋忠的鼻子动了动,他摘下耳机,看到桌上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我操,阿强,你发财了?”他搓着手,一脸的惊喜。 “吃吧。”我把筷子递给他。 他也不客气,打开饭盒就开始狼吞虎咽。一口猪脚饭,一口冰红牛,吃得满嘴流油。 我拆开那包红双喜,递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学着他抽了一口,这是我第一次抽,我觉得呛人。 他抽着烟,就着红牛,扒拉着猪脚饭,含糊不清地开着玩笑:“说吧,这么大阵仗,是不是要我帮你去杀人?” “杀人倒不用。”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就是想让你告诉我,在三和,到底谁能治得了赵坤。” 宋忠夹肉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他把嘴里的饭菜用力咽下去,又灌了一大口红牛,打了个嗝。 然后,他用一种含糊不清,又带着点酒足饭饱后特有懒散的声音,对我说了三个字。 “二百五啊。” 我听完,愣住了。 随即,心里的火气又一次冒了上来。 你他妈就算不想告诉我,也不用骂我二百五吧? 第53章 三和二百舞 我听完,愣住了。 随即,心里的火气又一次冒了上来。 我花了一份顶配的猪脚饭,一瓶红牛,一包红双喜,就为了从他嘴里撬出个名字。结果他倒好,吃饱喝足了,反过来骂我二百五。 我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站起来盯着他,声音都冷了下来:“忠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不想告诉我,也不用骂人吧?” 宋忠看我这架势,也知道我火了。他赶紧又喝了一大口红牛,把嘴里的饭用力咽下去,这才抬起头,看着我。 “不是,阿强,你误会了。”他摆摆手,表情看着还挺认真,“我没骂你,那个人就叫二百五。” “二百五?”我更火了,“你把我当傻子耍是吧?谁会叫这种名字?” 宋忠见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真怕我跟他翻脸,以后再也蹭不到猪脚饭吃了,连忙站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解释:“哎呀,不是那个二百五,是跳舞的舞,二百舞!” “二百舞?”我皱起眉头,这名字听着比二百五还怪。 “你别是忽悠我吧?”我甩开他的手,一脸的不信,“你要是再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咱们这朋友也别做了。” “真的!我哪敢骗你啊,老哥!”宋忠急了,就差指天发誓了,“那家伙真叫二百舞。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吃完就去!” 看他那副急切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可我还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叫这么怪的名字?” “你到时就知道了。”宋忠重新坐下,三两口把剩下的饭扒拉完,把红牛瓶子往垃圾桶一扔,对我一甩头:“走,带你见识见识。” 宋忠带着我,没走多远,就到了龙华公园。 这公园离三和广场不远,也是三和老哥们一个热门的挂逼点。公园里树多,有长椅,还有免费的公厕可以洗漱,对身无分文的挂逼来说,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但宋忠之前就告诫过我,宁愿去睡“海新大酒店”的屋檐,也别来公园这里过夜。 他说这公园晚上蚊子多得能把人抬走,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这里晚上不太平,有些喜欢男人的“基佬”,会趁着半夜黑灯瞎火的,到处乱摸。运气不好的,甚至还会趁你睡熟乱来。 所以一到晚上,这里就成了正常挂逼们的禁地。 不过现在才晚上九点左右,公园里正热闹着。 最显眼的就是中心那片小广场,一大群穿着花花绿绿的中年女人,正跟着音响里放出来的音乐,起劲地跳着广场舞。 在她们旁边,还有一些看着就不太正经的老头,也跟着瞎扭,眼睛却不老实地在那些女人的腰和屁股上乱瞟。 而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人格外扎眼。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精瘦,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紧身牛仔裤把两条腿绷得跟筷子似的。他混在一群大妈中间,跳得比谁都带劲,时不时还卖弄一下自己的舞步,扭腰摆胯,动作骚气得很。 宋忠用下巴朝那人点了点,压低声音对我说:“看到没?那个穿花衬衫的,就是他。” “他就是二百舞?看着也不像什么厉害角色啊。”我有点怀疑。 “别看这样,他真是三和鼎鼎有名的大神,二百舞。”宋忠解释道,“以前大家都叫他二百五,他听见这名字就跟人急,非打一架不可。后来不知道谁看他那么爱跳舞,就给他改了个名叫二百舞,他听了还挺高兴,觉得这名字洋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点点头,心里的疑惑解开了一半,“那你怎么知道,他能治得了赵坤?” “我见过,好多人都见过。”宋忠说,“这家伙,就是个滚刀肉,无赖。只要他身上没钱了,就会跑去赵坤那个赌摊。也不赌,就在那儿又唱又跳,跟个疯子一样。赵坤开始还让人赶他,可他跟个牛皮糖似的,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最后赵坤没办法,只能掏点钱打发他走,免得影响自己做生意。” 宋忠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可以说,在三和这地界,二百舞是唯一一个能让赵坤都头疼,拿他没辙的人。” 听完宋忠的介绍,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我看着远处那个还在搔首弄姿的二百舞,眼睛亮了起来,对宋忠说:“那你说,我能不能出钱,让他天天去赵坤的摊子那儿闹,搞到他做不成生意?” 宋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说:“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不过……阿强,你这么干,对自己也没啥好处啊。这招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钱花了,还得罪了赵坤。要是让他知道是你小子在背后搞鬼,你以后在三和也别想安生了。” “我不管。”我咬着牙,心里那股火又烧了起来,“他让我没生意做,我也要让他没生意做!只要能让他不痛快,我就爽了!反正最后算下来,他亏得肯定比我多!” 见我态度坚决,宋忠也没再劝。 “那你去帮我跟他说说。”我推了推宋忠。 宋忠一脸为难:“这种事,你自己去说不是更好?” “我跟他不熟,你去说,成功率高点。”我知道他想偷懒。 “那我有什么好处?”宋忠开始谈条件了。 “下次请你吃猪脚饭。” 我说请吃饭,喝水都不愿意。最后我只能猛攻他的弱点,说请他修车一次。 “好!成交!”宋忠一拍大腿,脸上的为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摩拳擦掌的兴奋。 就在我们说话的工夫,广场上的音乐停了。一曲跳完,大妈们都跑到一边坐着喝水休息。 那个二百舞,也没闲着。他眼睛一亮,盯上了一个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岁数稍大,打扮得还算体面的妇女。 他几步跑过去,直接在那妇女面前单膝跪下,也不管周围人什么眼光,扯着嗓子就唱起了那首老掉牙的《老鼠爱大米》。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他唱得五音不全,调都跑到爪哇国去了,但表情却深情款款,眼神专注得像是对方是他失散多年的情人。 一曲唱罢,他又在那女人面前跳起了舞,各种夸张的动作信手拈来,扭得跟条水蛇一样,把那女人逗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最后二百舞坐到她身边,跟她窃窃私语。 “这也是二百舞赚钱的套路。”宋忠在我旁边小声解释,“就靠着这张脸皮,专门对这些单身的老女人下手。唱唱歌,跳跳舞,说几句甜言蜜语,总能哄到点钱。” 等那边广场舞的音乐再次响起,二百舞在一边休息的时候,宋忠觉得时机到了。他理了理衣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二百舞身边,熟络地搭着他的肩膀聊了起来。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俩在那嘀嘀咕咕,心里有点紧张。 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宋忠回来了。 “搞定了。”他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怎么说?”我赶紧问。 “他答应了。不过,他提了条件。”宋忠说,“每次去闹,你得给他三包红双喜,再加一瓶红牛。”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下来。三包烟,一瓶红牛,加起来也就三十几块钱。用这么点成本,就能让赵坤一天几百上千的生意做不成,这买卖,太划算了。 事情谈妥,宋忠却叹了口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阿强,你这又是何必呢?以本伤人,还得罪人,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挨顿揍。有这钱,有这精力,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做日结,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没有回答他。 我看着远处那个正在跟另一个大妈搭讪的二百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是以本伤人,我也要把这口气出了。 年轻气盛的我,主要咽不下这口气。 第54章 治标又治本的方法! 天色彻底黑透,三和广场上的治安队开着巡逻车,慢悠悠地转了最后一圈,闪烁的灯光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然后就没影了。他们下班了。 我跟宋忠蹲在广场边上的花坛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口。 “来了。”宋忠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赵坤那孙子果然从巷子里钻了出来。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烟,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路一晃三摇。 跟以往一样,他摆好摊,托儿就出现。 他刚摇了几下,旁边就凑过来他那几个小弟,咋咋呼呼地掏出钱拍在桌子上,一个押龙,一个押虎,嘴里还喊着今天手气好,肯定能赢。 他们这么一唱一和,周围那些本来蹲着发呆的挂逼老哥,就知道晚上的娱乐活动正式开始。人越聚越多,很快就把赵坤那小小的赌摊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我看人差不多了,二百舞也差不多要出现了。 没过一会儿,人群外围就响起了一阵不着调的歌声,还伴随着夸张的舞步。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是二百舞。他穿着那件招牌的花衬衫,紧身牛仔裤,跟个发情的孔雀一样,扭着腰,摆着胯,直接就挤进了赌钱的人堆里。 他也不去招惹赵坤,就对着那些正红着眼下注的老哥们又唱又跳。 “哎哟,老哥,你这手气不行啊,让我给你跳一段,转转运!”他对着一个刚输了钱的老哥抛了个媚眼。 “滚滚滚!妈的,晦气!”那老哥本来就输了钱,心里正烦着,被他这么一闹,更是火大,骂骂咧咧地推开他,转身就走了。 二百舞还有板有眼地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喊道:“老哥慢走,明天再来啊!” 他这么一闹,赌摊上的气氛全被他搅和了。本来赌钱就需要个安静的环境,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骰盅。现在旁边有这么个疯子又唱又跳,谁还有心思赌钱。 不少老哥被他烦得不行,本来还想再玩两把的,现在也只能骂一句“晦气”,悻悻地离开了。 赵坤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扔到二百舞面前,不耐烦地喝道:“拿着钱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事!” 这是他俩的老规矩了。二百舞没钱了就来闹,赵坤给钱打发他走。 可今天,二百舞没有像往常一样,捡了钱就走。他看都没看地上那张票子,继续扭着他那水蛇腰,对着剩下几个还在犹豫的赌客唱起了《老鼠爱大米》。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那五音不全的调子,跑得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赵坤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以为二百舞嫌钱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的,两张票子一起扔在地上,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二十!拿着赶紧滚!再他妈不滚,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二百舞还是不为所动。他甚至都没往地上看一眼,只是稍微离远了一点,但歌声没停,舞步也没停,依旧在那儿搔首弄姿,像个尽职尽责的苍蝇,嗡嗡嗡地在你耳边绕。 我躲在暗处看着,心里直乐。这二百舞,还真他妈有职业道德。收了我的钱,就得把事儿给我办妥了。 赵坤那几个小弟想上去动手,被赵坤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知道,跟二百舞这种滚刀肉动手,没用。打他一顿,他躺地上就讹你,到时候更麻烦。 最后,赵坤也没辙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二百舞一眼,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客人,只能黑着脸,把摊子一收,骂骂咧咧地钻回了巷子里。 今晚这生意,他是彻底做不成了。 看着赵坤吃瘪,我心里那叫一个爽。我没再继续看下去,跟宋忠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梅姐那儿,找了个床位,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新的一天。 我跟小黑照旧出摊卖水果。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坤和他那几个小弟,又跟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出现了。 我看得出来,赵坤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他黑着一张脸,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他还是老一套,不直接跟我动手,就是带着人在我摊子周围晃悠,吓唬我的客人。 有几次,他看到有客人快要付钱了,直接就冲了上去,指着客人的鼻子骂,就差没动手了。那几个客人被他吓得脸都白了,哪还敢买我的水果,扔下东西就跑了。 我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反而更爽了。看来昨晚二百舞那招,确实把他给恶心到了,估计是一分钱没赚着,所以今天火气才这么大。 不过这么一来,我的生意也受了不小的影响。等到晚上收摊,我数了数钱,去掉所有成本,今天就赚了不到二百五。 但我心情还是不错的。 晚上,我又找到宋忠,让他再去找二百舞,准备故技重施。 可等我们俩找到二百舞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不对。二百舞没在龙华公园跳舞,而是在公园角落里,脸青鼻肿的,看着要多惨有多惨。 “不去了,不去了。”他一看到我们,就跟见了鬼一样,一个劲地摆手,“今天白天,赵坤那几个小弟把我堵在巷子里,揍了我一顿。他们警告我,再敢去他摊子上闹事,就打断我的腿。这活儿我不敢接了,你们找别人吧。” 说完,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二百舞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宋忠拉着我就走。 “我早就跟你说了。”宋忠一边走一边给我上课,“这招治标不治本,你还非不信。现在好了吧,钱花了,人得罪了,还差点把二百舞给害死。我跟你说,阿强,你赶紧收手吧,别再折腾了。不然下一次被揍的,就不是二百舞,而是你了。” 他又开始劝我放弃卖水果,说他这两天又接了个好活,是去拆迁的地方充场面,站半天就有一百块,比我卖水果强多了。 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脑子里,就只有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在来来回回地转。 治标不治本……治标不治本……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猛地停下脚步,脑子里像是有道闪电划过,瞬间就把所有的迷雾都给劈开了。 “你又发什么疯?”宋忠被我吓了一跳。 我没回答他,而是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调头就往回走。 “你干嘛去?”宋忠被我拽得一个踉跄。 “回去找二百舞!”我头也不回地说,“我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一个真正的,治标又治本的办法!”我神秘地笑了笑,“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我们又回到了龙华公园,找到了那个还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二百舞。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对他说道:“兄弟,再帮我一个忙。” 二百舞吓得直往后缩:“不……不去了,我真不敢了。” “这次不让你去找赵坤的麻烦。”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次,是让你去做你最擅长的事。” 我凑到他耳边,把我的计划,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在我金钱的利诱下,二百舞那双本来充满恐惧的眼睛里,慢慢地,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光。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 从公园出来的时候,宋忠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阿强,你这招……也太他妈损了吧!” 我笑了笑,看着远处三和广场那片廉价又刺眼的灯光,轻声说道:“对付那种人渣,就得用这种办法。” “这下,才是真正的,治标又治本。” 宋忠还是不放心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怎么总觉得,你早晚还得挨顿揍呢?” 第55章 二百舞与胖女人 新的一天。 我跟小黑依旧准时出摊。 天刚蒙蒙亮,空气里还带着点凉意,三和广场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蹲在花坛边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女人也准时出现了,她推着那辆比我大一圈的三轮车,把摊子摆在我斜对面,像是在跟我示威。她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的T恤,那颜色,隔着老远都扎眼。 早上天还没热起来,买冰镇西瓜的人确实不多。偶尔有几个刚下夜班,或者准备去做日结的老哥,路过我摊子前,会买上一两根香蕉。他们也懒得去胖女人那边,就图个方便,剥了皮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往人力市场那边走,算是垫了肚子。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客流高峰期。赵坤和他那帮小弟没那么早出现。 此刻我心里有点期待。我时不时地就往广场入口那边瞟,等着一个人出现。 我害怕他收了钱不办事。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二百舞今天穿着的还是他标志性的衬衣,牛仔裤。唯一比往常不同的就是他头发用水抹过,看上去油亮油亮的,配合他走路姿势,显得有点骚包。 他一进广场,眼睛就跟雷达似的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他径直朝着胖女人的摊子走了过去。 我心里乐开了花,好戏要开场了。 二百舞一走到胖女人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故伎重施。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那动作,麻利得像是练过几百遍。 “亲爱的,你今天还是那么美丽,就像那初升的太阳,照亮了我黑暗的心……”他抓着胖女人的裤腿,扯着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就开始唱起了情歌。 胖女人正低头切着西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她抬起头,看到是二百舞,脸立刻就黑了下来。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二百舞哪里会怕这个。他继续抱着胖女人的腿,唱得更起劲了,还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 周围那些本来蹲着发呆的挂逼,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跟闻着腥味的猫一样,慢慢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脸上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胖女人被他缠得没办法,切瓜也切不成了。她想把腿抽回来,可二百舞抱得死紧,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她想推开他,又怕把他推倒了,到时候躺地上讹她。 “你到底想干嘛?”胖女人气得浑身的肥肉都在发抖。 二百舞这才停下他那鬼哭狼嚎的歌声,睁开眼,用一种他自以为很深情的眼神看着胖女人:“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呸!”胖女人一口唾沫差点吐他脸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赶紧滚,别在这碍我做生意!” 二百舞非但不滚,反而又开始了他的“三板斧”。 他先是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对胖女人的爱慕之情,说自己自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为了她,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愿意干。 胖女人不理他。 他又开始讲自己的悲惨身世,说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吃不饱穿不暖,一路流浪到三和,就是为了寻找生命中的那一束光。而胖女人,就是他的光。 胖女人还是不理他,只是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他。 最后,二百舞见软的不行,又开始来硬的。他也不唱歌了,也不诉苦了,就那么跪在地上,抱着胖女人的腿,像个耍赖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念叨:“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就跪在这里,跪到天荒地老!” 我躲在自己摊子后面,看着这一幕,心里都快笑出声了。 这就是我的计划。让二百舞做他最擅长的事,去勾搭胖女人。 她不是喜欢让她儿子来骚扰我,影响我做生意吗?行,我也可以找人来骚扰一下你。 你来搞我,我就让人搞你妈!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我最理想的计划,是让二百舞真把这胖女人给泡到手。让她春心荡漾,天天只想着跟二百舞花前月下,压根就没心思再出来摆摊卖水果。 只要她不出摊,那我在这三和广场,就是独家生意。到时候,那钱还不是哗哗地往我口袋里流?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二百舞的攻势还在继续。胖女人不理他,他也赶不跑他。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围观的挂逼越来越多,把胖女人的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就算想做生意,也没人能挤得进去。 就这样,一直耗到了快中午。 太阳越来越毒,地面都开始烫脚了。我估摸着,赵坤那孙子也快要出现了。 二百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麻利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着胖女人,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亲爱的,我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冲着胖女人抛了个媚眼,然后扭着屁股,一溜烟就钻进了人群,不见了踪影。 看着二百舞就这么撤了,我心里有点失望。没想到这胖女人这么油盐不进,二百舞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我那个“让她无心做生意”的理想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晚上回去,我跟高妹算账,又是二百多块。 这下,连二百五都没了。 回到挂逼床上躺着,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开始琢磨,要是这水果摊的收入一直这么降下去,那我还真不如跟着宋忠去做日结。一天一百多,虽然不多,但至少稳定,还不用担惊受怕。或者,我得考虑转行了。 就在我苦思冥想,脑子快成一团浆糊的时候,宋忠来了。 他探头进来,看我没睡,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出去聊。 我跟着他走到楼道口,他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脸上带着一股子神秘又兴奋的表情。 “阿强,我跟你说个事。”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 “什么事?” “二百舞那小子,成了!” 我脑子一下没转过来:“什么成了?” “他把那胖女人给拿下了!”宋忠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他跟我说,今晚在公园,见到胖女人跳广场舞,他顺利拿下。他还说,明天约好了,要带那胖女人去逛街!”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冲上了头顶,高兴得我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白天还一副不为所动的胖女人,竟然就这么被二百舞给拿下了。看来二百舞这家伙,对付这些中年女人,还真他妈有自己的一套。 “行啊,阿强,你这招可以啊!”宋忠也替我高兴,拍了拍我的肩膀,“釜底抽薪,够绝的!” 当然,宋忠大半夜的跑来找我,除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钱。 “那个……二百舞那边说,”宋忠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明天不是要跟胖女人去逛街嘛。他身上没钱,想让你再支援一点。他说,怎么也得给人家买杯奶茶,看场电影什么的,不能太寒酸了。” “要多少?”我问。 “他说……再加一百就行。” 我看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一百块,到底是二百舞真的要,还是他宋忠想从中捞一笔,我懒得去猜。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告诉他,让他好好干。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宋忠接过钱,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等宋忠心满意足地离开,我回到那间闷热的挂逼房,躺在床上,心里的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明天,胖女人就要去跟二百舞约会了。 那也就是说,明天她就不会出摊了。 整个三和广场,就只剩下我一家卖水果的了。 独家生意! 我越想越激动,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得找小黑帮忙,今晚弄多点挂逼瓜子。 明天,就是我大展拳脚,狠狠赚一笔的好机会! 第56章 销售创新高 新的一天。 我跟小黑依旧准时出摊。 今天我可是卯足了劲,备了不少货。西瓜、甘蔗、香蕉,还有昨天卖得特别好的瓜子,把那辆二手三轮车装得满满当当,跟座小山似的。 其实推着车出门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七上八下的。我怕那个胖女人又跟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出现在我对面。 真要是那样,我今天这车货,估计就得砸手里一半。西瓜这东西金贵,切开了放不住,到时候卖不掉烂了,我得亏死。二百舞那家伙,到底靠不靠谱,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还好,我在三和广场把摊子摆好,支棱起来,忙活了快一个钟头,都没看见胖女人的影子。周围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蹲着的,躺着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牛的挂逼,就是没有那辆比我大一圈的三轮车。 这下我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看来二百舞那两百块钱没白花,他真把那胖女人给缠住了。只要她不出现,赵坤和他那几个跟屁虫,自然也就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没了他们捣乱,整个三和广场,就只剩下我这一家卖水果的。 独家生意! 这感觉,就一个字,爽! “卖水果咯!甘蔗一块钱一根!香蕉一块钱两条!西瓜一块钱一片!” “瓜子!瓜子!一块钱一袋!便宜卖了!” 我扯着嗓子吆喝,小黑就在旁边帮我收钱,我俩配合得越来越默契。生意好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尤其是到了傍晚,那些做完日结的哥们儿黑压压地涌进广场,我这小摊子前面,就没断过人。 他们累了一天,又渴又饿,口袋里揣着刚到手的工钱,看到我这儿一块钱就能买到解渴的水果,跟见了亲人。 我忙得脚不沾地,手里的西瓜刀就没停过。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又黏又难受。但看着那个装钱的塑料盒子里,那些一块、两块的零钱越堆越高,我心里那股子兴奋劲儿,就把所有的疲惫都给压下去了。 等到天彻底黑透,我这一车货,基本上就卖了个底朝天。 晚上,我照例去接高妹下班。 在回她公寓的路上,我心里还有点小激动,盘算着今天到底赚了多少。 到了她那间小公寓,我把门一关,就把今天所有的收入,一股脑地全倒在了她那张小小的茶几上。 红的,绿的,灰的,一块、五块、十块的零钱,混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高妹也被这阵仗惊了一下。 “行啊你,今天发财了?”她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那是。”我得意地挺了挺胸膛,“今天生意好。” 我们俩就蹲在茶几边上,借着灯光,开始一张一张地数钱。她负责把那些皱巴巴的钱抚平,分类,我负责点数。 数到最后,我的手都有点抖了。 五百二十块! 一天的纯收入,竟然有五百二十块! 这个数字,像一块大石头,砸得我脑子都有些发晕。我长这么大,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一天能赚这么多钱。 “可以啊,阿强。”高妹看着那堆钱,眼睛里也闪着光,她是真心替我高兴,“你还真挺会做生意。” 我嘿嘿地傻笑着,心里美滋滋的。 高妹把钱收进她那个记账的小本子里,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变得认真了些。 “那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做?准备扩大经营吗?增加水果种类?” “暂时没别的想法。”我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先这样干着,等我存够一万块再说。” 我以为她会夸我一句有志气,或者跟我一起畅想一下未来。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万块”这三个字,像是什么开关一样,瞬间就点燃了她。 “啪!” 一声脆响,我的手臂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我当场就懵了,捂着火辣辣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他妈有病吧?” 高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狗日的,你就是想搞我!等存够一万块,就来搞我是吧。” 她那副样子,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痛处,又像是被我玷污了什么神圣的东西。 我本来心里就因为赚了钱,胆子肥了不少。现在被她这么莫名其妙地一巴掌抽过来,还骂得这么难听,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也上来了。 自从上次抱过她之后,我心里对她的想法,确实是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她那两条大长腿,总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 现在被她这么一激,我索性也豁出去了。 “啪!啪!” 我反手就抽了她两巴掌,力气用得不小,直接把她手臂起红印…… “对!我就是想搞你!那又怎么样?我早想搞你很久了。”我往前逼近一步,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把心里话全吼了出来。 反正高妹向来跟我说话都是那么直白,我也很直白地回应她。 高妹没想到我这么直白,她看着我,眼神里先是不可思议,随即,那股疯狂的劲儿又上来了。 “呵,你敢?”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手就准备再朝我脸上扇过来,“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跟你拼了!”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突然就明白了。 这娘们儿,自从发现我会还手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调调。她打我,然后就期待着我抽回去。 变态。 但她这次,好像没收住力气,一巴掌扇过来,把我脸抽得生疼。 这下,我也真来火了。 她都骂我狗日的,我就先搞了再说。 我也不惯着她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重重地按在了床上。 “你……你干嘛!放开我!” 高妹这下是真的慌了,她在我身下拼命挣扎,两只手死命地推着我的胸口。 “反正一万块,我迟早都能赚到。今天我就先把你搞了再说!”我压在她身上,红着眼说道。 自从沈红那事,我身体里那股原始的冲动,就像一头出了笼的野兽,越来越不受控制。更何况,高妹还整天把“搞她”这两个字挂在嘴边,那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催化剂。 “阿强!你疯了!你不能这样!”高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在我身下扭动着,挣扎着,“我……我亲戚还没走!你不能搞我!” “我管你什么亲戚!”我低吼一声,低头就想去亲她。 可就在我的嘴快要碰到她的嘴时,我只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了一样,直接从床上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我被她一脚给踹下来了。 屁股和后背着地,疼得我龇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 高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我痛苦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被你搞。” 我趴在地上,没吱声,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看我半天没反应,以为我真生气了,又试探着说:“你要是生气了……你可以抽回来,打我,但就是不能搞我。” 我还是没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强,要不这样。你要是真能存够一万块,我就……我就真的让你搞一次。” 我趴在地上,听到这句话,心里瞬间就乐开了花。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但我脸上没表现出来,依旧趴着不动。 “喂,你听见没?”她又问了一句。 我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看着她,眼神装得很冷漠。 “你等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说完,我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公寓。 走出公寓楼,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我感觉很爽。 我低着头,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嘴角却忍不住地疯狂上扬。 一万块。 有了高妹这个承诺,我心里就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赚钱的动力,这下是彻底拉满了。 第57章 重遇苏月 新的一天 我照旧出摊。 胖女人迟迟未出现。我就知道今天稳了。 如今看来二百舞真的有独到之处的。三和大神并非一无是处,只是放用对地方。 今天依旧是独家生意。 生意还是十分火爆。 到晚上收摊时,没算赚了多少,但我知道只多不少。 送高妹回公寓后,我把钱丢给她,急匆匆地说道:“高妹,钱你先帮我收着。我跟小黑去进点货,争取明天卖多点。” 说完,我就转身就准备走。 我想着今晚拉一点西瓜回高妹这里存放,明天下午拿冰块时,顺便拉过去。 “喂!”高妹在我身后喊了一声。 我回过头,看她指着那堆钱,又指了指我,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表情,好像有点好笑,又有点别的什么。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全吞了?或者给你少算?” “你不会的。”我冲她笑了笑,心里却在想,你要是真敢吞,我就天天来公寓搞~呃,堵你。 反正我有公寓钥匙了。 说完,我没再多看她,拉着小黑就下了楼。 出了公寓,我跟小黑蹬着那辆二手三轮车,直奔水果批发市场。 路上,车子蹬得飞快,我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从早上到现在,我就啃了两根香蕉,喝了瓶大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路过苏月之前住的那个城中村片区,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从路边的小店里飘了出来。我鼻子动了动,突然怀念那家江西小炒店。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月时,她请我吃的那顿饭。那道江西小炒的味道,好像又在嘴里活了过来。 我停下车,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疲惫的小黑,对他说道:“走,小黑,别急着进货,哥带你先去吃顿好的。” 我也没多想,就是单纯的饿了,馋了。 我领着小黑走进那家江西小炒的小店。店里还是老样子,几张油腻腻的桌子,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 可我刚一进门,就愣住了。 角落里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月。 她也在这里吃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面前摆着一盘番茄炒蛋,她用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也停住了。 说真的,我找了她很久。自从上次沈红跟我说,她换了工作,不在水玲珑了,甚至可能已经离开龙华这边,我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有好几次,我蹬着三轮车去进货,路过这附近,都会下意识地放慢速度,伸长了脖子往四周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一次都没有。 时间久了,我也就慢慢死了心。我觉得,我跟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可现在,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心里一下子就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高兴,脚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走,想跟她打个招呼。 可刚迈出一步,我又犹豫了。 上次在出租屋里发生的那档子事,我该怎么跟她解释? 就在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苏月也抬起了头。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阿强?”她站了起来,快步朝我走过来,“真的是你!” 她表现得很高兴,一点也没有因为上次的事而对我有什么看法。 “苏月姐。”我看着她,也笑了起来,心里那点顾虑,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她走到我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就拉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她那桌拉。“快过来坐!你吃饭了没?没吃我再给你点一份。” 她的手很凉,但很软。 “苏月姐,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她打断了我的话,拉着我坐下,温柔地跟我解释,“之前的事,我知道了。都是周俊那个混蛋搞的鬼,他跟沈红……”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我已经全明白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 不过,这次再见她,我发现她瘦了好多,也憔悴了不少。原来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睛下面还有两团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神,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一样。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跟针扎似的。 “苏月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问。 “没有啊。”她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可能就是最近换了工作,有点累吧。” 我看得出来,她没跟我说实话。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但她不想说,我也不好再追问。 我招呼小黑也坐下,又点了两份小炒。我们三个人就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我问起她的新工作,她只是含糊地说换了个地方,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她听我说起最近的事,听我说没有继续在三和挂逼,而是靠着卖水果,一天能赚好几百块钱,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我就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肯定能出人头地的。” 她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吃完饭,苏月姐抢着要买单,但我没让。 “苏月姐,上次是你请我,这次怎么也该轮到我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钱,直接递给了老板。 她看我坚持,也就没再跟我争。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赶着去进货。 我要了苏月姐的联系方式,用手抄下来后,就准备带着小黑离开。 “那苏月姐,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你路上小心。” 我冲她挥了挥手,拉着小黑转身就走。 可我们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她的声音。 “阿强,你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她正快步朝我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挣扎,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58章 瓮中捉鳖 我停下脚,回过头。 苏月姐站在小炒店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人看着比刚才更瘦小了。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脸上全是犹豫。 “怎么了,苏月姐?”我问。 “没……没什么。”她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想跟你说,路上小心。你先去忙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好像准备回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她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她不想说,八成是怕给我添麻烦。 我心里一热,想都没想,拉着小黑就几步走了回去,重新站到她面前。 “苏月姐,有事你就说。”我看着她的眼睛,话说得很直接,“你是我姐,还跟我客气什么?再大的事,还能有你的事大?你跟我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苏月姐没想到我还会走回来,她抬起头看着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像被我的举动给感动到了。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犹豫了很久,最后才用很小的声音,支支吾吾地问:“阿强,我……我能不能……今晚去你那里睡一晚?就一晚。” 我脑子“嗡”的一声,当场就懵了。 去我那里睡?我住的可是挂逼房,又臭又窄。 三和那地方,也跟她格格不入。 再说,她这要求也太突然了。 “苏月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回过神来,赶紧追问,“为什么啊?” 看我问得急,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 “我……我搬了新地方。”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跟我说,“可是……可是让周俊知道了。” “他最近手头紧,又跑去赌,输光了就天天来找我要钱。我一个人住在宿舍,我害怕……”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她这段时间看着这么憔憔悴悴,原来是为这事儿烦心。 “那你没想过再换个地方,或者换份工作吗?”我问。 “想过。”她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可我现在这份工,还没做够一个月。现在走了,一分钱工资都拿不到。我舍不得……”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带着哭腔:“今天下午,他又来堵我了。我实在没办法,就骗他说今晚会把钱给他,才把他打发走。” “我本来想去同事那里借宿一晚,躲开他的。可我那同事男朋友来了。我……我就没地方去了。回宿舍的话,我怕他又守在那里……” 听到“周俊”这两个字,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又是这货! 苏月姐说完,看我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以为我为难,又赶紧摆手,自己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算了,阿强,当我没说。”她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我就是心里太烦了,跟你吐吐苦水。你别往心里去。大不了,我今晚去附近找个小旅馆睡一晚。”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担忧:“周俊那个人,就是个无赖,你惹不起他的。别为了我的事,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住小旅馆?”我眉头一皱,“那也不是长久之计。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今天找不到你,明天就能再来堵你。你总不能天天住旅馆吧?” “苏月姐,你别怕。”我看着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现在就带我回你宿舍。周俊那孙子,我来帮你解决!” 上次我揍过周俊一次了,完全不慌。 “不行!”苏月姐想都没想就摇头,脸上全是惊慌,“你别去!你打不过他的!他那个人下手黑,到时候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我心里冷笑一声。打不过?此一时彼彼一时。以前我是一个人,现在,我可不是了。 我指了指一直安安静静蹲在我身边的小黑,对苏月姐说:“苏月姐,你放心。我现在有帮手了,你看。” 小黑好像听懂了我的话,这下点点头。 苏月姐看到小黑心里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我跟你保证,苏月姐。”我拍着胸脯,话说得斩钉截铁,“今天晚上,我非得把周俊那孙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来烦你!” 苏月姐听到我的保证,又看看我身边人高马大的小黑,犹豫了很久,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让她别怕,让她带路。 苏月姐租的地方离这不远,也是城中村,比她之前住的那栋楼还要破旧。楼道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空气里飘着一股下水道的馊味。 她的宿舍在二楼,就是一个单间,比高妹那间公寓还要窄小。一张床,一个衣柜,就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人多的话连个转身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回到宿舍,苏月姐把门反锁上,整个人还是紧张得不行,手心直冒汗。 我让她别怕,又跟她把我的计划小声说了一遍。她听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俩就坐在床边,小黑蹲在门后,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粗暴的敲门声。 “砰!砰!砰!” “苏月!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把钱给老子拿出来!” 是周俊的声音,又横又不耐烦。 苏月姐被这敲门声吓得浑身一抖,脸色都白了。 我赶紧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按计划行事。来一招“瓮中捉鳖”。 苏月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 先“咔哒”一声把灯关了,再慢慢把门打开。 周俊骂骂咧咧地就从外面挤了进来,那样子,跟回自己家一样。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钱呢?赶紧的!还有,你关灯干嘛?”他一进门,就伸出手,眼睛只盯着苏月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现在是晚上,房间里的灯没开,只有走廊上一点昏暗的光透进来。周俊一心只想着拿钱,压根就没注意到,门背后还藏着我和小黑两个人。 机会来了! 我悄无声息地把房门重新关上,反手就把门给锁死了。 周俊听到关门声,愣了一下,刚想回头。 我伸手“啪”的一声,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小黑,上!”我低吼一声。 我话音刚落,一直蓄势待发的小黑就像一头野狗,猛地从门后扑了出去! “啊!” 周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被小黑巨大的冲击力扑倒在地,后脑勺“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水泥地上。 小黑的战斗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他死死地把周俊压在身下,两只手像铁钳一样,锁着周俊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周俊也看清了站在旁边的我。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惊恐。 “是你这个……” 他刚张开嘴,想骂点什么。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臭袜子,看准时机,直接就塞进了他嘴里。 “唔!唔唔!” 那股酸爽的味道,瞬间就充满了他的口腔。他被熏得直翻白眼,嘴里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我跟小黑相处这么久,配合已经很默契了。从苏月姐开门,到周俊被我们制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前后不到两分钟。 现在,周俊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被我们死死地按在地上,嘴里还堵着一只味道感人的臭袜子,除了哼哼,什么也干不了。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第59章 再揍周俊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揍周俊,算得上是熟手了。 上次揍他,我还得找机会偷袭。这次不一样,他就像砧板上的肉,被小黑死死按着,我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我懒得跟他废话,也懒得听他嘴里呜呜囔囔地喷粪。我上去就是一顿抽,左右开弓,巴掌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脸上招呼。专门挑脸打,打得他脸青鼻肿,跟开了个染坊一样,红的紫的都有。 等我抽得差不多了,手都感觉有点麻了,才停下来喘口气。我蹲下身,一把扯掉塞在他嘴里那只臭气熏天的袜子。 袜子一拿开,新鲜空气灌进去,周俊好像活过来了。他顾不上脸上的疼,立刻就开始求饶,声音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喊:“强哥,强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闭嘴!”我吼了一声。 可他就像没听见一样,还在那哭爹喊娘地求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着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让你闭嘴!”我又吼了一句。 他还是在那叨叨个没完。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我切西瓜的西瓜刀亮了出来。刀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股冷冰冰的光。 这一下,比什么话都管用。周俊的哭喊声,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手里的刀,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乖乖地闭上了嘴。 等他彻底安静下来,我才开口问他,声音不大,但很冷:“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周俊连忙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我知道他这话是放屁。现在被我按在地上,他当然什么都敢说。他心里肯定还在想,等哪天我不在了,或者他找了帮手,再来找苏月姐的麻烦,到时候肯定要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不过,我早就有准备了。 我对他说:“你记住,要是还有下次,我就用这把西瓜刀劈了你。” 周俊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但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他可能觉得,我不敢真的动手。 “不过,不是我劈你。”我看着他,慢慢地说道,“是小黑。” 我指了指身边的小黑。 “三和的疯子小黑,你总该认识吧?”我看着周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跟他说,“你应该也知道,疯子劈人,是不用坐牢的。你自己考虑清楚。” 周俊也在三和这片混的,怎么可能不认识疯子小黑。听到我要让小黑来劈他,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全退了,变得跟死人一样白。他看着小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神里全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下,他连求饶都忘了,嘴里不停地保证:“不敢了!强哥,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以后见到苏月,我绕道走!我保证!我发誓!” 