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ABO]》 第1章 第一章 楚国宁是个偏远山区的孩子,一场大地震摧毁了她生活了十六年居住的地方。在她逃出来之后又冒险冲进去救了二十个孩子之后,在救最后一个孩子出来时没跑掉,被压在废墟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古代,国家年代不可考,地区不可考,只知道自己身处的村子叫做望村。 而且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身处的村子同样发生了地震。 村子里的人求助县吏,县吏顾不上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一村的人住在新搭的破茅草屋住了半个月,陆陆续续饿死渴死了不少人。 楚国宁觉得望村村民很善良,虽然大家伙不懂为啥她奇装异服的但都愿意收留她。 也多亏庄稼人平常日子就过得清苦,在这荒郊野外灾后狼藉的地方也适应的极快,活下来的恢复快些的村民带着大伙出去觅食寻找水源。 楚国宁前世的时候父母去城里务工,自己还要照顾家里的奶奶,早已学会自力更生,便时常跟着村民去山里觅食,顺便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能救出地震失踪的几个村民。 楚国宁背着背篓手拿镰刀还有自制的小弹弓走进附近的一座山里割了些野菜。她生活在现代,认识的可食用野果野菜也比村民多些,每次都满载而归,足够活下来的村民果腹。 走了许久,楚国宁瞧着背篓正准备坐在大石头上休息,顺便打打推上的蚊子,忽然听见上坡处有动静,又闻到一阵异香。 是野兽吗?还是地震失踪的村民? 楚国宁摸出弹弓细细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楚国宁觉得那是猫儿狗儿一样的动物舔舐伤口的动静,不过打眼一看个头不小。 她屈身小心摸了过去,边走边拉开弹弓。 “你想杀我?” 是一个姑娘的嗓音,楚国宁骇地一咕噜坐在地上,差点滚下去。 小时候听奶奶说山里鬼特别多,经常听见林子里有哭声,告诫村里小孩放学就回家,少半夜三更往山里跑。 她以为自己遇到鬼了,吓得腿软,冷汗直流。 “喂,问你呢?为何不回话?” 楚国宁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你……你是山里的鬼吗?” 不远处的大猫儿站了起来,气息有些虚弱,哼了一声:“鬼怪可不敢在此地撒野。” 楚国宁瞠目结舌,眼前一头白色的老虎走过来了,那香味渐渐馥郁。最为诡异的是老虎竟会说话,还是个女孩子。 “怎么?看傻了?”那白虎“咯咯”笑了两声,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婷婷袅袅的极美貌的少女。 那少女眉心一点红痣,一身青衣飘带如仙子一般。只是身上的受的伤很重,没站稳倒在地上滚到楚国宁怀里。 “……” “醒醒啊……”楚国宁晃了晃怀里的少女,见少女不醒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烫。 她将少女放进背篓背着,一路上又麻利的割下点认识的清热草药便急急忙忙回了望村。 “小宁回来啦?” “嗯,秦姨,我在山里发现了个受伤的姑娘,您瞧瞧是咱们村的吗?” 楚国宁放下背篓把少女放躺在茅草地上。 秦姨和几个男人瞅了一眼脸色有些古怪。 “这……这姑娘是个坤泽……此地怎会有坤泽?” “是啊,咱们村儿的全是中庸,怎会出现坤泽?” “先别管这些个了,这姑娘梦中呓语,满脸潮红,莫不是进入了传说中的‘动情期’?” 几个大哥一听,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 秦姨一人拍了一掌,力气不小:“人命关天,还在这想什么呢!?” “对不住秦姨,我们错了。” 楚国宁听得云里雾里,拿起背篓道:“她发烧了,我采了些清热退烧的草药,这就去熬一些给她喝。” 几个嘴贫的大哥道:“宁,你这没用。坤泽进入动情期须得……须得……” 大哥尴尬咳了几声道:“须得乾元落印,才可化解。” “什么意思?刘大哥,你们说话怎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楚国宁挠挠头。 见几个汉子支支吾吾不肯再多说,她拉着秦姨问:“秦姨,什么是坤泽什么是动情期?” “小宁,你是个孤儿所以不知晓这些。乾元坤泽,阴阳之殊正如男女有别。” 楚国宁还是不甚明白。 如果乾元坤泽如阴阳有别,那自己是中庸又是什么意思? “咱们中庸没有信香,不可与乾坤二者落印结契,但咱们反而不会为信香所困。” 楚国宁大概明白了,似乎是除男女外,这个世界又将人的性别分为三类,乾元坤泽和中庸。 乾元坤泽似乎有些共同点,秦姨说乾元和坤泽都有一个腺囊,腺囊先天散发异香互相吸引。乾元落印时会咬伤坤泽的腺囊来占有坤泽,坤泽也只会对占有她的乾元动情。 最重要的是,乾元可使坤泽怀孕。 楚国宁才十六岁,山村地区对于性教育不算普及的非常到位,她的那些生理知识也是从班里同学嘴里听来的。 所以如果要治那位动情期的坤泽少女须得做那种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啊!?她是不是很难受?总……总不能让她真的被……被乾元……” 秦姨冷静下来摇摇头,见那少女这会儿回了些心智,扶起她道:“姑娘,你身上可有清心丹?” 那少女道:“扶我坐起来。” 秦姨扶她坐端正后,少女拼尽全力抬手施法受众变出了一个小锦囊。她打开锦囊将药丸倒在手心吃了下去。 “有没有水?” 楚国宁点点头端了一碗水将药吞服。 “姐姐,你发烧了。” 那少女抬眼瞧了楚国宁一眼,嗤笑一声。心道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竟敢如此与她一个上古白虎灵族仙君称姐道妹。 少女强撑着身体运功将体内**压下。 “多谢你们出手相救。这几日让我自己歇息吧。” 楚国宁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她,她将方才磨好的药草汁涂在少女伤口处,少女狐疑瞥了她一眼,倒不是觉得楚国宁会害自己,毕竟楚国宁都已经将她带回伺候着,且这丫头瞧着老老实实的。 她只是觉得这丫头胡乱搞些药材,她怕被眼前这个小蠢孩儿治坏。 楚国宁被美女直勾勾地盯着,不免有些脸红:“放心吧,这些药材我自己也用过,涂了保准能好。” 这几日白檀作为一个坤泽落在荒郊野外确实不好受,虽说她是自找的。不过钟红总是尽心尽力照顾她,让她挺受用。 “你叫什么名儿?” 楚国宁歪着头道:“我叫楚国宁。楚汉的楚,国家安宁。 “我名唤白檀。檀木的檀。” 白檀这几日的病好了八成,活泼的本性慢慢显露出来,她逗楚国宁:“小宁,你为我上药离得为何那么远呀?” 楚国宁支支吾吾:“我怕你变成一头白虎,我怕老虎。” 白檀“噗”的一声笑了:“你这个中庸怎得如此可爱?” 楚国宁了然点点头,又问道:“你为什么受伤了还藏在后山里?你在躲什么人吗?” “是啊,所以你们千万别告诉外人我藏匿于此处,不然本姑娘杀了你。” 虽说楚国宁老实,但她也不是完全木讷不知道眼前这个坤泽在逗她,歪头笑了笑:“咱们村荒郊野外的,县吏都不稀罕来管的,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找你。” 白檀听罢仰起脸欣喜地笑道:“那便最好不过了!”她转动漂亮的眼环视四周:“可你们过得也太苦了些,此地的村民向来都住在一间屋子里吗?” 楚国宁瞪大眼睛:“小檀你没看出来吗?这地方在半个月前发生了地震,山塌之后将村里一大半的村民都被埋在地下,家没了,庄稼粮食也毁了。” 白檀听了疾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 白檀前几日来到此处便一直隐匿在山里养伤,不知晓此地不久前发生过如此大的天灾。 “那你爹娘……” 楚国宁不知怎么同她解释她是穿越来的,她父母还好好在外地,便扯了个谎:“我是孤儿。” 白檀一时不知该不该安慰她,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掩面而泣的老媪,神色凝重。 楚国宁回头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道:“他们的孩子到现在还没寻到,许是被埋在山底下尸骨无存。” 正给几个还病着的孩子端药的秦姨刚好听见她们的对话:“你瞧那边,许多都是衣冠冢,他们的尸身我们寻了半月也未寻到。诶……” 白檀静默良久,忽然开口。 “带我去那荒墟看一眼。” 第2章 第二章 幸存的村民此时离荒墟并不远,只是路途泥泞,不时有流石滚沙拦路,一路的惨状可谓是触目惊心。 四周弥漫着一股腐臭味。 “到了。” 望村不算大,村子距离县城十分偏远,孤僻的很。 白檀比划了两下,催动体内灵力布阵。 楚国宁和秦姨见她身世不简单,两只手手链上的挂坠散发着淡淡的光,退至一旁好奇看着她。 白檀布完阵道:“这是唤灵阵。我的功力虽不能与魂魄沟通直接问他们的方位,但可以感知他们生魂和死魂所在。” “走罢。” 秦姨在前带路,白檀脸色突然变了。 “怎么了?” “似乎有活人。” “真的吗?快告诉我们在何处!?” 白檀又走了几步,手指着一处倒踏的房屋碎石。 秦姨一见,试探道:“有人么?” 倒塌的屋里传来一阵哭声。 “呜呜呜呜呜……” 是凡儿弟弟川儿的声音。 “川儿别怕!是我,是秦姨,好孩子!” “秦姨,我不想死……” 秦姨的泪夺眶而出,她扑上去挖着山上滚落的石头,碎裂的砖石和倒塌的树。 “小宁,快!快去把凡儿和他爹喊来!” 白檀又催动内力变出了一只小白虎,对着小白虎道:“记得路吧?回去将凡儿和他爹寻来,再喊上几个使得上力气的。” 小白虎听罢一溜烟的走了。 楚国宁偷偷想,这神仙的白虎竟都通人性。不过回过神来她顾不上再多想,随着秦姨一道搬着碎石。 过了一阵儿凡儿和他爹还有几个村里力气大的汉子都赶过来,凡儿爹甚是激动:“我的闺女我的儿!” 秦姨站在碎石上道:“你们几个,快些来搬这块石头!川儿和丫头就在底下!还活着!” 几人合力将最大的石头抬起,白檀身体尚未恢复,用内力抬起石头后嘴角呕出一口血。 “爹……我好疼……我不要死。” 凡儿和他爹都有些哽咽:“别怕,不会再丢下你了。” 几人挖了半晌终是将川儿挖出来了,凡儿爹抱着他号啕大哭。 白檀提了个醒:“那几处还有人,不过都……断气了。” 剩下的几人又分头去寻被掩埋的尸骨。 凡儿一家哭了许久,凡儿突然想起了丫头:“川儿,丫头呢?你知道丫头在哪儿吗?” 川儿脑袋埋在爹身上摇摇头。 “罢了,罢了。是爹不好。”凡儿爹抹抹眼泪。 将川儿送了回去,白檀楚国宁几人没日没夜的寻了三天三夜,终是将村子里所有的尸骨都寻到了,有些尸体早已腐烂见骨。