看他这副怂样,我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我心里那股火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我又上去对着他踹了几脚,把他最后那点念想也给踹没了,才指着门口,对他吼了一声:“滚蛋!” 周俊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连看我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等周俊那孙子彻底消失在楼道里,我才把西瓜刀收起来,走到苏月姐面前。 她还站在墙角,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刚才的场面给吓到了。 “苏月姐,你别怕。”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以后安心住着,周俊那孙子肯定不敢再来了。他要是下次还敢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苏月姐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感激,也有点别的什么。她点了点头,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我陪她聊了一会,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别的事,安抚着她的情绪。等看她脸色好得差不多了,我才想起来,我跟小黑还得去进货,明天还得摆摊赚钱。 “苏月姐,那……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提出了告辞。 可我刚一转身,胳膊就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拉住了。 是苏月姐。 她拉着我的胳膊,低着头,脸颊上带着一丝红晕,声音很小:“阿强,你……你今晚能不能……在这过夜?” 我愣住了。 她看我没反应,又赶紧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我一个人害怕。我怕周俊,等下会杀个回马枪……” 别人的请求,我或许还能狠下心拒绝。可偏偏是苏月姐,看着她那双带着恳求和恐惧的眼睛,我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我答应下来,苏月姐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就跟小黑叮嘱几句,让他先骑着三轮车回三和那边休息。 现在是晚上,三轮车都由小黑守着。他睡觉警醒,有点风吹草动都能醒过来。所以,晚上我也不怕车被人偷了。 等小黑骑着车离开,苏月姐就带着我,走出了这栋破旧的居民楼。 外面的夜市还很热闹,灯火通明。她领着我,在夜市的地摊上,给我挑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黑色的短裤,加起来也就三十块钱。 “你先去洗个澡,把这身换上吧。”回到宿舍,她把衣服递给我。 等我洗完澡出来,她也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那个狭小的卫生间。 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等她也洗完澡,穿着一身棉质的睡衣出来,脸上带着刚洗完澡的红晕,发尖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她也躺回了床上。 她这房间里,现在没有多余的纸皮。我只能从她那拿了一张被单,铺在床边的过道上。 过道很窄,紧挨着床。我就这么躺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面,离她很近。 近到我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沐浴露和女人体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近到我能清楚地听到她那平稳又带着一丝紧张的呼吸声。 这让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快了起来。 就这么躺了不知道多久,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苏月姐突然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着我这边,轻声问了一句:“阿强,你睡着没?” “没呢。”我老实回答。 黑暗中,我听到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地上又冷又硬,肯定睡不好。”她温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地在我心上扫过,“要不……你上床来一起睡吧。我们两个人,挤一挤。” 听到她这话,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停摆了。 我犹豫了大概有半秒钟,然后,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立刻就从冰凉的地板上爬了起来,爬上了那张虽然不大,但却很温暖的床。 第60章 高妹喝醋了! 苏月的床很小,只有一米二多一点。 但也很大,我钻上床后,竟然碰不到她。 我翻身发现。 她整个人都缩到最里面去了,身体都快贴到墙上,把床的大部分位置都让给了我。 我看着她那小小的背影,心里又一次体会到了苏月姐的温柔。 我忍不住问她:“你这样睡,睡得着吗?” 黑暗中,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月姐,你睡过来一点吧,不用这样的。”我跟她说。 “这样很好。”她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闷闷的。 她不听我的。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最后干脆使了点坏,往她那边挪了挪。 身体一靠近,她身上那股刚洗完澡的香味就更浓了,钻进我鼻子里,搞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没再多想,伸出手,很自然从后面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除了邻家姐姐,苏月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她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跟她待在一起,总觉得很舒服。 不像高妹,疯疯癫癫的,有时候还觉得她脑子有点不正常,有点变态。 至于沈红,那更是个大胆豪放的女人,天知道被多少男人搞过。我才不会喜欢她。 我的手一搭上去,苏月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像只受了惊的猫。 她的紧张,让我使坏的心思越浓,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别这样。”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声音都带着点颤抖,“阿强,我们不能这样。我是你姐。” “又不是亲的。” 她一边伸手阻止我的手,一边强调:“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的。” “可是我没把你当成亲姐姐看。”我深情地告白,“苏月姐,我喜欢你。真的。” 此刻的我必须承认,我上头了。连邻家姐姐都忘到一边。 可这也不能怪我,谁能拒绝,温柔漂亮的苏月呢。 看我不听,她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声音都冷了不少:“你再乱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她用手狠狠拍到我手上。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我害怕苏月姐是真的生气了,万一她以后再也不理我,那我就亏大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那股邪火,也只能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我缩回手,没再乱来。 我停下后,没有吭声,苏月好像害怕我生气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我,在黑暗中轻声安慰我:“阿强,你别生气。等有机会,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好不好?” 我没回答她。 我想要的女朋友,不就是你吗?介绍别人有什么用。 “你要玩,玩其她女人。你不能玩姐姐。”苏月温柔地说道,“姐姐不合适你。” 我还是没吭声。 最后苏月妥协了,捉着我的手,搭到她的腰上,但小声叮嘱一句,不能乱动。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挤在这张一米二的小床上,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爬了起来。 苏月姐还在睡,呼吸很平稳。我没吵醒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就出门了。 我得跑回三和找小黑,再去批发市场拿货。 等到了批发市场,看着一旁染着黄毛帮忙搬西瓜的小伙子,我心里突然有点懊悔。 昨晚,我就应该再坏一点的。 苏月姐喜欢的,不就是周俊那种染着黄毛,看起来坏坏的类型吗?我装什么正人君子。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机会错过了! 我跟小黑拿了货,回到三和,天已经大亮,甚至可以说有点迟了。 这个点去接高妹上班,高妹得迟到了。 可我刚骑着三轮车到三和广场,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是高妹。 她手里提着一个装着冰块的塑料袋,正站在广场边上,四处张望着,看那样子,是在找我。 高妹也发现了我,她快步走了过来。 一见到我,她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他妈的昨晚死哪去了?我等你拿货回来放我那,等了你一晚上!” “昨晚有点事。”我小声地解释。 “有事?有什么事?”她一边骂,一边凑近了,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 这下,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你换衣服了?”她指着我身上这件明显不是我自己的T恤,“你身上还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她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边骂边抬手抽我的胳膊,一下比一下重。 “陈强,你他妈可以啊!刚赚了几个子儿,就跑出去花钱搞女人了是吧?” “你嫌不嫌外面的女人脏?到处乱搞,你也不怕惹一身病回来!” “说!你搞了哪个脏女人?是不是三和那个‘红姐’?我告诉你,不管是谁,那女人肯定是脏女人!” 我本来被她骂得还有点心虚,可一听到她骂苏月姐是“脏女人”,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再也压不住了。 “啪!” 我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她那条还在挥舞的胳膊上。 “她才不是脏女人!”我红着眼,对着她吼道。 我跟高妹之间的交流,向来都是这么直来直往,没什么好遮掩的。 “哼,你知道她不脏了?”高妹骂道,“你就在外面乱搞吧,到时得艾滋你就死了。” “我想搞就搞,你有意见吗?”我回了一句。 “对。” “你不让我搞,那我就只能去搞别的女人咯!你要是有意见,你就给我搞咯!” 我这话一喊出来,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挂逼,都朝我们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高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无赖的话。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 她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狠狠地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冰块往我车斗里一扔,转身就走,那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是要吃人。 等高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我才慢慢冷静下来。 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高妹这副样子……是吃醋了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连手都没正经牵过,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怎么可能会吃醋呢?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但不管怎么说,我能感觉到高妹,好像真的挺生气。 第61章 乐极生悲 跟高妹吵架这事,一点没影响我卖水果。 胖女人估计还忙着跟二百舞谈情说爱,一早上都没露面。整个三和广场,就我一辆车卖水果,独门生意。 到了晚上收摊,我心里盘算着今天赚的钱,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我照旧骑着三轮车,去高妹公司楼下等她。 这次她可能真被我气着了。我过去接她,她从公司里出来,看到我,连正眼都没给我一个,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高妹!”我赶紧追上去。 她停下脚,回头冷冷地看着我,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你离我远点,狗男人,我怕你有病传染给我。”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滚。” 那眼神,跟看一堆发臭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我本来还想跟她解释两句,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行,你让我滚,我就滚。 现在我一天能赚好几百,兜里有钱,腰杆子也硬。你不让我找你,我他妈还不能找别人了? 我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走远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扭头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要找的人是苏月。 我摸到她住的那栋楼下,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蹲着。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才看到苏月提着个小包,一脸疲惫地从巷子口走进来。 她一抬头,看到蹲在楼道口的黑影,吓了一跳,手里的包都差点掉地上。 “谁?”她紧张地问。 “苏月姐,是我。”我从阴影里站起来。 苏月看清是我,脸上的紧张变成了惊讶。“阿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几步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一脸严肃地说:“苏月姐,我今天下午看到周俊那孙子又在附近晃悠了。我怕他又来找你麻烦,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苏月听我这么说,脸上的惊讶又变成了担忧。她看了看我,又朝黑漆漆的楼道里看了看,显然是有点害怕。 “那……那怎么办?” “没事,有我呢。”我拍了拍胸脯,“今晚有我在这里保护你,我保证他不敢来。” 苏月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她冰雪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我心里那点小九九。但她一个女孩子家,又确实害怕周俊再来闹事。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那你……先进来吧。” 进了她那间小屋子,她先是给我倒了杯水,然后看着我,很认真地跟我约法三章。 “阿强,你不准对我动手动脚,更不准乱来。你要是敢乱来,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放心吧,苏月姐。”我拍着胸脯保证,话说得斩钉截铁,“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我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在打着别的主意。 等她洗完澡,回到房间里床上,也跟着溜了上去。 苏月的床还是一米二那么宽,她一上床,就缩到了最里面的墙角,离我远远的。 我看着她那小小的背影,心里痒痒的。我想起了周俊那头黄毛,想起了苏月可能就喜欢那种坏坏的调调。 我今天偏要学学周俊,也当一回坏人。 我没多想,伸手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苏月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像只被吓坏的猫。“阿强!你……你干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苏月姐,我喜欢你。”我不管,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别这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始求饶,“我们不能这样,我是你姐……你不能拱我。” “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到时想拱,就拱她。好不好~” 她越是反抗,我心里那股邪火就烧得越旺。 苏月开始还拼命挣扎,后来见我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她好像也放弃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她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等等,我亲戚来了!”她冷冷地说道,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 她整个人也变得强硬起来,用力把我往外推。 “亲戚?”我脑子有点懵,什么亲戚?大半夜的,谁家亲戚会来? 可我看到她那副坚决的样子,跟之前那个柔弱求饶的她完全是两个人。我知道,这个“亲戚”肯定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每次她们说这个词,态度都会变得特别硬。上次高妹也是这样。 我虽然不知道这“亲戚”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看她那样子,我也只能悻悻地收了手。 “睡觉!” “我就知道你是坏人。” 她把被子往我这边一扔,自己转过身,背对着我,再也不理我了。 我躺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虽然没能得手,但占了点小便宜,心里也挺满足的。 新的一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懒得再去高妹那儿碰钉子,自己在批发市场买了一块大冰块。 到了三和广场,摆好摊,我四处看了看,还是没见到那个胖女人的身影。 我心里那叫一个美。 现在我感觉自己有点飘了。跟苏月的关系有了突破,钱也大把地赚。这种日子,真是美滋滋。 我一边切着西瓜,一边哼着小曲,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可好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下午两点多,太阳正毒的时候,我正忙得不可开交,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胖女人。 她推着她那辆三轮车,慢悠悠地出现在了广场的入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也没太在意。她来了就来了呗,反正现在有冰镇西瓜,我的生意肯定比她好。 可下一秒,我就笑不出来了。 跟着胖女人一起出现的,还有赵坤。 赵坤嘴里叼着烟,身后跟着十几个小青年,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钢管、木棍,什么都有。 更让我心惊的是,他们还拖着一个人。 那人鼻青脸肿,衣服被扯得稀巴烂,跟条死狗一样被拖在地上。 我眯着眼仔细一看,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是二百舞。 赵坤他们拖着半死不活的二百舞,气势汹汹地就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周围那些正在买水果的挂逼,看到这阵势,吓得“哗啦”一下全散了。 我站在三轮车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坤,还有他身后那帮杀气腾腾的小弟。 我知道,今天这事,麻烦大了。 第62章 赵坤之怒 我心里咯噔一下。 麻烦大了。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盘算着怎么脱身。 跑?肯定跑不掉了。赵坤这十几号人,已经把我这小摊子半包围了起来。再说,我这三轮车上还剩着大半车的西瓜,这都是钱,我舍不得扔。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和老哥们,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把路堵得死死的,连个跑的缝隙都没给我留。 喊治安队?那更是没吊用。在他们眼里,我们这帮挂逼打架,就跟两群野狗抢食一样。他们才懒得管,只有等我们打完了,分出胜负了,他们才会慢悠悠地开着巡逻车过来,把我们这些打输了的、躺在地上的“死狗”给拖走。 至于让小黑发疯乱砍?我偷偷瞥了一眼赵坤,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通红通红的。今天这情况,估计我让小黑动手,他也得被这十几号人给活活打死。这招不好使了。 我还在那琢磨对策,赵坤已经走到了我跟前。他手里提溜着二百舞,跟提着个破麻袋似的,“啪”的一声就扔在我脚下。 他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说,是不是你他妈的让这傻逼去搞我妈的?”赵坤用脚尖踢了踢二百舞,然后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问道。 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脸上还得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这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坤哥,你这话说的。人家二百舞跟你妈那是自由恋爱,情投意合,怎么能叫搞呢?说不定过两天,你就得改口管他叫爸了。” 我又指了指地上的二百舞,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他要当你爸,那是你们家的家事,关我屁事啊?” 我这话一说出来,旁边围观的老哥们“哄”的一声就笑开了。 “操你妈的!”赵坤被我这话彻底激怒了,他抬起脚,卯足了劲,一脚就踹在我那辆三轮车的车斗上。 “哐当”一声巨响,车斗被他踹得凹进去一大块,上面码着的几个西瓜滚了下来,摔在地上,裂开了几道口子。 “你他妈还嘴硬!”赵坤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老子今天非得把你这嘴给你撕烂了!” 他骂着,又弯下腰,一把揪住二百舞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啪!啪!”他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了二百舞两个大嘴巴子。 “说!是不是他让你干的!”赵坤吼道。 二百舞被打得眼冒金星,嘴里呜呜囔囔的,一个字也说不清楚。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恐惧和哀求,然后拼命地点了点头。 “操!”赵坤看他这副没用的样子,气得又是一脚踹在我三轮车上。 我身旁的小黑,看到赵坤这副嚣张的样子,眼睛也红了。他低吼一声,从车斗下面抽出那把我们切西瓜用的西瓜刀,握在手里,就准备冲上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动!”我压低声音对他吼道。 我知道,现在动手,对我们最不利。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十几号人,手里还都拎着家伙。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咱们。 可赵坤现在正在气头上,人多势众,根本没把我和小黑放在眼里。他看我拉住了小黑,以为我怂了,脸上的表情更加嚣张。 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那帮小弟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先把这傻逼的摊子给我砸了!让他知道知道,在三和这块地盘上,谁他妈才是爷!” 他话音刚落,那十几个小青年就跟得了圣旨一样,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 他们几个人合力,一把就将我的三轮车给掀翻在地。车上剩下的那些西瓜、甘蔗、香蕉,还有我辛辛苦苦分装好的瓜子,全都“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他们还不解气,又拿起手里的钢管木棍,对着地上的水果一通猛砸。西瓜被砸得稀巴烂,红色的汁水混着泥土,流得到处都是。甘蔗被砸成一截一截,香蕉被踩成了泥。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 我知道,赵坤这么做,不光是为了泄愤。他这是要杀人诛心。他要把我吃饭的家伙全给毁了,让我彻底没了活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他砸了梅姐的车,害得我赔了钱。这一次,他直接把我赖以生存的家伙给砸了。 我看着赵坤那张得意又猖狂的脸,心里的那根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忍耐! 老子不忍了! 我松开拉着小黑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根刚才他们掉落的木棍,握在手里。 “小黑。”我看着他,眼睛里全是血丝,“今天,跟他们拼了!” “弄死一个不亏,弄死两个,咱们血赚!” 小黑看着我,他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西瓜刀握得更紧了。 就在我和小黑准备冲上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一个洪亮的声音,像炸雷一样,从人群外面响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十几号人,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进来。 是宋忠。 他身后跟着的,也都是些三和的老哥,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啤酒瓶、板砖、木棍,什么都有。 “赵坤,住手!” 他身后那帮老哥也跟着齐声大吼,那声势,竟然一点不比赵坤这边弱。 赵坤和他那帮小弟,看到宋忠这边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也都愣住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一看宋忠这边人多势众,真要打起来,他们也占不到便宜,一个个都往后缩了缩。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宋忠,还有他身后那帮“援军”,心里那股翻腾的怒火,总算是被压下去了一点。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安定了不少。 虽然我不知道,宋忠这家伙,是从哪里给我摇来了这么多的帮手。但至少,今天这架,真打起来,我也不亏! 第63章 三和老哥之怒 宋忠这声吼,底气十足。 他身后那十几号人,也跟着往前挤。这些人我脸熟,都是天天在三和广场蹲着的老哥,平时看着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里都抄着家伙。啤酒瓶、断了腿的凳子脚、工地捡来的短钢筋,五花八门,看着就唬人。 这十几个人一冲过来,再加上外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黑压压的一大片,一下子就把赵坤的人给反包围了。 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赵坤,看到这阵势,脸上的横肉明显抽动了一下。他那边虽然也有十几号人,但都是些二十出头的黄毛,真要跟这帮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子动起手来,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他气势弱了,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怎么着?想打群架啊?”赵坤往前站了一步,用他那根手指头,挨个点着宋忠身后那些人,“就凭你们这帮挂逼?不想惹事的,现在就给老子滚蛋!别他妈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又把头转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声音提得更高了,像是说给所有人听:“今天谁他妈敢动我赵坤一下试试!我让他明天就横着出三和!” 他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 也是说给宋忠听的。 更是说给所有围观的人听的。 在三和这地方,打架斗殴是常事,但很少有人会真的下死手。赵坤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可他这副样子,非但没把人吓住,反而激起了不少人的火气。三和的老哥,平时是怂,是懒,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他们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他们可以自嘲是挂逼,但最烦的就是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挂逼。 “操你妈的,牛逼什么!” “有种你动我们一下试试?” 人群里,不知道谁先骂了一句,接着就响起了几声附和。虽然声音不大,但明显能听出那股子不爽。 赵坤没理会那些声音,他现在所有的火气都冲着我来了。他今天要是不能把我踩在脚底下,他这脸就算丢尽了。 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宋忠,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挂着那种猫捉老鼠的得意。 “小子,现在给你个机会。”他用下巴点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喊三声爷爷。然后保证,以后再也不在这三和广场出现。”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 “做到这几点,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你这摊子,还有你这个人,今天都得留在这儿。”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感觉身体里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就想靠自己双手挣点干净钱。我没偷没抢,没招谁没惹谁。就因为挡了他妈的财路,他就三番两次地找我麻烦,砸我的车,毁我的生计。现在,还要我跪下喊他爷爷。 欺人太甚! “阿强,要不……道个歉就算了。”宋忠凑到我耳边,小声地劝我,“别跟他硬刚,咱们惹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可今天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我看着赵坤那张得意的脸,听着耳边宋忠的劝告,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麻木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 去他妈的忍耐! 去他妈的理智! 我抬起头,看着赵坤,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磕个吊。” 我声音不大,但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可能没想到,我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宋忠也愣住了,他张着嘴,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骂完那三个字,我胸口那股憋了几天几夜的火,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彻底爆发了。 “干你娘的!” 我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我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吼声还没落下,我的身体已经动了。我弯腰从地上那堆被砸烂的甘蔗里,抄起一根最粗最长的,看都没看,直接塞到旁边小黑的手里。 “小黑,弄他!” 我自己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成一半的甘蔗,那断口尖锐得像根长矛。我握着甘蔗,什么都没想,对着赵坤的脑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就抡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甘蔗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赵坤的肩膀上。他大概是没想到我真敢动手,根本没来得及躲。 这一棍子下去,他疼得嗷一嗓子,捂着肩膀就往后退。 “干你娘的!我们早看你不爽了!” 我红着眼,一边骂,一边追着他打。手里的甘蔗一下接一下地往他身上招呼。砸他的头,砸他的背,砸他的腿。 我动手了,小黑也动了。 他那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打架的本能还在。他看到我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也拎着那根又粗又长的甘蔗,像头蛮牛一样,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黄毛就砸了过去。 旁边所有的人都有点意外。 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挂逼,竟然会是第一个动手的。 在三和,挂逼们仅存的那点血性,早就被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给磨平了。能动嘴的,绝不动手。能躺着的,绝不站着。这是所有人的生存法则。 而且大家都清楚,人多的架一般是打不起的。 可今天,我把这个法则给打破了。 宋忠看到我真的动了手,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他知道,今天这事,已经没法善了了。 他犹豫了大概有两秒钟,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扯着他那公鸭嗓子,对着身后那帮老哥们,吼出了今天晚上最关键的一句话。 “老哥们!一起上!平时被赵坤这狗日的欺负过的,今天都他妈别怂!干他!” 宋忠这一嗓子,像是在火药桶里扔进了一根点燃的火柴。 他身后那十几个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老哥,听到这话,再看到我已经把赵坤打得抱头鼠窜,那点被压抑许久的火气,瞬间就被点燃了。 “干他妈的!” “弄死这帮狗日的!” 立刻就有人响应,拎着手里的家伙事,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 现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我们这伙人的带动下,周围那些本来只是看热闹的挂逼,也开始骚动起来。 主要是赵坤这家伙,平时在三和作威作福,太招人恨了。他和他那帮小弟,不是今天敲诈这个,就是明天欺负那个一下。还有他那个赌摊,不知道坑了多少老哥的血汗钱。 平时,大家都是一个人,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有人带头了。 有人把他们心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给做了出来。 那股子从众的胆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打!打死这帮扑街!” “妈的,上次在老子这输了二十块,今天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周围的老哥们也纷纷加入了战团。 他们手里没家伙,就地取材。 地上那些被砸烂的甘蔗,成了最好的武器。一人捡起一根,看准了赵坤那伙人,劈头盖脸地就往下砸。 有些离得远的,连甘蔗都捡不着,干脆就脱下脚上那双不知道穿了多久的人字拖,冲进人群,对着赵坤那些人的脸和后背,死命地抽。 “啪!啪!啪!” 拖鞋抽在肉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三和老哥们虽然血性不多,但架不住人多。而且,他们心里那股子积怨太深了。 赵坤那十几个小弟,平时跟着他欺负欺负落单的挂逼还行,真遇到这种不要命的群架,一下子就怂了。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打得晕头转向,抱头鼠窜。 战况完全是一边倒。 赵坤那伙人,被几十号人围在中间,就像一群被狼群包围的羊,除了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我追着赵坤,手里的半截甘蔗已经打断了。我扔掉手里的木棍,也学着别人的样子,脱下脚上的拖鞋,对着他那张已经分不清五官的脸,狠狠地抽了下去。 就在我们打得兴起,整个场面乱成一团的时候。 “哔——!哔——!” 一阵尖锐的哨声,突然从广场的另一头响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给所有打了鸡血的挂逼,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治安队来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刚才还喊打喊杀、义愤填膺的人群,“哗啦”一下,就像退潮的海水,朝着四面八方的小巷子里涌去。 那速度,比刚才冲上来打架的时候,快了不止一倍。 大家心里都清楚,治安队才不管谁对谁错。他们来了,就是先抽人,再抓人。被抓进去,少说也得关上几天。 我心里也是一惊。 我可不想因为这点破事,把自己给折进去。 我一把拉住还在那用甘蔗猛K一个黄毛的小黑,对着他耳朵吼道:“走了!快跑!” 我扯着他,也顾不上去看赵坤那伙人被打成了什么惨样,一头扎进最近的一条巷子,拼了命地往黑暗深处跑去。 第64章 逃离三和 我扯着小黑,一头扎进最近的一条巷子,拼了命地往里面跑。 巷子黑,地上全是积水和烂菜叶,一股子馊味。我顾不上这些,只知道跑。身后好像一直有治安队的哨子声,尖锐得很,跟催命一样。我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 我拉着小黑,他跑得比我还快,力气也大,好几次都是他反过来拽着我往前冲。最后穿过几个巷子之后,我们就跑散了。 不过我也不担心小黑。 三和的人都知道小黑是个疯子。疯子打人,闹事,治安队抓进去,顶多关一天,问不出什么,也懒得管,第二天就得放出来。他没家人,没牵挂,烂命一条,谁也拿他没办法。 可我不行。我没疯,我还有念想。我不想因为这点破事,把自己折进去。 景乐新村这边的城中村,房子盖得密密麻麻,跟个迷宫似的。巷子一条接一条,窄得只能过一个人。这种地方,最适合跑路,也最适合躲藏。 我们俩在里面钻来钻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肺都快炸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再也抬不起来。身后的哨子声好像也听不见了。 我实在跑不动了,找了个堆满废弃家具和垃圾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靠着冰凉的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刚才打架的时候,那股火气顶着,不觉得什么。现在一松下来,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就这么在角落里缩着,一动不敢动。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巷子里的光线也越来越差。偶尔有人路过,脚步声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这一躲,就直接躲到了天黑。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连狗叫声都听不见了。我估摸着,风头应该是过去了。我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探出头往外看了看。 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似乎安全了。 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第一步,先去梅姐那,把我寄存的行李拿回来。那是我全部的家当。第二步,连夜跑路,去苏月姐那边躲两天。赵坤的人肯定找不到。等这阵风头过去,我再回三和。 去梅姐那栋楼的路上,我走得格外小心。专挑没灯的巷子走,跟做贼一样,一步三回头。我怕治安队的人没走,在这附近蹲点,等我自投罗网。也怕赵坤那伙人咽不下这口气,派人在这里堵我。 还好,一路有惊无险。眼看着就要到梅姐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了,巷子口昏黄的灯光就在前面。我心里刚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我的后背,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吓得魂都快飞了,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 “跑个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脚步一顿,这声音……是宋忠。 我猛地回过头,借着巷口那点微弱的光,看清了身后那张脸。果然是他。 “忠哥?你怎么在这?”我惊魂未定,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等你啊。”宋忠嘴里叼着根烟,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不然你以为我闲得蛋疼,在这喂蚊子?” 他看见我,二话不说,直接伸出手,摊在我面前。 “拿来。” “拿什么?”我一愣。 “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我更糊涂了。 “二百五十块。”宋忠把烟头从嘴里拿下,吐出一口烟圈,一脸“你小子还跟我装傻”的表情。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宋忠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今天,那十几个老哥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我花钱请的!” 他看我一脸不信,就跟我掰扯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有个拆迁的活,去充场面嘛。我和那帮老哥刚从那边回来,一人刚到手一百块,正准备去搓一顿。结果路过广场,就看到你被赵坤那伙人给围了。” 宋忠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了碾。 “我一看那情况,就知道你要吃亏。想着大家都是三和的兄弟,不能见死不救。我就跟那帮老哥商量,一人二十块,让他们跟我过去给你充充场面,把赵坤那伙人吓走就算了。” “钱我都提前垫付了,想着吓唬一下就完事了,回头再找你要。谁他妈知道,你小子是个真二百五啊!”宋忠说着,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愣的!人家还没动手,你他妈倒先动手了!还一棍子就往人脑袋上招呼!” “我早就跟你说了,搞赵坤那种人,肯定要挨揍。你他妈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打起来了,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听完他这番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心里一阵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 我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白天卖水果赚的钱,数了二百五十块,递给他。 “忠哥,谢了。”我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要不是他今天摇人过来,我这个人,估计都得交代在三和广场。 “谢就不用了。”宋忠接过钱,一张一张地点了点,确认数目没错,才揣进兜里。他瞥了我一眼,语气缓和了些,“之前的猪脚饭,没算白吃你的。这下,咱俩算扯平了。” 他把钱收好,脸上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我跟你说,你小子最近别在三和待着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赵坤那人心眼小,今天吃了这么大个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治安队那边,估计也在找你。你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 “那你呢?”我问他。 “我?”宋忠撇撇嘴,“我他妈也被你害惨了。今天带头的是我,赵坤肯定也记恨上我了。我准备去我妹妹那边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他说完,就准备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叮嘱我:“对了,小黑那疯子你先别管了。他是疯子,没有人会搞他的。你自己赶紧跑路要紧。不然被治安队抓住,或者被赵坤的人堵住,你就真完蛋了。”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行了,我走了。”宋忠朝我挥了挥手,转身就钻进了黑暗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捏着口袋里剩下的钱,心里五味杂陈。 宋忠的话,给我提了个醒。自己保命要紧,可以暂时不理小黑。 我没再犹豫,立刻转身,快步走回梅姐那栋楼。跟梅姐打了个招呼,付了钱,从她那拿回了我寄存的行李。那个装着我全部家当的红色塑料袋。 我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朝着城中村外面那条大路走去。 夜色深沉,我一个人走在空旷的马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苏月。 第65章 出租屋里躲风头 我到苏月姐的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敲开门,她穿着一身棉质的睡衣,头发还有点湿,看样子是刚洗完澡。 “你可算来了。”她让我进屋,一边给我找拖鞋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过来了呢。” 刚说完,她就发现我身上不对劲。 “呀,阿强,你这是怎么了?”她看到我脸上挂了彩,衣服也扯破了好几个口子,上面还有干了的血印子,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赶紧把门关上,拉着我胳膊仔细看。 “没事,今天跟人干了一架。”我咧了咧嘴,想笑一下让她别担心,结果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我直抽凉气。 苏月姐扶着我进屋,让我先在小凳子上坐下,然后就去给我倒水。 我喝了口水,就把今天在三和广场发生的事,大概跟她说了一遍。从赵坤那伙人怎么找茬,到最后怎么打起来,再到治安队来了我们怎么跑路的,都说了。 苏月姐听得眉头紧锁,听到赵坤他们砸我车的时候,她气得直接骂了一句:“那帮人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不做生意,也不让别人做,真是坏透了!” 骂完,她又看着我这一身狼狈样,眼神里全是心疼。“你赶紧去洗个澡吧,把身上这些脏东西都冲干净。我帮你找点药,等你洗完出来,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了,给你上点药。” 听着苏月姐的话,我心里热乎乎的。 这要是换了高妹,她肯定得指着我鼻子骂我活该,骂我没脑子,跟人硬碰硬。哪会像苏月姐这么温柔,先是帮我骂人,又是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我拿着她找出来的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 热水冲在身上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在疼。打架的时候那股火气顶着,不觉得什么,现在冷静下来,之前被拳脚招呼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特别是后背和胳膊,估计都青了。 等我洗完澡出来,苏月姐已经把药箱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快过来,我帮你看看。”她朝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站着,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把衣服撩起来。”她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T恤的下摆卷了起来。 “转过去。”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 “嘶……”她看到我后背上的几块青紫色瘀伤,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下手也太重了!你也是,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她嘴上虽然埋怨我,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 我感觉到一双柔软冰凉的手,在我后背那些伤处轻轻地按着,检查着。 “这里疼不疼?” “还好。” “这里呢?” “有点。” 虽然今天我主要是按着赵坤揍,但他那几个小弟也不是吃素的,趁乱在我身上也下了不少黑手。之前不觉得,现在被苏月姐这么一按,那股子酸爽的疼劲儿,直往骨头里钻。 “行了,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她检查完,松了口气,“你趴床上,我给你揉揉。” 我依言趴到她那张不大的床上。床单很干净,带着一股太阳晒过的味道。 苏月姐从药箱里拿出一瓶黄道益活络油,倒了些在手心,搓热了,然后开始在我后背的伤处揉捏起来。 她的手劲不大,但很舒服。药油的味道有点冲,但揉开之后,伤处火辣辣的,感觉淤血都被揉散了。 揉完后背,她又让我翻过身,帮我揉了揉胳膊和腿上的几处伤。 等全身都揉完了,我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我们俩躺在床上,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外面偶尔传来的车声。 “阿强,你也不用想太多,打架在这边是经常发生的事。很快治安队就不记得你了。”她侧过身,看着我,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今天这事不怪你,是他们欺人太甚。你就在我这儿安心休息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水果摊的生意,没了就没了吧。”她叹了口气,“那种地方,本来就龙蛇混杂,想做生意不容易。实在不行,就找份工作,照样可以赚钱。”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我心里最后那点因为水果摊生意被毁的烦躁和不甘,也慢慢散去了。 这一晚,在苏月姐的轻声安慰下,我睡得特别香,连个梦都没做。 接下来的两天,我没敢出门。 我怕赵坤那伙人咽不下这口气,派人在三和外到处找我。也怕治安队的人,会因为打架斗殴的事来抓我。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苏月姐的出租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月姐每天早上出门上班,晚上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打包好饭菜。有时候是快餐店的烧鸭饭,有时候是路边摊的炒河粉。虽然简单,但我吃得很香。 就这么在出租屋里待了两天,我感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也开始慢慢消退。 可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我躺在床上,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之前卖水果赚的钱,都在高妹那里。那天一车西瓜,没卖多少就被赵坤毁了,后面扣掉给宋忠的,基本上就没剩下什么了。 没钱,一股危机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我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我得想办法搞钱。 这下,我又坐不住了。 等到晚上苏月姐下班回来,我就跟她提了找工作的事。 “苏月姐,你看你那边,还缺不缺人?能不能帮我问问?”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找工作?”苏月姐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行,我帮你问问。” 她答应得很爽快。 第二天晚上,她一回来,脸上就带着笑。 “阿强,我跟我们主管说好了。”她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他说明天你直接过去面试,要是能通过,就可以直接上班了。” 我一听,心里顿时就有了底,高兴地问:“真的?那太好了!是什么工作啊?” 问完这句,我心里又咯噔一下,想起了上次在水玲珑会所的经历。 我看着苏月姐,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苏月姐,你这次帮我找的,不会又是去做鸭子吧?” “瞎说什么呢!”苏月姐被我这话逗得哭笑不得,脸都红了,抬手在我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你想什么呢!不是的!这次是正经的服务员工作,跟我一个店的。” 听到她这话,我这下就彻底放心了。 我是真怕了。 上次那个叫赵琴的女部长,让我用钢丝球和打火机考验自己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下面凉飕飕的。 要是再来一次,我可真受不了。 第66章 新的工作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苏月姐已经起来了,正在卫生间里洗漱。我爬起来,身上的酸痛感提醒着我前几天那场架打得到底有多狠。 “阿强,醒啦?”她从卫生间探出头,嘴里还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说,“赶紧洗漱一下,吃完早餐,我带你去我那儿面试。” 一听到“面试”两个字,我心里那点懒散劲儿立马就没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吃完早饭,苏月姐就带着我出了门。她今天穿了一身店里的工服,上身是件紧身的白色衬衣,下面是条黑色的短裙,把她那双又长又直的腿衬得格外惹眼。我们坐了公交车,又转了一趟,最后在一个看起来挺繁华的地段下了车。 她带我到的地方,是一家叫“御水湾”的沐足水疗会所。这门面可比她之前待的水玲珑气派多了,光是大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就看着吓人。进去之后,里面更是金碧辉煌,地上铺着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空气里飘着一股好闻的香薰味。 “我们主管在办公室,我带你过去。”苏月姐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就领着我,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 到了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苏月姐推开门,领着我走了进去。办公室里坐着一个胖子,正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那胖子约莫四十来岁,脑袋大,脖子粗,肚子鼓得像怀了六个月,一双小眼睛嵌在肥肉里,要不是仔细看,都找不着。 “李哥,忙着呢?”苏月姐一进去,脸上就堆起了笑。 那胖子一看到苏月姐,小眼睛立马就亮了,脸上的肥肉笑得挤成一团,站起身来,那热情劲儿,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哎哟,是小苏啊!快坐快坐!这位就是你说的弟弟吧?” 他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但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又黏回了苏月姐身上。那眼神,赤裸裸的,带着一股子油腻的劲儿,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那些关键部位来回扫。我看着他那副德性,心里一阵反胃,觉得这死胖子真他妈恶心。 “是啊,李哥,这是我弟,叫阿强。他刚来深圳,想找份活干。您看……”苏月姐陪着笑,话说得很客气。 “好说好说!”那叫李通的胖子一挥手,显得特别豪爽,“苏月你介绍来的人,我还能不放心吗?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手掌又厚又油。“小伙子,看着挺精神的。行,就这么定了。你就在店里做服务员,给客人送送毛巾,端端水,活儿不累。工资呢,先按试用期算,一个月两千,拿到小费是你自己的,包吃住,做得好以后再加。怎么样?” 苏我跟苏月姐打过招呼,这条件我已经很满意了。我连忙点头:“行,谢谢李哥。” “行了,那就去换衣服吧,今天就直接上班。”李通说完,又转头对苏月姐笑得一脸灿烂,“小苏啊,你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店里最近正缺人呢。晚上,晚上哥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李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月姐客气地回绝了。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服务员制服,就被领班带去熟悉工作。这活儿确实不难,就是跑腿。客人来了,喊一声“欢迎光临”,然后递上热毛巾。客人点了茶水,我就得赶紧送过去。客人按完脚要走,我又得跑过去帮人拿鞋。 一天下来,腿都快跑断了。这店里的生意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客人一个接一个,我几乎就没怎么歇过。一百多个房间,我来来回回地跑,感觉比在工地上干活还累。 不过还好,总算是熬到了下班。我换回自己的衣服,拖着两条跟灌了铅一样的腿走出更衣室,一眼就看到苏月在门口等我。 “阿强!”她看到我,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我今天发工资了!走,姐带你吃大餐去,好好庆祝一下!” 看到她那开心的样子,我感觉一天的疲惫都好像被冲走了不少,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好啊!” 可我们俩刚走到店门口,一辆黑色的宝马就“唰”地一下停在了我们面前,直接把路给堵死了。车窗降下来,露出李通那张肥脸。 “苏月,下班了?”他冲着苏月姐笑得一脸油腻,“正好,哥今天也发工资了,一起去喝两杯,放松放松?” “不了李哥,真不好意思,我约了我弟吃饭了。”苏月姐客气地拒绝。 李通的眼神往我这边瞥了一眼,带着一丝不屑,然后又转回到苏月姐身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股子诱惑的味儿:“别急着拒绝啊。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想多挣点。今晚我约了几个大老板,都是咱们这儿的贵客。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混个脸熟。以后他们多来点你,你的熟客不就多了?到时候,钱还不是哗哗地来。” 这话一说出来,苏月姐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为难。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李通这种人嘴里说的“认识认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又确实需要钱,需要更多的熟客。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为难地说:“可是……我已经约了阿强了,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李通一挥手,显得特别大方,“带上你弟一起去呗,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就当让他也见见世面。” 苏月姐转过头,看着我,小声问:“阿强,你……愿意去吗?” 我看着她那双带着询问和为难的眼睛,又看了看车里李通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孙子请吃饭,能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灌苏月姐酒,然后趁机占便宜。我要是去了,那不就成了帮凶? “不好吧。”我摇了摇头,故意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苏月姐,我这刚来,什么都不懂。跟李哥他们那些大老板吃饭,我怕说错话,给你丢人。我们还是自己吃吧。” 苏月姐听我这么一说,心里好像也有了主意。她转头对李通抱歉地笑了笑:“李哥,真不好意思,我弟他胆子小,怕生。我们还是不去了,改天,改天我再请您吃饭。” 李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快。他“哼”了一声,也没再勉强,只是深深地看了苏月姐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别后悔”。 “行,那你们自己玩吧。”他升上车窗,一脚油门,黑色的宝马发出一声咆哮,扬长而去。 看着宝马车消失在夜色里,我心里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苏月姐,我们还是别在外面吃了吧。”我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心里还是不踏实,“我怕……怕被赵坤那伙人给盯上。万一他们又来找麻烦……” 苏月姐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行,那听你的。我们打包回去吃。” 最后,我们俩在附近找了家烧腊店,要了半只烧鸭,又在旁边的凉菜铺子买了几样小菜,顺便在小卖部搞了几瓶啤酒,大包小包地拎回了她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回到出租屋,把东西往小桌上一摆,房间里顿时就充满了食物的香气。我们俩盘腿坐在地上,就着昏黄的灯光,一边吃,一边聊。 “苏月姐,你以后还是小心点那个李通。”我啃着一只鸭腿,含糊不清地说,“那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肯定想拱你。”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苏月姐喝了一口啤酒,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叹了口气,“可没办法,在店里上班,就得看他脸色。不过你放心,姐心里有数,不会让他占到便宜的。” 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不会让那肥猪拱我的。” 得到她的保证,我心里才踏实下来。我真怕她为了多挣点钱,就着了李通的道。 苏月姐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一瓶啤酒还没喝完,脸就红得跟苹果似的,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说话舌头都大了。我知道,她这是醉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说要去洗澡,结果刚走两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我赶紧扶住她,把她扶到床上躺好。 看着她沉沉睡去的脸,我心里一阵安静。我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又把地拖了一遍。忙完这一切,我也累得不行了。 躺到床上,轻轻揽着她。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酒气和沐浴露的香味,我闭上眼睛。累了一天,身体像是散了架,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67章 李通的小手段 第二天,我跟苏月姐照常回店里上班。 可我刚换好那身黑色的服务员制服,我们这组的领班就把我给叫到了一边。 领班是个瘦猴似的男人,三十来岁,平时话不多,但看人的眼神总带着点算计。他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递给我一支烟。 “阿强啊,你这刚来,工作还习惯吧?”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还行,领班。”我老实回答。 “行就行。”他点点头,吸了口烟,然后慢悠悠地吐出来,那烟雾喷在我脸上,呛得我有点难受。“从今天开始,你的工作要调动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工作?” 他用下巴朝走廊尽头指了指:“看到那边的洗手间没?以后你就负责那儿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负责洗手间?” “对。”他点点头,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更浓了,“你呢,就站在洗手间门口。有客人进去,你就递上热毛巾。客人出来,你再说一句‘欢迎下次光临’。活儿不累,比你现在端茶倒水轻松多了。” 我听着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这活儿听着是轻松,可哪有服务员是专门守着厕所的? “除了这个,”瘦猴领班又补充道,“厕所里面的卫生,也归你管。每次有客人上完厕所,你都要负责清理。要是卫生不达标,我就得扣你的钱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李主管亲自交代的。” 听到“李主管”三个字,我心里那点疑惑瞬间就变成了明晃晃的怒火。 我操他妈的李通! 这孙子,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就因为我昨天没让苏月姐跟他去喝酒,他今天就给我穿上小鞋了。让我去伺候人拉屎撒尿,还他妈负责打扫厕所卫生。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恶心我,羞辱我。 我攥紧了拳头,真想一拳砸在眼前这张瘦猴脸上。可我不能。 我现在没身份证,能找到这么一份工作,已经是算不错了。 再说了,我是苏月姐介绍来的。我要是闹事被开除了,肯定会连累她。 想到这里,我只能把那股火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的。” “这就对了嘛。”瘦猴领班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年轻人,多干点活,吃点苦,对以后有好处。” 我心里骂了一万句,脸上还得挤出个笑。 就这样,我从一个跑堂的服务员,变成了一个厕所服务员。 这一天的工作,可比我想象的要累多了。这会所的生意好得邪门,客人一波接一波。我站在厕所门口,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不停地重复着递毛巾、鞠躬、说“欢迎光临”这几个动作。 腰弯得都快直不起来了。 更要命的是,那些喝了酒的客人,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有的把用完的毛巾直接扔我脸上,有的借着酒劲对我骂骂咧咧,嫌我递毛巾慢了。还有几个看着就不正经的男人,搂着妖里妖气的女人从我面前经过,还故意用那种看不起人的眼神瞟我,嘴里不干不净地开着玩笑。 我心里那火,憋了又憋,脸都快憋成紫色的了。 到了客人少的时候,我还得钻进厕所里搞卫生。男厕所那股尿骚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熏得我脑仁疼。我得拿着拖把,把地上的水渍和脚印拖干净,把洗手台上的水擦干,还得把每个隔间里的马桶都刷一遍。 那些客人也不知道怎么上的厕所,尿能给你尿到马桶圈外面,屎能给你拉到地板上。我捏着鼻子,拿着刷子一点点地刷,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 就这么又忙又累地熬到了晚上下班。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换好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更衣室,苏月姐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她看到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阿强,你怎么了?看着脸色这么差?” 我摇了摇头,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今天活儿有点多,累着了。” “是不是李通搞的鬼?”苏月姐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我没瞒她,把今天工作被调动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苏月姐听完,气得脸都白了,她咬着嘴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个王八蛋!他就是故意的!我去找他聊聊。” “苏月姐,你别激动。”我拉住她的胳膊,劝她,“我没事。不就是打扫个厕所嘛,又累不死人。” “不行!”苏月姐还是很生气,“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现在去找他!我去跟他说说。” “你可千万别去!”我一听她要去找李通,吓得赶紧把她拦住。 我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跟她分析:“苏月姐,你现在去找他,不就正好中了他的套了吗?他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不就是想逼着你去求他吗?你只要一开口,他肯定就会跟你提条件。到时候,你怎么办?” 苏月姐听完我的话,愣住了。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我说的道理。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让你受委屈啊。”她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愧疚,“都怪我,要不是我把你介绍进来……要不是因为我~” “不怪你。”我打断她的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还年轻,身体好着呢。这点苦,这点累,算什么?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看我态度坚决,苏月姐也没再坚持。但她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显然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我以为这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我没想到,李通那个死胖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贱,还要不是个东西。 第二天我刚到店里,那个瘦猴领班又把我叫到了一边。 “阿强啊,李主管说了,看你昨天干得不错,卫生搞得挺干净的。”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所以决定再给你加加担子,让你多锻炼锻炼。” 我一听“加担子”这三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 “从今天起,一楼和二楼的厕所卫生,都归你管了。” 我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当场就骂出声来。 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楼层的厕所就够我喝一壶的了,现在又加一个?这是想把我往死里累啊! 我一边在心里把李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一边还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没身份证,无处可去的我,只能暂时忍了! 跟我一起负责厕所卫生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姓于,大家都叫他老于。本来这俩厕所的卫生,都是他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干。现在多了一个我,瘦猴领班还特意跟他说,让我多干活,他年纪大了,就在旁边指挥和监督我就行。 这老于头,人看着挺精神,就是有点蔫,话不多。我一过去,他就指着墙角的工具,让我先把二楼的厕所给拖一遍。 我二话不说,拿起拖把就开始干活。我这人干活实在,拖地就使劲拖,刷马桶就使劲刷,不偷懒。老于头就在旁边背着手,慢悠悠地溜达,看我干活。 可能是我干活利索,还勤快,他看我的眼神也慢慢变了。等我把二楼的厕所搞得差不多了,他递给我一瓶水,跟我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这是得罪谁了?怎么被发配到这儿来了?” 我喝了口水,也没瞒他,就把得罪李通的事说了。 老于头一听,冷笑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那孙子就那样,出了名的小气,还好色。咱们店里,不少长得漂亮的女服务员,都被他给搞过。” 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跟说悄悄话似的。 “我跟你说,只要是被他盯上的女的,就没一个能跑掉的。他先是给你点好处,许诺给你加工资,给你升职。你要是顺着他,那还好说。你要是不从,他就开始给你穿小鞋,变着法地折腾你。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之前就有个不听话的姑娘,被他灌醉了拖到办公室里……” 老于头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那姑娘后来就没告他?”我听得心里发毛。 “告?怎么告?”老于头撇撇嘴,一脸的不屑,“能开这么大的店,谁没点关系呢?有的是办法把这事给摆平。那姑娘最后闹了一通,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被反咬一口,说她勾引领导。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听完老于头的话,我后背一阵发凉。我之前只觉得李通那胖子小气、好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法无天。 我立刻就想到了苏月姐。李通那孙子,从第一天起,看苏月姐的眼神就不对劲。他现在这么变着法地折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报复我那么简单。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苏月姐。 我必须得提醒苏月姐,让她千万要小心提防李通这个王八蛋。 这天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到了第三天,我还在厕所里跟马桶较劲。刚把二楼的厕所刷干净,准备去一楼。老于头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一把拉住我,脸上全是焦急。 “阿强,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于叔?”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刚才……我刚才在走廊上,看到李通那胖子了!”老于头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拉着你那个姐姐,把她给拽进他办公室了!” “我瞅着那情况不对劲。你……你赶紧去看看吧,我怕要出事!” 老于头的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全都崩断了。 “我操他妈的!” 我怒骂一声,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就扔在了地上。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外面冲,直奔李通那间狗日的办公室。 第68章 暴揍李通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全都崩断了。 “我操他妈的!” 我怒骂一声,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就扔在了地上,转身就往外面冲。 可刚跑出两步,我又觉得不对劲。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过去,万一那死胖子办公室里还有别人,我不是去送菜吗? 我很快又跑了回来,一把捡起地上那把沾着尿骚味的拖把,紧紧攥在手里。这玩意儿虽然上不了台面,但至少比拳头长,真要动起手来,也能占点便宜。 我提着拖把,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奔李通那间狗日的办公室。 这时候正是会所里最忙的时候,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和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大家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注意到我这个提着脏拖把,满脸杀气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听老于头说过,李通这孙子干坏事的时候,有个习惯。他会提前把他办公室的服务员都支开,美其名曰让他清净一会儿,处理点“重要工作”。 所以,越是没人,就越说明里面正在发生见不得人的事。 我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脚下的步子也更快了。 很快,我就冲到了他办公室门口。那扇厚重的木门紧紧关着,从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没敲门,也懒得废话。我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肩膀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门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没开。 这门比我想象的要结实。 “妈的!” 我骂了一句,又退后几步,再次发力,整个人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狠狠地撞在门锁的位置。 “哐当!” 这一次,门锁扛不住了,直接被我给撞开了。 门被撞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女人香水和男人汗臭的味道,从里面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吐出来。 办公室里面的情景,跟我预想的差不多,甚至更恶劣。 满身酒气、一身肥肉的李通,正将身形柔弱的苏月姐死死地压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桌上。 此时的苏月姐,身上那件黑色的工作服上衣已经被撕得稀巴烂,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正在拼命地挣扎、哭喊、求饶。 “李主管,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还好,我来得还算及时。李通那死胖子,裤子还没来得及脱,没有真的得逞。 李通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撞开他的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压在苏月姐身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到是我,脸上的惊讶瞬间就变成了愤怒。 他不止没有半分害怕,反而用一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肥脸上满是被人打扰了兴致的不爽和嚣张。 “给老子滚出去!”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再不滚,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卷铺盖滚蛋!” 我看着他那副丑恶的嘴脸,又看了看在办公桌上哭得梨花带雨、衣衫不整的苏月姐。 这一刻,什么工作,什么开除,什么后果,我全都顾不上了。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弄死眼前这个畜生! “滚你妈的蛋!” 我怒吼一声,拎着那把又湿又脏的拖把,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我没用拖把杆去打他,那玩意儿打在肥肉上不疼不痒。我直接把拖把头那团吸饱了脏水、散发着尿骚味的布条,对准了李通那张油腻的肥脸,狠狠地怼了上去! “唔!” 李通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我会用这么一招。 那团又湿又臭的拖把头,结结实实地糊在了他脸上,把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给盖住了。脏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那股酸爽的味道,瞬间就充满了他的鼻腔。 他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痛叫,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压着苏月姐的手,伸手想去把脸上的拖把给扒拉下来。 我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拖把杆往前一顶,直接就把他从办公桌上给怼了下去。 他那肥硕的身体失去平衡,像一头笨拙的肥猪,惨叫着从桌子上滚了下来,“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把李通怼到一边,苏月姐总算是得了救。她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爬下来,缩到墙角,用那件被撕烂的衣服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胸口,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感激。 我把手里的拖把往旁边一扔,看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李通,觉得这还远远不够解气。 这几天在厕所受的鸟气,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恶心话,还有苏月姐现在这副样子,所有的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还在地上打滚的李通,抬起脚就是一顿猛踹。 我专门挑他身上肉少的地方踹,踹他的头,踹他的小腿,踹他的肚子。 “我让你他妈的欺负人!” “我让你他妈的给老子穿小鞋!” “我让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我一边踹,一边骂,把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所有火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踹得他满地打滚,嗷嗷直叫,嘴里不停地求饶。 可我根本停不下来,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就在我打得兴起,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控制的时候,墙角的苏月姐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阿强!别打了!快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全是焦急,“再不跑,保安来了就跑不掉了!”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从愤怒的火焰中给拉了回来。 我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已经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哼哼唧唧的死胖子,又看了看苏月姐。 是啊,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等保安来了,我就真成了瓮中之鳖。 果然,李通那孙子也反应了过来。他看苏月姐拉着我,知道我们要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们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保安!保安!都他妈死哪去了!给我抓住他们!抓住那个小子,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 他的声音在整个楼层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心里一紧,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我拉着苏月姐的手,转身就往办公室外面冲。 我们刚冲出办公室,就听到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声音。 是保安!他们来了! “快!” 我拖着苏月姐,不要命地往前跑。 可她穿着高跟鞋,根本跑不快,跑了几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几个保安身影,心里一横,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一把将苏月姐拦腰扛了起来,扛在肩膀上,然后撒开腿,就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疯狂地往前冲。 苏月姐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但她很聪明,没有挣扎,只是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速度是我的优势。 我扛着一个人,跑起来虽然费劲,但速度一点也不慢。 那几个保安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但他们穿着皮鞋,根本追不上我。 我一口气从二楼冲到一楼,再从会所的大门冲了出去。 冲到外面的马路上,我才把苏月姐放了下来。 我们俩站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保安也追了出来,正指着我们这边,大声地喊着什么。 “快,拦车!”我对苏月姐喊道。 我们运气不错,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 我冲到马路中间,也不管危险不危险,张开双臂就把车给拦了下来。 司机被我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停在我们面前,探出头来就要骂人。 “师傅,快走!” 我没等他开口,就拉开车门,把苏月姐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开车!快!” 司机看我们这副样子,又看了看后面追过来的几个保安,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没再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出租车汇入车流,很快就把那几个保安甩得没影了。 我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去哪?”司机问。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现在肯定不能回苏月姐住的地方。李通那孙子吃了这么大个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苏月姐的同事肯定知道她住哪,李通想找到她,太容易了。 去哪? 一瞬间,一个地名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三和。 “师傅,去龙华三和广场。”我报出了地址。 我知道,现在回三和,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不知道赵坤那伙人还在不在找我,也不知道治安队那边,是不是还在通缉我这个打架斗殴的“逃犯”。 可我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觉得,三和那个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的地方,反而是目前最适合我们藏身的地方。 那里人多,够乱,够大。 我们两个躲进去,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李通想在那种地方找到我们,没那么容易。 最重要的是,在三和,我感觉自己才是安全的。 第69章 下一步,罗湖! 车子到了三和广场,但我们没进去。我付了钱,拉着苏月姐下了车,直接走到了广场对面的马路上。 别看在三和这里,只是一条马路之隔,这边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边小旅馆的价格,就是要比三和广场后面的要贵上一点。而且这里好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河,隔了这一条马路,就没有店卖三和挂逼们人手一瓶的“大水”。 我轻车熟路,带着苏月姐进了一家小旅馆。还是上次,我跟沈红开房的那一个。 到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惊魂未定的苏月姐,这会儿才像是真的安下了心。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强,今天……今天幸好你及时赶到了。”她看着我,眼睛里全是后怕和感激,“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被李通那个畜生怎么样。” 我一想到李通那身肥得流油的猪肉,要是真压在苏月姐身上,别说糟蹋她,就是压,都可能把她给压死。现在回想起来,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恶心,又后怕。 “苏月姐,你别怕了,现在安全了。”我安慰她。 “真的太谢谢你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摆摆手,实话实说,“而且我不爽李通那孙子很久了,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苏月姐点了点头,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但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 “阿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看着我,眼神里一片茫然,“我那个出租屋,肯定是回不去了。李通那种人,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这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派人暗中盯着我住的地方。我们……我们很可能在龙华这边都待不下去了。” 她越说越觉得害怕,“再遇到他的人,那就危险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那个被扯坏的小挎包里翻了翻,脸上露出一点庆幸的表情,“幸好,我前两天刚发了一个月工资,手上还有一点钱。” “没事,苏月姐。”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也跟着发愁,但嘴上还是得安慰她,“这边待不下去,咱们就去别的区。深圳这么大,总有我们能待的地方。他李通手再长,还能伸到别的区去?” 去别的区?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脑子里立刻就跳出一个人来。 沈红。 “苏月姐,”我看着她,心里有了主意,“你联系一下沈红,看看她那边有没有工作机会。要是有的话,我们干脆去投靠她。” “沈红?”苏月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我……我因为之前的事,跟她闹翻了。现在联系她,不太好吧?” “没事。”我拍着胸脯,话说得很肯定,“我之前帮过沈红一个大忙,她欠我人情。而且你也是她朋友,她肯定会帮我们的。” 我没说是什么忙,苏月姐也没细问。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信任。她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她那台老式的诺基亚手机,翻找着号码。 很快,电话就通了。苏月姐走到窗边,背对着我,小声地跟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没过几分钟,她就挂了电话。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开心。 “阿强,沈红她说她在罗湖那边工作。”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里都带着喜悦,“她还说那边工作挺不错的,待遇也好。还说,要是我们两个过去,她可以介绍我们进去!” 一听到有退路,我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那太好了!”我一拍大腿,“那我们明天就过去!” 我们俩就这么商量起了去罗湖的事。说着说着,苏月姐才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衣服,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从小挎包里掏出两张老人头,递到我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强,你看我这衣服……也没法穿了。你拿着。给我买一身衣服回来,你也顺便买一身。再……再打包点吃的回来,我饿了。” “好。”我接过钱,没多说什么。 我按照苏月姐说的,然后跑到附近,给她挑了一套还算过得去的衣服,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蓝色的牛仔裤。我自己也随便买了身差不多的。 路过大排档的时候,打包了两份炒牛河,几串烤串,又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冰镇的珠江啤酒。 回到旅馆,苏月姐换上了我买回来的新衣服。白T恤,牛仔裤,虽然简单,但穿在她身上,显得干净又清爽,比之前那身工作服好看多了。 我们俩把吃的在小旅馆桌上一摆,就开吃了。 也许是饿坏了,也许是心情放松了,这顿饭吃得特别香。我一口炒粉,一口烤串,再灌上一大口冰凉的啤酒,感觉一整天的疲惫和惊恐,都随着这口酒冲进了肚子里。 “来,喝一个,就当是定惊酒了。”我举起酒瓶。 苏月姐也拿起酒瓶,跟我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 吃完喝好,我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就先去冲了个澡。等我出来,换上新买的干净衣服,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苏月姐也洗漱完,躺在了我旁边。床不大,我们俩躺着,肩膀几乎挨着肩膀。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沐浴露和女人身体混合在一起的好闻味道。 “阿强,我们明天……真的就这么去罗湖了吗?”她侧过身,看着我,轻声问道。 “对。”我点点头,把我的计划跟她说了,“等会儿晚一点,夜深了,我得出去一趟。我有一笔钱,放在我三和一个朋友那里,我得去拿回来。等我拿了钱,我们明天一早就坐车去罗湖,找沈红。” 我没告诉她高妹的事,只说是朋友。 “好,都听你的。”苏月姐很信任我,没有多问。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苏月姐突然又开口了。 “阿强。” “嗯?”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沈红她……她不是陷害过你吗?怎么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一下子又变好了?她在电话里面,连续提了你好几次,好像挺关心你的。” 她这个问题,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却又准确地敲在了我心里最紧张的那根弦上。 我心里不由得一紧。 是啊,该怎么跟她说呢? 总不能告诉她,我跟沈红在旅馆里发生过的事吧? 第70章 憧憬未来 苏月见我不说话,那股子好奇心就更重了,她凑近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快说啊,阿强。你跟沈红到底怎么回事?她之前把你坑得那么惨,怎么现在关系好像又好了?我听她在电话里那口气,好像还挺关心你的。” 她这个问题,问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儿该怎么说? 总不能跟她说,我跟沈红在旅馆里,我火气很大。她最后用好的口才说服我,让我的火气消了吧。 这话要是说出来,我在苏月姐心里的形象,估计就彻底崩了。 “没什么事。”我含糊地回了一句。 “不可能!”苏月立马就不信了,她盘腿坐在床上,像个审犯人一样盯着我,“沈红那个人我了解,她关心你,你,你俩肯定有事,快说,不然我今晚可睡不着了。” 她这副刨根问底的样子,让我有点头大。我知道,今天要是不给她个说法,这事儿肯定过不去。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转,只能挑了些能说的说。 “就是有一次,周俊那孙子堵着她要钱,还想动手。正好被我给撞见了。”我把事情掐头去尾,简单地说了一遍,“我当时看不过去,就帮了她一把,把周俊给揍了一顿。” 我说完,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苏月听完,看着我的眼神更怪了,里面带着点不信,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这?”她问。 “就这。”我硬着头皮点头。 “没了?” “没了。” “我不信。”苏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看着就有点不正经,“你救了她,她就没说要以身相许?”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没有。”我矢口否认。 “真没有?”苏月不依不饶地追问,身体还往前凑了凑,一股好闻的香味钻进我鼻子里,“你别骗我了,阿强。沈红那是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她就是个浪蹄子,豪放得很。她之前就老在我面前说,觉得你这人老实,又带点傻气,还挺可爱的,说挺喜欢你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用一种很肯定的口气说:“以她的性子,你这回可是英雄救美,她肯定得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她那种人,最吃这一套了。她能不主动让你拱了?我才不信。” 她嘴里那个“拱”字,说得又轻又快,听得我脸上一热。 “再说了,”苏月见我脸红,说得更起劲了,“就没有男人,能顶得住沈红那个骚浪劲儿。她要是真想勾搭你,对着你扭几下腰,抛几个媚眼,你还能忍得住?” 我被她问得越来越心虚,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她说的这些,跟那天在旅馆里发生的事,简直一模一样。沈红当时就是那么干的。 我知道,再这么被她问下去,我肯定得露馅。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话题给岔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心一横,做了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大胆的决定。 我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猛地一伸胳膊,直接就把还凑在我面前的苏月给揽进了怀里。 苏月压根就没防备,被我这么一抱,整个人都僵住了,软软地倒在我怀里。她身上那股刚洗完澡的香味,这下更浓了,一个劲地往我鼻子里钻。 “阿强!你……你干什么!”她反应过来,立刻就开始挣扎,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又羞又急。 我没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我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学着她刚才那副不正经的口气,压低声音说:“苏月姐,我也救了你啊。你要不要也以身相许,让我拱一下?” “你……你胡说什么!”苏月被我这话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的力气也更大了,“那不一样!你快放开我!” “怎么不一样了?”我耍起了无赖,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在李通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一幕。一想到苏月姐差点就被李通那头肥猪给糟蹋了,我心里就一股邪火往上冒。 与其便宜了李通那头肥猪,还不如便宜了我! “阿强!你别乱来!我是你姐!”苏月还在拼命地推我,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我不管!”我红着眼,彻底上了头,“我就喜欢你!” “不行!现在是白天!会有人听到的!”她又找了个理由,想让我放手。 “我不管!”我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三个字,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苏人性子软,被我这么一折腾,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被我得手。 可就在我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异变陡生。 也不知道苏月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她猛地抬起一条腿,对着我的胸口,狠狠地就是一脚! 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整个人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了一样,直接从床上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我屁股着地,后背又撞到了墙,疼得我龇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阿强!” 苏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力气这么大,她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我身边,想扶我起来。 “你……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她语无伦次地道歉,脸上全是慌张和愧疚,“你摔到哪了?疼不疼?” 我没说话,就那么坐在地上,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她。 苏月被我看得心里发毛,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我的胳膊,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瞪着她。 这下,苏月是真慌了。她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脸颊上飞起两团红云,凑到我耳边,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你别生气了……等……等晚上……等晚上我拿钱回来,我们……我们再谈这事……” 说完这句,她自己也害羞得不行,脸埋在膝盖里,不敢再看我。 我本来还想着,怎么也得再装一会儿,让她多愧疚一会儿。可一听到她这话,我心里那股子邪火,瞬间就变成了兴奋的火苗,烧得我浑身都热了起来。 什么疼,什么生气,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亮得吓人。 “真的?” 苏月被我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去,但被我抓得死紧。她只能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还小:“嗯……” “那你等着我!”我咧开嘴笑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住。 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看了看旅馆墙上挂着的那个破钟,已经快六点了。 高妹也差不多该下班了。 行,我这就去找她拿钱。等拿了钱,晚上回来,再跟苏月姐好好“谈谈”。 第71章 小黑把赵坤捅了! 从苏月姐那儿得了准话,我心里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住。去高妹那儿的路上,我感觉脚下都生了风,步子迈得又轻又快。 我当然不敢傻乎乎地跑去高妹公司门口等她。赵坤那伙人吃了那么大个亏,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就在她公司附近蹲点,等着我自投罗网。 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去她住的公寓等她。那些人肯定想不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我还有她公寓的钥匙。 我之前怕随身带着公寓钥匙弄掉,所以就找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藏着。 我轻车熟路地摸到那栋单身公寓,趁着四下没人,撬开那块松动的瓷砖,从里面摸出了那串冰凉的钥匙。 用钥匙打开门房间门,我闪身进去,又赶紧把门反锁上。 房间里还是老样子,一股子香水味混着外卖食物的味道。沙发上、椅子上,还是随意丢着她的衣服,看着有点乱。 我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高妹没回来。我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心里有点燥。最后,我干脆走进了她的卧室,直接躺在了她那张大床上。 床很软,被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味。 等着等着,连日来的疲惫一下子就全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跟灌了铅一样。我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等她回来。可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我就直接睡死了过去,睡得跟头猪一样。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接着,门“咔哒”一声开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顺手就把房间的灯给打开了。刺眼的灯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高妹一开灯,就看到了床上躺着个人。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张脸瞬间就白了。 “啊——!” 她张开嘴,刺耳的尖叫声刚冒了个头,眼看就要变成“救命啊”。 我吓得魂都快飞了,想都没想,一个饿虎扑食就从床上窜了过去。还好我动作够快,在她把后面的话喊出来之前,我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我压着嗓子,在她耳边急切地低吼。 高妹被我捂着嘴,还在拼命挣扎,眼睛里全是惊恐。等她看清是我之后,那股惊恐瞬间就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她二话不说,对着我捂着她嘴的手,狠狠地就张嘴咬了下去。 “操!”一股钻心的疼从手上传来,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 她得了自由,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对着我的脚背,狠狠地就是一下。 “狗日的陈强!你他妈想死啊!”她压低了声音,但那股火气,隔着八丈远都能感觉到,“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不准你拿着钥匙,随便进老娘的房间!” 她骂着,又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被人砍死喂狗了呢!” 我习惯了她这张毒舌,她骂得越凶,有时候反而说明她心里越是在乎。所以我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只是揉着被她咬得见了血印的手,还有被踩得生疼的脚背,咧着嘴没吭声。 高妹看我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火气更大了,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继续骂:“你他妈的好好摆摊就摆摊,摆个摊还能搞成群体斗殴!现在好了,被赵坤那伙人给盯上了吧?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跟个过街老鼠一样,活该!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她骂骂咧咧,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可我听着她的话,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我能感觉到,她那骂人的话里,藏着一股子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担心。 等她骂得差不多了,一口气喘不上来,才停了下来。她走到饮水机旁,自己接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这才算把那股火气给压了下去。 “说吧,这几天死哪去了?”她转过身,靠在桌边,抱着胳膊看着我。 我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挑了些能说的跟她说了一遍。当然,我只说了投靠了一个朋友,在朋友那儿躲了两天。苏月姐的事,我一个字没提。 我怕她跟上次一样,又莫名其妙地吃醋发疯,那后面的事就不好谈了。 高妹听我说去上班,结果没两天就把主管给揍了,气得又给了我一巴掌,不过这次打得不重。 “你他妈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刚找个活干,就把顶头上司给打了?你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得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等她又骂完一轮,才喘着气问我:“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不会真准备回三和继续挂逼吧?” “我准备去罗湖。”我看着她,说出了我的计划,“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我去投靠他。所以今晚来找你,是来拿钱的。” “去罗湖?”高妹皱起了眉,“你那朋友靠谱不?你现在没身份证,跑去那边,就不怕被人当成三无人员给抓起来?” “应该没问题。”我含糊地回答。 高妹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也没再多问。 “行吧。”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个计算器,往桌上一拍,“你等着,我给你算算账,看看你这些天,总共在我这儿存了多少钱。” 她低着头,翻开那个小本子,手指在计算器上按得噼里啪啦响。那认真的样子,跟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疯婆子,完全是两个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喂?……嗯……什么?……在哪?……好,我知道了。” 她的回答很简短,但挂了电话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她就那么拿着手机,愣愣地站在那,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点发毛。 高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有事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同事刚才给我打电话。她说,她下班的时候路过三和公园那边,看到疯子小黑,把赵坤和他那几个小弟给捅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黑也被赵坤的人打成了重伤。”高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两个人都被120拉去医院了。” 第72章 命悬一线 我一听这话,脑子嗡的一下,噌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小黑把赵坤给捅了?还被他们的人打成重伤?” 高妹抱着胳膊,靠在桌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这事儿,其实也不奇怪。” 她看着我,像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在自己琢磨:“我这几天上下班,路过,好几次都看到赵坤那几个小弟,闲着没事就拿小黑出气。今天踢一脚,明天扇一巴掌,就跟逗狗似的。小黑平时是疯,但不傻,他知道躲。可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小黑这种本来脑子就不正常的。估计是今天真把人给惹火了,小黑那股疯劲一上来,就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刀,把他们全给捅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急又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都快红了。 “哪个医院?他被拉到哪个医院去了?” 高妹被我抓得有点疼,皱了皱眉,甩开我的手:“你这么激动干嘛?你不是想去看那个疯子吧?”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去看他干嘛?没必要。”高妹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三和这地方,死个人,比死条狗还平常,何况还是个疯子。再说小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犯不着为他去冒这个险。”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我身上,但我心里的那股火不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冲着她吼道,声音都有点发抖,“我把小黑当朋友!他这次发疯捅人,说到底,就是因为我!要不是我跟赵坤结了梁子,赵坤他们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找小黑的麻烦!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死了,那就是因为我!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朋友?”高妹听到我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嗤笑一声,嘴角挂着那种我最熟悉的、刻薄的讥讽,“陈强,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在三和,你跟我谈朋友?这里除了钱,哪他妈有真朋友?” “怎么没有!”我被她那副样子彻底激怒了,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我跟你不就是朋友吗?” 我这话一说出口,高妹脸上的讥讽瞬间就凝固了。