唯独不见丫头的尸身。 众人猜许是天灾前夕丫头在外头玩,陷进地缝也未可知。 凡儿爹惊奇道:“川儿,你怎得突然长了个头?爹记得你没那么高啊?” 小川眼神懵懂:“爹,我好难受。” 凡儿爹掖了掖被子:“爹去给你端药来。” 白檀身体尚未恢复又因催动内力过多病了,楚国宁想让她好生歇息几日,她却不肯,坚持要白日里出门。 “小宁,今晚让大家伙不要睡觉,在村口等我。” 见白檀神神秘秘的模样,楚国宁点点头道:“我能问是什么事情吗?” “说了你也不懂,你快去呀,办不成我要生气的!” 楚国宁紧忙去通知了。 月亮清清冷冷半遮半掩悬挂在山头,暗夜里的几片云彩鬼魅似的飘着。村口不见一点风吹,却看见树影在动,一团死气。 “小宁,三更天的你为何一定要咱们来这儿?几个娃儿还病着,站久了身子吃不消!” “若还想再见故人,就乖乖站在此地不要乱动。”白檀一袭青衣自月下飞来。 大伙本因为失去亲人各个魂不守舍,这一听倒是有些精神。 “你……你什么意思?仙人你要让我们见到已故的亲人?” 白檀卖了个大关子,嘴里默念口诀,施法起阵。 她轻声安抚亡灵:“没事的,出来吧,他们想见见你们。” 月华如练,点点光辉自荒墟中渐渐汇聚升空,许久之后一个个身影自断壁残垣走出。 “石郎!”秦姨见早已死去的相公此时此刻竟完好无损出现在自己眼前,扑了上去,可她这一扑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元元,别哭了。”石郎伸手抚过秦姨的脸。 “我好想你……我想回家……求你了带我回家……” 石郎温和地笑,往后看了看号啕大哭喊爹的孩子道:“孩子还在呢,你哭了我怎么舍得走。” 不远处另一户人家的孩子对着已故的爹娘涕泗横流,自虐般道出事实:“可是你们死了!你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声音盖过了身后的几户人家,众人听到竟是连短暂欺骗自己的心思都没有了。 楚国宁看着众人皆是一愣,不禁想起自己在外打工的父母听闻自己的死讯也是这般痛苦,她的心纠痛起来。 若是她能学会这种法术,然后幸运回到自己所在的世界,那么她们村子里的邻居也能见到因为地震亡故的亲人,该有多好。 她站在白檀身边,思绪飘远,耳边响起凡儿爹局促的声音:“仙人,我们家丫头怎么,怎么没来?” 白檀摇摇头:“不知,我只能使附近能感知到的魂魄显像。” 她前几日施法将藏在灵境的包裹打开掏出几本典籍研究了几日,最终在最后一本《青冥卷》中查到了“阴阳显像诀”。 这是能让在世之人与已故之人沟通,且能短暂维持已故亡魂肉身模样的心法。 白檀这等奇才,天资聪颖,学了一夜便已能催动此心法,虽说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但时间紧急,足够了。 “我再说得清楚些吧,凡儿爹,你女儿是生是死我都不知,她不在此地。” 凡儿和凡儿爹皆是一惊。 凡儿爹苦笑:“我知道了,还是多谢仙人帮我们救回小川,我吴某感激不尽!” 楚国宁摇摇白檀的手:“兴许像大哥们说的,丫头掉进了地缝呢?” “我这几日在此地附近御剑绕行一周寻她。”白檀摇摇头,“只余下一种可能,是那孩子不愿意搭理我。” 楚国宁听后感慨:“虽说丫头回不来了,可多亏了你小川哥才能活着出来。这小川哥真是命大,被埋了半月竟然活下来了。” “嗯。”白檀若有所思点点头:“一个中庸被困十五日竟能活下来,委实是命大。” 待众人送走故人,楚国宁和白檀夜里回去歇息,还未靠近草棚,白檀一顿。 白檀两腿一软,扶住楚国宁道:“附近有乾元进入心扰期。” 照理来说以她的修为不可能被低等的乾元信香干扰,可她近日没有好好养病又连日操劳,在闻见信香的那一刻腺囊有些发烫。 “可秦姨告诉我,我们村里全是中庸,怎么会出现乾元!?” “那乾元是个刚化形的孩子。”想到前几日被凡儿爹感叹在被困时长身体的川儿,白檀越发觉得不对劲。 “我猜是那小川,你速去将他带来。” “可你会被他……”楚国宁有些担心,她这几日向秦姨了解了一些关于乾元坤泽的知识,知道进入心扰期的乾元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坤泽。 “我修为比他高,不会被影响,你去吧。” 楚国宁冲进草棚,见小川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失神地躲在被子里发颤,连忙跑过去道:“你随我来!” 小川惊恐看着她,拼命摇头。 “我知道你在化形,我有办法救你!” 小川犹豫了一瞬,跟着楚国宁出去了。 楚国宁和小川来到白檀身边时,白檀早已运功恢复了些灵智。 白檀抓着小川的衣领,眯着眼睛:“小崽子,老实告诉我,你被困的这半月里是吃什么喝什么活下来的?” 小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活不肯开口。 楚国宁也觉得有些不对,瞳孔一颤:“你,你不会吃了……” “说!” 小川笑了:“姐姐不是都猜到了么?” 白檀冷笑:“哼,好你个乾元,你把你妹妹吃了……” “你吃的是活的还是死的?别想说谎!姑娘我三百岁了,有不少让你说真话的手段。” “活的。” 楚国宁大惊:“你竟然杀了亲妹妹!你怎么忍心!” “难得本姑娘大发慈悲救人,竟救了一个畜生。” “我现在就杀了你。” 山下因饥饿同类相食的人不少,只不过这会儿白檀被小川的信香搅得理智全无。 白檀没再多想,一手掐着刚化形的乾元的脖子,一手拔出剑,欲抬手刺向面前的乾元。 “少侠手下留情!” 凡儿爹猛的推开白檀,一手护住身后的小川:“白姑娘手下留情!若不是形势所迫谁也不愿兄妹相食,他杀了妹妹确实是错了,是我当爹的没教好他!白姑娘要杀便杀我吧!” 楚国宁方有些动容,没想到白檀分毫不领情将剑指向凡儿爹:“好啊,那就先杀了你,再杀他。” 没想到这一闹,惊动了不少村民,大家纷纷披衣出来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不分青红皂白先维护起小川。 “爹,爹,我不想死,你原谅我好不好?”小川倒是先卖起乖。 “爹知道了,不怪你,怪爹没救你和丫头出来。” 楚国宁见大家对白檀这排斥警惕的态度实是难受,她为白檀大声辩解:“小川把他妹妹杀了,吃妹妹的肉,喝妹妹的血!”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小川。 小川眼皮一掀,骤然暴戾两步走上前掐住楚国宁的脖子:“闭嘴,有你一个废物什么事?” 白檀喝道:“都让开,我要杀了他。” 小川收紧了脖子上的手指,打量了白檀一眼:“姐姐,你生得貌美武力高强,我不与你作对。可你要杀了我,我就先杀了这废物。” “你无耻!” 村里人皆是看着小川长大的,楚国宁和白檀才是外人,便觉得还是要更护着小川一些,都劝她冷静些。 楚国宁趁其不备一口咬上小川的手,小川痛得“嘶”了一声,阴鸷双眼盯着楚国宁,依旧没放手:“你找死?” 楚国宁对着村民和凡儿爹大吼:“你们的好儿子杀了妹妹,还要恩将仇报!” “川儿!你别这样!”凡儿爹到底没像他儿子那样良心全无,劝小川放手。 “爹爹,若我放了手,白姑娘要杀我。爹我不想死。”小川簇起好看的眉哀求。 凡儿爹急得团团转,又护子心切,思忖了好一阵道:“白姑娘,这样吧,您把楚国宁姑娘交给我。我不会让她受伤的!” 白檀现在才发现她竟与望村村民没有商讨的余地。 她想把这些忘恩负义的村民和吃自己亲妹妹的小川全杀了,可在杀死他们之前楚国宁一定会死在小川手里。 白檀一向爱恨分明,若是小川一开始大方承认自己吃了妹妹她不会如此生气,可这小川极会装模作样,撒谎成性。 “白姑娘,我不太相信你。就算你答应不杀我我也不会放了这废物,因为我怕我放这废物一马,你会立刻反悔将我斩于剑下,怎么办呢?” 小川眯眼笑了笑,他的信香渐渐扩散,无孔不入地攻击白檀。 楚国宁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都被抽走,她的脑子和身体仿佛渐渐干瘪,艰难咳出两声:“小檀你……咳…..咳你杀了他,不用管我。” 白檀冷静了些,嘴唇抿成一条线:“那你要如何才能放了她?” 凡儿爹有些诧异和惊恐:“川儿,你,你以前不是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你怎会变得如此狠毒?” 小川拖着楚国宁往后山的树林里走。 白檀跟了上去。 四周只剩下三人时小川停了步子。 小川回头随着白檀,有些痴恋地盯着她:“姐姐,你生得实在是倾国之色,教我一见倾心。我想在你的腺囊落印。” 他掏出别在腰间的小刀抵在楚国宁的喉咙处,一寸寸推进,霎时间楚国宁的脖颈处见了血。 楚国宁吓得立马伸手抵住小川的胳膊,另只手想要将小刀拿下来。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乾元的力气,小川立马反应过来将她两只手腕都攥住。 “姐姐,过来罢,先把武器全卸下。” “别!”楚国宁出声。 啪!乾元力道极大的一掌落在楚国宁脸颊,楚国宁的脸又麻又痒又疼,脸肿了起来。 “你别伤她。我给你咬就是了。” “姐姐,你也知晓我才化形,难受得紧,让我多咬几口好不好?” “……好。” 小川觉得身旁这个中庸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保不齐趁自己不备反击自己,他解下衣带和发带将楚国宁手脚绑在树干上,站在二人靠后的位置。 他的手指一点,楚国宁便感觉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身子。 “是蛊。若是等会我咬姐姐的时候姐姐对我暗器下手,那么你也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当然,你死了我不会有事。”他淡淡瞥了一眼楚国宁。 白檀本想与他拖延时间,趁他靠近杀了他,没想到小川还有这一招,白檀的上下牙磨得嘎吱作响。 “其实我为了让姐姐找我,卖了很多破绽给姐姐呢。” 小川笑眯眯地说完,张嘴咬在白檀腺囊处。 “嘶……”白檀被乾元落印还是头一遭,疼得无法。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用管我,你杀了他吧。”楚国宁是真的愧疚,害同伴身处险境却无能为力, 白檀摇摇头道:“是我对不起你,怪我太过冲动,害你身处险境。” “你放心,我连累了你,我会救你。我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疼吗姐姐?”小川直勾勾盯着白檀问。 “姐姐,你为何那么恨我?我只是想活着,吃了丫头我也难受。”小川靠近白檀,在她身后抱着她,一次次咬上去。 小川眼神虽阴狠,生得确是有些懵懂稚嫩,他这副有些娇贵的面相与望村村民有些格格不入。 “姐姐我不会强迫你做那些事的。我只是在心扰期实在难受。” 