她就那么看着我,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移开视线,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们就算是朋友,知道了小黑在哪个医院,又能怎么样?我们俩跑过去,能做什么?医生还是护士?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她顿了顿,又抬起头,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赵坤和他那几个小弟,说不定也在同一个医院。我们现在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万一在医院里碰到他们的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当然想过。可我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小黑。那个蹲在墙角,抱着头,不声不响,却在我被人围攻时,第一个站出来帮我的疯子。 “你告诉我,他在哪个医院。”我死死地盯着高妹,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劲儿。 高妹看着我,知道自己是劝不住我了。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松了口:“三和这边出了事,120一般都是就近送,拉人的也就是附近那几家医院。” “你带我去!” “你真不怕遇到赵坤那些人?”她最后问了我一句。 “我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摇了摇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我只想去看看小黑,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高妹没再说话,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下了那双漂亮的高跟鞋,穿上了一双白色的平底帆布鞋。 “走吧。”她把钥匙揣进兜里,对我说了两个字。 去医院的路上,高妹一言不发,只是步子迈得很快。快到医院附近的时候,她才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很认真地叮嘱我。 “陈强,你听着。”她的表情很严肃,“等会儿要是看到情况不对,比如看到赵坤小弟那帮狗日的,你别管我,扭头就跑,听见没?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但你不一样。他们肯定往死里弄你。” 我看着她,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到了三和附近的医院,急诊大厅里乱糟糟的,充满了消毒水味和病人痛苦的呻吟声。高妹比我镇定,她走到护士站,直接就想帮我问人。 可话到嘴边,我们俩都愣住了。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小黑叫什么名字。 小黑,这只是一个外号。他的真名叫什么,哪里人,家里还有没有亲人,我们一概不知。 在三和就是这样。很多人,死了都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大家只记得一个外号,甚至过不了两天,连外号都会被新的谈资和新的死亡所淹没,再也没人提起。 最后还是高妹脑子转得快,她直接跟护士说,是找一个刚从三和公园那边拉过来的伤者,打架捅人的那个。 护士听完,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不耐烦,随手往走廊尽头一指:“那边,自己找去。”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医院里,从三和拉回来的人,一般都集中在一个特定的区域。他们身上大多没什么钱,医院也懒得在他们身上费太多心思。不是已经死了,准备拉去烧掉的,就是饿晕的。饿晕的,就给打一瓶葡萄糖。那些老哥一醒过来,看到自己躺在医院里,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而是害怕。害怕医院要他交钱。所以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偷偷拔了针头,趁着没人注意,溜之大吉。 我们俩在那个区域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的临时病床上,看到了小黑。 他浑身是血,那件我给他买的T恤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紧紧地贴在身上。他脸上、胳膊上,全是伤口和血污,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要不是仔细看,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蹲在他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 气息很弱,随时都可能断掉。 “医生!医生!”我疯了一样冲到护士站,对着里面的人大吼,“怎么不救人啊!他快不行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医生,从里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我,又看了看不远处躺着的小黑,脸上没什么表情。 “先去把钱交了再说。”他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救人要紧啊!我可以给钱,你们先救人!”我急得快要疯了。 “规定就是规定。”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冷得像冰,“先交钱,后治疗。这是医院的规矩。” 在他眼里,我们这种从三和来的人,就是亏本生意。顶多给你打两针,清理一下伤口,已经是仁至义尽。想让他们动手术,不拿钱出来,门都没有。 “要交多少?”我红着眼问。 “他这情况,伤得不轻,内出血是肯定的。先交五千块押金,办了住院手续,才能安排手术。” 五千块。 我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 我彻底没辙了,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站在我身旁,一直沉默着的高妹。 “高妹……”我看着她,声音都在发抖,“你……回去把我的钱拿来。” 高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奄奄一息的小黑,最后,她点了点头。 “好。”她答应得很干脆,“钱在我公寓,你跟我一起回去拿。” “你一个人回去拿就行了,我在这里守着他。”我不想离开小黑,我怕我一走,他就真的挺不过去了。 “不行。”高妹的态度很坚决,“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天黑,我怕!” “走吧,别磨叽了,救人要紧。”她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医院外面走。 我没办法,只能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小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黑,你他妈的一定要撑住! 第73章 高妹的钱 回到高妹那间小公寓,我反手就把门给锁死了。一路上,我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没松过,现在一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才感觉稍微落了地。 “高妹,你赶紧的,帮我算算,我存你那儿到底有多少钱。”我看着她,声音有点急。 高妹没说话,她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粉红色封面的小本子,还有一个巴掌大的计算器。她坐下来,翻开本子,手指在计算器上按得噼里啪啦响。 我站在旁边,心里跟猫抓一样,焦躁不安地等着。 “两千四百三十二块五。”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报出一个数字。 “行,你全拿出来给我。”我伸出手,“我还要跟你借点,凑够五千。” 我以为她会马上起身去拿钱。可这次,她却没动。她就那么坐着,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强,你听我说。”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小黑这事,你别管了,没必要。” 我一听这话,火气就有点往上冒。“什么叫没必要?” “就是没必要。”她把本子合上,往桌上一放,“你把钱拿去给他交押金,就是打水漂,懂吗?医院那地方,就是个无底洞。五千块押金,只是个开始。他伤得那么重,后续的治疗费、手术费,你拿什么给他付?你有那个钱吗?” “我……” 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再说了,他是个疯子。你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劲,把他救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是个疯子。一个疯子,在这三和,能活多久?说不定今天救回来,明天就又被人打死了。你这钱,白花了。” “三和的人命,不值钱。尤其是疯子的命,更不值钱。”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一下一下往我心上捅。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是三和这个地方最赤裸裸的现实。可我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 “你别说了。”我打断她的话,“我只想救他。你赶紧把钱给我。” 高妹还是没动。她看着我,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的认真和……惋惜? “陈强,你是不是傻?”她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两千四多块的存款,对一个三和挂逼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你现在虽然没身份证,但只要你想办法,总能搞到一张新的。有了身份证,你拿着这笔钱,就可以离开三和这个鬼地方了。两千多块,虽然不多,但在外面,足够你撑上一两个月,找份正经工作,重新开始了。” “你没必要为了一个疯子,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本钱,全都扔进水里。你也没必要再回三和这个粪坑里待着。” 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她让我跟她一起回来拿钱,恐怕就是怕我一个人在医院等着,脑子一热,做出什么更冲动的事。她想劝我。 可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小黑。那个在我被人围攻时,第一个站出来帮我的疯子。那个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随时都可能断气的兄弟。 “高妹,我求你了。”我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先把钱给我。小黑他……他快不行了。” “不行。”高妹的态度很坚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傻。” 她又走回桌边,拿起那个记着我存款的小本子,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拿着这笔钱,跟你朋友去罗湖,重新开始。找个电子厂,老老实实干活。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费这功夫。” “我把小黑当朋友!”我冲着她吼道。 “朋友?”高妹嗤笑一声,那张漂亮的脸上又挂上了我最熟悉的那种刻薄,“在三和,你跟我谈朋友?这里只有钱,没有朋友。” “你赶紧把钱给我!”我不想再跟她废话,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不给。”高妹把本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脖子一梗,跟我杠上了,“我说了,作为朋友,我不能看着你把钱往火坑里扔。” “你再不给,我动手了。”我看着她,眼睛都红了。 “你动手啊。”高妹抱着胳膊,一点也不怕,“你抽我,我也不给。”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烧到了天灵盖。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手,对着她的胳膊,狠狠地就抽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 高妹被打得晃了一下,但还是站在原地,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眼神倔强地看着我。 她这副样子,更是火上浇油。 “我让你不给!” “啪!啪!啪!” 我像疯了一样,巴掌一下接一下地抽在她身上。胳膊上,后背上,肩膀上。我没打她脸,但力气用得不小。 她硬是一声不吭,牙齿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就那么死死地瞪着我。 我抽得手都麻了,可她还是不服软。我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指着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再不给钱,我他妈就凿你!” 我以为这话能吓住她。 可我没想到,她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疯狂。 “好啊。”她看着我,眼睛里竟然闪着一种奇怪的光,“你凿啊。你不是早就想凿我了吗?我看得出来。” 她往前走了一步,挺起胸膛,几乎快要贴到我身上。 “来吧。”她闭上眼睛,一副任我宰割的样子,“我宁愿被你凿,也不想看你拿着这些血汗钱,去救一个没用的疯子。不值得。” 她这副样子,彻底把我给整不会了。 我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还有她脖子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心里那股邪火,竟然慢慢地熄了下去。 我现在哪有那个心情。 可钱,我必须拿到。 我推开她,眼睛在房间里飞快地扫了一圈,想找个什么东西,能让她屈服。 然后,我就看到了搭在椅子上的,那条她平时用来配裙子的黑色小皮带。 我走过去,二话不说,拿起那条皮带,在手里掂了掂。皮质很软,但抽在人身上,肯定比巴掌疼。 我转过身,看着她。 高妹也睁开了眼,她看到了我手里的皮带,脸色白了一下,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我最后问你一遍,给不给钱?”我握着皮带,冷冷地问。 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好。” 我不再废话,扬起手里的皮带,对着她的后背,狠狠地就抽了下去。 “啪!” 皮带抽在衣服上,发出一声闷响。 高妹的身体猛地一颤,她闷哼了一声,但还是死死地站着,没有求饶。 “啪!啪!啪!” 我一下接一下地抽着。 皮带落在她的背上,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抽了十几下,她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高妹的身体突然软了一下,她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很压抑,不像是单纯的痛苦,反而……反而带着点别的什么。 我停下了手,皱着眉看她。 她靠在墙上,身体微微颤抖,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有些迷离,嘴唇微微张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心里莫名地一慌。 “钱……”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颤音,“我……我给你。”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扔在了地上。 “你的钱……都在里面了。” 我走过去,捡起信封,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沓零零散散的钞票。我没细数,直接揣进了兜里。 “你能借我点钱吗?”我看着她。 “你……你等一下。”她喘着气,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全是钱,红的,绿的,各种面额都有。 她从里面数出两千多块钱,连带着铁盒子,一起推到我面前。 “够不够?”她问,声音还有些发抖。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盒子里的钱。 “不够,我全要了。”我把心一横。 高妹看了我一眼,这次,她没有再反抗,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把铁盒子里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胡乱塞进口袋里,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千多块了。 “我会还你的。” 拿够了钱,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冲。 “陈强!”身后传来她的喊声。 我没理她,加快了脚步。 还好,等我疯了一样赶回医院的时候,小黑还有一口气。他躺在病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我冲到护士站,把那一沓皱巴巴的钱,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钱我带来了!赶紧救人!给他检查!做手术!马上!” 第74章 都走了! 有了钱,医院的动作确实快了不少。我把那沓皱巴巴的钞票拍在前台,护士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很快,小黑就被推进了检查室,各种仪器在他身上弄来弄去。 我就在外面守着,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高妹那张又气又无奈的脸,一会儿是小黑浑身是血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还有借来的钱,全都扔进医院这个无底洞里,去救一个疯子。 可我一闭上眼,就想起那天在巷子里,小黑拿着砖头,义无反顾地冲上来护着我的样子。 算了,不想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就真没了。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还好,小黑没什么大事,就是手臂骨折,断了几根肋骨,身上有些皮外伤。最重要的是,头没伤到。我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但还是需要做手术。 等他做完手术,被送回病房的时候,人还没有醒。麻药劲儿还没过。 我守在他病床边上,看着他那张还算干净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之前,我又上了班,又揍了李通,还跑来跑去,又跟高妹纠缠了半天。现在一放松下来,又累又困,眼皮重得跟灌了铅一样。我本来想撑着等小黑醒过来,可实在扛不住,脑袋一歪,靠在床边,直接就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我睁开眼,脖子又酸又痛,感觉像是要断了一样。我揉着脖子,下意识地往病床上看去。 空的。 病床上的小黑,不见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跑得无影无踪。我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护士站。 “护士!我那个朋友呢?就是昨天送来的那个,手臂骨折的那个!”我抓着一个护士的胳膊,急切地问。 那护士被我吓了一跳,她抬起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哪个啊?昨天送来的伤员多了去了。” “就是那个,从三和那边拉过来的,打架的那个!” 一听“三和”两个字,护士脸上立刻露出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混合着鄙夷和了然的表情。她想了想,随手往旁边一指:“哦,你说那个啊。不知道,可能人跑了吧。” “跑了?” “对啊。”护士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都习惯了,从三和送来的人,随时会跑路。醒过来一看自己在医院,怕要钱,拔了针头就跑了。这种事见得多了。” 她说完,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他的医药费还差不少呢。你是他家属吗?赶紧去把钱补上。” 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医药费还不够?我身上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还欠着高妹几千块。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转,立刻换上一副茫然的表情,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跟他没关系。我都不认识他。” 说完,我没等那护士再开口,转身就走,脚底跟抹了油一样,飞快地溜出了医院。 我可不能被他们缠上。我身上这点钱,还是从高妹那儿软硬兼施弄来的,现在全交了押金,一分不剩。他们要是让我补钱,我拿什么补?把我卖了都不够。 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小黑这小子,虽然脑子不正常,但也不算傻。他血液里,肯定流淌着三和老哥的基因。凡是要收钱的地方,都得赶紧跑路。这求生的本能,比什么都管用。 这么一想,我心里那点担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离开医院,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要命的事。 我跟苏月姐约定好的,昨晚拿了钱就回小旅馆,今天一早,就跟她一起过罗湖,去找沈红! 就因为小黑这档子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心里一急,拔腿就往我们之前住的那个小旅馆跑。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旅馆,冲到前台,老板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老板!昨天住203的那个女的呢?”我扶着柜台,大口喘着气问。 老板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退房了,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接近中午吧。”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谁啊?问那么多干嘛?” 我心里一沉,又赶紧陪着笑脸问:“老板,能不能借你电话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不借。”老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把头又埋回报纸里,多一个字都懒得跟我说。 我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 现在我身无分文,连个打电话的钱都没有。我脑子里转了一圈,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只有高妹了。 虽然现在去找她,很有可能在公司附近碰到赵坤的手下,他们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等着报复我。但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路提心吊胆,专挑小路走,绕了好大一圈,才摸到高妹公司。还好,没看到赵坤那帮人的影子。 看到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问:“干嘛?” “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没跟她废话。 她瞥了我一眼,没多问,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按下了苏月姐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苏月姐熟悉的声音。 “苏月姐,是我,阿强。” “阿强?”苏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来?你昨晚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说,“我昨晚有点急事,耽搁了。苏月姐,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传来苏月姐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我见你一夜没回来。我以为……我以为你跑了。我在小旅馆一个人害怕,所以我就先到罗湖了。” “那我马上过去找你!”我急切地说。 “你先别过来。”苏月姐打断了我的话。 “为什么?” “现在罗湖这边查得严,到处都在查身份证。你没有身份证,过来很麻烦,万一被抓进去就糟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还是先想办法,把身份证补回来再说吧。”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阿强?你还在听吗?” “……在。” “你别着急,等风头过去了,或者你补好身份证了,再过来也不迟。”苏月姐还在电话那头安慰我。 可她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高妹。 她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问。 我没跟她道谢,转身就走,像个没有思想的木偶,漫无目的地走在三和的街头。 阳光很刺眼,周围的一切都好像离我很远。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又再次被打回了原形。 没钱,没身份证,没地方可去。 我又跟三和广场上那些躺着的,蹲着的老哥,没有任何区别了。 我又成挂逼了! 第75章 工地日结 我心里那股子郁闷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挂逼就挂逼,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挂逼,比起之前,那可好太多了。 至少我手里还有高妹公寓的钥匙,我还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不用再跑去“海新大酒店”的屋檐下,跟那些老哥抢地盘,闻着尿骚味睡觉。 现在的三和广场,对我来说就是个是非之地。我打心底里发怵,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赵坤那伙人给堵了。他们吃了那么大个亏,肯定憋着一肚子火气,等着来搞我。 我得先找个地方躲躲风头。 最好的地方就是高妹的公寓。 回到她那间小公寓,我关上门,心里踏实很多。屋里还是老样子,一股子香水味混着外卖食物的味道,沙发上、椅子上,还是随意丢着她的衣服。 我把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T恤脱了,走进浴室,拧开花洒。 洗完澡,我随便擦了擦,就光着膀子,一头栽倒在她那张大床上。床很软,被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味。 我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接下来该怎么办? 重操旧业,再去摆水果摊?基本没可能了。 那去找邻家姐姐? 去龙岗。这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龙岗那么大,电子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连她在哪个厂都不知道,就这么跑过去,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再说,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去龙岗的路费都没有。 想着,想着,连日的疲惫一下子就全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跟灌了铅一样。我本来还想再琢磨琢磨,可脑袋一沾枕头,我就直接睡死了过去,睡得跟头猪一样。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顺手就把房间的灯给打开了。 是高妹。 她一开灯,就看到了光着膀子躺在床上的我。她先是愣了一下,但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在这里一样。 她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赖在她家不走的流浪汉。 “起来,吃饭。”她声音不大,但很冷。 我这才注意到,她给我打包了一份盒饭。 我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穿衣服,接过盒饭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是真的饿坏了。 等我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高妹从她那个小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是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看着有点旧,照片上的男人,脸方方的,看着很老实,但不是我。 “什么意思?”我看着她,有点不解。 “给你找了份工。”高妹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工地上的日结,一百八十块一晚上。你拿着这张身份证,去三和广场东边那个路口,找一个叫‘大伟’的人。把身份证给他,他就会带你去。”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语气,像是怕我占她便宜一样:“我可跟你说清楚,你赶紧给我干活,赶紧赚钱。欠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早点还给我。” 我看着她,心里热乎乎的。我知道,她就是嘴硬心软。她嘴上说着让我还钱,其实就是不想看我再这么沉沦下去,想拉我一把。 在三和这地方,能遇到她,算是我上辈子积德了。 “谢谢你,高妹。”我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道。 她瞥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吃饱了饭,身上也有了力气。我换上自己那身还算干净的衣服,拿着高妹给我的那张身份证,就出了门。 到了三和广场东边的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大伟”的男人。他脸上真有一道从眼角划到嘴角的刀疤,看着就吓人。他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脚边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招工”两个字。 我走过去,把身份证递给他。 他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又抬头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用下巴朝旁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点了点。 “上车,等着。” 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都是些三和的老哥,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大家谁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坐着。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车里塞满了人,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大伟这才关上车门,自己坐到副驾驶上。司机一脚油门,面包车晃晃悠悠地就上路了。 车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把我们拉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郊区。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塔吊林立,机器轰鸣。 我们下了车,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头过来,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双黑色的高筒水鞋,然后就直接带我们进了工地。 “你们几个,今天的活,就是把那边的泥浆,给我清到那边那个坑里去。”工头指着不远处一摊烂泥,又指了指几十米外一个挖好的大坑,不耐烦地说道。 我看了看那摊泥浆,又看了看手里的铁锹和脚上的水鞋,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这活儿,就是工地上最累最脏的杂工。 我们这帮从三和拉来的临时工,就是来干这种没人愿意干的活的。 那双水鞋,看着挺高,可根本不顶用。我们一脚踩进泥浆里,那又黏又臭的泥水,立刻就没过了鞋筒,灌了进来。冰凉的泥水裹着脚,又湿又冷,难受得要死。 我虽然年轻,有力气,但这种活,干起来也觉得吃力。泥浆很重,一铁锹下去,再抬起来,感觉胳膊都快断了。还得推着独轮车,在坑坑洼洼的工地上来回跑。 干了不到两个钟头,就有两个看着年纪大的三和老哥受不了了。他们把铁锹往地上一扔,骂骂咧咧地就往工地外面走,直接跑路了。 工头看到了,也没拦,只是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骂了句“废物”。 我也想跑。这活儿太不是人干的了。 可一想到高妹,一想到欠她的钱,我只能咬着牙,硬扛下来。 就这么从晚上八点,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等工头把我们拉回三和广场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下车的时候,工头还跟我们说:“活干得不错。要是还想干,今晚还来这儿报名就行。” 我拿着到手的一百八十块钱,先是跑到双丰面馆,吃了一碗三块五的挂逼面。热乎乎的面汤下肚,感觉自己才活了过来。 吃完面,我又跑到旁边的小吃店,给高妹打包了一份肠粉,还有一碗瘦肉粥。 回到她那间小公寓,天已经大亮了。 我用钥匙打开门,她还在床上睡着,呼吸很平稳。 我把早餐放在桌上,也没叫醒她。我现在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赶紧躺下。 我脱掉身上那身沾满泥浆的脏衣服,随便冲了个澡,就爬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床很软,她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可我现在,连多看她一眼,或者动点什么歪心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累得,连凿她的想法都没有。 脑袋一沾枕头,我就直接睡死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高妹已经下班回来了,又给我打包了一份盒饭。 “起来,吃饭。”她推了推我,“吃完赶紧去上班。”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的盒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就这样,我开始了白天睡觉,晚上去工地干活的日子。 高妹每天下班,都会给我带饭,然后喊我起床上班。 早上我干完活回来,也会给她带一份早餐。 我们俩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这样的日子,一连重复了两天。 第76章 深夜被抢 第三天晚上,我照样到工地干活。 这活儿又脏又累,但胜在不用动脑子,给钱也痛快。 我刚换上那双又湿又臭的水鞋,准备下坑里继续跟泥浆较劲,我们这拨人的工头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夹着黑色皮包的男人,看着得有四十来岁,肚子微微凸起,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那种经常在酒桌上混的人。 “大伟,你那儿有没有手脚利索点的,脑子灵光点的?”那夹包的男人对我这边的工头说,语气挺急。 工头大伟脸上立刻堆满了笑,点头哈腰地说:“有有有,王老板,您要几个?” “两个就行,跟我出去一趟,办点事。” 大伟一听,立马就在我们这群人里扫了一圈。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下,又看了看我身边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最后,他一指我,又指了指旁边另一个蹲着的小伙子。 “你,还有你,过来。” 我跟那个小伙子站了起来。那小伙子我也认识,是三和的老面孔了,比我大不了几岁,平时不怎么说话,就喜欢蹲在广场上发呆,眼神空洞洞的,典型的三和老哥。 大伟把我们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用一种很严肃的口气叮嘱我们:“你们两个,等会儿跟着这位王老板。他让你们干嘛,你们就干嘛。主要就是当个保镖,有什么事,保护好王老板,听见没?这事要是办妥了,王老板高兴,你们俩回来,除了今天的工钱,每人再额外奖励五十块。” 一听到“五十块”,我旁边那个本来还蔫了吧唧的三和老哥,眼睛瞬间就亮了。五十块,算不错了。 我也心动了。这活儿听着,可比在泥浆里打滚强多了。 “放心吧,大伟哥。”我赶紧表态。 那个王老板没跟我们多废话,只是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然后一挥手:“走,上车。” 我们跟着他,上了一辆停在工地门口的半旧皮卡。车上已经有个司机了,王老板自己坐到副驾驶上,对司机说了句“开车”,车子就发动了。 我跟那个三和老哥挤在皮卡的后座。车里一股子烟味,还有点别的什么说不出的味道。我俩谁也没说话,就那么沉默地坐着。 车子在夜色里开了差不多有半个多钟头,越开我心里越犯嘀咕。这路,怎么感觉有点熟? 等车子在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停下来,我伸头往窗外一看,心直接就凉了半截。 这地方,我化成灰都认得。 御水湾水疗会所。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跑得无影无踪。这王老板,带我们来这儿干嘛? 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我要是跟王老板进去,铁定被李通的人看到。 我心里七上八下,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找个借口开溜。 还好,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坐在前面的王老板发话了。 “你们两个,就在外面等着。”他转过头,对我们吩咐道,“别乱跑,我出来要是找不到人,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 说完,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夹着那个皮包,就带着司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水疗会所的大门。看那架势,是进去消费潇洒去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不进去,那就好办。 我跟那个三和老哥下了车,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了下来。这地方虽然灯火通明,但我们蹲的这个角落正好在阴影里,不怎么引人注意。 蹲着也是闲着,我尝试着跟那老哥搭话:“哥们,你说这老板让我们来这儿干嘛啊?就让我们在外面干等着?” 那老哥瞥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吸了一口。 “有钱收就行,管他来干嘛。”他言简意赅地回了我一句。 说完,他就把头一转,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一副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觉得自讨没趣。想了想,他说的也在理。在三和混,最重要的就是有钱拿。至于为什么有钱拿,怎么拿,那都不重要。 我也懒得再想,干脆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壁,闭上眼休息。比起在工地下坑挖泥,在这儿吹着晚风,闻着汽车尾气,等着老板出来,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 等着等着,连日的疲惫就涌了上来,我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睁开眼,就看到王老板正从水疗会所里出来。他旁边还跟着几个同样脑满肠肥的男人,几个人勾肩搭背,满脸红光,显然是刚在里面“战斗”过,酒足饭饱。 王老板跟那几个人在门口又客套了几句,这才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估计一下时间,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吧。 这家伙,在里面待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他这会儿明显是喝多了,走路都有点飘,但精神头却好得很。之前还瘪着的那个黑皮包,现在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沉。 他走到车边,嘴里还带着醉意,得意地对司机吹嘘:“妈的,今晚总算是把那笔工程款给要回来了!喝了老子三瓶洋酒,总算没白喝!不错,不错!” 司机连忙给他拉开车门,一脸的谄媚:“还是王老板您有办法。” 王老板刚准备上车,脚都抬起来了,又突然缩了回去。 “王老板,怎么了?”司机问。 “等会儿,尿急。”王老板摆摆手,指了指旁边一条黑漆漆的巷子口,“我去撒泡尿。” 说着,他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巷子那边走。 “你们两个,跟上!保护好王老板!”司机立刻转头对我们吼道。 我跟那个三和老哥对视一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巷子很黑,一股子尿骚味和垃圾的馊味。王老板走到巷子深处,对着墙根,就开始解裤子。我们俩就站在巷子口,给他望风。 很快,他就提着裤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走,回去。”他大手一挥。 我们俩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后,往皮卡车的方向走。 也就在这时。 “嗡——” 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然从我们身后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灯光猛地从后面照过来,晃得我们三个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辆摩托车就跟一阵风似的,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速度快得惊人。 我只感觉一阵劲风刮过,王老板夹在胳膊底下的那个黑皮包,就不见了。 王老板也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胳膊,又看了看那辆已经跑出几十米远的摩托车背影,足足过了三秒钟,他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哭腔的惨叫,划破了整个宁静的夜空。 “我操!我的包!抢劫啊!我的包被抢了!” 他这一嗓子,把我也给喊醒了。 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五十块钱的奖金,估计是泡汤了。 第二个念头是:追! 我拔腿就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那个三和老哥,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我一起追了上去。 第77章 王老板的承诺 我拔腿就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追,那个三和老哥愣了一下,也跟着我一起跑。 “追个屁啊!”才跑了几步,那老哥就喘着气停了下来,“人家开摩托的,我们两条腿能追上?别他妈白费力气了!” 王老板也从巷子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他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他那样子,跟死了亲爹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全完了……”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对着周围大声嘶吼:“你们谁帮我把包追回来!我重重有赏!” 我听到“重重有赏”这几个字,脑子也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这附近的路,我熟。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有一次跟苏月姐下班,为了抄近路,她带我走过一条特别窄的小路。那条小路就在这附近,能直接穿过前面那一大片居民区,通到另一条主干道上。 如果那个开摩托的,想从大路逃走,我走那条小路,说不定能比他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扭头就朝着反方向的另一条巷子冲了过去。 “喂!你小子干嘛去?”身后传来三和老哥的喊声,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那条小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走,地上全是积水和垃圾,黑灯瞎火的,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脚下跑得飞快。 等我气喘吁吁地从巷子另一头冲出来,正好就到了一条三岔路口。我刚站稳脚跟,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我猛地一抬头,一道刺眼的车灯就照了过来。 是他们! 那辆摩托车正从我面前这条路开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从这里上主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来不及多想,眼睛在周围飞快地扫了一圈,看到路边正好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塑料垃圾桶。 我冲过去,也顾不上那垃圾桶有多脏多臭,抱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辆摩托车就甩了过去! “砰!” 垃圾桶没砸中车,但砸在了他们车头前面一点的地上。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汤汤水水的,场面一片狼藉。 骑车那小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猛地一捏刹车,车头一歪,整辆车失去了平衡。 “哐当”一声,两个人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个黑色的皮包,也从车上甩了出去,滚到了一边的马路牙子下面。 我眼睛里就只有那个包,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弯腰就把包捡了起来,死死地抱在怀里。 摔在地上的那两个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操你妈的,找死!”其中一个离我近的,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直接就朝我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想把我摔倒。 另一个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走到倒地的摩托车旁,从车座下面,“哗啦”一声,竟然抽出了一条明晃晃的铁链子! 他拎着铁链,几步就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对着我的后背,狠狠地就砸了下来! “嘶——” 铁链子抽在身上,那滋味,就像被烧红的铁棍烙了一下,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松手!给老子松手!”抱住我的那个人在我耳边狂吼。 “不松!”我咬着牙,把怀里的包抱得更紧了。这里面,可能有我下半辈子的希望。 “我看你松不松!”拿铁链那小子看我还不放手,眼睛都红了,举起手里的铁链,对准我的脑袋,就准备再来一下。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心想,完了,今天这条命估计要交代在这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巷子口那边,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叫喊声。 是王老板他们赶到了! 那两个小年轻一看情况不对,知道再待下去肯定要吃亏。拿铁链那小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脏话,然后赶紧跑过去,把他同伴从我身上拉开。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摩托车,打着火,一溜烟就没影了。临走前,还冲我这边比了个中指。 王老板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他第一件事,不是看我伤得怎么样,而是先从我怀里把那个皮包抢了过去。 他拉开拉链,把手伸进去摸了摸,确认里面一沓沓的钱都还在,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肥肉都松弛了下来。 “王老板,您没事吧?”他的司机也跟了过来,围着他,一脸的关切。 “没事,没事,钱没丢。”王老板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司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您看,我就说您洪福齐天,肯定没事的。” 那个三和老哥也跑了过来。他没去管王老板,而是先过来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小子真是命大。”他拍了拍我身上的土,一脸后怕地说道,“这要是换成广西那帮砍手党,你这手早没了。” 我听得心里一阵发毛,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死死抓着空气的双手,这才感觉到后背和胳膊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就为了那五十块的奖金,你拼什么命啊?”他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真他妈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那个王老板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他快步跑到我面前,从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包里,直接就抽出了一沓红色的票子,看都没看,就往我手里塞。 “小兄弟,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拿着!这是给你的奖励!” 我低头一看,那沓钱,少说也得有上千块。 “王老板,这太多了,我不能要。”我赶紧推辞。 “拿着!必须拿着!”王老板的态度很坚决,他硬是把钱塞进我兜里,“这不光是奖励,也是给你的医药费!你为了我的包受了伤,这钱你要是不收,我王某人心里过意不去!”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那……谢谢王老板。”我这才把钱收下。 王老板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的,递给旁边那个三和老哥。 “这位大哥也辛苦了,这点钱,拿去喝茶。” 那老哥看到钱,眼睛都亮了,嘴上还客气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手上却一点不慢,一把就把钱接了过去,揣进了兜里。 回到工地,王老板直接就找到了我们这拨人的工头大伟,把刚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大伟听完,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对着王老板就是一通猛夸,说他慧眼识人,找对了人。 等王老板走了,大伟才把我拉到一边。他先是把我今天的工钱结了,然后把那张我用了几天的假身份证还给了我。 “你小子可以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带着几分赞许,“今天这事干得不错。你这身上有伤,回去好好休息两天,这两天就不用来工地了。” 就这样,我跟那个三和老哥,一起被“打发”回去了。 不过王老板还算有点良心,他没让我们自己走回去,而是让他的司机,开着那辆半旧的皮卡,把我们俩送回了三和。 临走前,他还特意拉着我的手,很认真地对我说:“小兄弟,今天这事,我记下了。等你伤好了,随时来工地找我。我王某人,一定好好报答你!” 车子在夜色里晃晃悠悠,把我们送回了那片熟悉的、充满了廉价灯光和酸臭味道的地方。 一下车,那个三和老哥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了。 “妈的,真他妈黑心!”他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地骂道,“那包里少说也有十多万吧?你拼了命帮他追回来,他就给你一千块钱打发了?我拼了命帮他追,就给两百?还不如让那两个小子抢走呢!” 他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我说你也是个傻的。刚才就应该趁机多要点!他那会儿刚把钱追回来,心里正高兴,你说要个三五千的,他肯定也给了。” “我觉得不少了。”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厚厚的一沓钱,心里挺满足,“而且,王老板还说了,等我伤好了去找他,他还会报答我。” 那老哥听完我的话,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过了一会,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怜悯。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丢下一句话。 “信他个鬼,只有傻子才会信。” 说完,他没再理我,转身就钻进了三和那片迷宫一样的巷子里,很快就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捏着口袋里的钱,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有点发空。 第78章 坏消息,好消息! 我本来想着,这大半夜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去打扰高妹。可这疼法,真不是人受的。在“海新大酒店”的屋檐底下睡一晚上,明天我估计就得瘫那儿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她。 我摸出那串藏得好好的钥匙,手都有点抖,插进锁孔里转了好几圈才打开。门一开,我刚闪身进去,客厅的灯“啪”的一下就亮了。 高妹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举着个拖把,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估计是把我当成贼了。 等她看清是我,脸上的惊恐立刻就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你他妈想死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来装神弄鬼!”她把拖把往地上一扔,几步就冲到我面前,抬手就想往我脸上抽。 我赶紧往后一躲,咧着嘴“嘶”了一声。 “怎么了?”她看我脸色不对,手停在了半空。 “后背……后背伤着了。”我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高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绕到我身后,一把就掀起了我的T恤。 “我操!”她看到我后背上那道又红又肿的印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被人拿鞭子抽了?” “你也有这爱好?” 她扶着我到沙发上坐下,转身就去翻箱倒柜地找药箱。 “怎么搞成这样的?”她一边找,一边没好气地问。 我疼得龇牙咧嘴,就把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高妹听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拿着一瓶红花油,站在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陈强,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屎。”她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火气。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那些老板的话你也信?什么‘重重有赏’,什么‘以后报答你’,那都是画大饼,给你吹牛逼呢!你信他个鬼!” 她走到我面前,把药油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叉着腰继续骂:“就为了那点不靠谱的承诺,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拿的是什么工钱?一天一百多?一百多块钱你跟人拼命?现在好了,受伤了,这伤筋动骨的,天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 她越说越气,又指着我的鼻子骂:“也就是现在治安好了。这要是放前几年,广西那帮砍手党还横行的时候,你今天就不是后背疼这么简单了,手都得给你剁下来!” 我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骂累了,才喘着气,重新拿起药油,让我趴在沙发上。 药油倒在手心,她搓热了,然后轻轻地在我后背的伤处揉着。她的手很软,但力气不小,揉得我龇牙咧嘴,疼得直哼哼。 “我……我就是想早点把钱赚够,还给你。”我趴在沙发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想欠你的。欠着钱,我心里不踏实。”