小川将二人放了,白檀再也不谈杀了小川一事。只是因被小川落印,常常将眼神若有若无放在小川身上,含羞带怯的。 楚国宁愧疚得无法,她很想问问有什么法子能医好白檀的症状,只可惜整个村的村民都是中庸,他们也不知。 有没有人找我这个新手玩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忽然一天,一群修士来到此处。 那日下午楚国宁正用石子过滤水中的泥沙用做自己日常生活的纯净水,抬头瞧见几队身穿黑白相间长袍的弟子下了马车行至此处。 头一个穿着打扮更为硬朗,头戴黑色银饰抹额,长发束成马尾垂下,粗眉深目,身型高大。楚国宁按照秦姨教给她的猜测,他应该也是乾元。 他走来定定注视楚国宁两秒,是有些嫌恶的眼神。他淡声道:“抓起来。” 随后几名弟子将楚国宁按在地上捆了起来。 “你们是谁,别杀我!” 楚国宁无法冷静,她现在只知道眼前是要伤害她的人,连忙求饶。她四处乱踢蹬着,不料青衣男子走近她对着她的背后点穴,乾元一把将他甩进车内。 楚国宁醒来时还被绑着,眼前似是被蒙了布,一片漆黑。 白檀扯下楚国宁眼上蒙着的黑布,又去解楚国宁身上绑着的绳索。 “你放开她,她是我朋友!” “白檀,安静。不然我现在就将小川杀了。” 这人竟然是白檀认识的人? “宋玉潜,你想让我朋友死!” 黑衣乾元睨着楚国宁冷笑:“我都瞧见了,你为了救这个废物中庸,让小川在你的腺囊落印。” 宋玉潜刚找到白檀就闻到了另一个乾元的气味,气得牙齿打架。 白檀一下噤了声。 “还有,你知道你为何身为灵族仙君,修为极高,却会被他的信香干扰吗?” “他把他妹妹吃了,你却寻不到他妹妹的魂魄所在。” 宋玉潜做论断:“连阙说,这小川很可能早已被妖魔附身了,这魔物修为不在你之下。” 白檀扭头打量身后被法器捆绑的少年,他竟没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你为何如此断定?” “你忘了吗?只有妖魔食人,能将人的魂魄一起吞下去。妖魔生食至阴之人的魂魄和血肉可功力大增。” 楚国宁听这一大段的论调已经晕头转向了,怎么还出现了个魔族? “白檀,你逃婚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 白檀软声撒娇:“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不愿意嫁给长华仙尊那个一千岁的老头。” 黑衣公子冷哼一声。 小川依旧玩世不恭的笑着:“连公子好眼力。不过他有一处猜得不准。在下闲逛此处时第一眼见到白檀姐姐就决定留下来了,一直在暗处等待机会。” 半月前此处的异动乃是天界两位天君打斗造成的,我来时见那小儿正吃他妹妹,有趣的很,便将小川及二人的魂魄一齐吞入了肚子里。易容成小川的模样在那碎石里待着等姐姐来救我。” “生啖其肉,喝其血,嚼碎骨头。”小川砸砸嘴:“我就知道姐姐定会来的。” 楚国宁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甚至有些温柔的男孩子描述自己如何吃人时有一种荒诞的诡异。 白檀柳眉倒竖:“所以你便扮成了小川的模样?你究竟是谁?” “我是心仪姐姐之人。” 宋玉潜一个虚空掌拍在小川的腹部。 楚国宁呕了一大口血。 - 楚国宁再醒来眼前已是另一幅景象。 她身处一间破旧的老屋,寒气逼人,仿若身处冰天雪地。可这老屋又不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模样,屋内有两面书架摆满了典籍,正中放着一张干净整洁的书案。 屋外进来两个个人。 第二个进来的是宋玉潜,楚国宁认得他,宋玉潜瞧起来脾气不怎么好。 第二个男人身材更为娇小玲珑,一身白衣素练,一根长长的辫子梳在脑后,面容乖巧漂亮,睁着一双圆眼好奇盯着她。 应该是个坤泽。 宋玉潜上来就一脚踹在楚国宁的头上。 这一脚用尽了全力,踹得楚国宁头痛欲裂。她嘴边的血迹还未干脸又肿了起来。 可楚国宁也不是没有脾气,她也会委屈。 楚国宁痛得发颤:“侠士大人,我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踢我?” 楚国宁不太懂古代怎么称呼。她思来想去,古代人可能都喊别人“青天大老爷”吧?想半天想出个土土的称呼,“侠士大人”。 那乾元怒目盯着她。 “我……” “够了。”莫念慈伸手拽了他衣袖,“我来瞧瞧吧。” 宋玉潜气急:“瞧什么,直接将那畜生杀了。这个害了檀儿的小孩儿也一起死。” 楚国宁听了,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若是她真的死了,她的魂魄会不会回到现代,她想回家,她想见爸爸妈妈。 可是她怕她在那个世界早已经死于那场地震,若是在这里也死了,她就真的没有办法回去了。 “能,能让我见白檀姑娘一面吗?” 楚国宁闹得厉害,最后那个许久不说话的娇小玲珑的小公子走来施法,楚国宁如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一般又安静了。 白衣公子道:“你出去吧,不是说她死不了就行吗?” 宋玉潜不拿正眼看楚国宁:“想见白檀,你配么。” 乾元走了,白衣公子掐着楚国宁的脸蛋左右看了看,冷声道:“狐媚子。” 楚国宁不懂白衣公子为何这么骂她。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狐媚子”应该是骂长相漂亮以媚态诱惑别人的人。 可是她浑身脏兮兮的,又不漂亮,她诱惑不了任何人,甚至很多人见她第一眼都讨厌她。 “你不会我觉得我是在骂你吧?你还配不上这个称呼。” “谁都围着她转,你说她是不是狐媚子?” 楚国宁觉得他在骂白檀是狐媚子,不过这人和她说这话做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不喜欢她,那你冲我撒气好了。毕竟她为了我甘愿被落印,说明……说明我在她心里也很重要,你打我骂我她也难受。” 楚国宁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她前世就是一个小透明,说话的时候很笨拙不会组织语言。 她虽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内白檀为了救她竟然甘愿被坏人羞辱,还把她当朋友,但是楚国宁觉得白檀救了她,那么自己也要为白檀做点什么,只要别伤害白檀就行。 楚国宁怵怵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看见他眨了下圆溜溜清澈的眼睛。 白衣公子不再回答她,将她的手抽出来为她诊脉。 “如何了?”宋玉潜去而复返,又回了屋子,身后跟着白檀。 白衣公子用灵力抚过楚国宁的经脉,反弹似的被烫了一下。 莫念慈摇摇头:“这并非苗疆的蛊,此蛊有魔族的法力,我的修为太低,解不开。” 宋玉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挑了挑眉道:“你的修为太低?这不可能。” “我也无能为力。” 宋玉潜若有所思,莫念慈的修为其实根本不低,解开一个蛊绰绰有余,方才也不像说谎,他 进来时看见莫念慈被一股暗红色的法力弹开了。 宋玉潜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对策,一抬手:“那就都杀了好了!” 白檀上前道:“哥,你对他做了什么!”又转头向莫念慈:“可有别的法子?” 莫念慈抿抿嘴:“只能让那魔族之人交出解药了。弟子从未涉猎修习过一些**上的邪魔外道。” “嗯,我知道了。” 莫念慈颇有些不愿意走的意思:“连大哥在何处?” “连师兄正在闭关之处。” 白檀为表谢意,垂眸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瓶子里装的是长老赐给我的凝露,我方才见你被魔族法力反噬受了伤。拿回去吧,幸苦你了。” 莫念慈内心嗤之以鼻。他一个得道成仙的丹医,这凝露在药灵殿四处都是,需要她的? 不过他面上不显,依旧笑纳了。 “多谢檀儿。” 此时门外进来一道童拱手恭敬喊了几人:“晚玉仙君,长老想见你。” 白檀道一声“知道了”转头瞪着宋玉潜:“你也快走,不准对小宁鲁莽!” 屋内只剩下楚国宁和宋玉潜二人。 宋玉潜将一碗水放在床头柜子处,又走到书案前写字,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楚国宁渴得厉害,小心翼翼开口道:“我可以喝,喝水吗?” 宋玉潜依旧不搭理她。 楚国宁慢慢挪到柜子旁,抱着那碗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能瞧得出来,宋玉潜极不喜欢自己。自己害了她的师妹被歹人所羞辱,如今他要杀了那魔族少年时自己又是个障碍。 楚国宁的全身又疼了起来。 一会胳膊似被针扎,一会腹部似火烧,一会感觉自己的腿被扭断。她疼得在床榻上倒抽凉气,死睁着眼睛浑身抽搐,冷汗直冒。 楚国宁的性格像只兔子,她已经很疼了,还在忍着不肯发出动静,她死死咬住牙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宋玉潜余光看见了,他知道这会儿方寸山弟子正审讯那魔族少年。 楚国宁的背部渗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大抵是魔族少年正被鞭子抽打。 “下床,别把床榻弄脏了。” 楚国宁耳朵一阵嗡鸣,她听不清宋玉潜在说什么。 宋玉潜走近她不耐道:“再说一遍,滚下床。” 楚国宁听见了,他嫌自己脏兮兮的会弄脏床铺,而她也想吐血,便用尽全力翻身下床呕血。 “不好意思,我有点难受……” “你难受与我何干?” 宋玉潜蹲下,一只手放在膝盖,另一只手背后。恶毒的语言像连环炮一样对准楚国宁:“你该庆幸这蛊尚未解开,不然凭什么借着白檀灵族的身份混进方寸山?” 楚国宁迭声道:“我错了,我不知道。我立马滚出去,立刻滚到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滚,我并不想留你。待我把那魔物杀了,你可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 楚国宁觉得他好奇怪,既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为何把自己抓回来? 如有读心术一般,宋玉潜回答他:“我本想把你带回来揍一顿解我心头之恨再将你扔出方寸山,只是白檀不把你身上的蛊解了也不肯放你走。” 楚国宁疼得细眉蹙着满身是汗,鼻子快速阖动,嘴唇死死闭着不肯张开。忍耐已经快到极点了,她实在忍不住了,她不停地滚动变换姿势让自己能好受些。 她被送来时几个坤泽弟子为她换上外门弟子的校服,此刻被她搅得衣带散了。用布包起的形似男儿装扮的头发有些乱,有几根贴在汗湿的脖颈上。 楚国宁生的并不难看,反而有些清秀。从前她爱留短发,把头发剃得和班里的男生头发差不多的长度,这样干活很凉快也不耽误时间。后来奶奶看不下去勒令她留长发,她的头发现在可以梳成一个短短的小马尾。 楚国宁从前经常下地干活回来时皮肤会变得红通通,却不会发黑,脸上除了一些晒斑外还是很白净。此刻表面上脆弱的形象与她吃苦耐劳的性格和忍耐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宋玉潜注意到她后颈腺囊处愈发红艳的心形胎记,眯了眯眼。若不是后颈没有信香,以她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旁人第一眼都会误以为她是个坤泽。 一个连信香都没有,浑身毫无可取之处的中庸,竟生了一个极其讨巧的胎记。 第4章 第四章 楚国宁再次醒来,可这次醒来的地方更奇怪些。 周围有四张床榻,床榻上是不同的被褥和衣物。屋内却一个人都没有。 楚国宁觉得这间屋子像宿舍。 她还在发烧,身上的伤口一直在增多。 楚国宁觉得穿着亵衣出门不太礼貌,古人很重视礼数。便在自己的床榻翻翻找找,果不其然被她找到了叠好的校服。她抖开校服,按照自己的理解胡乱套上,把每个绳结都系好,还是有些怪异。 楚国宁走出门时被这山里如仙境的景色震撼到了。 楚国宁家虽住在偏远山村,可她觉得自己家乡的景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她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家乡还要美的美景。 入眼是群山环抱,琼楼高台矗立仙山,玉带似的河流瀑布纵横交错,四周的绿净化了她的双眼和心。 她身子上的旧伤少了一些,便顶着好奇心四处逛了逛,不过也没走太远,因为她害怕这里有人寻她的麻烦。 她逛到一半,不远处大批的白衣弟子们三三两两下了课过来了。 “剑宗长老的弟子白檀师姐回来了,还被关了禁闭。” “白檀师姐是因为逃了和长华仙尊的婚约被罚的禁闭。” “诶?我记得白檀师姐不是喜欢连阙大师兄么?” “好一出精彩绝伦的三角恋戏码呀。我等凡人只有旁观的份。” 他们走近楚国宁身边时留意了一眼,诧异道:“是你?” 楚国宁回过神,讨好地笑出来:“你好,我是新来的。” 几个外门弟子打量了几眼,用外门基础的功夫打她几下,见她连如此简单的招数都不会应对,被打得坐在地上,嗤笑一声:“怎得方寸山近年来考核的越发松了?中庸也就算了,我当是个笨鸟先飞的料,没想到真是毫无资质啊。” 此话一出,身后陆陆续续出来的乾元和坤泽弟子也都驻足好奇,全围了过来打量楚国宁。 “方寸山竟然收了个中庸弟子?” 方寸山其实并没有规定不收中庸弟子,只是不知为何每年的招收考核不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被乾元和坤泽包揽。 方寸山还传出今年要对中庸降低考核标准的传言。 为首的外门弟子拉她起来:“你别坐在地上啊,你坐在地上,搞得像我欺负你了似的。我也没料想只是用了再基础不过的外家功夫,你就被打成这样了。” 楚国宁觉得这几个弟子就是在欺负她,她有些窘迫的起身。 “我真没欺负你。”他转脸向身后几个弟子问道:“你们也瞧见了,我方才可有用力打她了?我只是规规矩矩试探了几招。” 他确实没说假话,楚国宁更觉丢脸。她觉得自己不能老是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样子,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本事,想与自己切磋几招呢? 楚国宁被打得头发散乱披在肩上,脸颊飞红,故作大方道:“我没事,我最近生病了。不是你的问题。” “哟,还会寻借口呢。”那弟子走近两步拽着她的衣领扯了扯:“穿成这样就出来乱晃,好不要脸。一个中庸想勾引谁?” “不会觉得我们乾元和坤泽会瞧上你吧?” 此话一出,楚国宁瞳孔一缩。她顿时觉得对面这个弟子就是在羞辱她,她不能再让别人瞧她的笑话了,推了对面一把快步跑回屋里。 楚国宁失了理智。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她想逃下这座山,至于什么破蛊毒,他们要杀了小川自己就随便吧,死了也比在这里强。 她重新穿好衣服,走到门口,烧得晕头转向的脑袋电光火石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找到小川,让小川把蛊毒解药给自己呢? 楚国宁没有把握。小川是个坏人,他都吃人了,他才不会救谁,可若是自己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楚国宁坐回床榻。她生了些勇气,她觉得自己能撑过天灾就一样能熬过**。 两只长尾山雀飞进屋子里,突兀地落在她肩头。 楚国宁眼前一亮,伸出手逗弄两只小山雀。两只小山雀不想让她摸,飞来飞去躲她的双手,却也不离开她。 “怎么连小鸟都讨厌我呢?”她的伤口发炎,烧得厉害,实在没力气,歪靠在床头喃喃出声。 楚国宁身上的伤好了长,长了好,脑袋烧了退退了烧。她想,要是再不吃药自己真的会被折磨死。 两只小鸟飞走了,过了一会儿又飞回来衔着一瓶外敷的药膏。 “谢谢小鸟。”楚国宁打开药膏涂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涂完药之后和衣躺下,觉得好受多了。 正出神时,白日里欺负她的几个坤泽弟子回来了。 “新来的。” “喂,喊你呢。”几人推了推楚国宁。 “你叫什么名字?” 楚国宁不想理她们。 “啧,和你说话呢。” “我叫楚国宁。” “我以为你哑巴了。我们师父差我告诉你,你明日须得准时来与我们一同上课,你要迟了我们几个挨罚。” 挨罚才好呢。楚国宁非常小心眼的心里咕哝一句。 “又不理人了。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明天我们几个把你拖出去。” 楚国宁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出去打两桶水,帮我们把衣裳洗了,再把屋子洒扫干净,洗不干净等着挨揍吧。” “你们,你们这是欺凌……”楚国宁惊讶于这古代的校园霸凌竟如此明目张胆么!? “我们谁欺凌于你了?”坤泽摊开双手:“谁看见了?” 旁边几人一阵哄笑。 楚国宁想要反抗,她想挥开按在她身上的几双手,结果遭来更狠毒的痛打。 楚国宁依旧没哭。她不想再挨打了,于是终于认命慢吞吞起身去打水,那坤泽看不惯又踹了她一脚:“动作快点,别装可怜了。” - “谁准你们送的药膏?” 两只长尾山雀畏畏缩缩挨在一起贱兮兮地笑了:“嘿嘿嘿嘿嘿嘿,我们瞧她怪可怜的。” 青衣乾元男子合上手中典籍,极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呷了一口茶,没什么情绪:“你们宋师兄托我带句话,她舒服了,滚出方寸山的就是你们。” “别呀,晚玉仙君身上的魔族印记不是被长老们合力祛除了么?这事保证没传出去,我俩在桃花峰外门听了一整日的八卦,那群外门弟子都以为是晚玉仙君逃婚,她爹和她师父才大发雷霆罚禁闭的。” “是啊是啊,我觉得那小孩儿真的没犯大错。” 连阙久久不说话。 “我再说一遍,你们只须关注她动向,是死是活少管。” “真无情。” 连阙举起一只手,一只乌鸦自窗外飞来停在他手上。 “连阙,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明教断宫的少主应是离家出走两个月了。” “嗯,继续从重要的人着手查。”连阙将手一送,乌鸦旋即消失。 第5章 第五章 楚国宁半夜疼得睡不着,心里装着许多事儿,在床上干瞪着眼睛熬到快天亮。 实在熬不住想再涂一次药膏,又怕吵醒同舍的几个弟子引来不快,便拿着药膏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这个时辰鸡还未起床,她绕来绕去绕到一处类似公园的地方。 这里足够隐蔽,且谁会大半夜来此处啊?鬼才会吧?但楚国宁转念一想,这里可是仙山,最安全的地方,哪里来的鬼? 她藏进低矮的树丛里将衣服脱得只剩肚兜和亵裤,拔出药瓶的塞子给自己抹药。 楚国宁觉得这药膏和自己在现代用过的药膏似乎不大一样,像有魔力似的,涂上去能让自己全身更舒服些。并且这药十分香,这个味道她特别喜欢。 她正往自己的后背莫着药膏享受这么多日难得的舒服时刻,忽听见不远处有动静。 楚国宁支着耳朵听了一阵,突然反应过来双耳暴红。 那……那声音怎得听着像是二人在行苟且之事?! 她寻着声音凑近一瞧,最先印入眼帘的是几条红艳艳毛茸茸的尾巴,而后往下一瞧,二人衣衫半褪,交缠在一处。 九条狐狸尾巴生在男子身上,眼神妖冶艳丽,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女人生得极美,一双眼很是情动的模样。 二人身体里散发的信香是催情的良药。 那长着狐尾的男子正沉溺其中,鼻子动了动,眼珠转过来道:“何人?” 楚国宁被这一记眼光吓得连滚带爬抓着衣服走了。 兰寂在夜色朦胧之中只记住那白如鬼魅的纤瘦后背和药香味,后背还隐隐约约有几道伤? - 楚国宁第二日跟着一群外门弟子上课,外门的师父们都是些老头儿。 今日教的是易容术。 楚国宁连入门的吐纳之术和调动灵力都未学过,毫无灵根。她在堂上只有出丑的份儿。教易容术一门的老师父拿棍子敲她的脑袋。 楚国宁沮丧的不行,她本就不甚聪明,再敲脑袋要敲傻的。 “谁招你进来的?”那老头儿气地吹胡子瞪眼,虽说他是个修行百年还未入内门的坤泽,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笨的学生。 “对不起,我,我是新来的。” “回去罚抄今日学过的内容一百遍!下节课检查!” “我知道了,对不起老师。”楚国宁乖乖道歉。她从小就学习刻苦,成绩虽不优异,高中老师念在她是贫困学生非常照顾她,哪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老师批评呢? 弟子们嘻嘻笑笑议论着她下课回了学舍,只有她红着脸留堂抄写经书。 楚国宁忍着头痛身子痛抄了一下午,抄得手酸腿麻,她想歇息一会,便趴在桌上。 “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楚国宁抬头,望着窗边的小山雀。 在经历过诸多后,她终于相信小动物也会说话,于是她一眼就认出说话的是眼前的小山雀。 楚国宁抿抿嘴:“你那天送我膏药,谢谢你。” 小山雀飞到她的肩头:“想学会吗?