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王老板给的那一沓钱,还有我自己今天挣的工钱,一股脑地全塞到她手里。 “你帮我收着,记好账。等我够了,你跟我说。” 高妹拿着那沓钱,愣住了。 她看着我递过去的钱,又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之前那股子尖酸刻薄的劲儿,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没接钱,反而是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真是个傻子。” 她把钱推了回来,又重新拿起药油,继续在我背上揉着。这次,她手上的动作,明显轻柔了不少。 “你这伤,看着不轻。这几天就别想着去做日结了,老老实实给我在这儿待着,哪也别去。” 我心里一沉。 不能做日结,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没收入,还欠着她的钱,现在又受了伤,得在她这白吃白住。 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悲剧。 我趴在沙发上,心里堵得慌。 “行了,别跟死了爹一样。”高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屁股,“就在这儿躺着吧,还能少了你一口饭吃?” 接下来的几天,我真的就在高妹的公寓里过上了猪一样的生活。 白天睡觉,晚上等她下班回来给我带饭。她每天回来,都会顺便帮我换药,嘴上虽然还是会骂我几句,但明显没之前那么难听了。 我这背伤,比我想象的要严重。趴着都疼,翻个身都费劲。别说做日结,就是下楼走两步都困难。 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钱一分没赚到,还欠着一屁股债。这种感觉,比在三和挂逼还难受。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新的一天晚上,高妹下班回来,给我带回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喂,傻子,别挺尸了,起来吃饭。”她把一份猪脚饭放在茶几上,又递给我一瓶冰镇的可乐。 我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跟你说个事。”她在我旁边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表情,“你老家的人,今天给我回电话了。” 我一听这话,感觉浑身上下的血一下子就热了。前一秒还跟滩烂泥一样躺在床上的我,“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结果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我直抽凉气。 “慢点!不要命了你!”高妹赶紧扶住我。 “他们怎么说?户口本寄出来了吗?”我顾不上疼,急切地问。 “没呢。”高妹摇了摇头,“你那个亲戚说,你妈去你家翻了半天,没找到户口本。估计是放哪给忘了。要去镇上的派出所补办一本新的,才能给你寄过来。” 听到这,我心里刚燃起的那点希望,又被浇灭了一半。 “不过……”高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妈虽然没找到户口本,但她帮你找到了你那个邻家姐姐的联系方式。” 邻家姐姐!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后背的伤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电话号码呢?快!快给我!”我激动得语无伦次。 “急什么。”高妹白了我一眼,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把上面记着的一串数字念给我听。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记,生怕记错一个数字。 “手机借我用一下!”我伸出手。 高妹把她的手机递给我,看着我这副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看你那点出息。” 我拿着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我深吸一口气,一个一个地按下了那串我盼了许久的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然后,一个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喂?你好,哪位?” 是她!是邻家姐姐的声音!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小雅姐,是我,阿强。我到深圳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一声不敢相信的惊呼:“阿强?真的是你?你到深圳了?” 我们俩在电话里聊了很久。我把我的情况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她听完,一个劲地叹气,说我受苦了。 最后,我跟她约定,明天就去龙岗找她。 她也爽快地把她现在上班的工厂地址发到了高妹的手机上,还跟我约好了明天下午在工厂门口见面。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像是踩在云彩上,不真实,但又无比的幸福。 我高兴得差点没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抓着高妹的胳膊,一个劲地摇:“谢谢你!高妹!真的太谢谢你了!” “行了行了,谢什么谢。”高妹被我摇得头晕,但脸上也带着笑,“赶紧把饭吃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虽然她嘴巴毒,人也疯疯癫癫的,但她确实是个好人。 我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饭。今天的猪脚饭,格外的香。 明天,明天我就能见到邻家姐姐了。 新的生活,仿佛已经在我面前,展开了画卷。 第79章 再见黄雅 新的一天,我跟高妹吃完早饭,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一门心思想着赶紧去龙岗。 “我走了。”我站起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高妹喊住我,她从自己那个小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到我面前,“这个你拿着。” 我低头一看,那沓钱,红红绿绿的,愣了一下。 “你给我干嘛?”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傻啊?”高妹白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白痴没什么两样,“你去龙岗不用钱啊?坐车不要钱?吃饭不要钱?找地方住不要钱?” 她把钱硬塞进我手里,又从自己钱包里抽出几张,一起塞了过来。 “你到了那边,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找个正经的厂子,安安稳稳地干。还有,”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很认真,是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的那种认真,“离开三和了,就别再回来了。” “这个地方,不是人待的。在这里待久了,人会废掉的。你还年轻,别把自个儿的好日子,都耗死在这个粪坑里。在那边,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我捏着手里那厚厚一沓钱,感觉沉甸甸的。我看着她,鼻子一酸,眼眶有点热。我知道,这钱里,肯定有她自己掏的。我欠她的钱还没还,她现在又给我钱。 “高妹,谢谢你。”我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这钱……等我发了工资,我一定回来还给你。” “行了行了,别在这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似的。”高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恢复了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赶紧滚蛋!看着你就烦!我还要换衣服去上班。” 她把我推出门,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沓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涨。我对着紧闭的房门,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下了楼。 从三和到龙岗,坐公交车得一个多小时。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心里全是憧憬。那些破旧的握手楼,脏乱的巷子,还有广场上那些麻木的脸,都离我越来越远。一个新的世界,好像正在我面前慢慢展开。 到了龙岗,我下了车。跟三和那边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更新,更干净。马路宽阔,两边是高大的厂房和一排排崭新的宿舍楼。我按照高妹手机上记下的地址,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邻家姐姐黄雅上班的那个电子厂。 厂子很大,门口的保安亭都比三和的挂逼房气派。我不敢贸然进去,就在厂门口对面马路的一棵大树底下蹲着。一直等到快中午,看到有人出来,我估摸着她也差不多该下班吃饭了,才在附近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摸出几个硬币,拨通了那个我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喂?”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清脆又好听。 “小雅姐,是我,阿强。” “阿强?”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你到了?在哪呢?” 我告诉她我就在她们厂门口。她让我别乱跑,就在保安亭那里等她,她马上出来。 我挂了电话,跑到保安亭旁边站着,心里紧张又期待,手心都冒汗了。 没过几分钟,一个穿着时髦的身影就从厂区里快步走了出来。 是她! 今天的黄雅,比我记忆里还要漂亮。她穿着一条牛仔短裤,露着两条又白又长的腿,上身是件粉色的T恤,脸上还化了淡妆,嘴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口红。她一看到我,脸上就笑开了花,那笑容,比深圳的太阳还晃眼。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嘴巴都干了,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她真好看,美得冒泡。 “你这小子,还真跑来了啊!”她走到我面前,用手在我肩膀上捶了一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我还以为你就是嘴上说说呢。” “小雅姐。”我看着她,咧着嘴傻笑,感觉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我想告诉她,我为了来找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差点就在三和那个鬼地方出不来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拉住了我的胳膊。“走,看你这副样子,肯定饿坏了。姐带你吃饭去。” 她拉着我,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她拿着菜单,也没问我,自顾自地点了好几个菜。酸菜鱼,辣子鸡,还有一个地三鲜。 “小雅姐,就我们两个人,点这么多,吃不完吧?”我看着那几个菜名,有点心疼钱。 “谁说就我们两个人了?”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冲我神秘地笑了笑,“等会儿我男朋友也要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男朋友。 这三个字钻进我耳朵里,我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了,心里空了一大块。 我千里迢迢,费尽周折地跑来深圳,就是怕她被别的男人给骗了,拐跑了。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我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头,闷得我喘不过气。刚才那股子高兴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对了,”黄雅好像没注意到我的变化,她给我倒了杯茶,笑着问,“你刚才在厂门口,不是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吗?想跟我说什么啊?”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是凉的,跟我的心一样。 “没……没什么了。”我低下头,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 “怎么了?”她终于察觉到我情绪不对了,她凑过来,看着我的眼睛,“有事就说啊,跟姐还客气什么?”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我心里那股委屈和不甘再也忍不住了。我抬起头,看着她,支支吾吾地把那句在我心里憋了好多年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们……我们不是从小就说好了,长大了要结婚的吗?你怎么……你怎么能找别的男人?年前你也答应跟我一起的。” 我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脸红。 黄雅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强,你是不是傻啊?”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弟弟,“小时候的话,怎么能当真呢?那时候我们才多大啊。”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很认真地对我说:“再说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弟弟看的,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她的话,像一把大铁锤,一锤一锤地,狠狠砸在我心上。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用力地捏了一下,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心如刀割的时候,饭馆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一头黄毛,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下面是一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他一进来,就径直朝我们这张桌子走过来。 “雅雅,等急了吧?”他一屁股在黄雅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就把胳膊搭在了她肩膀上。 “这是我男朋友,罗候。”黄雅给我们做介绍,“这是我老家邻居的弟弟,陈强。” 罗候朝我这边瞥了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那眼神,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轻蔑。 打完招呼,他像是故意要在我面前炫耀一样,猛地一低头,搂着黄雅的脖子,在她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哎呀,你干嘛!”黄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满脸通红,她害羞地推开罗候,小声说,“阿强还在这儿呢!” 罗候听了,非但没收敛,反而更得意了。他哈哈一笑,又对着黄雅的脸,连着亲了好几口。 “怕什么,又不是外人。” 我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拳头捏得死紧,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一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他们俩在我面前,一会互相夹菜,一会说些悄悄话,罗候的手就没从黄雅身上离开过,不是摸摸她的腰,就是捏捏她的脸。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多余的傻子,坐在这里,看他们表演。 吃完饭,黄雅问我,要不要进她的电子厂上班,她说可以帮我介绍。 “不了。”我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找到工作了。” 开什么玩笑。进她的厂?天天看着他们俩在我面前亲亲我我,那我不得活活憋屈死。 我们聊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我一个人走在龙岗的街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魂。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该去哪。 走到一个路口,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不远处,罗候正搂着黄雅的腰,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很破旧的小旅馆。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来深圳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找到黄雅姐,跟她处朋友,跟她结婚吗?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目标,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泡影。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远处那栋破旧的小旅馆,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第80章 重回三和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脚就不听使唤,跟在了他们后面。直接进入小旅馆。 那家小旅馆,看着就破。墙皮都掉了,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门口的灯一闪一闪的,跟鬼火一样。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会来的。 他们俩就这么走了进去,消失在门后那片昏暗里。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我告诉自己,别多想,说不定他们就是进去歇歇脚,喝口水。可另一个声音却在我脑子里疯狂地叫嚣,告诉我他们在里面会干什么。 我挪不动脚,就那么傻站着,像个傻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我走到那扇门前,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里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心里那点可笑的希望又冒了出来。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开了个房间,在里面聊天。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声音。 是黄雅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什么。接着,是罗候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我不懂的笑意。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声音,那语气,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心上。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狗男女!” 我骂了一句脏话,抬起脚,对着那扇破门就是一脚。 门被我踹得“砰”一声巨响,上面的灰尘都震了下来。我也不知道门开了没有,也不想知道。 踹完这一脚,我心里那股邪火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泄了出去。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和心虚。 我不敢再多待一秒,扭头就跑。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停,就跟后面有鬼追一样,拼了命地往大马路上冲。 刚跑出旅馆所在的那条小巷,我就看到前面不远的路口,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挨个检查路人的身份证。我心里一哆嗦。 我没有身份证。 这下我更不敢在龙岗逗留了。我扭头就跑,看到一辆公交车正好进站,正是去三和的公交,我想都没想,直接就跳了上去。 车上人不多,我找了个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人看到。 车子摇摇晃晃地往前开,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 黄雅没了,我的念想也没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三和。 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三和那个地方,才是安全的。那里没有人管你有没有身份证,没有人问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那里是所有走投无路的人,最后的避难所。 一个多小时后,我又回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我又回到了三和广场。 我从车上下来,看着广场上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或蹲或躺,眼神空洞的“大神”,我突然觉得,我跟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找了个角落,学着他们的样子,也蹲了下来。 我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脑子里空空的。 之前,我心里一直有个念想,就是来深圳找黄雅。这个念想支撑着我,让我没在三和这个泥潭里彻底沉下去。可现在,这个念想没了。 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和方向。 我突然觉得,就这么当个挂逼,也挺好。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有钱了,就去吃一碗三块五的挂逼面,喝一瓶两块钱的大水。没钱了,就躺在“海新大酒店”的屋檐下,饿一天,睡一天。 活着就行。 我就这么一直蹲着,从下午瘫到晚上。天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也不管。渴得嗓子冒烟,我也不理。我只想就这么一直瘫下去,直到自己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我甚至看到了加班的高妹下班,我也没有跟她打招呼,只是麻木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 可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了高妹后面。 那几个人,看着也像是三和的老哥,一个个无精打采,走路都晃悠。像是冲着高妹去的。 我心里一紧,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高妹不能出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那瘫痪了一下午的身体,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也跟了上去。 我跟得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高妹没有直接回她那个单身公寓。她可能也是饿了,拐进了附近一片灯火昏暗的城中村,想找个地方吃快餐。 城中村里的巷子,又窄又乱,跟迷宫一样。她一个人走在前面,那双大长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她还没找到吃的,就在一个拐角处,被那几个一直尾随着她的三和老哥给堵住了。 “黑妹!把钱交出来!” “妈的,黑中介!克扣老子的血汗钱!今天不给钱,别想走!” 那几个老哥把她围在中间,一个个凶神恶煞地骂着。 我躲在不远处的墙角,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几个老哥,估计就是通过她找的日结,现在觉得工钱被克扣了,就跑来找她讨债。 以高妹那脾气,她怎么可能受这种气。 “给钱?给你们个大头鬼!”高妹抱着胳膊,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比他们还横,“你们自己干活干到一半就提桶跑路,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我告诉你们,一分钱都没有!赶紧给我滚蛋!” 那几个老哥被她骂得恼羞成怒,其中一个脾气爆的,直接就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臭娘们,给你脸了是吧!” “兄弟们,一起上!给她点教训看看!” 他们刚抓住高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动手。 我就从后面的阴影里冲了出来。 我手里攥着半截砖头,这是我刚才在路边顺手捡的。我冲到离我最近那个人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就来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剩下那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一个个都愣在原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人。 “都他妈给老子滚!” 我举着手里的半截砖头,对着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按照以往的情况,三和的老哥,看到这阵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他们向来欺软怕硬,最不喜欢惹事。 可今天,他们好像看出了我的虚弱。 我瘫了一下午,没吃没喝,现在脸色肯定白得跟鬼一样。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非但没走,反而一起朝我围了过来。 “操!还敢动手!弄死他!” 他们看我只有一个,而他们还有三个人。 我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要坏事。 我没跟他们硬拼,而是转身一把拉住高妹的手,对着她喊:“跑!” 我拉着她就往巷子外面冲。 那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我只能死死地护着高妹,用自己的后背去挡他们的拳脚。 “砰!砰!” 我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疼得我龇牙咧嘴,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还好,巷子不长。 我们刚跑到巷子口,高妹就扯着嗓子,对着外面大喊:“治安队!有人打架!快来人啊!” 那几个追上来的三和老哥一听到“治安队”三个字,就像老鼠见了猫,立刻就怂了。他们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临走前还指着我,撂下一句狠话:“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就钻进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他们一走,我腿一软,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高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头紧锁。 “你怎么回来了?”她开口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不是去龙岗了吗?” 她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又一连串地问道:“人没找到?还是你根本就没去?”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一个也答不上来。 我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看着她,大口地喘着气,眼眶一热,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第81章 有钱有爱情! 高妹盯着我,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哭了?” 我赶紧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没哭。”我梗着脖子,嘴硬得很,“眼睛进沙子了。还有,后背疼。” 我说的是实话,后背确实疼。本来背伤没好,又被那几个老哥捶了几拳,又拉着高妹跑了那么远,刚才那股劲一松下来,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凉气。旧伤加新伤,疼得我直抽抽。 可我心里更清楚,眼泪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黄雅。 这种话,我不好意思跟高妹说。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人哭鼻子,说出去能被人笑掉大牙。还不如说是被人打了,疼哭的,听着还爷们一点。 高妹看了我几秒钟,她那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一样。她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也有点别的东西,我听不明白。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架起我的一条胳膊,“你这个样子,能自己走回去吗?我扶你回去。” 我没拒绝。我现在确实连站直了都费劲。 她扶着我,慢慢往她住的那栋单身公寓走。她的个子很高,我靠着她,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说不上来是什么牌子,但很好闻的香味。她的胳膊很有力,稳稳地撑着我的大半个身子,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一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城中村的夜,还是那么乱。路灯昏黄,照着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还有不知道谁家扔出来的垃圾。偶尔有几个喝多了的挂逼,摇摇晃晃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嘴里骂骂咧咧的。 高妹一直把我扶回她那间小公寓。 一进门,她就把我按在沙发上。“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烧水。” 她把我扔在沙发上,就自顾自地去忙活了。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嘴上虽然刻薄,但心好像没那么坏。 “去,洗澡。”她指了指浴室,“把你身上那股馊味洗干净。洗完出来,我给你上药。” 我点点头,拖着两条腿进了浴室。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冲走了一身的疲惫和黏腻。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挂了彩的脸,还有身上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心里又是一阵发堵。 等我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我看见,茶几上已经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面上面,还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吃吧。”高妹坐在对面,自己也端着一碗,正呼噜呼噜地吃着。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泡面是最普通的那种红烧牛肉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味道,特别香。我狼吞虎咽,连汤带面,吃得一滴不剩。胃里有了热乎的东西,身上好像也有了点力气。 吃完面,高妹把碗筷收拾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药油。 “趴下。”她命令道。 我老老实实地趴在沙发上,脱掉了上衣。 一股刺鼻的药油味很快就弥漫开来。高妹把药油倒在手心,搓热了,然后按在我后背的伤处。 她的手很软,但力气不小。刚一按下去,我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她好像没听到,手上的力道一点没减,在我那些瘀伤上用力地揉搓着。那感觉,又疼又麻,还带着点说不出的酸爽。 不知道是被这药油的味道熏的,还是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有点扛不住。我趴在沙发上,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又怎么了?”高妹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丢不丢人?” 我把脸埋在胳膊里,没吭声。 “到底什么事?说。”她又问。 我还是不说。这种事,太丢脸了,我张不开嘴。 “不说?”高妹的声音冷了下来。下一秒,她按在我伤处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还带着一股狠劲儿,死命地往下压,转着圈地揉。 “啊!”我疼得叫出了声,感觉那块肉都要被她给揉烂了,“你干嘛!” “说不说?”她一边揉,一边在我耳边威胁,“你再不说,我今天就让你疼死在这。反正你这种挂逼,死了也没人管。”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感觉骨头都要被她给揉碎了。我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这娘们儿,说到做到。 “我说!我说!你先松手!”我赶紧求饶。 高妹这才松了手,但手还搭在我背上,随时准备再来一下。 我趴在沙发上,喘了半天粗气,才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从怎么在龙岗街头看到黄雅,到怎么跟着她和她那个男朋友进了小旅馆,再到我怎么踹了那扇门,最后怎么狼狈地跑回三和。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好像被搬开了一点。 我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高妹的回应。我以为她会安慰我几句,或者骂我傻。 结果,我听到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噗——” 她笑了。 我扭过头,看到她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得花枝乱颤。 “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嘲讽,“就为了个女人?还是个跟别的男人去开房的女人?陈强,你他妈真是个情种啊。为一个女人哭成这样,你出息呢?” 我被她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的那点伤感,瞬间就被愤怒给取代了。 “你不懂!”我梗着脖子反驳她,“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爱情?”高妹听到这两个字,笑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更大了,毫不掩饰她的鄙夷,“哈哈哈哈,爱情!在这大城市里,你跟我谈爱情?” 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告诉你,陈强。”她收起笑容,脸上换上了一副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冰冷和现实的表情,“在大城市,别他妈的谈什么狗屁爱情。这里只有钱。你有钱,满大街都是爱情,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到?你想要清纯的,想要风骚的,有的是人排着队往你床上爬。” “你要是没钱,”她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我,“你就是一坨屎。连路边的狗,都懒得拿正眼看你。还他妈爱情?做梦去吧!”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又冷又硬,一下一下地扎在我心上。 “像黄雅那种女人,”她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一看就是个随便的货色。你信不信,等你以后有钱了,都不用你去找她,她自己就得哭着喊着跑回来求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眼下对你来说,最重要是搞钱,赚钱!有了钱,你才能挺直了腰杆做人。没钱,你连谈爱情的资格都没有。”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很不舒服。我不觉得黄雅是她说的那种随便的女人,我也不觉得钱真的能买到一切。 可我懒得跟她争辩。跟她这种人,讲不通道理。 我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她。 高妹看我这副样子,大概也觉得没趣。她又在我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算是安慰。 “行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为这点破事哭哭啼啼的,真丢脸。” 说完,她站起身,拿着换洗的衣服,自己去洗澡了。 我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脑子里乱糟糟的。 高妹的话,虽然难听,但好像……又有点道理。 没过多久,她就从浴室里出来了。她已经换上了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直接就走进了卧室,往床上一躺。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还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该怎么办。高妹要睡觉了,我大概也要走了。 高妹躺在床上,侧过头,看着我。“你背上那伤,还能睡地板吗?” 我摇了摇头。 “那还不赶紧滚上来睡觉,杵在那当门神啊?”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在她床的另一侧,钻了进去。床不大,我俩躺着,中间就隔了不到一拳的距离。我能闻到她身上刚洗完澡的、好闻的香味。 我学着她的样子,侧过身,背对着她,尽量跟她保持距离。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我浑身一僵。 高妹没说话,直接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到了她的腰上。 她的腰很细,隔着薄薄的睡衣,我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度和弹性。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的心,不争气地“怦怦”狂跳起来。 “看你今天那么伤心,这就算给你一点安慰。”她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很轻,但很清晰,“不过我警告你,别乱来,也别乱想。不然我剁了你。” 我没说话,只是僵硬地躺着,手也不敢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隔壁那对男女,又开始了。 那“杀猪”一样的声音,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穿透薄薄的墙壁,直往我耳朵里钻。 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种声音的刺激,还是因为高妹刚才说黄雅是“随便的女人”,又或者是因为她此刻就躺在我身边,我的手还放在她腰上。 总之,我脑子里那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一股邪火,从我小腹处猛地升腾起来,瞬间就烧遍了全身,把我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我猛地翻过身,不再有任何犹豫,对着躺在我身边的她,就压了上去。 “你……” 高妹显然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刚想开口骂人。 我就用嘴,堵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她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头饿了很久的野兽,彻底失去了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敢相信。 “你来真的啊?” 她喘着气,又骂了一句。 “你背不痛了?你要造我?” 第82章 这就是友情价! 新的一天,我跟高妹两个人挤在那个小小的卫生间里刷牙。 她嘴里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骂我:“你他妈的,昨晚是真把我往死里搞啊?骨头都快给你凿散架了。” 我咧着嘴笑,没说话,低头继续刷我的牙。 自从在龙岗那家小旅馆,亲眼看到黄雅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我心里那道坎,好像一下子就没了。 之前,我心里总有点虚,觉得对不起黄雅。每次跟别的女人,哪怕是跟高妹开几句荤玩笑,心里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就连沈红爬上床,任我做什么,我都守住底线。 可现在,我把高妹凿了一晚上,心里竟然一点负担都没有。 说来也怪,被她这么折腾了,我好像没那么想黄雅了,也没那么难受了。就好像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被人用凿子给凿碎了,虽然还有些渣子,但至少不堵得慌了。 等刷完牙,我俩一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小桌子前吃她买回来的早餐。她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很严肃地看着我。 “陈强,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从今天开始,你欠我的钱,又多了一千块。”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她白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白痴没什么两样,“昨晚我被你白搞了?我告诉你,搞我要收钱的。你以为我是做慈善的?” 我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一千?也太贵了吧。你这比外面那些修车的还贵。宋忠说修车才三十,有时候还有友情价。” “砰!” 她一脚就踹在我小腿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你他妈还敢还价?”她指着我的鼻子骂,“老娘的身子就值这点钱?我告诉你,一千块是友情价!你不给钱都不行。” 骂完,她又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继续数落我:“你赶紧给老娘滚出去赚钱!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男女那点破事!也别想着什么男女感情,搞钱最实际。有钱,什么都有了。” 我知道,她这是为我好。 她怕我因为黄雅那点破事,就这么一直消沉下去,烂在三和这个泥潭里。她用这种方式,逼着我往前走,逼着我去想怎么赚钱,怎么活下去。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会尽快找到赚钱的路子,把钱还给你。” “这还差不多。”她哼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些,“不过我可提醒你,别再想着摆摊那点事了。” “为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摆水果摊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路子。 “行不通了。”高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经过上次你跟赵坤那伙人打架的事,三和广场现在管得严。治安队的人天天在那转悠,别说摆水果摊了,就是你多几个人站在一起,都得被赶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止水果摊。连‘有衣库’那两个老太婆,现在都不能在外面摆了。她们都各自在附近找了个小铺面卖衣服了。” 我听完,心里凉了半截。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跟赵坤打那一架,影响竟然这么大。连带着把整个三和广场的“路边经济”都给干废了。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高妹问我。 “我再想想。” “你要是身上还有伤,就先休息几天,别急着去找日结。”她吃完最后一口肠粉,站起身,开始换衣服准备去上班,“别他妈钱没赚到,先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说完,她就踩着那双标志性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出门了。不过她今天走路有点扭捏。看着有点不自然。 高妹一走,整个房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躺在她那张还残留着我们俩味道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又醒了。 这下心里跟长了草一样,又乱又燥。 我也想搞钱。搞到钱,就能将罗候比下去。让黄雅后悔没跟我在一起。 搞到钱就能,想凿高妹就凿高妹。 我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我必须得找点事情搞搞,不然迟早得跟三和广场上那些大神一样,彻底废掉。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时候,一个人的脸,突然就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王老板! 那个我帮他把钱抢回来的王老板。 我猛地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得情真意切。他说,等我伤好了,随时可以去找他,他一定要好好报答我。 那时候,别的老哥还笑我傻,说我信了老板画的大饼。 可现在,这成了我唯一的机会。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总得去试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我赶紧从床上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连脸都懒得洗,揣上高妹给我的那几块钱零钱,给高妹留了一张纸条,就冲出了公寓。 我跑到公交站台,凭着记忆,挤上了一辆去往那个工地方向的公交车。 车子在路上摇摇晃晃,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不知道,这一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但我知道,我必须去。 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错过。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车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站台停下。我下了车,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个熟悉的工地走去。 工地上还是老样子,塔吊林立,机器轰鸣,到处都是灰尘和噪音。 我走到工地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保安警惕地看着我。 “我找王老板。”我报出了那个名字。 “哪个王老板?” “就是……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那个胖胖的王老板。” 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估计是看我穿得还算干净,不像什么坏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对讲机,帮我通报了一声。 第83章 老板王德 我在保安亭等着。 过了没一会儿,他放下对讲机,冲我摆了摆手。 “我们这儿没有叫王老板的。” “不可能!”我急了,“我前几天还来过,就是他,说好了让我伤好了就来找他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保安大哥的脸拉了下来,有点不耐烦,“你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挡着车进出。” 说完,他就不再理我,自顾自地回到了保安亭里。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还有里面轰隆作响的机器,心里又急又乱。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那晚的铁链就白挨了。 我就在工地门口不远的地方找了个水泥管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大门口。我就不信了,那么大一个老板,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也越来越毒。我从早上出来,就吃了高妹买的一份肠粉,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可我不敢走,我怕我一走,王老板就出来了。 我就这么一直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工地下班的铃声响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脸疲惫。 就在我眼睛都快看花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工地里面开了出来。我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后座的那个胖子,就是王老板。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张开双臂,直接拦在了车头前面。 司机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探出头就要骂人。 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王老板那张肥胖的脸。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 “王老板,你还记得我吗?”我扒着车窗,急切地问,“就是前几天晚上,帮你把包抢回来的那个。你说过……” “记得,记得。”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这会儿有急事要出去应酬,你等我忙完,回来再跟你聊。” 说完,他也没再看我,直接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发动,绕过我,很快就汇入了车流,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闻着汽车尾气,心里有点发凉。但转念一想,他至少还认我,还让我等他。那就说明,这事还有希望。 我就只能继续在工地外面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天上也飘起了毛毛细雨,一开始还只是几滴,后来就变得密集起来。 我没地方躲,只能缩在工地门口的屋檐下。只吃了早餐的我,又累又饿,现在被这雨一淋,身上又湿又冷,牙齿都开始打颤。 工地门口那个保安,估计也是看我可怜,从保安亭里探出头,朝我招了招手。 “喂,那个小子,过来挤挤。躲一下雨吧。” 我赶紧跑了过去,钻进了那个只有几平米大的保安亭。亭子里很挤,但至少能挡风挡雨。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还不走?”那保安大哥递给我一杯热水,叹了口气,“你还真信他的话啊?” “他说让我等他回来。”我捧着热水杯,手总算暖和了点。 “嗨,这些当老板的,嘴里哪有几句实话。”保安大哥撇了撇嘴,一脸的见怪不怪,“他刚才那话,明显就是敷衍你的,想赶紧把你打发走。也就你这种傻子才当真。我在外面干了那么多年活,这种事见得多了。” 他看我没说话,又劝道:“听哥一句劝,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傻等了,浪费时间。你看这天,雨越下越大,他今晚回不回来都难说。” 我捧着热水,心里也开始动摇。他说得有道理,万一王老板真是在敷衍我,我今晚岂不是要白等一夜?可要是我现在走了,万一他真回来了,那我不是错过了这个机会? “我……我再等等吧。”我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 保安大哥看我这么执着,摇了摇头,也没再劝。他只是自己嘀咕了一句:“这些有钱老板,晚上不是喝酒就是去会所潇洒,不到半夜两三点,哪能回来。”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的马路。 雨越下越大,时间也过得越来越慢。就在我快要绝望,准备放弃的时候,远处两道刺眼的车灯划破了雨幕,朝着工地的方向开了过来。 是那辆黑色的轿车! 我心里一喜,也顾不上跟保安大哥打招呼,推开保安亭的门就冲了出去。 我再次张开双臂,拦在了车前。 车子停下,车窗降了下来。王老板看到浑身湿透,跟落汤鸡一样的我,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次,他没再说什么让我等的话。他对他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就下了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上车。”王老板说。 我钻进车里,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车子直接开进了工地。到了工地里面的一栋二层临时小楼前,才停了下来。 “下来吧。” 我跟着他下了车,进了楼。这里应该是他们的项目部办公室。 王老板喝得有点多,走路都有点晃。他一把搭住我的肩膀,力气不小,差点把我压趴下。 “小兄弟,可以啊你。”他打了个酒嗝,满嘴的酒气喷在我脸上,“还真让你等着了。” 他带着我走到一张沙发前,把我按着坐下。 “我王德,出来混,靠的就是一个‘义’字。”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得很大声,“你帮我把钱抢回来,我说过要报答你,就一定会报答你。” 他说着,就对他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司机喊:“去,把大伟给我喊过来。” 司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戴着安全帽,满身尘土的男人就跑了进来。 “王总,您找我?”那人一脸的恭敬。 “大伟啊,”王老板指了指我,“这小兄弟你认识不?” 大伟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这个项目,还有多久能完工?”王老板又问。 “快了王总,主体都弄完了,现在就是些收尾的活儿,最多还有十来天吧。”大伟回答道。 “行。”王老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我,对大伟说,“那接下来这十天,工地上招人的事,就交给他来负责。你配合一下他。” 大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没问题,王总。” “你跟他商量好价钱,别亏待了我兄弟。”王老板又交代了一句。 说完,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他提着两瓶看着就很贵的酒走了出来,直接递给司机。 “走,回去了。” 司机接过酒,拉开车门,王老板钻进车里,车子很快就发动,消失在工地的夜色里。 整个过程,快得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我和那个叫大伟的工头。 只是这时大伟看着我,似乎有点不爽。 第84章 我做中介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那个叫大伟的工头。 王老板一走,他身上那股子点头哈腰的劲儿立马就没了。他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己点上一根,也不问我抽不抽。 他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带着点审视,还有点不爽。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很快我就知道大伟为什么不爽我了。 “王总让你负责招人,你知道具体怎么个章程不?”他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烟雾喷在我脸上。 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王老板没细说,就让我跟你商量。” “行,那我跟你说说。”大伟把烟灰弹在地上,脚尖碾了碾,“我们这工地,现在收尾,活儿不重,但晚上得有人看着,搞点零碎活。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招十二个人左右,从晚上八点干到早上六点。” 他顿了顿,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每个人的工钱,是二百二。这个价,是王总定的价。” “至于你从哪招人,三和也好,别的地方也罢,你招来的人,你给他们多少钱,我不管。”他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的笑,“我只要你每天晚上七点半之前,保证有十二个人到这儿就行。人到了,活儿干完了,第二天早上,我按人头,一个人二百二,把钱结给你。清楚了吗?” 他说完,我就全明白了。 我操,这里面的油水,也太他妈厚了。 三和招个日结,一百五都算高价了,碰上行情不好,一百二、一百三都有人抢着干。 他这儿一个人头二百二,中间一个人就是七八十块的差价。十二个人,一晚上就是将近一千块的油水。 之前这活儿,肯定是他在负责。现在王老板一句话,把这块肥肉从他嘴里抢过来,直接塞到了我嘴里。 他能爽才怪了。 不过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吃独食。想把活儿干长久,就得把关系处好。 我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烟,给他递上一根,又拿出打火机,凑过去帮他点上。 大伟愣了一下,还是低头就着我的火把烟点着了。 “伟哥。”我换了个称呼,脸上堆着笑,“以后这事,还得您多担待。我刚来,很多事不懂,您多指教。” “好说。”他吸了口烟,态度还是不冷不热。 “伟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凑过去,压低声音,“以后,我从三和每招一个人过来,我私人给你二十块钱的茶水费。每天十二个人,就是二百四。您什么都不用干,这钱就当是小弟孝敬您的。您看怎么样?” 大伟夹着烟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双本来还有点阴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上的肌肉也松了下来,之前那股子不爽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他看着我,足足看了有十几秒,然后,他笑了。 “兄弟,你这人,会来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比刚才重了不少,也亲热了不少。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外带。“走,我跟你说后面的事。” “好的。” 到了外面,他就指着一辆面包车。 理所当然地说,“以后你每天在三和招人,到晚上七点,我准时开着我的面包车,去三和广场东门那路口等你。你把人招好了,我直接一车就给你拉过来了。省得你再费事找车,还省钱。”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有人有车,这活儿干起来就顺手多了。 “那太谢谢伟哥了!” “谢什么,应该的。”他搂着我,笑得更开心了,“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有财一起发嘛。” 跟大伟商量好了一切,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就跟他告辞。 离开工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脚下跟踩着棉花一样。 我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 一个人头,我给大伟二十,给三和的老哥一百五,我自己能落下五十。十二个人,就是六百块。 这他妈的,就动动嘴皮子,一个晚上就六百块到手。 要是我自己也跟着干活,再拿一份二百二的工钱。 那加起来,一天晚上,我他妈的就能赚八百多! 八百多啊! 这数字在我脑子里一过,我激动得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我感觉风都是甜的。 工地离三和不远不近,我没舍得花钱坐车,就靠着两条腿往回跑。 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但我心里却热乎乎的。 等我跑回高妹住的那栋公寓楼下,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用钥匙打开门,客厅的灯还亮着。 高妹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看到我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他妈的去哪了?掉河里了?”她揭下面膜,露出一张诧异的脸。 “别提了,先给我弄碗泡面,等我洗完澡再跟你说。”我把湿透的衣服一脱,直接就钻进了浴室。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我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等我洗完澡出来,高妹已经把泡面泡好了,还给我加了个荷包蛋。 我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面,一边把今天在工地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当她听到王老板把招人的活儿交给我,我一天晚上就能赚好几百的时候,她也替我高兴。 “行啊你,脑子还挺灵光,知道给那个大伟分钱。”她夸了我一句,随即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她跟我分享了不少做中介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跟你说,陈强。”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跟那些三和的老哥打交道,你心肠一定要硬一点。他们都是些滚刀肉,你好声好气跟他们说,他们不听,你得骂,往死里骂。你不骂他们,他们就偷懒耍滑,干活不出力。” “还有,”她又补充道,“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预支工钱。不管他们说得有多可怜,家里死了人也好,老婆生孩子也好,你都别信。必须等活儿干完了,才能给钱。不然你钱一给,人立马就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热乎乎的。我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 吃饱喝足,聊完天,我们俩又躺回了那张不大的床上。 我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又看了看她那双在被子下若隐隐现的大长腿,心里那股邪火,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我翻了个身,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手也不老实起来。 “别闹。”高妹拍开我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被你凿得还不舒服,今天不行。” “就一次。”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今晚不来,接下来我就要连着上十几天夜班了。到时候你想都没时间。” 高妹被我磨得没办法,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再反抗,算是默许了。 我心里一喜,得寸进尺地又提了个要求。 想看高妹穿丝。 “你真会玩。”高妹转过头,白了我一眼,“那玩意儿要花钱的。再说了,你那两下子,跟拆房子一样,给我弄烂了怎么办?” “弄烂,加钱。”我言简意赅。 “加多少?” “五十。” 高妹沉默了。 最后高妹还是拒绝了。 这时我也懒得管那么多。 开凿! 第85章 一起做黑中介! 白天,我在高妹那间小公寓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一直睡到下午,太阳都开始偏西了,我才从床上爬起来。闻着高妹被窝里好闻的香味,闻着有点怪,但心里却踏实得很。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就出门找了个快餐店,要了份十块钱的烧鸭饭。吃饱喝足,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气。 我没耽搁,直接就去了三和广场。 第一次当老板,我还有点不习惯,专门在路边捡了块大纸皮,又从小卖部借了根粗记号笔,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上:工地夜班杂工,一百五十块,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包一顿宵夜,现结。 写完,我自己看着都觉得这待遇好得有点假。在三和,这价钱,不算差了。 晚上的三和广场,比白天热闹。那些白天做完日结的,或者挂逼了一天出来放风的,都聚在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跟赶集一样。 我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纸皮往地上一摆,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招人了!招人了!工地夜班,一百五,管饭,干完就结钱!” 我这一嗓子喊出去,效果立竿见影。 “哗啦”一下,周围几十号人就围了过来,把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老板,真的一百五?” “活儿重不重啊?” 我清了清嗓子,把大伟跟我说的话,挑了些能说的跟他们重复了一遍。一听活儿不重,还管饭,这帮人的眼睛都亮了。 “我干!” “算我一个!” 不到十分钟,我就招了二十多个人。我从里面挑了十一个看着年轻力壮,不像是那种干一半就提桶跑路的。我把他们的身份证都收了过来,攥在手里,心里沉甸甸的。 这感觉,真他妈的爽。 没过多久,大伟就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准时出现在了路口。我领着人过去,他看到我这么快就招满了人,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讶。 “行啊兄弟,有两下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招呼着众人上车。 到了工地,天已经全黑了。大伟没让我闲着,他领着我,指着那十一个三和老哥,挨个给我交代他们该干什么活。等都安排妥当了,他才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根烟。 “你就在这儿盯着点就行,别让他们偷懒耍滑。”他自己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不用你下去干活,这活儿又脏又累,你盯紧一点就行。不听话就骂。” 我点点头,心里明白,这是他看在那二十块钱一个人头的份上,特意照顾我。 就这样,我从一个下坑挖泥的苦力,摇身一变成了监工。 一整个晚上,我就在工地上溜达,看着那十一个老哥干活。他们倒是也实在,知道工钱高,干得都挺卖力。到了后半夜,大伟还让食堂给送来了夜宵,一人一份肉丝面,虽然没多少肉,但面管够,也算是不错了。 一直熬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活儿总算是干完了。 大伟领着我去项目部结钱。财务从一个铁皮柜子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钞票,当着我的面,一张一张地点完给我。十二个人,一个人220,这是之前说好的价。 我把钱揣进口袋,心里砰砰直跳。 从项目部出来,我把大伟给我的烟又塞了回去,然后从口袋里数出两百四十块钱,递到他面前。 “伟哥,这是说好的茶水费。” 大伟接过钱,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五叶神,抽出一根递给我。 “这烟劲儿大,你试试。” 我没接,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红双喜,又从口袋里抽出五十块,一起塞到他手里。 “伟哥,这点钱,你拿去买包烟抽。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大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震得我骨头都疼。 “兄弟,你这人,太会来事了!行!以后在工地上,有什么事,直接报我大伟的名字!” 我心里清楚,这点钱,花得值。 大伟开着面包车,把我们一车人又拉回了三和。 到了三和广场,天已经大亮。我先是把那十一个老哥的工钱给结了,一人一百五,一分没少。他们拿到钱,一个个喜笑颜开,说明天还跟我干。 等他们都散了,我手里还剩下的几百块。我捏着这笔钱,心里那叫一个美。 我在路边的早餐店,打包了两份肠粉,两碗瘦肉粥,这才心满意足地往高妹的公寓走。 回到公寓,高妹还没去上班。吃完早餐,我把钱给她,她去上班,我就洗澡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连干了两天。 我每天都是打了鸡血一样,浑身都是劲。每天回来口袋都有几百块,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又有了盼头。 到了第三天,我照旧去三和广场招人。 我刚把那块写着工价的纸皮摆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凑了过来。 是老黑。 这家伙,脸上堆着笑,一上来就给我递烟,又从兜里掏出一罐红牛。 “老哥,来,抽根烟,喝罐红牛。”他热情得让我有点不适应。 我看着他那张笑得跟菊花似的脸,心里却是一阵警惕。我可没忘,第一天来三和,就是他,差点把我坑死在那个黑工地。 “不用了,我不抽烟,也不喝这个。”我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老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大概也认出我来了,但很默契地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老哥,别这么见外嘛。”他又往前凑了凑,把声音压低了些,“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你看啊,”老黑指了指我脚下的纸皮,又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同样在招人的中介,脸上露出一副苦瓜相,“你这工价,一百五,太高了。你这么一搞,我们这几天有点难招人。刚才还有人指着我鼻子骂,说我心黑。” “所以呢?”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老黑搓着手,一脸的商量口气,“你把工价压一压,压到一百三,最好是一百二。这样一来,大家的价格都差不多,都好招人,对不对?” 他看我没说话,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股子诱惑的味道:“现在三和找活干的人多得是,我们把价格统一了,到时候,我们赚的差价不就更多了吗?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一阵犯恶心。 这家伙,心是真他妈的黑。 一百五的工钱,他都嫌高,还想压到一百二。那帮三和老哥,干一晚上又脏又累的活,到头来就拿一百二?我这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怎么?觉得黑了?”老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嘿嘿一笑,“兄弟,我跟你说,在这三和,良心那玩意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越是没良心,钱就赚得越多。大家出来混,不都是为了求财吗?”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一动。 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钱是要赚,但不能这么赚。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行,我做不到你那么黑心。” 老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眼神也冷了下来。 “行,算你牛逼。”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指着我,撂下一句狠话。 “咱们走着瞧。”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个靠坑蒙拐骗为生的黑中介,我还不至于怕他。 我继续招我的人,拉去工地干活。 第三天晚上,一切顺利。 可到了第四天,我再到三和广场的时候,麻烦,还是来了。 第86章 三和保护费 傍晚,三和广场比白天还热闹。 这时挂逼了一天的老哥,都从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跟赶集似的。都等着晚上的日结。 我跟往常一样,在广场边上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那块写着工价的纸皮往地上一摆,就开始招人。 “工地夜班!一百五!管一顿宵夜,干完就结钱!” 我扯着嗓子喊,这价钱,在三和算得上是良心价了。加上我这几天积攒下来的一点小名气,人缘还不错,所以活儿很好招。 不到十分钟,我就招够了十一个看着靠谱的老哥,一个个都把身份证交到了我手里。 人够就等大伟来接我们就行。 这时我跟那十一个老哥蹲在路边吹牛打屁。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还挺好。 可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伙人,正气势汹汹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定睛一看,带头的人正是老黑。 他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意,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身上缠着纱布的年轻人。 赵坤。 这家伙前些被小黑捅了,看样子伤还没好利索。他看着我,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老黑带着赵坤,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青年,一个个流里流气,手里都拎着家伙,钢管、木棍,什么都有。 他们一出现,周围那些本来还围着看热闹的挂逼,“呼啦”一下就散开了,给我和这伙人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伙人是冲我来的。 赵坤跟我有仇,这我知道。但我更清楚,这事背后,肯定是老黑在搞鬼。我没答应他压工价,断了他的财路,他这是找人来报复我了。 “呵,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老黑走到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语气,阴阳怪气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赵坤没他那么有耐心,他上前一步,直接用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还真敢出现在这儿?真不怕死是吧?” 他身上的纱布还渗着血丝,估计是刚才走得急,扯到伤口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嚣张气焰。 我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小黑不在,但我不能怂。 我身后那十一个刚招来的老哥,看到这阵势,也纷纷站了起来,默默地站到了我身后。 “坤哥,跟他废什么话。”赵坤身后一个黄毛叫嚣道,“直接动手,把人揍了再说!” “不急。”赵坤摆了摆手,他今天好像不想直接动手,而是想玩点别的。 他绕着我走了两圈,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小子,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来呢,是跟你谈谈三和的规矩。” “什么规矩?”我冷冷地问。 “在这里招人,就得交保护费。”赵坤的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我也不多要,按你招的人头算,一个人,给我三十块。今天你招了十一个,就是三百三。交了钱,以后你在这儿招人,我保你平平安安。要是不交……” 他没把话说完,但那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没错。”旁边的老黑也跟着附和,“识相的,赶紧交钱。不交钱,就滚出三和广场,以后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我心里一阵冷笑。 保护费?我在三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规矩。这摆明了就是他们合起伙来,变着法地想从我身上敲一笔。 “我要是不交呢?”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的话音刚落,赵坤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旁边那个黄毛就跳了出来。 “不交?不交就让你躺着出去!”他挥舞着手里的钢管,一脸的凶狠,“别他妈跟他讲道理了,坤哥!揍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对!揍他!给坤哥报仇!”其他几个小弟也跟着起哄。 赵坤脸上的得意更浓了,他看着我,慢悠悠地说:“小子,我这是给你机会。你可别不识抬举。今天咱们新仇旧恨,正好可以一起算算。”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今天谁还能帮你!” 他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我身后,一个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老板,别怕他们!我们跟你干!” 我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跟我干了好几天的老哥,他年纪不小了,但身板还很硬朗。 “对!老板对我们不薄,工钱给得高,从不拖欠。谁敢动老板,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另一个老哥也站了出来。 紧接着,我招来的那十一个老哥,竟然全都往前站了一步,把我护在了身后。他们手里没家伙,但也摆出了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这一幕,别说赵坤他们,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没想到,这帮平时看起来麻木不仁,只认钱的三和老哥,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选择站在我这一边。 赵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本来以为,对付我这么一个人,就是手到擒来的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凭空多出十几个不要命的硬茬。 他这边虽然人多,但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混子,真要跟这帮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子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里全是火药味。眼看着一场群架,就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都别动!” 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女声,突然从旁边响了起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高妹正快步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她手里举着手机,屏幕还亮着,看样子是正在通话。 “我喊治安队了!”她走到我们两伙人中间,一点也不怕,声音提得很高,“谁敢动手,等会儿就跟他们走一趟!我告诉你们,自从上次广场上出了事,现在管得严。谁要是敢在这里闹事,抓进去,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出来!” 她这话,像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赵坤那伙人烧得正旺的火头上。 赵坤的脸色变了又变,青一阵,白一阵。 他当然知道高妹说的是实话。现在三和广场的治安,确实比以前严多了。为了这点事,把自己折进去,不划算。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指了指高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算你们狠!” “你们总有落单的时候!”他撂下一句狠话,“不交保护费,有你们好看的!” 说完,他就带着他那帮小弟,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老黑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阴冷得像条毒蛇。 一场危机,就这么被高妹三言两语给化解了。 我身后那十几个老哥,也都松了口气。 “高妹,今天谢谢你了。”我走到她面前,真心实意地说道。 “谢什么。”高妹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语气缓和了不少,“我也是刚下班,正好看到。”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那帮老哥,皱了皱眉,提醒我:“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跟他们硬碰硬。直接喊治安队,或者报警。赵坤这种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他不敢把事情闹大。” 我点了点头,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感激。 “行了,我也要回去了。”高妹摆摆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我们旁边停下,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大伟那张熟悉的脸。 “兄弟,上车!”他朝我喊道。 “好。” 我没再跟高妹多说什么,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算是道别。然后就招呼着那十一个老哥,一个个挤上了大伟的面包车。 车门关上,面包车缓缓启动,汇入了三和夜晚的车流。 第87章 高妹被绑 到了工地,大伟把我们领到地方,交代完活儿,就自顾自地走了。还是老样子,下坑,挖泥,推车,倒掉。这活儿又脏又累,但脑子不用转,就使力气就行。 我们十几个三和老哥,就这么在工地上干了一整晚。汗水把衣服浸透了,又被夜风吹干,身上黏糊糊的,一股子酸臭味。 第二天早上六点,活儿干完了。大伟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又把我们一车人拉回了三和广场。今天收工早,回到广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街上还没什么人。 我没跟那帮老哥多聊,结了钱,就近在路边的早餐店打包了两份早餐。 拎着早餐,我快步往高妹的公寓走。用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我探头往卧室一看,高妹还在床上睡着,被子只盖到腰,露出光洁的后背和一双大长腿。 看着床上的她,我心里那股邪火“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怎么也压不住。我把早餐往桌上一放,三两下脱掉身上那身又脏又臭的衣服,钻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等我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就钻了进去。 床垫往下陷了一下,睡得正沉的高妹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清醒了过来,脸上全是警惕。 “你想干嘛?”她压低声音问,眼睛瞪得溜圆。 我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也压低声音说:“昨晚你帮了我,我得报答你啊。这不,以身相许来了。” “你少跟我扯淡!”高妹想把我推开,但没什么力气,“我等会儿还要上班呢!” “我不管!”我心里那股火烧得正旺,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我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手也不老实起来。 “陈强!你这个王八蛋!你弄疼我了!” 我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就开凿了起来。我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宋忠那句话了,一旦开了荤,这三天不吃肉就浑身不得劲。那滋味,食髓知味,上了瘾就戒不掉了。 折腾了好一阵子,我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高妹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幽怨,狠狠地瞪着我。 等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还在那骂我。 “都怪你!害我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没了!” 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职业套裙,一边恨恨地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使不完的牛劲?真把我当牲口使唤了是吧?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她骂骂咧咧地穿上高跟鞋,临出门前,又回头瞪了我一眼,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美滋滋的。虽然她嘴上骂得凶,但我能感觉到,她其实也挺满足的。 高妹去上班了,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躺在她那张还残留着我们俩味道的床上,闻着那股好闻的香味,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吵醒了。 “砰!砰!砰!” 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不想理。在三和待久了,养成了个习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外面的人好像很执着,拍了一会儿,见没反应,就开始喊了起来。 “高妹!高妹!你在不在里面啊?”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我心里嘀咕着,这谁啊,大白天的扰人清梦。但一听到是找高妹的,我还是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随便套了条短裤就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是高妹的同事,之前见过两次。 她看到开门的是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高妹呢?她回来了吗?” “没啊,她早上就去上班了,怎么了?”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下午就没见她人影,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了。”高妹同事探着头往屋里看了看,“她真没回来?” “真没有。”我摇摇头。 “那坏了。”高妹同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午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资料都在她手上。现在客户等着,她人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老板都快气炸了。你要是见到她,让她赶紧回公司,不然这事就麻烦了!” 说完,她也没再多停留,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关上门,重新躺回床上,还想继续睡。可脑子里却翻来覆去都是她同事刚才说的话。 越想越不对劲。 高妹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她就是个工作狂,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别说无故旷工了,就是发烧感冒,她都得撑着去上班。 就算她真有什么急事,临时旷工了,也不可能连电话都打不通。她那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不关机的。 这事不对头。 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再也躺不住了。我从床上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连脸都顾不上洗,就冲下了楼。 公寓楼下就有一家小卖部,有电话,拿着电话拨通了高妹的手机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 我挂了,又打。 一连打了三四个,结果都一样。 就在我准备放弃,心里那股不安已经快要溢出来的时候,电话,突然被人接通了。 “喂?” 我心里一喜,赶紧开口:“高妹!你跑哪去了?怎么不上班,电话也打不通?你知不知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我再熟悉不过的,得意又猖狂的笑声。 “嘿嘿嘿……” 是赵坤! 听到这笑声,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赵坤?”我的声音都在发抖,“高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哟,别紧张嘛。”赵坤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慢悠悠地响着,带着一股猫捉老鼠的戏弄,“我没把她怎么样,就是请你马子过来聊聊天,谈谈心。”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对着话筒怒吼。 “不想干什么。”赵坤的笑声更得意了,“我就是想跟你谈谈心。想让你马子安安全全地回去也行,拿一万块钱过来。我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我警告你,你小子要是敢乱来,或者跑去报警,”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带着一股子阴狠的毒辣,“我就找十几个兄弟,好好‘伺候伺候’你马子。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说完,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整个人都傻了,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怎么也没想到,赵坤这个狗日的,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敢直接绑人! 我攥着话筒,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愤怒、恐惧、无力,各种情绪在我心里交织,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我要去救她! 可我拿什么救? 我去哪里找那一万块钱?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三和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 第88章 解决问题,不如解决人! 挂了电话,我气得把话筒往墙上狠狠砸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小卖部的老板从柜台后面探出头,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我没理他。 赵坤这个狗日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我心里又急又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随时都要炸开。 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治安队。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给掐灭了。 我去跟治安队说什么?说我马子被人绑了? 他们肯定得问,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我他妈的没身份证。 他们再问,你马子叫什么?住哪?被谁绑了?绑到哪去了? 高妹叫什么,我知道。可她被绑到哪去了,我上哪知道去?赵坤那孙子又没告诉我。 我这么跑过去一说,他们顶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来捣乱的。根本不会管。搞不好,看我没身份证,还觉得我是个什么逃犯,直接把我关进小黑屋里去。 到时候,高妹没救出来,我自己也折进去了。那才叫真的完蛋。 这条路,走不通。 那现在怎么办?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脑子里乱成一团。 赵坤要一万块。 那就只能先搞钱。把钱给他,把高妹换回来再说。 我立刻转身,跑回高妹住的那栋单身公寓。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得在她屋里找找,看她有没有藏什么钱。 用钥匙打开门,我冲进去,也顾不上换鞋,就开始翻箱倒柜。 她的衣柜,我拉开,把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全都扒拉出来,抖了抖,没钱。 床头柜,我把抽屉整个抽出来,倒在地上,除了几盒不知道干嘛用的药,还有些女人的小玩意儿,一分钱没有。 我又把床垫给掀了,床底下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越来越急,把客厅的沙发垫子也掀了,茶几下面也看了,还是没有。 这娘们儿,平时看着挺能挣钱的,怎么一点存款都没有? 最后,我在她卧室一个不起眼的梳妆台抽屉的最里面,摸到了一个小铁盒子。 我心里一喜,拿出来晃了晃,里面有响动。 我找了个发卡,把那把小锁给撬开。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有红的,有绿的,还有不少零钱。 我把钱全都倒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点。 数到最后,我心里凉了半截。 三千二百四十五块五。 就这么点。 离一万块,还差得远呢。 我拿着这三千多块钱,坐在她那张还残留着我们俩味道的床上,一时间有点泄气。 三千多,根本不够。剩下的那六千多,我去哪儿搞? 在三和这地方,想在一天之内搞到六千多块钱,那比登天还难。去做日结?就算干那种最累的扛水泥的活,一天也就两三百。去赌?可我这点本钱扔进去,估计连个响声都听不见,就得被他给吞了。 我想来想去,脑子里一团浆糊,就是想不出个靠谱的办法。 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高妹被赵坤那伙人…… 我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到那种可能,我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能慌,不能乱。 我坐在床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钱不够,那就不能走给钱这条路。 那还有没有别的路?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从我脑子里划过。 我为什么非要把钱给赵坤? 赵坤这个麻烦,只要把他解决了,高妹不就安全了吗? 我跟赵坤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从他砸梅姐的车,到后来三番两次地找我麻烦,我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做梦都想把他给废了。 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与其把这三千多块钱拿去喂狗,还不如拿着这钱,找人把赵坤这个麻烦给彻底解决了。 这么一来,不但能把高妹救出来,以后我在三和这片地盘上,也就少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对,就这么干! 可凭我一个人,肯定不行。赵坤身边总跟着那几个小弟,我一个人冲上去,就是送死。 找三和的老哥帮忙?那更不靠谱。让他们去干日结,他们都想方设法地偷懒。让他们去跟人干架,真打起来,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指望不上。 我把能在三和叫得上名号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最后,我想到了一个人。 工地上的大伟。 我记得王德说过,他手底下养着一帮人。而大伟,就是管着这帮人的。这种包工头手底下的人,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处理一些工地上的纠纷,或者干脆就是打手。 找他们,肯定行!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那股泄气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狠劲。 我把那三千多块钱揣进兜里,一秒钟都没耽搁,转身就冲下了楼。 跑到楼下的小卖部,我拿起那部油腻腻的公共电话,凭着记忆,拨通了大伟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头传来大伟睡意朦胧的声音。 “喂?谁啊?” “伟哥,是我,阿强。” “阿强?”大伟那边顿了一下,“还没天黑呢,什么事?” “伟哥,十万火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压低声音,话说得很急。 “什么事,你说。” “我马子被人绑了,我想请你带几个人,帮我把人救出来。”我顿了顿,直接开出了我的价码,“事成之后,我给你三千块。” 电话那头,大伟沉默了。 我能听到他那边传来点烟的声音,然后是长长的吐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兄弟,不是哥不帮你。三千块,少了点。” “这事要是干了,就得把人往死里干,不然以后麻烦多。要请动那帮兄弟,除了钱,还得请他们喝酒。一个人头,没个五百块下不来。这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的友情价。”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五百块一个人,那三千块顶多也就请五六个人。这数目,对上赵坤那伙人,没什么绝对的优势。 最关键的是,我上哪儿再弄钱去? “伟哥,”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钱,我实在是拿不出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接下来,工地上招人的活儿还归我,但我一分钱不要。我招来的人,所有的人头费,全都算你的。就当是我孝敬你的。” 大伟又沉默了。 我知道,这个条件很有一定诱惑力。这钱白拿,谁不乐意? “行。”这次,他没犹豫多久,“就这么定了。” “你先联系上对方,把他们的位置套出来。等知道了地方,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带人过去,把他给平了。” “好!谢谢伟哥!” 挂了电话,我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有了大伟这边的保证,我就有了跟赵坤叫板的底气。 我没耽搁,又拿起话筒,拨通了高妹的手机。 电话还是赵坤接的。 “喂?”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钱我凑够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一万块,怎么给你?” 赵坤那边似乎有点意外,他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凑到钱。 “这么快?”他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行啊,看来你马子在你心里还挺重要。至于在哪交易,我还没想好。你一个小时后,再打过来。” “我警告你,赵坤!”我对着话筒吼道,“你要是敢动高妹一根头发,我他妈绝对饶不了你!” 赵坤在那头不屑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听着就让人火大。 “行啊,我等着。” 说完,他直接就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我气得直骂娘,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赵坤那张脸给撕烂。 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 我得等。 等一个,能把他彻底解决掉的机会。 第89章 单刀赴会 挂了赵坤的电话,我心里的火就没停过,烧得我脑仁子都疼。这狗日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我不能让他这么得意。 我跑到附近一家文具店,买了两个牛皮纸的大信封,又在报刊亭买了一份当天最厚的报纸。 回到高妹那间小公寓,我把门反锁上。我从那三千多块钱里,数出三千块整的,装进一个信封里。这钱,是给大伟的。我知道,在三和这地方,想让别人给你卖命,不给钱是绝对行不通的。 另外一个信封,我把那份厚厚的报纸折了几折,仔细地塞了进去。塞完,我还特意把信封口封好,又在手里掂了掂,弄得鼓鼓囊囊的,看着跟装满了钱没什么两样。这是拿来骗赵坤的。 准备好这一切,我又下楼联系大伟。 电话接通,大伟那边吵吵嚷嚷的,像是在跟人聊天。 “伟哥,人我联系上了。钱我也准备好了,三千块,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你过来取。”我压低声音,话说得很急。 “行啊,兄弟,办事效率挺高。”大伟在那头笑了笑,“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脑子转了转。赵坤那孙子,心眼小得很,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派人在三和广场附近盯着我了。 “伟哥,三和广场这边不方便,人多眼杂。要不这样,你到景乐新村后面那条废品回收站的路口等我,我在那儿等你。”我选了个偏僻的地方。 “行,半小时后到。”大伟答应得很爽快。 挂了电话,我把那两个信封揣进怀里,用衣服盖好,然后就出了门,直奔约好的地方。 我到那儿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废品回收站早就关了门,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条野狗在垃圾堆里翻着吃的。 我找了个墙角蹲下,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等。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大伟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一阵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我面前停下,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大伟那张脸。 “上车说。” 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里一股子烟味和汗味,除了开车的司机,后排还挤着五六个精壮的汉子,一个个都剃着板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狠劲。一看就是经常干架的老手。 “伟哥。”我把那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递了过去。 大伟接过去,也没避讳,当着我的面就把信封撕开,把里面的钱掏出来,一张一张地点了一遍。 点完钱,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钱揣进自己兜里。“兄弟,够意思。” 他看着我,问道:“说吧,接下来怎么搞?” “伟哥,计划是这样的。”我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了,“等会儿我就打电话给对方,把他们的老窝套出来。我一个人过去,你们的人在后面悄悄跟着,别让他们发现了。等确定了地方,你们就直接冲进去,把他们一锅端了。我要那个叫赵坤的,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 “行。”大伟听完,没多问,直接就答应了,“我这几个兄弟,都是工地上的好手,打架一个比一个猛。你放心,只要找到了地方,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跟大伟商量完作战计划,我心里总算是有了底。我下了车,看着那辆破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没耽搁,立刻就近找了个公共电话亭,又拨通了高妹的手机。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头传来赵坤不耐烦的声音:“不是说好一个小时吗?这才多久?你他妈催命呢?” “钱我凑够了。”我现在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就开骂,“一万块,你爱要不要!老子等不及了,你要是再磨磨叽叽,老子就不管了。” 电话那头,赵坤沉默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我态度这么横。 过了一会儿,他才带着几分怀疑的口气问:“你小子没耍什么花样吧?” “耍花样?”我冷笑一声,“高妹在你们手上,我敢耍什么花样?我要是敢乱来,你们随时可以搞她。我赌不起。” “谅你也不敢!”赵坤听我这么说,又得意了起来,“行,算你小子识相。” 他顿了顿,报了一个地址给我:“你去景乐新村最里面那条巷子,到了之后,会有人带你过来。” 挂了电话,我一秒钟都没耽搁,直接就往他说的那个地方跑。 景乐新村这片城中村,我熟。但赵坤说的那条巷子,在最深处,我以前从来没去过。那地方黑灯瞎火的,路灯坏了一大半,地上全是积水和不知道谁家扔出来的垃圾,空气里飘着一股子下水道的馊味。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我怕大伟的人没跟上,也怕这巷子里有埋伏。这要是让我一个人独闯虎穴,那今天就真交代在这了。 走到巷子深处,一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从黑暗里钻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钱带来了吗?”他斜着眼看我,口气很不善。 我拍了拍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他伸出手,就想拿过去看看。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话说得很坚决:“不行。没见到人之前,钱不能给你们。” 那黄毛见我态度坚决,也没再勉强,只是冷哼一声:“行,随你。不过,我得先搜搜你身上有没有带别的东西。” “可以。”我张开双臂,任由他搜。 他把我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确认我身上除了那个信封,没带任何武器,这才点了点头。 “算你老实。”他警告我,“别他妈耍花样,不然有你好看的。” 说完,他冲我一甩头:“跟我走。” 他领着我,在这迷宫一样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栋看着就快塌了的出租楼前停了下来。 他带着我上了三楼,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停下。他很有规律地在门上敲了几下,然后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坤哥,人带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那黄毛一把将我推进了屋里。 一进屋,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酒味就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没喘过气。我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屋子中间椅子上的高妹。 她嘴里被塞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破毛巾,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一看就是被人狠狠地扇了耳光。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烧到了天灵盖,攥紧的拳头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赵坤那张脸给撕烂。 高妹看到我,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她拼命地摇着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示意我赶紧走。 屋子不大,客厅里,赵坤正跟七八个小弟围着一张桌子打牌,桌上摆满了啤酒瓶和烟灰缸。 那个带我进来的黄毛走到赵坤身边,低声说了句:“坤哥,人到了。” 赵坤这才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牌扔在桌上,站起身,带着几个人朝我走了过来。 他还没走到我跟前,就有两个小弟从我身后上来,一左一右地把我架住,死死地按在一张椅子上。 “没想到,你还真敢一个人来。我以为你没种来。”赵坤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有事冲我来,对一个女人下手,你他妈算什么男人!”我瞪着他,破口大骂。 “算不算男人,轮不到你来评价。”赵坤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谁让她昨天多管闲事的。”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又问了一遍:“钱呢?带来了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钱带来了。但是现在不能给你。我要亲眼看着高妹安全离开这里,钱才是你的。” 我还想着,先让赵坤把高妹放手。 可站我身边的黄毛直接说,“他的钱就在衣服里。掏出来就是了。” 我听到这话,吓得汗毛倒竖。 要是他们拆了信封,我就露馅了。 万一露馅,大伟的人还没到,那我跟高妹就危险了。 第90章 险些出事 我还想着,先让赵坤把高妹放手。可站我身边的黄毛直接说,“他的钱就在衣服里。掏出来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就从我怀里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给抢了过去。 这一下,我吓得魂都快没了。 完了,全完了。我还想着拖时间,拖到大伟他们来,或者至少让高妹先安全离开。没想到这帮孙子一点规矩都不讲,直接就上手抢。 “赵坤,你他妈不讲道义!”我急得破口大骂,“先把人放了,再拿钱!” 赵坤压根不理我,他得意地接过信封,在手里掂了掂,那分量让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把信封随手丢给旁边一个马仔,下巴一扬:“点点。” 那马仔接过信封,撕开封口,伸手进去一掏。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从期待变成了错愕,然后是愤怒。 “妈的,是报纸!”他骂了一句,把信封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扯了出来。 一沓厚厚的报纸,散落在地上,上面还印着今天的新闻头条。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赵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报纸,又抬起头,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瞪着我。 “操!”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那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现在扭曲得更厉害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老实!” 他往前走了一步,二话不说,对着我的肚子就是一拳。 这一拳,又狠又重。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酸水都涌到了喉咙口,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昏过去。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给老子按住他!”赵坤吼道。 他身后那几个小弟立刻冲上来,把我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还敢跟老子耍花样?”赵坤还不解气,又对着我的肚子来了几下。 我疼得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但我嘴上没服软。我一边痛得嗷嗷叫,一边把这辈子会骂的脏话,全都送给了赵坤和他祖宗十八代。 “狗日的赵坤……你他妈的有种弄死我……” “你就是个没卵蛋的怂货……只会欺负女人……” 我骂得越凶,他打得越狠。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他给打烂了。 高妹在旁边看着,眼睛里全是泪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地摇着头,想让我别再骂了。 可我停不下来。我知道,今天这事,已经没法善了了。既然如此,那就在死前,多骂几句,也算够本。 赵坤打了一阵,似乎也打累了,他喘着粗气,停了手。他看着我这副半死不活,但嘴还硬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阴狠。 “行,嘴挺硬是吧。”他冷笑一声,直起身子,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腿,“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让你长个记性。” 他转过头,对着他那几个小弟,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的话。 “把他给我按住了,让他好好看着。你们几个,去,把那女的给我轮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都被一股滔天的怒火给取代了。 “赵坤!你他妈不是人!你是个畜生!”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拼命地挣扎,想从椅子上冲起来跟他拼命。 可按着我的那几个人,力气大得吓人,我被他们死死地压着,就像被钉在了椅子上,根本动弹不得。 “有种冲我来!你他妈的冲我来!”我红着眼,声音都喊哑了。 我心里那股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大伟这孙子,不会真拿了钱不办事吧?