我教你,比那老头儿还完美的易容术。” “我连灵根都没有,也可以学吗?” 小山雀想了想:“没有灵根确实不行。啧,你还真是笨蛋。不过我的法力可以将你易容,下回可以助你蒙混过关。” 楚国宁摇摇头:“还是谢谢你了,不过我的老师教过我,学习要脚踏实地,不能投机取巧。” 山雀讶异:“你不会真想成为方寸山弟子吧!?你不是想走么?” “你怎会知道……” “我大了你整一百岁,你这小孩儿想什么我瞧不出来?” 说到这儿,楚国宁突然想起来很重要的事,她想寻到小川被关押之地拿到解药就必须要熟悉方寸山的路如何走。 小山雀应该会认得路吧。 “啧,别抄了。下回上那老头的课,本鸟定让你大放异彩。” “可是……” “别可是了!” 山雀啄了她脸颊两下,心道连阙让我盯着你不准你逃走,我现在除了盯着都没法儿出去玩,怒吼一声:“都怪你!你得陪我玩!” 楚国宁拿手摸摸山雀的头,又抚了抚它的羽毛,问道:“小山雀,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方寸山一群像它一样修成精怪的鸟儿都没名字,它们也不在乎,左右连阙差遣它们时都不点明谁是谁,但他每次都能精准的找到自个儿。 “那我唤你‘啾啾’吧。那天你和你的朋友一同来的,你们生得太像了,我认不出。以后唤你啾啾就晓得是你了。” 有道理,免得哪天自己的同伴来了这小孩儿还以为是自己呢,这小孩儿要是把别的鸟认成了英俊潇洒又善良幽默的自己,它会气晕。 “行吧,名字蠢是蠢了点,不过我原谅你了。” 啾啾抓起毛笔,“唰唰”在一大叠符纸上全写了符咒。 “拿着吧,够你用一整年了。我注入不少灵力,只须用的时候念出方才抄写的咒语,想怎么易容就怎么易容。” “谢谢你。你认识白檀姑娘吗?” “废话,当然认识。” “我听说白檀姑娘在关禁闭,我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你帮我带句话儿吧。你告诉她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啾啾看她顶着这幅快没命的苍白脸色说出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楚国宁将符纸小心装进包里,一人一鸟准备去吃饭。 - “听说了吗?青阳君又在寻一个坤泽,信香是药香,里面有一味丁香。” 一乾元不屑:“真当是药材呢?还有一味丁香,他就是个色胚子。” 另一坤泽道:“我瞧你是嫉妒得很,青阳君这几百年来强迫过谁?全都是巴巴地自个儿乐意与他双修。” “当谁都爱那只狐狸?”又一坤泽支着脑袋撇撇嘴:“若不是他修为极高,迟早生出珠胎暗结的事。还是连阙大师兄更好看些,又洁身自好。若不是他与晚玉仙君互相爱慕,我非得试试。” “还试试呢,你有能耐先考核进了内门再说旁的。” 啾啾和楚国宁在一旁听着,啾啾叹了口气:“今儿的八卦怎如此无聊。” 楚国宁只听到一句“晚玉仙君和连阙”,她经常听别人说连阙喜欢白檀姑娘,而白檀姑娘便是晚玉仙君。 “为什么说无聊?” “兰寂的风流帐左不过就是这些,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兰寂是哪位仙尊?” “他并非仙尊,是九尾狐族的仙君,便是他们口中的青阳君。” 楚国宁点点头,想起那夜红色尾巴的男人,莫非狐族都如此风流么? 想起那夜的男女,楚国宁的脸有些烫。 说起药,啾啾问道:“那日我给你的药用完了么?” 楚国宁摇摇头:“我省着用。” “你个笨蛋,省它做甚?我那儿还有很多,你且放心用。”它每次去药灵殿偷莫念慈的药都轻车熟路。 楚国宁感激点点头。 禁牢。 这几日方寸山一群人没少在他身上施刑逼问身份,可这等小伤在他一个魔族乾元身上只能算是挠痒痒。 他知道是白檀不肯审讯弟子在他身上动用法力直击要害,否则楚国宁那小身板怕是撑不住。 暗黑潮湿的牢房外乍现一双月白长靴,小川抬头看去,是连阙。 “来了,我的情敌。” 连阙用手散了散一屋子难闻的气味:“我没功夫与你闲扯。” 直到用追溯符查探小川之前,他都低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他本以为这少年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魔族人士,顶多算是有资质修炼的不错。 追溯符可查探宿主过去的记忆,进而查出身份。没料想连阙的追溯符对这个魔族少年竟然无效。 “莫顾着逞口舌之快呀。杀不了我很难受?其实在下是自愿跟你们来为了白檀姑娘留下的,不然以你们还动不了我。而我只消稍稍动脑筋,便可让你们方寸山一群废物为难。” 小川的精神相当不错:“快做决断吧。不然我也不想陪你们玩下去了。” 连阙承认他确实被对方激怒。只是面上不显,他攥了攥拳,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我若真对你动手,白檀因那中庸受伤迁怒于你,你当如何继续‘爱她’?” 爱她二字说得极其玩味。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带白檀回明教荒原。” “以哪种身份带回去呢?是以小川?还是明教少主?” “啧。怎么那么聪明呢?”“小川”眯眼勾唇笑了笑。 连阙听得出“小川”在骂他太蠢,释放攻击性极强的信香,转身对着身后弟子道:“动用捆妖索绑住他,若是他逃脱,你们的修为也别想要了。” 连阙应付完魔族又要硬着头皮应付白檀,他额角青筋直跳。 “师兄,小宁怎么样了?”白檀在门前摇着白色尾巴急切地问。 连阙搓了搓额角:“你与她不过相识了几天,就演上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她救了我,还为我疗伤,我只是想报答她而已。” “你报答的还不够?”连阙指用追溯符看见的白檀使用阴阳显像诀一事。 “是我非要杀小川,是我害了小宁。如若当初我装作不知晓,不动怒,不扬言要杀了那魔族少年,小宁不会被他下蛊的。师兄你快告诉我她怎么样?可有人欺负她?” 连阙不想继续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倘若我现在杀了那魔族少年,你会如何。” “……”白檀不可置信看着他。 白檀呲牙:“你不准!你不准!我朋友若是死了我再也不要原谅你,我死也不嫁长华了!” 连阙截取重点:“所以你这是答应嫁给长华?” 白檀不说话了。 “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连阙摸了摸她的头:“别闹。我现在告诉你一个法子。天界之中仅有长华仙尊修习过魔族特有的蛊术,所以他能解开此蛊。” “至于你怎么求他,你好生考虑罢。” 白檀显然有些犹豫:“那你们把小川放了行吗?我原谅他了。” 连阙断然道:“不行。他在方寸山的地界内食人,且他羞辱于你。即便我能答应你放他走,几位长老和你爹也不会答应。” “那你偷偷放他走,求你。” 连阙叹了口气:“你听话。你知道他对你有所图谋,我现在怀疑他留在此地事情并非爱慕于你这么简单。若是我放了他,你猜他会不会将你或是你好友带回明教断宫?将你二人其中之一带走他的目的都能达到。” 连阙是真的不想继续同断宫少主继续耗下去了。他于恶人乃至小川那般阴邪之人一直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立场,死一个楚国宁换魔族不出来作乱维持一方地域长久太平极有价值。 他不是什么知晓人情冷暖的人,饶是前几日山雀偷偷给楚国宁送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顶多算是再让她临死之前过几天好日子。 白檀依旧不情愿瘪瘪嘴:“你再让我想想。” 第6章 第六章 楚国宁夜里越发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被一根铁链绑得严实,而那根铁链也正不断磨她,寂静的夜中她的喘息声极重。 “啧,吵得我睡不着。”身旁的床榻上坤泽被吵醒,那坤泽本就近日因动情期心绪敏感,楚国宁的动静搅得她更是心烦意乱。 她撑起上半身嚷嚷:“楚国宁,再发出动静你就出去。” “对不起。” 身上窒息感越发重了,她只能做到不主动说自己难受,却抑制不了自己的喘息声。 犹豫了一阵她还是披着衣服走了出去。 自从那日撞见别人交欢楚国宁再也不敢半夜出门,她想了想,顺便拿着那瓶药出门,这次只是简单抹在较为方便涂抹的地方。 她怕又不小心碰着谁被认出来,出门时易容脸部成一个大汉的模样,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是不放心,又拿了一顶啾啾送给她的白纱帷帽,楚国宁觉得自己像前世时在田里劳作的打扮。 楚国宁双腿如被灌了铁浆,这回她又换了一个方向,去相反的方向藏起来。 - 自那日后,与一内门弟子在栖云谷双修被撞见后,兰寂每日夜里都来此处碰碰运气,他确实是对那日的坤泽有些好奇,偷窥就罢了,怎得还□□地偷窥他? 接连几日都等不来,兰寂决定今日是最后一日,再等不到就算做缘分已尽罢。 他都准备走了,极其灵敏的感知让他又闻到那阵熟悉的药香。 只是今日这药香并非从栖云谷传来,而是从另一端的芳园传来。 兰寂了然的笑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那人估摸是几天前的夜里撞见自己在意料之外,毕竟谁会料到半夜出门还会碰见不睡觉的人?自从撞见他之后怕再遇到一次同样的事,下一回定会躲在其他的地方。 - 楚国宁浑身发烫,那束缚住她的绳索如铁烙一般折磨着她。她想把自己浸泡在冰凉的水里,但她知道那样一刺激自己就会发高烧。 楚国宁正抹了药正躺在冰凉的石板上缓解不适,全身哆哆嗦嗦的蜷缩在一起,听见耳朵边一个男人的声音。 “找到你了。” 楚国宁几乎被这声音激得弹起身来,她望着月下那张妖异阴郁的脸,楚国宁瞳孔皱缩。 是那日撞见的长着红色尾巴的男人! 她的胸膛疾速起伏,惊恐望着那双红色的狐狸眼睛,那乾元晃着狐狸尾巴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自己,在自己脖颈处嗅了嗅。 “你那日怎么不穿衣裳?” 楚国宁庆幸自己出来时留了心眼,她这次涂完药之后衣服穿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半点皮肤都没露出来。 “好香。” 香?楚国宁吓得险些从石板上跌下去。 兰寂眼疾手快拉住她,拽住她的手让她坐进自己怀里。 楚国宁手脚并用的扑腾,想要逃离兰寂的桎梏,她本就被伤折腾得不清醒,一脚蹬开之后一头撞在前方几棵梨花树。 砰! 楚国宁弹坐在地上,几颗梨花树被她撞得一晃,一树盛开的梨花瓣飘落下来,飘在她的腿间,头发,身边。 “我有这么吓人么?”兰寂看脚下楚国宁一袭白衣坐在梨花雨中揉着脑袋的楚国宁,活似瑶台仙子。兰寂上前打横抱起她坐在亭子里,一手桎梏住她的腰,一手伸进帷帽的白纱内帮她揉着脑袋。 “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 楚国宁决定从此刻开始一句话都不说。 “还真是个哑巴。你把帽子拿下来,让我瞧瞧我究竟有没有认错人。”兰寂逗她,说罢便要去摘帷帽。 楚国宁要去按住帽子,两只手腕被兰寂一个乾元轻而易举拿在手里。 兰寂吹了一口气,帷帽连起的白纱燃起火焰,星星之火瞬间扩散将白纱化为灰烬,红白交加之下竟是一张…..有些丑陋的脸。 楚国宁明白他的眼神是觉得自己很丑,她当时实在想不出用谁的脸出门,审美堪忧,就随机想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 兰寂只是有些差异这张脸与那日招惹到他的身影的适配程度,他记得那日惊鸿一瞥这丫头的脸也不丑啊! 楚国宁趁兰寂愣神儿,卯足力气“啪!”的给了兰寂的脸蛋一耳光。 二人尴尬之际,不远处又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 “兰寂,你在做什么?” - 连阙这几日防范断宫少主逃跑愈加谨慎,另一方面长老也派他盯着,接连几日审讯到夜半三更才回住处。而禁牢通往自己住处的必经之地便是芳园。 芳园与外门坤泽弟子住所相连,栖云谷则与两地反方向更远些。他这日靠近芳园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夕颜花,兰寂的信香。 连阙心道兰寂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从前半夜三更的在栖云谷行苟且之事也就罢了,他怎么丧心病狂明目张胆去了距离坤泽距离更近的芳园?他究竟还要生出多少事? 连阙觉得兰寂今日真真有些不知礼数过了头,他调转方向往芳园走去。 二人正拉扯着没注意到连阙,他走近问道:“兰寂,你在做什么?” 二人一顿,齐齐向他望过来。 乾元男子长身玉立,眸光冷冽,发丝用银冠高高束起,最引人注目的是垂下的长眼睫,清冷矜贵。 连阙今日戴了一张遮住半张脸的银制面具,眼神冰冷,面如霜雪。 楚国宁眼睫一颤,死死闭嘴,又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除了惶恐就是惶恐,她的脸刷一下红了,一把推开搂着她的狐狸就往外跑。 兰寂当即双手变为狐狸爪子,伸长勾着楚国宁的后衣领将她勾起来。 “连师兄没瞧出来么?我在与美人探讨要事呢。” “啧,跑什么?”兰寂勾唇笑了,他将楚国宁放倒在地。 “美人?” 连阙一脸怎么兰寂现在眼瞎到这种程度的神情再度瞥向被兰寂爪子压在下的家伙。 兰寂用的力气过大,楚国宁一副弟子的装扮,面朝大地,帽子掉在地上。衣领被扯的松松垮垮,整个脖子和肩头都露出来。 兰寂见连阙对楚国宁感兴趣,新奇了起来:“师兄若是进入心扰期需要,师弟不介意共享佳人。可我记得师兄你喜欢女人,他生得男人模样,你能下得去口吗?” 连阙选择性回了一句:“你不也喜欢女人?” “啧,丑是丑了些,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不过我不介意。虽说是个男儿,一身药香倒是招惹到我了。” “还敢打我?”兰寂的语气不显恼怒,乐呵呵的:“嘶,人瞧着瘦小,手劲赶上白檀那家伙了。” 连阙扯了扯嘴角。 “兰寂,此处居住的全是坤泽。你若再不离开,我明日禀明师父让你再也不能踏足桃花峰一步。” 连阙又看向地下的楚国宁:“你,留下。” “哼,无聊。”兰寂整了整衣冠,屈身暧昧掰过楚国宁的脸:“小哑巴,我明日来寻你。” 楚国宁决计不肯回答他。 “不说与我我也会寻到你,等着吧。” 楚国宁趴在地上等着兰寂走远,仍定定杵在原地不动,她站起身拔腿就跑。 连阙一个施法瞬移至她身前,一手按住她肩头一手反剪住她一只手:“还想跑?” 连阙恰好按到了楚国宁的新伤,他很明显感觉到身下人在自己手下颤了一颤。 楚国宁的衣服快要被完全扯掉了,她不想只穿着肚兜和一个男人对峙,但她的易容术还在,一张嘴会露馅儿。 楚国宁不敢贸然发言,她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是谁。 连阙一只手松开,单手结印破了楚国宁的易容术,看了半晌眉心一跳:“是你?这才过了不到半月,你已经勾搭上兰寂了。” 楚国宁当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乾元,尤其是狐狸鼻子灵敏程度是常人的百倍。所以方寸山内人均佩戴抑制信香的法器,乾元在特殊时期须带上面具防止咬伤坤泽,而坤泽通常在脖颈处佩戴颈环防止被落印。 所有人都以为是常识的行为楚国宁一个都不知道,她毫无防备之心,乾元自然以为楚国宁在勾引别人。 比如她明目张胆第二次释放“信香”,又不带颈环这回事。 楚国宁转过那张惨白清秀的脸,只剩下一只手窘迫地拢着已经坠到腰处的衣服,她并不知自己的容貌已经复原,仍旧不说话。 她真的不知道原来传说的青阳君就是前几日撞见的红毛狐狸! 连阙并不急着拆穿她装哑巴这件事,细细打量这孩子。 这几日没用回溯符看她,又瘦了些,最明显的就是那不盈一握的脖子。蛊毒让那魔物被严刑审讯受得伤复刻转移到她身子,虽说连魔族乾元强大的愈合能力同样转移了,方才见她身上除了新伤没留下任何疤痕,她还是被折磨成憔悴不堪。 楚国宁见到连阙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心里发怵,她用力掰开那只擒着她胳膊的大掌,抿唇埋头整理自己的衣领。 连阙垂眸盯着她。 楚国宁抬眸,两只下垂的眼睛疑惑眨了眨,两手比划了两下示意他要走了。眸子泛着水黑色,瞳孔正中一点波光。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为何半夜逗留此处。” “那山雀的易容术是我亲手传授,也就骗骗兰寂,骗不了我。” “你认识我吗?” 楚国宁瞳孔微颤,顾不上问为何对面认出自己:“我难受,发出动静会打扰同舍的师兄师姐。” “……” “对不起,我不该出现在这里,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那头白檀担心她担心的要死要活,魔族少年正筹谋着将她掳走,他在二人与长老之间周旋,忙得头痛欲裂。转头一瞧她大半夜和一个满身风流债的乾元又搂又抱,还敢先发制人的撒谎顶嘴。 连阙抓着楚国宁两只手,死死盯着她的脖子,忽然诡异地笑了。 “这也是你来方寸山的目的之一。” 楚国宁莫名其妙的,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楚国宁转身之际连阙凭空变出两根绳索套住楚国宁的手脚,将楚国宁提起来。 楚国宁隐隐感觉不对,疾道:“您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惹事!” 楚国宁双脚离地,又像只雄兔子似的手脚并用乱扑腾,连阙双手用力都桎梏不住,索性一记手刀劈在楚国宁颈后,这才安安静静晕了过去。 连阙头一次真切地见她,只觉得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单薄瘦小。 连阙的胳膊苍劲有力,抱起她时也闻到了身上那阵冰凉的药香。这药他倒是也有,莫念慈送他的,只是他当时用的时候不觉得这香味如此浓郁。 连阙溯洄她前几日的行迹,都在外面脱光衣服被发现一次了,还带着那瓶药出去,故意引兰寂发现,对着他搞什么欲拒还迎的戏码。 连阙不可控的释放出浓郁的白茶信香,将自己和楚国宁整个包裹。 第7章 第七章 楚国宁来了方寸山那么多天第一次睡了个又沉又舒服的觉,虽然她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铁链栓在一个屋子的角落里。 楚国宁警铃大作,她昨夜见连阙不对劲,那只爱行交合之事的红毛狐狸嘴里念叨着什么要共享,连阙将她带到屋内,怕不是要…… 她越想越不对劲,飞速背过身检查自己的衣服,身体,可还是不放心,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从未像如此慌乱过,她记得老师说男女之间做那种事情要带套,古代没有安全套,她会怀孕。 “啧啧,可怜呐。”啾啾落在她肩头,半开玩笑地问:“你怎么惹这大魔头生气了?今儿的易容课都没去。” “我……我……”楚国宁欲哭无泪,她后怕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楚国宁后怕后随即怒火中烧,连名带姓的喊连阙:“你快让他回来,我生气了!我要他个说法!” “谁?” 楚国宁用力挣了挣自己的双手,铁链长度虽足够她在这屋子里活动,却不能让她走出门。 “你怎么了你?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你快去!你快去!别问了!”楚国宁急成了破锣嗓。 楚国宁看了眼四周,连阙房里有些刀剑武器。她挑了一把看起来最结实锋利的大刀,估摸着能将锁链砍断。结果她用尽力气,手腕都快掰断了也拔不动刀。 楚国宁记得自己力气没那么小啊?她前世能救下二十个孩子,一次性能同时扛着三个孩子跑出来。 “你要干嘛?”另一只鸟颇为无语在楚国宁旁边问道。 “我想把这根锁链砍断。” “放弃吧,这些武器都认主,它们只认连阙和被连阙落印之人。你力气再大也拔不动。 它以为楚国宁这窝囊孩子会放弃,结果她又在连阙的屋内将陈设又打又摔,双手拽着铁链的一端,誓要把铁链拽断。 见证了这一切的小山雀:“……”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楚国宁有些怕生,接连后退几步,那脚步却已经踏进屋内。 “连大哥,我听闻你心扰期不舒服,给你送了些药和点心来。” 是莫念慈的声音。 莫念慈方进了屋便见到一地的狼藉和楚国宁局促的身影,漂亮的眼睛不善瞪着她。 “怎么是你。” 楚国宁依旧是那一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样子,莫念慈见她第一眼就看她不爽。 莫念慈放下手中的药,扇了她一巴掌。 “你长嘴了么?” 楚国宁被扇了一巴掌忍无可忍,声音陡然变大:“我不想走么!?我被锁在这里!”她大幅度晃着手中的锁链。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莫念慈并没有被她威慑到。这个中庸身上全是连阙的信香,脸色一阵青红交接,咬牙切齿又扇了她一巴掌,掏出三根毒针扎在她穴位上。 “不要脸。” 楚国宁感觉身上麻麻痒痒的又很痛:“你,你别打我了!你要想让我走,就帮我把锁链解开!” 