都他妈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高妹被这帮畜生给毁了? 赵坤压根不管我怎么骂,他走到我面前,得意地拍着我的脸,那冰凉的触感让我一阵恶心。 “别急,等下就轮到你了。”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人是怎么被玩的。我要让你在三和,彻底混不下去!” 他那几个小弟,一听到赵坤的命令,眼睛都亮了,跟饿了三天的狼见了肉一样,一个个摩拳擦掌,脸上全是兴奋和淫邪的笑容。 “嘿嘿,坤哥,谁先来啊?” “我先来!我憋好几天了!” “滚蛋!当然是我先!” 他们几个竟然还不知廉耻地商量起了谁先谁后的问题。 我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我拼了命地挣扎,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可一切都是徒劳。 赵坤欣赏着我这副绝望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就是要折磨我,从精神上彻底摧毁我。 一个黄毛已经搓着手,一脸淫笑地朝高妹走了过去。 完了。 我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响,房间那扇薄薄的铁门,像是被一头犀牛给撞了一样,直接向内飞了进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回过头,对着门口的方向就破口大骂:“谁他妈不要命了,敢来这里搞事!” 门口,站着七八个男人。 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钢管、扳手、铁锤,五花八门,但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为首的那个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大伟。 “你们他妈的是谁?”赵坤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色厉内荏地喊道,“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我大哥是……” 他话还没说完,大伟动了。 大伟二话不说,拎着手里的钢管,第一个就冲了上来。他身后那几个人,也像一群沉默的狼,紧随其后,动作快得惊人。 赵坤那伙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还沉浸在即将施暴的兴奋中,压根没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突袭。 大伟和他那帮兄弟,一看就是常年干架的老手,下手又快又狠,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钢管挥舞的风声,骨头断裂的闷响,还有痛苦的惨叫声,在小小的房间里交织成一片。 赵坤那些小弟,平时跟着他欺负欺负落单的挂逼还行,真遇到这种硬茬,一下子就全怂了。他们被打得晕头转向,抱头鼠窜,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大伟这伙人,做事干净利落。他们不恋战,目的很明确,就是把人放倒。基本上是一人一棍,打晕一个就换下一个。 前后不到五分钟,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赵坤和他那十几个小弟,就跟被割倒的麦子一样,躺了一地,一个个不是抱着头打滚,就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整个房间里,除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人,就只剩下我们几个还站着。 大伟把最后一个人用扳手敲晕,这才走到我身边,扯下脸上的口罩,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没事吧?”他看着我,问道。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心里则骂着,你们再来慢一点,就他妈要出大事了。 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摇了摇头:“还好。” 说完这句,我也顾不上跟大伟多客套,一个箭步就冲到高妹面前。我手忙脚乱地帮她解开绑在手脚上的绳子,又一把扯掉塞在她嘴里那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破毛巾。 “呜……”毛巾被扯掉的瞬间,高妹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即,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没有哭,而是抬起头,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是不是傻子?啊?陈强我问你是不是傻子!” “那么危险你也敢一个人过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死了谁管你啊!” 她一边骂,一边用拳头捶着我的胸口,那力道,一点也不疼,反而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骂着骂着,她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最后,她再也撑不住了,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在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后怕和委屈。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T恤。我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笨拙地安慰着她。 “没事了,没事了……” 我心里清楚,她肯定是吓坏了。 一个女孩子,被绑架,被扇耳光,还差点当着我的面被那帮畜生给轮了。这种事,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个男人也得吓破胆。 要是大伟他们再晚来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她肯定没脸再见人了。 我抱着她,闻着她头发上传来的洗发水香味,心里一阵后怕,也有一阵说不清的庆幸。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91章 人不狠,站不稳! 高妹还在我怀里哭,哭得稀里哗啦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吓坏了。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笨拙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旁边的大伟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地开口:“行了,先别哭了。人没事就行。” 他这么一说,高妹的哭声小了点,但还是抽抽搭搭的,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 大伟没再管她,他走到我身边,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赵坤,然后抬头问我:“这孙子,你想怎么处理?” 他这么一问,倒把我给问住了。 我看着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赵坤,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今天晚上,要不是大伟他们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高妹肯定要被这帮畜生给毁了,我也得被他们往死里折腾。 我知道,要是不把赵坤这孙子一次性给弄服帖了,这事儿没完。他今天吃了这么大个亏,等他醒过来,或者伤好了,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到时候,我在三和这地方,估计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可要怎么弄他呢? 打一顿?已经打过了,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也够他喝一壶的了。可这不够,远远不够。这种人,你今天把他打趴下,他明天就能找更多的人来弄你。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以前在老家,跟人打架顶多就是你一拳我一脚,打完了也就完了。可在这里,我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看着大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我知道,他这种人,肯定见惯了这种场面。 “伟哥,你有什么建议?”我只能向他请教。 大伟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个烟圈。 “人不狠,站不稳。”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在这地方,心不狠,你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赵坤,声音冷了下去:“要是我,哪个狗日的敢这么动我的女人,我他妈直接把他四肢都打断,然后找个麻袋一套,拉到樟木头那边那个收容所门口一扔。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走路。” 我听着他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把四肢都打断?扔到收容所? 这法子,够狠,也够绝。赵坤要是真成了个废人,那他以后确实就没法再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心里那股子怒火,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烧得更旺了。 可转念一想,我又有点犹豫。 我长这么大,别说打断人四肢了,就连杀鸡都没干过。让我干这么血腥的事,我这心里,还真有点发毛。万一真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伟看我半天没吭声,嗤笑了一声。他从旁边一个兄弟手里拿过一根钢管,直接就塞到了我手里。 “拿着。”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是鄙夷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想什么呢?赶紧动手。把他四肢敲断,等会儿我帮你把这几个废物拉走,保证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手里的钢管,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心里一哆嗦。我没接。 大伟见我不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怎么?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就这点胆子,还想在三和混?” 他这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谁说我没胆子!”我被他这么一激,脑子一热,一把就从他手里夺过了钢管。 “阿强,不要!”旁边的高妹好像也意识到了我要干什么,她拉了我一下,想劝我。 可这个时候,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彻底解决赵坤这个麻烦,永绝后患。 我甩开高妹的手,握着那根沉甸甸的钢管,一步一步地走到赵坤面前。 他还在地上昏迷着,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手里的钢管对着他的一条小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就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啊——!” 赵坤被这股剧痛硬生生地给痛醒了,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抱着腿就在地上打滚。 我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心里非但没有半点不忍,反而涌上一股病态的快感。 我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对着他的脑袋,又是狠狠一下。 “砰!”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让你他妈的欺负我女人!”我嘴里念念有词,手里的钢管再次举起,对着他的另一条腿,又是一下。 “咔嚓!” “这一下,是替小黑报复的!” “咔嚓!” “让你他妈的找我麻烦!” “咔嚓!” 我像疯了一样,手里的钢管一下接一下地往下砸。每砸一下,我就感觉心里的那股恶气就往外泄一分。 我杀红了眼,把赵坤的四肢全都砸断了还不解气。我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躺着的,赵坤那几个最得力的小弟。 我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个人的小腿,也是狠狠一下。 “咔嚓!” 那人也跟着惨叫起来。 “阿强!够了!”大伟看我这副样子,知道我有点失控了,他赶紧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行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他把我手里的钢管夺了下来,“撒了。” 他对他那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立刻会意,两个人一组,像拖死狗一样,把已经彻底变成一滩烂泥的赵坤,还有那两个同样断了腿的小弟,给扛了起来,就往楼下走。 下楼的时候,大伟跟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对我说:“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一个字都不能往外漏,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脑子还有点发懵。 “行了,今晚你也吓得不轻,回去好好休息。”他看着我,又补充了一句,“工地招人的事,今晚就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 “谢谢伟哥。”我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道。 大伟没再说话,只是朝我摆了摆手,然后带着他的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还在发抖的高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们俩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到巷子口。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我深吸一口,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回到高妹那间小公寓,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们俩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高妹再也撑不住了,她转过身,一把扑进我怀里,又开始哭了起来。那哭声,跟之前不一样,没有了恐惧,更多的是委屈和后怕。 可这一次,她刚一抱住我,我就疼得“哼哼”出声。 “你怎么了?”她赶紧松开我,紧张地问。 “身上疼。”我咧着嘴,倒吸着凉气。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根本没感觉到疼。现在一放松下来,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这些都是被赵坤那伙人打的。 高妹赶紧让我把衣服脱了,帮我检查。 灯光下,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就吓人。 她看着我这一身伤,眼圈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疼得不行。 她嘴上却骂了起来:“你真是个不怕死的!为了救我,拿假钱去骗赵坤,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你是不是傻子?”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吧。”我苦笑了一下,“再说了,你也是因为我,才被赵坤那孙子给抓的。” “行了,别说了。”她打断我,“赶紧去洗澡,水别太热,冲一下就行。洗完出来,我给你上药。” 我依言走进浴室,冲了个澡。等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药油准备好了。 我趴在床上,她把药油倒在手心,搓热了,然后在我后背那些瘀伤上轻轻地揉着。 她的手很软,动作也很轻柔。 上完药,她也跑去洗澡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子滑落,消失在浴巾的边缘。 她走到我跟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条浴巾,就那么“唰”地一下,滑落在了地上。 我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口干舌燥,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高妹,我……我想凿你?”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点沙哑。 高妹看着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但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你现在这副样子,还凿得动吗?” 我点点头。 接着高妹也点点头。 我又提出,想让她穿丝。 高妹也点点头。 同样她也提出要求。 我还想问什么要求。 她就默默递过我一条她平时用的皮带。 我顿时就明白了。 第92章 项目完工 我跟高妹躺在床上。 我问她:“痛吗?” 她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闷,过了一会儿才说:“痛,并快乐着。”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配合我就行了。” “哦。”我应了一声。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头凑了过来,在我耳边很小声地问:“喂,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变态?” 我没说话。 “我前男友就是嫌我这个,才跟我分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我从没听过的脆弱,“他觉得我不正常。” “不会。”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变态,但我知道,她刚才那副样子,确实让我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她听到我这么说,好像很高兴,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她又躺了回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这会儿,我才想起来钱的事。 “高妹,我跟你说个事。” “嗯?” “我拿了你的钱,请大伟他们帮忙了。”我老老实实地交代,“那笔钱,就当我欠你的,你帮我记个账。等我以后赚到钱了,再还给你。” 我又补充了一句:“接下来我干活,都是没钱收的。全部要给大伟。我答应过他的。所以要迟一点还你。” 我说完,等了半天,她都没反应。 就在我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那笔钱,我们俩,两清了。” “那怎么行!”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一码归一码,我欠你的钱,必须得还。” “我说两清就两清。”她的语气很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烦不烦?”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看她这副样子,我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用。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从被赵坤打,再到跟高妹……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脑袋一沾枕头,我就直接睡死了过去。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高妹跟往常一样,早早地就起床洗漱,换上那身职业套裙,准备去上班。 临出门前,我不忘提醒了她一句:“你上班小心点。听说赵坤的大哥是东北佬,赵坤出事了,我怕他会找你麻烦,报复你。” “知道了。”高妹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柔和了些。 她走后,我又在床上躺尸。 一直睡到下午,太阳都快下山了,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我就直奔三和广场。 我跑到之前招工的那个地方,把人招够,等了没多久,大伟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就准时出现了。 他看到我,也没多问,只是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上车。 我拉开车门,带着三和老哥,钻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活就变得非常有规律。 每天下午,我睡醒了,就跑去三和广场招工。 我把招来的人,都带到大伟指定的那个路口。 然后,大伟就会开着他的面包车,把我们一车人拉到工地上干活。 赚到的钱,我一分没留,全都给了大伟。 我知道,这钱是用来还人情的。 大伟帮我平了赵坤那件事,这恩情,我得还。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七八天。 直到有一天早上,大伟送我回三和广场的时候,跟我说:“阿强,明天是最后一天了。你晚上多招五个人过来,把最后那点手尾给解决了,我们这个项目就算彻底完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活儿干了十几天,虽然累,但至少稳定。 现在突然说要结束了,我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伟哥,”我看着他,试探着问,“那你们下一个项目,准备去哪里搞啊?能不能……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我愿意跟着你们干。” 大伟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问我们老板。” “这样,我明天帮你问问他,看他什么意思。” “谢谢伟哥!”我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新的一天,我又带着人,跟着大伟去了工地。 还是跟往常一样,下坑,挖泥,推车。 活虽然累,但我心里有盼头,干得也起劲。 等一晚上的活干完,天都快亮了。 我找到正在跟人交代事情的大伟,凑过去问他:“伟哥,怎么样?帮我问了王老板没有?新工地那边,肯不肯带我过去?” 大伟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他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我。 “问了。”他自己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才慢慢开口。 “我们新工地在广州那边,活儿倒是不错。” 我心里一喜,刚想说“太好了”。 大伟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把我从头浇到脚。 “不过……王老板他不同意带你过去。”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说,”大伟叹了口气,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你小子太能惹事了。才来我们这些天,就让我带着人,去帮你跟人干架。他说带你一起,太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加上你没有身份证,这也是个大麻烦。万一工地上有检查的,查到你,我们都不好搞。” 听完他的话,我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火苗,瞬间就灭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说什么呢? 他说的是事实。 我确实能惹事,也确实没有身份证。 大伟看我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能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开着那辆破面包车,把我送回三和广场。 下车的时候,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块的,塞到我手里。 “拿着,别嫌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十几天,也辛苦你了。” “伟哥,这钱我不能要。”我赶紧把钱推回去。 “拿着吧。”他硬是把钱塞进我口袋,“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他没再多说什么,朝我挥了挥手,就发动车子,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里。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三和广场上,手里攥着那张还带着大伟体温的一百块钱,心里说不出的泛酸。 赚钱,真他妈的难。 本来以为找到了一个长期饭票,能安安稳稳地干下去,把欠高妹的钱还了,再攒点钱做生意。 结果,就因为赵坤那个狗日的,一切都泡汤了。 我算了一下,这十几天,我累死累活,赚的钱全都给了大伟,最后到手的,就只有这一百块。 连他妈的饭钱都不够。 钱没赚到,但至少是累到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看来,又得挂逼两天,好好休息一下,才能再去做日结了。 我看着远处慢慢升起的太阳,心里一片茫然。 心里骂了一句,还真的不如,干一天,躺三天的三和老哥。 第93章 宋忠归来 在工地干活,是真的累人。 我本来计划着,这项目干完,怎么也得在高妹那儿躺个两三天,好好歇歇,把这身子骨养回来。 可人就是贱骨头,闲不住。 我在高妹那间小公寓里,就躺了一天,浑身就像有蚂蚁在爬,怎么躺都不舒服。一想到自己还欠着钱,还没找到赚钱的路子,我就心里发慌,再也躺不下去了。 第二天下午,我就又跑回了三和广场,想找个日结干干。 可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不一样了。正赶上暑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大堆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跑到三和来找活干。人一多,活就不好找了。那些黑心的中介,比如老黑那伙人,就把日结的工价压得死死的。本来一百三的活,现在一百二、一百一都有人抢着干。 他们不止压工价,查身份证也查得特别严。以前,他们对身份证这玩意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有张证,长得别差太远,基本都能过。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跟火眼金睛似的,拿着身份证对着人脸看半天。只要发现不是本人,或者照片模糊不清,直接就不要。 这就把我给难住了。 我那张身份证,不是我的。 我就这么在三和广场上,从下午一直蹲到天黑。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被中介挑走,拉上那破旧的面包车,我心里又急又酸。最后,眼看着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我知道,今天又是白等了。 没活干,就只能继续挂逼。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准备去吃一碗三块五的“挂逼面”,填饱肚子,然后就回高妹那儿睡觉。 就在我刚站起来,准备往双丰面馆走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力道不小,拍得我一个趔趄。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老哥。” 我心里一惊,猛地回过头。 昏黄的路灯下,一张熟悉的、带着几分猥琐笑容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是宋忠。 这家伙,竟然回来了。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烟头在夜色里一明一灭。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安踏运动服,手上还拿着一台看着就不便宜的手机,另一只手里夹着一包白色的万宝路香烟。 看着他这副人模狗样的打扮,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忠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到他,心里有点激动,“我还以为你不回三和了呢。” 宋忠没回答我这个问题。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嗤笑一声,把嘴里的烟取下来,对着我吐了个烟圈。 “你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摇着头,脸上满是嘲弄,“这么久没见,还在挂逼。” 说完,他还开玩笑似的,对着我骂了一句:“挂逼。” 我本来想骂回去,可一看到他那副“发达”了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心里更好奇的是,这家伙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有钱了? 没等我反驳,宋忠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那口标志性的大黄牙。 “走,看你这副可怜样,哥请你吃挂逼面。” 一听到有免费的面吃,我心里那点不爽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是在三和生存的基本法则。 “那感情好。”我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宋忠领着我,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那家熟悉的双丰面馆。 “老板,两碗挂逼面!”他一进去,就中气十足地喊道。 老板从后厨探出头,看到是我们,点了点头。等他把两碗清汤寡水的面条端上来,他擦了擦手,对我们说道:“两位老哥,跟你们说个事。从今天起,挂逼面升价了,涨五毛。以后,就是四块钱一碗了。” “什么?涨价?”我们还没说话,旁边桌一个正在吃面的老哥先叫了起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板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没办法,现在什么都涨,猪肉涨,面粉涨,房租也涨。再不涨价,我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那老哥骂骂咧咧了几句,也没再多说什么。 宋忠好像压根没听到这事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钱,直接拍在桌子上,对着老板一挥手:“老板,给他加个蛋,再来个鸡腿。” 他这一下,不止我愣住了,连旁边桌那几个正在吃面的老哥,都齐刷刷地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那眼神,羡慕、嫉妒,什么都有。 在三和,吃挂逼面加个蛋,那都算是改善生活了。加鸡腿,那简直就是过年。 老板也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好嘞!” 很快,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和一个油光锃亮的鸡腿,就放到了我的碗里。 我看着碗里的鸡腿,又看了看对面一脸无所谓的宋忠,心里那股好奇心,更是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家伙,绝对是发大财了。 吃完面,结了账,我们俩走出面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忠哥,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 宋忠停下脚步,转过头,得意地看着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万宝路,递给我。 我接过来,他帮我点上。 “想学啊?”他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 “想。”我用力点头。我现在做梦都想赚钱。 “行,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上,我可以教你。”宋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事你得给我保密,绝对不能跟第三个人说。这可是我的独门技术,我在华强北那边,花了不少功夫才学回来的。” “放心,我嘴严得很。”我拍着胸脯保证。 “走,跟我来。” 宋忠领着我,穿过马路,直接走进了三和广场对面那家最大的网吧。 “老板,开个包厢,两台机,包夜。”他走到前台,直接把一张一百的拍在柜台上,那动作,潇洒得很。 网管收了钱,给了他一张卡。 他领着我,进了一个两台电脑的包厢。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嘈杂的键盘声和叫骂声。他又跑到外面,买了两瓶冰红茶回来。 打开电脑,他熟练地输了一个网址。 网页打开,是一个看起来很简陋的界面。他点进一个房间,屏幕上立刻就出现了画面。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的男人,正坐在一张绿色的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副扑克牌,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在发牌。 我看着这画面,有点懵。 “这是什么?” “百家乐。”宋忠喝了一口冰红茶,指着屏幕,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对我说道: “也是我最近的提款机。” 第94章 发财新路子 我凑过去仔细一看,屏幕上那个穿着西装马甲的男人,正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在发牌。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这说白了,就是赌钱。 我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忠哥,这玩意儿我不干。这是赌钱,我干不来。” 我虽然穷,但道理还是懂的。十赌九输,沾上这东西,最后都得家破人亡。我从老家出来的时候,我妈她们千叮咛万嘱咐,在外面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能赌钱。 宋忠看我这副样子,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了起来,那口大黄牙在昏暗的包厢里格外显眼。 “兄弟,你太天真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我也知道赌钱肯定会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这个,不是赌钱,是包赚的。” 包赚?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赌钱还有包赚的道理?这不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听着就不靠谱。 宋忠看我一脸不信,也不跟我多废话。他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台电脑,对我一甩头:“你坐那,看我给你示范一次,你就明白了。” 他见我还是有点犹豫,又压低声音,很严肃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先说好,今天你看到的事,出了这个门,就得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这可是我的独门秘籍,你要是敢说出去,坏了我的财路,我跟你没完。” 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再加上我心里那股子按捺不住的好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吧,忠哥,我嘴严得很。” 我坐到旁边那台电脑前,看着宋忠开始操作。 他熟练地打开了两台电脑,然后在浏览器里分别输入了两个不同的网址。两个网站的界面设计得花里胡哨的,看着就很不正规,但都挂着“百家乐”的招牌。 邪门的是,两个网站虽然不一样,但当他点进同一个房间号之后,两台电脑屏幕上出现的画面,竟然一模一样。还是那个穿着西装马甲的男人,还是那张绿色的赌桌。 接着,我就看到宋忠像个老手一样,在两个网站上分别登录了两个不同的账号。然后他从钱包里掏出两张银行卡,打开网上银行,给两个账号,一边各充了一千块钱。 等钱到账,好戏就开场了。 第一局开始下注,我看到宋忠在左边那台电脑上,鼠标一点,在“庄”上面押了一百块。紧接着,他又在右边那台电脑上,同样在“闲”上面押了一百块。 又玩了几局,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熟练地在两个网站上点了提现。 等钱到账的工夫,他从桌上拿起那瓶没喝完的冰红茶,灌了一大口,然后转过头,得意地看着我。 “看明白了没?” 我摇了摇头。我是真没看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对打,不输不赢,不是白费功夫吗? 他也不解释,只是指了指电脑屏幕,让我看他的网上银行。 等两个网站的钱都提现到账,他把两个银行卡的余额页面都打开,摆在我面前。 “你自己算算。” 我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一个银行卡里,余额是1065块。另一个,是1058块。 我心里快速算了一下,两个银行卡里的钱加起来,是2123块。他一开始,两边各充了一千,总共是两千块。 这一来一回,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赚了一百二十多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钱来得也太快了。一百二十多块,都快赶上我辛辛苦苦去做一天日结的工钱了。 这难怪宋忠这家伙,能穿得上安踏,抽得上万宝路。感情是找到了这么个“提款机”。 虽然我知道,这玩意儿的本质,肯定还是赌钱。可亲眼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轻松地进了口袋,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忠哥,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声音都有点发干。 宋忠没回答我。他关掉网页,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万宝路,点上,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吐出来。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搞?”他看着我,眼睛在烟雾后面闪着光。 “我一个人搞两台电脑,有时候下注下快了,手忙脚乱的,容易出错。你要是跟我一起,一人看一台,那就轻松多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只要你答应跟我一起搞,”他循循善诱,“我就把这里面的道道,全都告诉你。” 我承认,我心动了。 可我脑子里,又响起了我妈我姐她们的话。不能赌钱。 我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干吧,你看那钱多好赚。另一个说,不能干,这是赌,是火坑,跳进去就出不来了。 两个小人儿打得天昏地暗,最后,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占了上风。 我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忠哥,这事我干不来。我胆子小,怕出事。” 宋忠听我拒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最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胆子比老鼠还小。活该你一辈子挂逼。” 他虽然嘴上骂我,但也没再勉强。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吧,人各有志。今天哥们我赢了钱,心情好。今晚的网费,我包了。” 说完,他就又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打开那两个网站,继续他的“提款机”大业。 我本来想走,可脚下跟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挪不动。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没上机,就那么看着他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在两台电脑之间操作。 一个晚上,他又搞了好几轮。每一轮下来,他那两个银行卡里的钱,都会多上那么一百来块。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晚上,没亏一分钱,轻轻松松就赚了一千多块。 比我之前在工地累死累活,干十几天赚得还多。 第二天早上,网吧通宵的时间到了。我们俩走出那间充满了烟臭和泡面味的网吧,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可我心里,却一点也清新不起来。 我看着走在前面,嘴里哼着小曲,一副春风得意样子的宋忠,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我真的有点眼红了。 那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心里爬,又痒又难受。 我受不了这种赚钱的诱惑。 “忠哥!”我追了上去,喊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改变主意。 “怎么?想通了?” 我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跟你一起搞。” 宋忠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想一起搞也行。”他说,“不过,你得先拿出点诚意来。” “什么诚意?” “交两千块钱。”宋忠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就当是押金,也可以当成你的本钱。” 我一听这话,心当场就凉了半截。 “我去哪儿给你搞两千块?”我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宋忠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那是你的事。反正,你不拿出两千块,我是肯定不会带你搞的。这行有这行的规矩,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我看着他那张现实到有些残酷的脸,知道再求下去也没用。 最后,宋忠还是很大方地,领着我去吃了顿早餐。 还是那家熟悉的双丰面馆。 “老板,两碗挂逼面。” 这次,他没再给我加蛋,也没加鸡腿。 吃完这顿清汤寡水的挂逼面,我们俩就在三和广场分开了。 第95章 新的活 吃完这顿清汤寡水的挂逼面,我们俩就在三和广场分开了。我看着他钻进另一条巷子,估计是又去找地方潇洒去了。而我,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往高妹住的那栋单身公寓走。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身上没钱,但高妹有。我可以先找她借。 回到公寓,我用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我探头往卧室一看,高妹也刚好起床,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 我一进屋,她鼻子就皱了起来,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你昨晚死哪去了?一身的臭味!” “昨晚没找到活,去网吧通宵了。”我如实回答。 “宋忠回来了。”我又补了一句。 高妹一听到宋忠的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那眼神,跟看一坨垃圾没什么两样。“那家伙回来了?他不是早就该滚出三和了吗?又回来干嘛?” 我没理会她对宋忠的鄙夷,直接开门见山,把宋忠那个“包赚”的生意,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当然,我省略了赌钱的部分,只跟她说,那是一种利用赌博的网站漏洞套利的法子,很稳,来钱很快。 说完,我看着她,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高妹,你看……你能不能先从我存你那的钱里,再借我点,凑个两千块给我?我想跟着宋忠一起搞这个,等赚了钱,我第一个就还你。” 我话音刚落,高妹就炸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声音又尖又利,跟机关枪似的:“陈强!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啊?这种鬼话你也信?还网站漏洞,还包赚?你以为你是谁啊?比尔盖茨啊?人家网站开着是做慈善的?专门给你留个漏洞让你去钻钱?” “我告诉你,天上不会掉馅饼!所有跟你说能轻松赚钱的,百分之百都是骗子!就是想骗你这种又穷又想发财的傻子!” 我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但还是不死心,小声地辩解:“可是……我亲眼看着宋忠搞了一晚上,他真的没亏钱,还赚了一千多。应该是稳的。” “稳你个头!”高妹气得直接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打得我一个趔趄,“你那是被他给骗了!被洗脑了!你信不信,你那两千块钱只要一投进去,立马就打水漂!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她看我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强,我警告你,什么事你都可以干,就是跟赌有关的事,你一丁点都不能沾!一旦沾上了,这辈子就完蛋了!多少人因为这玩意儿家破人亡,你没见过吗?哼,还赌博网站漏洞,我看你就是想赌。”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坚决:“钱,我一分都不会借给你!你想都别想!” “还有,”她指着门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劝你离那个宋忠远一点!那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你跟他混在一起,早晚也得学坏!” 我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今天这钱是肯定要不来了,心里一阵泄气。 高妹骂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看时间,转身就去换衣服准备上班。 她换上那身熟悉的职业套裙,踩上高跟鞋,走到门口,拉开门,又突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今天别出去找活了。”她的声音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带着那股子命令的口气,但明显没那么冲了,“看你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晚上我带你去参加一个饭局,给你揽一件大活干干。” 看我一脸茫然,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这活要是能揽下来,你一个月,至少能赚一两万。要是干得好,赚得更多也不是没可能。” 一听到“一两万”,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刚才那点因为宋忠的事而产生的失落和不甘,瞬间就被冲得一干二净。 我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高妹没再多说,冲我摆了摆手,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我一个人待在公寓里,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一个月一两万,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我把宋忠那事暂时压了下去,心里开始对晚上的饭局充满了期待。 白天,我就在高妹那张还残留着她香味的大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到了晚上,我按照她的吩咐,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又跑到楼下的公共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头发梳理整齐。 我跑到她公司楼下等她。接到她下班,她也没多废话,直接拦了一辆的士。 车上,高妹开始给我交代晚上的注意事项。 “等会儿到了地方,要是不会说话,就别乱说,知道吗?”她看着我,表情很严肃,“你就跟在我旁边,多给对方敬酒就行,人家不理你,你就低头吃菜。要是需要你说话,你就笑着敬对方酒就行了。” “知道了。”我点点头,心里有点紧张,“今晚……要跟谁吃饭啊?” “一个物流公司的高管。”高妹说,“专门负责他们公司仓库招人的。我跟他谈了很久了,今天晚上,是最后拍板的时候。” 她顿了顿,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评估我的能力。 “这事要是谈成了,以后你就专门负责从三和招人,然后拉去他们物流仓库上夜班。虽然这个人头费,没有工地上给的高,但它要的人多。每天晚上,少说也要十几号人,多的时候,几十号人都有可能。” “一个人头,我们抽二十块的介绍费。你自己算算,一个月下来,能赚多少。” 我心里快速地算了一笔账。一个人二十,一天按最少的十五个人算,就是三百块。一个月下来,就是九千。要是人多,一个月赚一两万,还真不是吹牛。 “到时赚了钱,咱俩平分。”高妹最后补充了一句。 我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美。这活儿,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担惊受怕,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大钱。 这确实是个好活。 我心里对高妹的感激,又多了几分。虽然她平时嘴巴毒,人也疯疯癫癫的,但关键时候,她还真挺靠谱,是真心想拉我一把。 的士很快就在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饭店门口停下。 高妹领着我,直接上了一个包厢。 推开门,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紧身的Polo衫,肚子鼓鼓的,脖子上戴着条金链子,油光满面,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在酒桌上混的人。 另一个,则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她打扮得很精致,脸上画着浓妆,怀里抱着一条白色的小狗,正低着头,用一种很腻歪的声音在逗那条狗,对我们进来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哎哟,黄总,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来晚了。”高妹一进门,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快步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又是道歉又是陪笑。 “没事没事,我也刚到。”那个被称为“黄总”的男人站起来,跟高妹握了握手,脸上也带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假。 “来,黄总,我给您介绍一下。”高妹把我拉到前面,“这是我弟,陈强。以后招人的事,主要就由他来负责。” 然后她又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他叫黄峰,你就叫他黄总。旁边那个,是他夫人,你就叫黄总夫人就行了。” “黄总好,黄总夫人好。”我连忙挤出个笑脸,对着他们俩点头哈腰。 黄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说话带着一股很重的口音,有点像电视里那些香港人说话的味道。 至于他身边那个抱着狗的女人,则是从头到尾都没理我们。她只是抬起头,不耐烦地看了高妹一眼,开口说道:“肚子饿死了,可以上菜吃饭了没有?你们不用吃,我的宝贝都要吃。” 说着她又拍拍怀里的小狗,叫着宝贝。 她这话一说出来,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就有点尴尬。 高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连忙拿起菜单,对着门口的服务员喊道:“上菜!赶紧上菜!把我们之前点好的都上了!” 第96章 贪得无厌的黄峰 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些硬菜,鸡鸭鱼肉摆了满满一桌。高妹很会来事,菜一上齐,她立马就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对着黄峰就是一通猛夸,什么“黄总年轻有为”、“黄总气度不凡”,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黄峰显然很吃这一套,他挺着那大肚子,端起酒杯,跟高妹碰了一下,一口就干了。 “来,陈强!”高妹喝完,立刻就把矛头对准了我,“还愣着干嘛?赶紧的,给黄总敬酒啊!以后还得靠黄总多多关照呢!” 我赶紧站起来,学着她的样子,端起酒杯,对着黄峰点头哈腰:“黄总,我敬您一杯。” 黄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也是一口干了。他酒量看着确实不错,一杯白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这才明白,高妹带我来,主要任务就是陪他喝酒。 接下来的饭局,气氛就有点怪了。至少我吃得心里不是滋味的。 黄峰和高妹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都是些我不懂的生意上的事。而我,就成了个倒酒的工具人。只要看到黄峰杯子空了,高妹就用胳膊肘捅我一下,示意我赶紧满上。 最让我觉得别扭的,是黄峰身边那个年轻女人。 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动筷子,心思全在她怀里那条白色的小狗身上。菜一上来,她就拿了个干净的小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挑了几样看起来清淡的菜,用筷子夹碎了,放进碗里,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宝贝,快吃,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那条小狗也不客气,伸出舌头,在那小碗里舔得“吧唧吧唧”响。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狗,跟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心里一阵犯恶心。这算什么事?跟狗同桌吃饭,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 我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黄峰那个年轻老婆,逗了一会儿狗,又吃了两口菜,就开始不耐烦了。她晃着黄峰的胳膊,声音发嗲,腻得人起鸡皮疙瘩。 “哎呀,峰哥,你快点嘛,吃完我们还要去逛街买东西呢。我的宝贝都吃饱了,想出去溜达了。” 黄峰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拍了拍她的手,说:“急什么,谈完正事就走。” 一听到“谈正事”三个字,高妹立刻就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刚才那股子陪酒的媚笑劲儿,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她从自己那个黑色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推到黄峰面前。 “黄总,钱我带来了,五千块。” 黄峰没说话,他拿起那个信封,也没打开看,就用手指捏了捏信封的厚度。然后,他把信封又推了回来。 高妹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黄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黄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那股子港普味更浓了:“小高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有人出了比你还高的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一个月,八千。” “八千?”高妹的嗓门一下子就高了,“黄总,一个月八千,这活儿可不好收费了。我们这边利润就很薄了,基本上就是白忙活。” “那是你们的事。”黄峰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只管收钱。谁给的钱多,这活儿就归谁。”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高妹的脸色很难看,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黄峰看她那样子,又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些,像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不过呢,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内,你要是拿八千块给我,这个月的活就是你的,并且这活一年内我还交给你做。” 