才去传话飞回来的啾啾气急败坏号令周围几只小山雀道:“他敢打我的女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兄弟姐妹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几只山雀一拥而上上去啄莫念慈梳得漂亮的头发,被莫念慈一手攥着两只鸟。 “吵什么。”混乱之中连阙声音甫一在身后响起,楚国宁又是吓得一激灵。 “师兄。你为何将她带到你这里?” 连阙挑眉:“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连阙依旧戴着银制面具走进屋子。 “师兄,我……你心扰期还难受吗?” 连阙道:“多谢关心,我无事。师父在寻你。” “哦,哦。” 连阙抬头看他,四个大字“你还不走”挂在脸上。 楚国宁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两个全拿她当猴耍。天之骄子痴男怨女们的爱恨情仇都要让她这衬托物卷进来,拿她当观众,看她不顺眼还要糟蹋一下她。 从前妈妈告诉她,只有过得滋润的和长相好看的人才有功夫追求情情爱爱,她们这种人思考怎么活着都已经占尽全部精力了。 莫念慈不甘心咬了咬嘴唇,退下了。他淡定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本书坐下默默翻着。 二人静默了一分钟。 “我有事问您。” “问。” “你昨天夜里为何将我带回来?你打晕我又要做什么?” 连阙未抬头,只抬眼:“你以为我做什么了?” “你欺人太甚!你!总之你必须说清楚!我,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 怎么是自己要质问他,反倒成了对方来问自己?“我不想怀孕!”楚国宁硬着头皮压着声音说出来,她怕被别人听见。 “……” 又是一阵静默。 连阙起身环顾自己屋子内一片狼藉:“就为了这个,把我一屋子的法器全砸了?” 楚国宁心说什么叫就为了这个?方才她又惊又怕,怕到气急败坏,她觉得都怪连阙,她必须要连阙知道承担责任。 “下回再浪费我的时间,你就要吃巴掌了。” 楚国宁一点也不心虚,她是真的觉得此事问清楚至关重要,只是连阙是个不讲道理的。他对自己做那种事才不是因为被自己吸引了,而是纯粹报复自己,毕竟他心里有白檀。 连阙结印,屋内的陈设又恢复如初。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问我呀!我有追溯符,能让你看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啾啾落在她肩头小声安慰:“昨夜什么也没发生。好了不怕不怕,连阙那个坏蛋,也不跟你讲清楚对不对?别委屈了。” 连阙抬脚欲离开。 “等等,连、连阙。” 连阙面不改色站定。 楚国宁晃了晃手中的铁链:“可以帮我……” “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原因。” 她方才听见啾啾说追溯符可看见特定之人过去的经历。 那么她是不是也能看到秦姨他们这一个月怎么样了?虽然她很生气村民纵容小川胡作非为,但她依旧记得村民们救过他的恩情。 “连公子,我想求你件事情。”楚国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连阙脚步一顿。 “除了见白檀,说。” 楚国宁一愣,她确实想见白檀了,但是她觉得白檀不会有事,毕竟她看出来这个宗门里每个人都很喜欢她。还是自己的事更为火烧眉毛,毕竟自己要是真的死了还怎么见她呢? “您可不可以用您的那个追溯的法术让我看看秦姨她们怎么样了?我走之后望村的人过得如何?” 连阙这时想起什么,古怪问道:“你是望村的村民?” 楚国宁点点头,又摇摇头。 连阙用追溯符查不出此人的过往:“你是何时来的望村,又是从何处来的?” 楚国宁嘴唇抿紧,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难不成真的说自己是几百几千年后的人? 楚国宁的大脑飞速运转,连阙见她犹豫,施法将她倒挂在空中。 “说不出来?” “我一直是望村村民。”楚国宁的眼神下意识往左下角瞥。 连阙只当楚国宁是情急之下胡编乱造的理由,施法将她倒吊在空中:“还不说实话。” 还要她说什么! 楚国宁憋得脸发紫,头晕目眩,全身的血液倒灌。她缺乏空气的大脑卡壳了,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信服。 “你知道我会追溯之术,还对我撒谎。” “是你……咳咳……你施展的法术不对…..不是,不对,你第一次没用心,失误了……” 楚国宁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简直在遭受无妄之灾,她想不通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恨她。 所有人都不听她解释,所有人都不在乎她的想法。 连阙的追溯之术是被符修几位长老和天界的几位上神都认可过的。正因如此长老将方寸山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给他处理,几百年他从未出错。 旁的术法他尚可以持谦逊的态度,此刻他最引以为傲的术法竟被一个小小中庸凡人质疑。他倒不会因此怀疑自己的能力被激怒,只是有些恶心眼前这个目光短浅、自不量力的中庸。 自从有了小川这个极会伪装瞒天过海的前车之鉴,他已经高度警惕起一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楚国宁此人及其可疑。 此处是后山他闭关所用的屋舍,恰巧有一处灵宠使用的茅房,他将楚国宁用术法困在茅房。 “在我回来之前老实呆在这。” 他现在没功夫,也没那个心思调查楚国宁。 一月前他带领弟子下山救助天灾难民的差事已经收尾。望村地处偏远,他们需要携带的行囊包袱太多便只能徒步和驾车,无法御剑,一行人寻了望村寻了许久。 他本欲在望村多留几日救助灾民,哪知晓竟发现了白檀的下落后又冒出了个魔族,便留弟子留在望村,自己先行回方寸山。 连阙几日前用追溯符监察弟子救助望村的进度,望村村民没出现什么问题。 处理方寸山事物几百年从未出过差错,可几位长老吩咐过他处理此事时万万不可得罪白虎灵族仙君和灵族帝君,尤其不可得罪仙君未婚夫婿长华仙尊。 这种事情无法把控的感觉头一回让他极其不爽。 第8章 第八章 天界,灵虚宫。 连阙走到宫门前对着侍奉的坤泽小仙童道:“劳烦你们进去同仙尊说,方寸山弟子连阙求见。” 仙童点点头,进殿禀报了。 不多时仙童出来道:“仙尊托我给您说,日后来了直接进殿便是。” “劳驾。” 连阙进了殿内不见人影,殿外有人唤他:“在这儿。” 一个罗圈腿儿的秃毛长胡子小老头站在池边喂鱼。 “……” 那小老头碾着鱼食洒进池子里,摸了摸胡子:“这鱼,半个时辰前才吃过饭,现在又等着我喂。迟早有一天给它钓上来烹咯。” 说罢一手勾住身旁一壶酒倒在杯中饮了一大口。 “喝吗?” 连阙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壶。 “找我催婚?” “此话应是师叔来说吧。” “啧,你们家那丫头不嫌我是个老头子不乐意和我成亲。” 连阙斜着头打量他一眼:“师叔确定要这幅模样恶心她?” “哈哈。”老头儿嬉皮笑脸卸去了伪装。眼前的乾元一头青丝及地,鬓边插一朵玉兰花簪,一小缕头发用发带圈起来垂在胸前,衣襟和袖子绣着鹅黄色的流云纹,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气如幽兰。 “天君赐婚,我又到了适婚的年纪就随口答应了。只是听说那姑娘爱慕于你,我与她成亲你不吃醋?” “晚玉君与谁成亲不是在下能左右的。” “你呢?你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方才隔壁宫里的小仙娥小仙君还跟我打听你呢,这副好皮囊真是招坤泽喜欢啊。” 连阙对于自己成家之事向来闭口不言,长老先前还说过他与白檀的亲事,他摇摇头,若是这样,那和□□有何区别? - “啾啾,求你了。你快让连阙放我出去。”楚国宁长着招小动物喜欢的模样,来此上茅房的灵宠一窝蜂的挤在茅房逗她。 “你是谁家的孩子?谁把你关在茅房的?” 茅房又热又臭,她被一群乱七八糟的灵宠围着快要被熏晕了,那三根毒针起了药效,她这几日经常吐得昏天黑地,已经开始吐胆汁。 一头梅花鹿拱了拱她:“这小家伙修为还没我高呢。” “你不会是桃花峰哪个天天偷懒不修炼的外门弟子,被连阙大魔头教训了吧?” “连大魔头上次教训我,把我的角割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几个灵兽正看热闹,忽觉背后发凉。 “连连连连哥,我们几个开玩笑呢。” “都滚出去。” 几只庞大灵宠一哄而散。 连阙居高临下一只手将她提起来:“脏死了。”他将楚国宁扔到后山道观旁的温泉池中:“洗干净了回来。” 楚国宁会游泳,但因为她脚下没站稳在水中扑腾了好几下都站不起来一直在呛水。眼见他快沉下去了,连阙拉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起来。 楚国宁不想在这里洗澡,更何况她的衣服都湿了,她怎么回去?她往前扒拉了两下双手撑着岸边抬头望着连阙道歉。 楚国宁抿抿嘴:“连公子,我错了,对不起。你现在让我回桃花峰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事了。” 她一刻都不想和这个恐怖的男人待在一起。 楚国宁在温泉水汽氤氲中眼角泛红,眼下却有些青黑,鼻头和蝶翼般的睫毛着滴水,一张紧抿的翘唇显得有些发乌,脸颊苍白。 连阙又闻见了昨晚动人心魄的药香。 她就这么恳求的望着连阙,还在心扰期的连阙不可控的下身有了变化。 他发现楚国宁不爱张嘴呼吸,一紧张或是憋不住气息时总是小巧的鼻翼微微开合,胸膛剧烈起伏,死死闭着嘴巴。 “侍童给你送了干净的衣服。” 连阙说罢不再逗留。 楚国宁这才放下心来脱掉外衣浸入奶白的浴汤。原来洗澡还能这么舒服,而且这浴汤似乎有疗伤之效。 这几日凌无咎的身份暴露后连阙只是将他关在禁牢中,没再施加严刑。楚国宁舒坦了几日,身上的伤渐渐少了,但还是因伤口感染发高烧和中了毒针的毒呕吐不止,头晕目眩。 境况是需要对比的。与前几日自己刚来到此处相比楚国宁觉得自己的好过了些,可是万一哪天连阙醋性大发妒火中烧杀了小川,她可怎么办呢?她还是想离开。 要怎么才能找到小川呢? 楚国宁洗了整整两个时辰,洗到落日西斜。上岸后又给自己抹了些药,还是冰冰凉凉的香气,身上的伤好了大半。 她囫囵穿上衣服,又用发带扎了个马尾。她只会扎马尾,啾啾见她乱七八糟的装扮不认可地说:“啧,你怎么着装如此随意。” 