说完,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他那年轻老婆说:“走吧,宝贝,我们逛街去。” 然后,他抱起那条还在桌上舔盘子的小狗,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包厢。 等他们一走,高妹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 “妈的,这老东西真是贪得无厌!”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全是怒气。 我看着她,小声地问:“那……这活儿还谈吗?” “谈!怎么不谈!”高妹恶狠狠地说道,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甘心,“前面花了那么多功夫,请他吃了多少顿饭,送了多少礼,现在说放弃就放弃?那我不是亏大了!” 她喘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地盘算起来:“一个月八千就八千。虽然利润薄了点,但总比没有强。蚊子再小也是肉,还是有得赚的。” 发泄完,她像是也认命了,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拿着账单进来,高妹看了一眼,脸上的肉又抽搐了一下。 “多少钱?”我问。 “几百块,够你干好几天日结了。”她没好气地说。 结完账,我们俩往外走。走到前台,服务员又叫住了我们。 “小姐,您好。刚才那位黄先生走的时候,从我们这儿拿了一条烟,记在您账上了。” 高妹的脸瞬间就黑了,她咬着牙,又忍不住骂了一句:“操!这老王八蛋,连条烟都要占便宜!” 出了饭店的门,外面的空气比包厢里清新多了。我跟高妹站在路边,正准备拦车,就看到不远处,黄峰正揽着他那个年轻老婆的腰,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抱着那条白色的小狗,慢悠悠地往前走。 我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心里有点奇怪,就问高妹:“高妹,那黄峰看着年纪不小了,怎么他老婆这么年轻?” 高妹瞥了我一眼,冷笑一声:“老婆?这顶多算他包的二奶之一。” 看我一脸不解,她又耐着性子跟我解释:“很多香港人,都这样。在香港那边有老婆孩子,一个正经家庭。到了深圳这边,就不知道包了多少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二奶。反正这边消费低,几千块钱就能养一个,对他们来说,就跟养条狗一样。” “原来这样。” 就在我恍然大悟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我的宝贝!” 是黄峰那个年轻老婆的声音。 紧接着,我又听到她用一种又急又尖的嗓音喊道:“黄峰!快!把我的宝贝追回来!” 我跟高妹抬起头,就看到前面不远处,那条白色的小狗,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正撒开四条小短腿,在人行道上疯狂地往前跑。 黄峰和他那老婆,就在后面追。 可黄峰那身子骨,太胖了,肚子跟个球一样。再加上刚才喝了不少酒,跑了没几步,就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跑不动了。 他老婆穿着高跟鞋,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跺着脚,一个劲地喊:“快追啊!你快追啊!我的宝贝要是跑丢了,我跟你没完!” 我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心里有点想笑。 “高妹,”我转头问她,“要不要……帮忙去追狗?” 高妹看了我一眼,反问我:“你追得上吗?” “应该可以吧。”我想了想,自己平时跑路练出来的脚力,追条小狗,应该问题不大。 高妹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最后,她用下巴朝小狗跑走的方向点了点。 “那你去捉回来试试吧。” 听到她这话,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我二话不说,把腿一拔,就朝着小狗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第97章 再遇王莹 那小狗虽然腿短,但跑得是真不慢,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灵活得很。可惜,它碰上的是我。我跑得比它更快。 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前面一个路口,趁着它被一个行人挡了一下,一个箭步冲上去,弯腰就把那小东西给抄了起来。小狗在我怀里还想挣扎,被我一巴掌拍在屁股上,立刻就老实了。 我抱着狗往回走。等我走到黄峰他们跟前,他那个年轻二奶看到我怀里的狗,眼睛都亮了,赶紧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狗接了过去,抱在怀里又亲又哄。 “哎呀,我的宝贝,吓死妈妈了,你可不能再乱跑了。” 她哄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这个捉狗的功臣。她从自己那个精致的小包里,拿出钱包,直接就抽出一张红色的票子,递到我面前。 “靓仔,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是姐姐给你的小费,请你喝茶。” 一百块。 我看着那张钱,心里没什么波澜。我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姐,这钱我不能要。举手之劳而已。” 我想要的可不是这一百块钱的小费。 那女人见我不要钱,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正冷眼旁观的高妹。 她抱着狗,走到黄峰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峰哥,你看,这位小兄弟帮我把宝贝追回来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她顿了顿,又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听高妹说,他们想接那个活嘛。你就帮帮他们呗,就当是给我家宝贝积福了。” 黄峰这会儿气也喘匀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老婆怀里那条还在哼哼唧唧的小狗,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不少。 他走到高妹面前,清了清嗓子,那股子港普味又冒了出来:“小高啊,看在我家宝贝的面子上,今天这事,我们再谈谈。” 他伸出七根手指头,在我跟前晃了晃。 “八千块,我也不要了。就七千块一个月,不能再少了。这活儿,还是给你们做。” 高妹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脸上挤出个笑,连连点头:“谢谢黄总!谢谢黄总!” “行了,就这样吧。”黄峰摆摆手,又对他老婆说,“走吧,宝贝,我们去逛街。” 说完,他揽着他老婆的腰,两个人抱着那条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高妹再也忍不住了,对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妈的,真他妈抠门!那条破狗看着都值好几千,就帮他追回来,才给我们少一千块!真不是个东西!” “能省一千是一千呗。”我倒是觉得还行,毕竟这钱来得也算轻松。 我们俩没舍得打车,就这么沿着马路,往公寓的方向走。 “高妹,”我问她,“现在还差两千块,怎么办?” 高妹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愁容:“还能怎么办,看看能不能再找人借借吧。不过……估计是难了。” 她掰着手指头给我算:“能借的同事朋友,我都借遍了。这五千块钱里,还包括了我这个月的工资。现在让我再拿两千出来,真是要我的命了。” “你一点存款都没有吗?”我有点不解。 “没有。”她自嘲地笑了笑,“一发工资就寄回家了。家里还有个弟弟在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看着她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我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高妹。” “干嘛?” “要不……你先把那五千块给我。”我看着她,试探着说,“我去找宋忠,跟他一起搞一晚上。说不定,那两千块钱就出来了。” 我话音刚落,高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指着我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陈强!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啊?那种鬼话你也信?还包赚?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是赌钱!是骗人的!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看我还不服气的样子,火气更大了,直接上前一步,揪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警告我:“我告诉你,陈强,这事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敢拿着钱去跟宋忠鬼混,我他妈现在就弄死你!” 她看我还想说什么,又补了一句:“你再提这事,信不信我灭了你?” 看她这副样子,我知道这事是彻底没戏了。我只能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我们俩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那栋熟悉的单身公寓。 回到公寓,我俩都累得不行,各自去冲了个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看见高妹也刚洗完,她身上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她没看我,只是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那条黑色的小皮带,递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皮带,心里就明白了。她今天压力肯定很大,需要释放一下。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配合。 等她发泄完,我也让她配合我一下。 她喘着气,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先说好,你不准再撕了,再撕我真没有了。” “行。”我也答应下来,“我尽量。” …… 新的一天。 我本来想去找宋忠。不是为了跟他一起搞钱,我是想看看,能不能跟他借点钱。哪怕借个千儿八百的,也能减轻一下高妹的压力。 可我在三和那几个熟悉的黑网吧里,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宋忠的影子。这家伙,不知道又跑哪个角落里潇洒去了。 找不到宋忠,我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又回到三和广场,蹲在花坛边上,一边挂逼,一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日结可以干。 等了半天,合适的活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靓仔。”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紧接着,我的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看到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她怀里还抱着那条白色的小狗,穿着一身时髦的衣服,跟周围这些灰头土脸的挂逼格格不入。 是黄峰那个年轻的小情人。 我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对着她挤出一个笑:“黄总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听到这个称呼,笑了,摆了摆手:“别喊我黄总夫人,听着都老了。我叫王莹,你喊我莹姐就行。” “莹姐。”我从善如流。 “是这样的。”王莹看着我,开门见山,“有个小活,想找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第98章 王莹的大活 我问王莹:“什么活?” 她笑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买的快递有点多,一个人搬不上去,想请你帮个忙。” 快递?我心里嘀咕,搬几个快递能有多少钱。 这种小活,没多少钱,我有点不想去,“你干嘛不找黄峰帮忙?” “他?”王莹撇了撇嘴,脸上那股子不屑都快溢出来了,“他现在正跟中介在外面喝酒呢,哪有空管我。再说了,就算他在,他那身子骨,走两步就喘气,你指望他能搬得动什么?” 她看我还有点犹豫,直接就开出了价码。 “只要你肯帮忙,我给你一百块小费。” 一百块。 我一听这个数,眼睛都亮了。 搬几个快递,一百块钱,这买卖划算。这可比我去做日结轻松多了。 “行,没问题。”我立马就答应了,生怕她反悔。 王莹看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满意地笑了笑。她领着我,走到路边一辆白色的小车旁。是一辆大众POLO,车不大,但看着挺干净。 看来黄峰挺舍得给她花钱的。 她打开车门,那条白色的小泰迪“嗖”的一下就从她怀里蹿了出去,自己跳到了副驾驶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 我坐到后排。王莹发动车子,车子汇入车流,往一个我没去过的方向开去。 车开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在一个看着有点年头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 下了车,王过指着不远处几个大大小小的快递箱子,对我说:“就那几个,你帮我搬上去就行。” 我走过去看了看,还好,箱子虽然看着大,但都不重,里面估计都是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 “你住几楼啊?”我一边搬起一个箱子,一边问她。 “六楼。”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区一看就是老小区,楼道又窄又暗,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肯定没电梯。 六楼,没电梯。不过还好,东西不多。我一个人来回跑了两趟,就把那几个箱子全都搬了上去,基本没费什么力气,连汗都没怎么出。 等我把最后一个箱子搬进屋,王莹也跟着走了进来。她把门一关,那条小泰迪就跟一阵风似的,从卧室里蹿了出来。 它跑到王莹脚边,也不叫,直接就抱着她的小腿,开始做起了那种不雅的动作。 王莹好像也习惯了,就那么站着,任由它折腾。等那小狗自己折腾累了,才松开腿,跑到一边,伸着舌头,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我看着这一幕,有点目瞪口呆。 “莹姐,你家这狗……你就这么由着它啊?”我忍不住问。 王莹倒是大方得很,她笑了笑,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泰迪嘛,就这样,精力旺盛。拦也拦不住,由它去呗。” 她顿了顿,又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补了一句:“再说了,它这不比黄峰那死胖子强多了?”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个,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感觉耳朵根都在发烫。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 王莹看我这副窘迫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行了,快递搬完了。”她话锋一转,“我这儿还有个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什么活?” “你会不会通下水道?”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这厨房的下水道,堵了好几天了,水下不去。你要是能帮我通开,我给你加钱。” “我不会啊。”我摇了摇头,这玩意儿我哪会弄。 “可以加钱。”她又重复了一遍。 一听到“加钱”两个字,我心里就活络了。 “那……我试试吧。” 王莹把我领到厨房,指着那个堵了的水槽。她从橱柜底下翻出一些工具,什么铁丝啊,小扳手啊,一股脑地塞给我。 我就这么蹲在厨房里,开始跟那个堵了的下水道较劲。 这活儿可比搬快递累多了。我又是捅,又是掏,折腾了快半个钟头,搞得满头大汗,浑身都是一股子下水道的馊味。那下水道还是不怎么通,水流下去慢得跟蜗牛爬一样。 就在我累得快要虚脱,准备放弃的时候,王莹拿着纸巾走了过来。 她在我身边蹲下,很自然地就伸手过来,帮我擦额头上的汗。 她靠得很近,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钻进我鼻子里,不是那种浓烈的香水味,是一种淡淡的、像是沐浴露和女人体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浑身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你还是个雏儿吧?那么容易脸红。”王莹看着我这副样子,突然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她说着,还真的把鼻子凑了过来,在我脖子和肩膀上闻了闻。 “嗯,这汗味儿,还挺好闻的。”她笑着说。 我没说话,心里却在嘀咕,这女人的爱好,还真他妈的独特。 但自从遇到高妹之后,我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接受。 “要不要去洗个澡?”她问我,声音很轻。 “不用了。”我赶紧摇头,站了起来,“莹姐,你把钱给我吧,我该走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钱。”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卧室。 我站在客厅里,心里有点乱。这个王莹,今天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卧室的门开了。 王莹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很薄的、淡紫色的丝质睡裙,吊带的,裙摆很短,将将遮到大腿根。 我眼睛不自觉地就往她身上瞟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睡裙很薄,在灯光下,我能清楚地看到,她里面好像什么都没穿。 她手上拿着两张红色的票子,朝我走了过来。 “辛苦你了。”她把钱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钱,心里更乱了。 说真的,王莹长得一点不比高妹差。虽然个子没高妹那么高,但身材是真的好。前凸后翘,皮肤又白,特别是那两条腿,又直又长,看得人眼晕。 我心里忍不住就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一棵好白菜,让黄峰那头猪给拱了。 王莹见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也不生气,反而笑了。 “怎么?好看吗?”她把手里的钱又往我面前递了递,“怎么又不敢看了?怕我吃了你?” 我没回答,伸手就去拿她手里的钱。 可我的手刚碰到那两张票子,就发现不对劲。 她捏着钱,没松手。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王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有点吓人。 “别急着走啊。”她看着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诱惑,“我这儿,还有一单大活给你干呢。” “干不干?”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沉。 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个王莹,所说的大活,该不会是想睡我吧?她把我当成鸭子了? 第99章 跟踪任务 我看着王莹直勾勾的眼神,心里头“咯噔”一下,连忙摆手,话说得又快又急:“莹姐,我跟你说清楚,我这人,卖艺不卖身啊。” 王莹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她抬手在我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说道:“你想什么呢?你把我王莹当成什么人了?” 听到她这话,我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我倒不是怕她真有那个想法。我是怕我自己顶不住。 毕竟,王莹这娘们儿,太顶了。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身上那股子熟透了的味儿,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我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她给办了。 真这样做,我感觉对不起高妹。 “行了,不开玩笑了。”王莹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正经了些,“我这儿,是真有一单大活,想找你干。” “大活?”我一听,精神头立马就来了。在三和,只要是跟钱沾边的事,我都感兴趣。 “对,大活。”王莹点了点头,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在我腿上停了停,“昨晚我看你跑得挺快的,这活儿,你应该合适。” “要是这事你给我办得漂漂亮亮的,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一百?”我猜。 她摇了摇头。 “一千?”我声音都拔高了。 王莹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千块。” 一千块!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这可是一笔巨款! “什么活?莹姐,你快说,什么活?”我急得跟什么似的,就差没直接抓着她的胳膊问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别说一千,就是五百,我也干了。 “让你去跟踪一个人。”王莹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跟踪谁?” “黄峰。” 我愣住了。跟踪黄峰?她让我去跟踪她男人? 王莹看我那副样子,冷笑了一声,也没避讳,直接就把家里的丑事给抖了出来:“我怀疑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他现在越来越不行了。以前几天还能折腾一两次,现在倒好,十天半个月都不碰我一下。就算碰了,也是三两下就完事。你说,他不是在外面把粮食都交了,还能是什么?” 我听着她这番露骨的话,脸上一阵发烫,心里却在暗骂黄峰那死胖子,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王莹这么个大美人摆在家里,他竟然还跑出去偷吃,简直是暴殄天天物。 “莹姐,那……要我怎么做?”我问。 “简单。”王莹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小包,从里面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是一台手机。 “你只要跟着他,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用这个,把他们拍下来。照片越清楚越好,最好是能拍到他们俩进酒店房间,或者有什么亲密举动的。” 我看着她手里的那台手机,眼睛都直了。那是一台诺基亚,彩屏的,还能拍照。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可是个稀罕东西。我一直羡慕高妹也有一台,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连摸一下都不让。 王莹把手机塞进我手里,“这手机虽然是二手的,但拍照绝对没问题。” “你会用吗?” “不会。” “你拿着,我教你怎么用。” 她站起身,凑到我身边。一股很好闻的香味立刻就钻进了我鼻子里,搞得我心里痒痒的。她靠得很近,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贴在了我身上,然后抓着我的手,手指在手机按键上点来点去。 “你看,就按这个键,是开机。这个,是拍照。拍完之后,照片会存在这里……”她很有耐心地教我。 我哪有心思听她讲什么手机,我的注意力,早就被别的东西给吸引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吊带睡裙,领口开得很低。她这么一凑过来,我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清楚地看到。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心跳也开始不争气地加速。我的眼神,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往那片地带瞟。 “学会了没?”王莹突然问我。 “啊?哦,会……会了。”我赶紧把视线收回来,装作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要是这事你办成了,”王莹看我学会了,又给我加了个码,“不止那一千块钱,连这台手机,也送给你了。” 手机也送我? 我心里那叫一个激动。这手机虽然是二手的,但拿到三和那边的手机店,怎么也得卖个一两百块吧? 一千块,再加一台手机。这买卖,太划算了。 “行!莹姐,这活我干了!”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生怕她反悔。 “好。”王莹见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满意地笑了。 她没再继续教我,而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就那么侧着身子,看着我。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奇怪。 但我还是忍不住多瞄几眼。 这下我感觉自己有点走神。 “好看吗?” 王莹的声音突然响起,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像一声惊雷。 我脑子“嗡”的一声,当场就懵了,脸“唰”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被她抓个正着。 我以为她会生气,会骂我流氓。 可没想到,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她看着我这副窘迫的样子,搭着我的肩膀,吐气如兰:“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看得挺起劲的吗?”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朝我靠近。 我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味,也能感觉到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绷得像块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莹……莹姐,你……你想干嘛?”我声音都有点发抖。 “不干嘛。”王莹的脸几乎快要贴到我的脸上了,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团鬼火,“你看了我的,现在,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什么?” “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她说着,真的把鼻子凑了过来,在我脖子和肩膀上,轻轻地嗅了嗅。 “嗯……”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鼻音,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迷离,“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汗味儿,我觉得很好闻。” 她这话,还有她现在这个动作,让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看她那副样子,我感觉,就算我今天真的把她给通了,她估计也不会有半点意见,说不定还会很配合。 也就在我准备更进一步,彻底化身为野兽的时候。 “砰!砰!砰!” 一阵粗暴又急促的拍门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含糊不清的叫喊声。 “王莹!开门!给老子开门!” 是黄峰! 听到这个声音,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刚才还烧得正旺的邪火,瞬间就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我整个人都傻了,手脚冰凉,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要是被黄峰堵在屋里,他还不把我给打死? “莹……莹姐,怎么办?怎么办?”我压低声音,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六神无主地看着王莹。 跟我的惊慌失措比起来,王莹倒是镇定得很。 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她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别怕。” 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又指了指门背后那个狭小的空间。 “他肯定又喝多了。等会儿我一开门,你就躲到门后面去,趁他进来不注意,赶紧溜出去就行了。” 第100章 废物黄峰 我看到王莹这般淡定,便低声问她,你难道不怕吗? 王莹看着我这副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怂样,忍不住笑了。 她凑到我耳边,吐出来的气都是香的,搞得我耳朵眼儿里痒痒的。 “怕什么?”她声音压得很低,“真让黄峰那死胖子发现了,你那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能让他逮住?” “再说,”她瞥了一眼还在外面砰砰砸门的黄峰,“他喝成那副德性,眼睛都花了,能看清个屁。” 说着,王莹一边对着门外大声应了一句:“来了来了,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一边伸出手,把我往旁边那扇大门后面推。 我整个人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被她推得紧紧贴在冰凉的门后。门后这个空间很窄,我只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脏怦怦狂跳,感觉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等我站好,王莹就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妈的,开门那么慢!”喝得舌头都大了的黄峰,摇摇晃晃地就从外面闯了进来,他脚下有点站不稳,嘴里骂骂咧咧的,“是不是他妈的在里面藏男人了?” 王莹赶紧上前扶住他,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还笑着说:“是啊,藏了,藏了十几个呢,就等你回来抓。” 黄峰听到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浪货,看来是欠造了。”他嘿嘿地笑着,嘴里喷着一股难闻的酒气,“要十几个男人才能满足你。走,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到底一个男人就够了。” 我就趁着他们俩纠缠不清,黄峰背对着我这个方向的空档,猫着腰,像只偷了腥的老鼠,从门缝里飞快地溜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我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屋里的黄峰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头,醉眼惺忪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回事?门怎么自己关了?” “风吹的。”王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很平静。 黄峰估计是喝多了,脑子也不转了,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多想,嘴里骂了句“妈的”,就推着王莹,摇摇晃晃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我一口气跑到楼下,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点,才猛地想起来一个要命的事。 我他妈的,钱和手机都忘在上面了! 那可是两百块钱,还有王莹送我的诺基亚!没它的话,可完成不了任务。 我站在楼下,心里跟猫抓一样,又急又乱。 回去拿? 我抬头看了看楼上,心里直打鼓。黄峰那死胖子可还在上面,这要是回去被他逮个正? 可要是不回去,那两百块钱和手机就这么不要了? 我舍不得。 犹豫了半天,我一咬牙,把心一横。 妈的,富贵险中求。 我决定不走了,就回楼上等着。等他完事了,或者睡着了,我再找机会敲门,让王莹把东西拿给我。 我轻手轻脚地又摸上楼,心里怦怦直跳,跟做贼一样。 我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还能听到黄峰那死胖子杀猪一样的叫声,还有王莹压抑的骂声。但那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下就没声了。 我心里暗骂,这死胖子真是个废物。 接着,我就好像听到了王莹低低的骂声,具体骂什么听不清,但那语气,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又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估摸着那胖子应该是睡死了,才壮着胆子,伸出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叩,叩,叩。”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楼道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门“咔哒”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王莹的脸出现在门缝后面,她警惕地看着门外的我,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莹姐,”我赶紧小声说,“我……我那两百块钱和手机,忘在里面没拿。”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让我等一下。 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一去不回,或者黄峰那死胖子突然醒了。 还好,没过多久,门又开了。 还是那条小缝。 王莹从里面递出来一个塑料袋,我接过来摸了摸,手机和钱都在里面。 这下我才看清,她身上只披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润,像是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一样。 我接过袋子,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可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看着她这副样子,鬼使神差地,就大胆地问了一句:“这么快就完事了?” 王莹听到我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张漂亮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鄙夷的冷笑。 她对着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到一分钟,废物一个。” 骂完,她好像又觉得不解气,看着我,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促狭的光。 她坏笑着问我:“怎么?要不要进来接力啊?”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懵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敢。”我摇摇头,“黄峰还在里面呢。” “怕什么。”王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疯狂和刺激,“他早睡得跟死猪一样了,打雷都吵不醒。再说了,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她说着,还故意把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白皙的肩膀。 “你要是想,我就开铁门给你。我随时欢迎。” 我看着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我承认,我很心动。 可我没那个胆子。 我可不想为了爽那一下,被人卸掉一条腿。 黄峰那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可斗不过他。 “莹姐,我……我先走了。” 我拿着装钱和手机的袋子,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下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身后,传来了王莹带着几分不屑和失望的骂声。 “没胆鬼。”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苦笑。 我确实没那种胆量。这种事,太他妈刺激了,我玩不起。 真让黄峰发现了,他肯定会派人剁了我。 我可斗不过他。 回到三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三和广场上,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那些做完日结的,挂逼了一天的,都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 我没在广场上多待,直接就跑去了三和人力公司。 刚好赶上下班时间。 我站在公司门口,等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高妹从公司里走了出来。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往我们住的公寓方向跑。 “哎,你干嘛呀!走那么急!”高妹被我拽得一个踉跄,穿着高跟鞋的脚差点没崴了,“我饿了,想先吃饭!” “我也饿了!”我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心里那股子邪火烧得正旺,“不过,我要先吃你!” 高妹听到我这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泛起一抹红晕,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骂道:“你是牛啊?天天就知道耕地,不怕累死?” “我今天接了个大活,现在浑身都是劲,正愁没地方使呢!”我嘿嘿地笑着,把她拉得更紧了。 “什么大活?”高妹的好奇心被我勾了起来。 “待会再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不然我可不配合你。”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脚下的步子却没停,任由我拉着。 我懒得跟她废话,今天受了那么多刺激,王莹那娘们儿又看得见吃不着,心里那股火正没地方撒呢。 现在你还跟我谈条件? 我可不管那么多。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今天治不了王莹,还治不了你? 第101章 城里人会玩 完事后,我跟高妹俩人并排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俩的喘气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我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感觉折腾了半天的身体,这才算是真正松快下来。 “跟你说个事。”我吐出一口烟,侧过头看着她。 高妹“嗯”了一声,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有点累。 我就把王莹让我去跟踪黄峰,还给我一千块钱加一台手机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高妹听完,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清醒了。她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被子从她身上滑下去,她也顾不上。 “你疯了?这活你也敢接?”她瞪着我,那眼神,跟看一个不要命的傻子没什么两样,“你以为你是谁啊?专业的私家侦探?黄峰那种人,身边肯定有几个不好惹的家伙。你一个生面孔,天天在他公司门口晃悠,你以为他发现不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我跑得快,他追不上我。”我满不在乎地说。 “追不上?”高妹气得笑了,“他要是发现你跟踪他,都不用他自己动手,他手下那帮人就能把你腿打断!到时候你还跑个屁!” 她看我还不当回事,语气更急了:“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让黄峰发现了是你干的,我这边跟他谈的合作,也就全黄了!他那种人,最恨别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到时候别说合作,他不找人来报复我们就算烧高香了!” “这活太危险了,你赶紧给我推了!那一千块钱,咱们不要了!”高妹的态度很坚决。 我摇了摇头。 “这钱我必须挣。”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高妹,你想想,一千块,再加一台手机。这买卖多划算。我小心点,不让他发现就行了。就算真被发现了,我跑得快,他们也抓不到我。” 我看她还想劝,又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且,这事还有个好处。”我压低声音,“你想想,我要是真拍到了他跟别的女人鬼混的照片,那不就等于抓住了他的把柄吗?到时候咱们再跟他谈合作,他要是不老实,我就拿这照片威胁他。他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肯定怕这个。到时候,主动权不就在我们手里了?” 高妹听完我这番话,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你这人,胆子是真大。”她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我了,“行吧,你想干就干。但你给我记住了,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人发现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放心。”我冲她笑了笑。 这事聊完,我脑子里又冒出王莹那张漂亮的脸,还有她那副风骚的样子。心里那股子邪火,不知道怎么回事,“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我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高妹,她也正看着我。 我没说话,直接就压了上去。 “喂!你干嘛!你这头蛮牛,不知道累的吗?”高妹推着我的胸口,嘴里骂着,但没什么力气。 我嘿嘿一笑,懒得跟她废话,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嘴。 …… 新的一天。 我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去洗漱,就收到了王莹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胖子出门了,去公司,你现在去守着。 下面附着一个地址,是黄峰公司的地址。最后还有一句叮嘱:跟紧了,别被发现。 我看完短信,给她回了个“收到”。 然后我就从床上爬起来,找了身不怎么起眼的旧衣服换上。出门的时候,路过楼下的小卖部,我还特意花钱买了个一次性的口罩戴上。这样一来,就算离得近点,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黄峰的公司离三和不算远,我坐公交车过去,也就半个多钟头。到了地方,我没急着靠近,先在马路对面找了个能遮阴的公交站台蹲着。 这活儿比我想象的要枯燥。我就跟个傻子一样,蹲在公交站台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那栋写字楼的大门,生怕一眨眼就把人给跟丢了。 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我腿都蹲麻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就在我准备去旁边买个馒头垫垫肚子的时候,目标终于出现了。 黄峰挺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啤酒肚,从写字楼里走了出来。 我赶紧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悄悄跟了上去。 他没开车,就在附近溜达,最后进了一家看起来挺高档的海鲜饭店。我不敢跟得太近,就在饭店外面找了个角落,继续蹲着。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进了那家饭店,直接就上了黄峰所在的那个包间。我隔着玻璃远远看了一眼,都是男的,一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一看就是谈生意的。 没什么特别的。 我又在外面等了差不多有三个钟头。等到下午三点多,包间的门才打开。 黄峰被几个人簇拥着走了出来,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走路都开始打晃了,显然是喝多了。 “黄总,我们送您回去吧。”跟他一起的几个人想去扶他。 “不用!”黄死胖子把手一挥,舌头都大了,“我自己能走。” 他推开那些人,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就朝马路对面走。看那方向,是往王莹住的那个小区去的。 我心里嘀咕,看来王莹是想多了。这胖子哪有精力在外面偷吃,光是应付这些酒局,估计就把他身体掏空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找情人了,就是回家,估计都得直接躺尸。 看来,他就是单纯的能力不行,满足不了王莹。 我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拿出那台诺基亚手机,准备给王莹发个信息,告诉她黄峰喝多了,已经回去了,让她放心。 我把短信编好,还没来得及按发送键,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黄峰虽然是往王莹住的那个小区走,但他进了小区大门之后,并没有往王莹住的那栋楼走。 我心里纳闷,这死胖子喝傻了吧?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我怕跟丢了,赶紧也进了小区,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他摇摇晃晃地,直接走到了王莹那栋楼的正对面,然后就进了楼道。 我心里更奇怪了,这楼里他还有亲戚? 我好奇心上来了,也跟着溜了进去。楼道里黑漆漆的,我放轻了脚步,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我就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一直跟到了六楼。 他走到一扇防盗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挺水灵,穿着一条粉色的吊带睡裙。 她一看到黄峰,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黄峰也嘿嘿一笑,二话不说,一把就搂住那姑娘的脖子,对着她的嘴就啃了下去。那姑娘也不反抗,还主动伸出胳膊,搂住了黄峰的腰。 两个人就在门口啃了一会儿,才一起进了屋,“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我站在楼梯的拐角,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我靠,还真让王莹给说着了。这死胖子,真他妈在外面有人了。 我下意识地走到旁边那扇没关的楼道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那栋楼。王莹家的窗户,就正对着我这个方向。 我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是震惊,也是佩服。 还是城里人会玩啊。 这金屋藏娇,都藏到自己家眼皮子底下了。小三和小四,两情人,就住在一个小区,还是楼对楼。 黄峰跟这小情人在对面窗户亲热,还能看到王莹,那场面,该有多刺激? 第102章 任务完成 我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是震惊,也是佩服。还是城里人会玩啊。这金屋藏娇,都藏到自己家眼皮子底下了,小四和小三,就住一个小区,还是楼对楼。黄峰跟这小情人在对面窗户亲热,还能看到王莹,那场面,该有多刺激? 我正琢磨着这事,脑子里“嗡”的一下,突然想起个要命的事。 我他妈的,光顾着看热闹了,忘了给王莹拍照了! 人现在都进屋了,门一关,我上哪儿拍去?这下完蛋,一千块钱的活儿,眼看就要泡汤了。 我急得在楼道里直转圈,心里把自个儿骂了十几遍。可转念一想,我又冷静了下来。不对,还有一个地方能拍。 我赶紧掏出王莹给我的那台诺基亚手机,找到了她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头传来王莹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喂?” “莹姐,是我。”我压低声音,话说得又快又急,“你现在赶紧把家里的窗帘都拉上,然后到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 我说完,也不等她问,直接就挂了电话。然后我扭头就往楼下跑,那速度,比被狗追还快。 从六楼一口气跑到一楼,我又马不停蹄地冲进对面那栋楼,也就是王莹住的那栋。楼道里黑漆漆的,我脚下跟生了风一样,一口气就冲上了六楼。 跑到她家门口,我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浑身上下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T恤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我扶着墙喘了几口气,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王莹出现在门口。她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裙,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她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就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她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故意逗我:“哟,大白天的,让我拉上窗帘,还跑得满头大汗的。怎么,是不是想跟我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我懒得跟她废话,现在时间要紧。我没回答她,直接从她身边挤了进去,然后对她说:“赶紧关门。” 王莹被我这副样子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我拉着她的手腕,直接就把她拽到了客厅的窗户边。 “莹姐,你仔细看对面。”我指着对面那栋楼,就是我刚才待过的那栋,让她认真看。 王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还是那副不正经的表情。“看什么啊?大白天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等着就行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对面六楼的一个房间里,窗帘被拉开了一半。两个人影出现在了窗前。 是黄峰和他那个年轻的小情人。 他们俩好像是为了寻找刺激,还故意靠在窗户前亲热。黄峰那死胖子,一把搂住那姑娘的脖子,对着她的嘴就啃了下去。那姑娘也热情得很,伸出胳膊就搂住了黄峰的腰。两个人啃得那叫一个激烈,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干柴烈火的劲儿。 我赶紧掏出手机,对准那个窗口,按下了拍照键。 “咔嚓,咔嚓。” 我一边拍,心里一边忍不住地感叹,城里人是真他妈的会玩。这胖子,故意这样玩的。 拍了好几张,我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正主。我转过头,用胳膊肘捅了捅王莹:“莹姐,看见没?你男人在对面偷吃呢。” 可我这一问,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王莹好像根本就没往对面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身边,离我特别近,鼻子还在我脖子和肩膀附近轻轻地嗅着,那样子,像只偷腥的猫。 她脸上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有点迷离,又有点兴奋。 我被她这副样子搞得心里一阵躁动,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点距离,又问了一遍:“你看见没?” “看见了。”这次,王莹总算是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朝对面看了一眼。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平静下面,好像压着一股子说不清的火气。 “哼,新人胜旧人咯。”她冷笑一声,语气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他在那小妖精身上花的时间,可比在我身上花的时间长多了。” 说完,她突然转过头,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还不小。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报复还是发泄的笑意,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喂,想不想?”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心里一颤,下意识地问:“想什么?” “你说想什么?”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顺着我的胳膊往上滑,最后落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捏着,“想不想……通下水道啊?” “啊,这个不是昨天刚通了吗?又堵了?” “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这个吗?” 她看着我,眼睛里像是烧着两团火。“我想报复那死胖子。” 说完,她也不等我回答,另一只手就按在了我的后背上,猛地一用力,就想把我往沙发上压。 我被她这疯狂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这娘们儿,疯了吧? 黄峰可就在对面,这要是被他看见,那我他妈的就真死定了。 “莹姐!别!”我赶紧用尽全身力气,撑住她的肩膀,没让她得逞,“你冷静点!黄峰就在对面看着呢!” “怕什么!”王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还在用力往下压,嘴里喘着粗气,“他现在哪有空看这边。再说了,就算看见了,不才更刺激吗?” 我听着她这话,感觉后背直冒冷汗。 这已经不是刺激了,这是在玩命。 “不行!绝对不行!”我死死地撑着,态度很坚决,“莹姐,你放手。我的任务完成了,照片也拍到了。你该付我酬金了。” 我这么一说,王莹压着我的力气才小了点。 她看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今天是没戏了。她直起身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幽怨,瞪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从包里拿出钱包,数出一沓钱,递到我面前。 “拿着,一千块。” 我接过钱,胡乱塞进口袋里,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转身就想走。 我怕再待下去,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可我刚走到门口,王莹的声音又从后面传了过来。 “喂。”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高妹想跟黄峰谈合作那事,七千块,肯定谈不拢的。”她的声音很平静,“不过,我可以帮你最后达成合作。只要你肯……帮我。你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我没回答她,拉开门,直接就跑了出去。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她说的什么合作,什么帮忙,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黄峰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都谈好七千块了,应该不会再改了吧。 我一口气跑到楼下,外面的冷风一吹,我那发热的脑子才清醒了点。 可我刚走出楼道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从小区大门口朝这边走过来。 是黄峰。 他走的方向,正是王莹住的这栋楼。 我看着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心里猛地一哆嗦,后背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操,好险! 这要是刚才我真没忍住,帮王莹通了那下水道,现在岂不是正好被他抓个正着? 想到这里,我腿肚子都开始发软。我不敢再多停留,赶紧找了个黑暗的角落躲了起来,等他晃晃悠悠地进了楼道,我才从角落里钻出来,头也不回地就往三和的方向跑。 一边跑,我一边在心里暗骂。 这城里人,是真他妈的会玩。 也真他妈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