楚国宁脸红:“我不知道怎么穿。”事实上这校服她一次都没穿对过。 “算了,你别穿这个,我给你变一身。” 楚国宁听了觉得新奇:“那大家的衣服都是变出来的么?” “非也,非也。外门弟子不能,他们没这个本事,门规也规定不许这么做。” “哦。” 啾啾围着楚国宁转了一圈:“闭上眼睛。” 楚国宁再睁开眼,自己上身着墨绿色柳叶纹上衣,袖子拖地的长,下着一条黑色灯笼裤外搭一条用白色腰带系起来的墨绿色下裳和蔽膝。 她晃了晃脑袋,头发似乎披着,右耳侧单边一个扎起来的小丸子和挽起来的小辫。 “如何?” “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啾啾。”她为了显示自己的满意又欣赏了好一会儿身上的小挂饰,“能将我的裤腿绑起来吗?更灵巧轻便些。” 于是啾啾又在她裤脚绑起来,露出一双墨绿色柳叶纹布鞋。 楚国宁很是受用,她见过奶奶这样穿。将裤脚绑起颇有一种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利索。 “你带我去桃花峰可好?” “你会飞么,就去桃花峰?我可载不动你。” “飞?不能走回去么?” “你是说你要从悬崖跳下去,不怕变成肉泥就试试呗。” 这意思是让她去寻连阙带自己回去。楚国宁一个脑袋两个大,连阙之于她就如高中时期严厉的班主任喊同学去办公室谈话,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于是她决定在附近乱转悠,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一位好心人带她回去。 - 楚国宁在后山绕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还差点迷了路。要不是啾啾跟着她,恐怕楚国宁要在后山林子里过夜。 她在屋外又踌躇了一阵才踏进门内。 “那个……” 楚国宁愣了两秒,连阙站在桌案旁以手抚琴,冷白指节拨动琴弦。 他**着上半身,利落肩背如刀劈斧削,雄健窄腰被几缕垂落的青丝缠绕,俊美侧脸在琉璃灯下晦暗不明,一道高耸鼻骨阴阳割昏晓。 楚国宁正愣神之际,瞧见一眉眼精雕玉琢的女人在后方坐着。 “这是谁?” 满室**馥郁的香气,楚国宁的脸红成了烙铁,她后退一步捂住眼睛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打扰,我只是想问问怎么回桃花峰。” “我说你可以回去了吗?” 好像确实没答应她能回去。 连阙的眼神放在身旁的坤泽身上:“你不是要回去吗?” 女人站起身勾了勾唇笑道:“嗯。” 美艳女人起身款步走来,停在楚国宁身边暧昧地打量了她几眼。 楚国宁四肢僵硬,百思不得解:连阙不是喜欢白檀么?白檀也爱连阙,他这样简直不就是在欺骗白檀的感情? 楚国宁越想越觉得恶心至极,虽说旁人的感情生活她管不着,可她只要想到连阙与白檀表面互相爱慕,背地却偷腥,就抑制不住的对连阙深感厌恶。 她又转过头无声的干呕了两下。 楚国宁抬头看她,忽然觉得怎,怎么这么眼熟?这女人的样貌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女人半侧过身,脸也侧着,楚国宁恍然发现是前几日夜半三更和红毛狐狸……的女人! 这古代的男女关系竟可以如此混乱,她记得古代不是最在意男女大防的么? 女人也发觉楚国宁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实际上这药是药灵殿稀少的“绛元散”。这药神奇得很,听闻敷在乾元身上时散发出暖香,在坤泽身上则散发出冷香。 而在楚国宁的身上又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香气,女人以为是楚国宁的信香。 她似乎在与兰寂流连栖云谷那夜闻到过。 “小妹,不带着颈环可是会遭□□惦记的。”她又妖媚地看了眼在床上坐着的连阙。 女人想,她爱看那山下一些说书的和话本子,里头写一些男人面冷心热,铁汉柔情。可身边这个乾元让他觉得现实与话本子里写的真是大相径庭。 方寸山不缺相貌上乘的乾元,但连阙无疑是坤泽们最爱的那一款———生得清风明月俊美优雅,里子却是一个十足的铁石心肠且手段细腻之人,得不到的才让人最蠢蠢欲动。 这家伙若不是修成了正果真不知会去祸害多少人。细细数来,他如今能在仙门中得到一个好名声,其中一半得是借了方寸山乐善好施的美名。 女人这么想,虽然从未见过连阙疏解**的模样,不过她猜想这闷骚的货应该比兰寂还会玩。 第9章 第九章 兰寂在桃花峰寻楚国宁寻了整整五日,三千个外门弟子中一千个坤泽的名册和画像翻遍了也没楚国宁半点踪迹。他倒是翻到了几名信香为药香的弟子,一对上脸全都不对。 不够丑。 兰寂对于那个坤泽已经不是那日初见的心思了,他只是特别好奇,查无此人让那坤泽更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越是找不到越心痒难耐,难不成那小子是个乾元,他怎么不知道乾元还能生得了那么柔软的后背? 兰寂复又去排查那剩下两千个外门弟子。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白檀走进来揶揄道:“真是作孽,来看本姑娘我还得给您端茶送水。” 兰寂敷衍道:“谢过晚玉君,作为好友遇到什么难题了本君可以帮你一把。” “姓胡的,本姑娘根本就不想和你这般处处留情的烂人交朋友。” “啧,我帮你追连阙多少回了你说说?给你带多少回山下的糖葫芦和玉露春了?不想跟我交朋友,不想跟我交朋友不给你带了。” 白檀撑着胳膊默不作声。 追求有用吗? 兰寂这一找倒是找到了几个面容相贴的乾元,信香也是药材香,只不过他对药材的名称都不甚了解,须得请教药灵殿的那帮人。 “我爹爹和几位长老有说过让我何时结束禁闭吗?” 兰寂呷了口茶:“不知,不过下月是仙门演武大典开坛之日,所有宗门都会来方寸山,到时候说不准就放你出去了。” - “那日的问题,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楚国宁思考了一瞬,想起那日连阙问的是她从何处来望村的。 “我不知道。”楚国宁摇摇头,眼神落寞:“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死而复生。醒来时就已经出现在望村了。你若是不信,就地了结我好了。” 她没有办法向连阙解释自己为何死而复生,也没办法左右连阙杀了她的想法。 死而复生。 “如何死的。” 楚国宁艰涩地说:“天灾,救了二十人之后被埋在石头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望村。” 楚国宁这一次回答出奇的冷静。倒确实不像说谎,她这次的说辞提高了些可信度,连阙便没再计较。 “那你是鬼?” “你就当我是吧。”她还怕鬼呢。 侍童送了饭菜进来摆好碗筷,连阙没再计较,穿好衣裳道:“来吃饭吧。” 楚国宁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竟没有一点食欲,只象征性地往嘴里送了两口米饭细细嚼着。 桌角放着的软软的糯米糍倒是多吃了一个。 “你一个中庸要学坤泽一样吃饭么。”连阙夹了肉和菜放在她碗里:“吃菜。” 楚国宁觉得在这种小事上违抗连阙的命令他应该不会同自己计较,还是慢吞吞的许久不动筷。 连阙不能接受大大小小人事物脱离自己掌控的老毛病又犯了,夹起碗中肉另一只手控住楚国宁的脸将她下巴撬开喂进去。 楚国宁本就莫名其妙头晕目眩腹中翻江倒海,方才被连阙恶心,又吞了一块油腻的肉,立刻起了反应。趴在桌子下剧烈呕吐起来。 连阙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故意的。” 楚国宁这次终于顾不上抿着嘴了,发乌发紫的嘴微微长着,涎水兜不住流到下巴和脖子上,眼角全是清泪,黏黏糊糊流了一脸。 “我吃不下,出门转转。” 楚国宁头也不回走出门,方在门外转了两步便慢性毒彻底发作呕出一口血,随即倒在地上抽搐,嘴唇张大疾速呼吸。 连阙鬼使神差跟着她出去见到这一幕,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他抱起楚国宁探了探她的脉,又去检查她的伤口,剥开她的衣服发现在胸骨上窝中央有三个针眼。 “中毒了为何不说?” 楚国宁的意识快被剥离,她感觉自己浑身有蚂蚁在爬,浑身抽搐发抖,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还以为自己是被方才那一幕恶心到了。 “我……中毒……不是你……你…..” 楚国宁面色狰狞大张着眼睛胡言乱语,眼里的泪一直在流。真奇怪,来到这里这么多天被打骂欺负不见她流泪,这会突然哭了。 中毒之后的幻觉让她眼前是爸爸妈妈摸着她的头问她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她疯狂地眷恋这种感觉。 她太想回家了,温暖的家里有奶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每天无忧无虑地吃饭睡觉。 “妈妈……我救了……二十个……二十个……” “我……我死了……” 她抓着连阙的衣服:“妈妈……” 连阙将她的手扯开,他没心思追究“妈妈”是个什么称呼。他在楚国宁眼里的形象已经是这般恶毒了,什么坏事都能怪到他头上。 楚国宁依旧着姿态恐怖的抽搐,边抽搐边往地上吐胆汁和血。 连阙把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剥了个干净,只剩里衣。将她两手套上锁链吊起维持一个坐立的状态,接着结印施法一掌拍在她后背,将她体内毒淤血逼出。 楚国宁意识不清的吐出一口黑血,弄脏了床被。 楚国宁想讲声对不起,弄脏你的床被了,但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都是被连阙害的,她才不说。 连阙又给她吃了一颗药丸:“吃了,解药。” 楚国宁表情狰狞地吞咽了下去。 连阙将束缚住她的双手解开,楚国宁顺势软倒在他怀中,药物没扩散,她依旧不能清醒,眼前一遍遍走马灯般回放前世死前的记忆。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连阙看了看胸前躺着的少女呼吸渐趋平稳,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嘴唇颜色回暖。 肩颈清秀漂亮,锁骨秀美,歪着头又露出后颈那抹胎记。 连阙呼吸一沉,磨了磨犬牙,嘴唇慢慢凑近那抹勾人的胎记,启唇用犬牙细细摩挲那片地方。他一只大手扶住中庸的纤细胳膊,大拇指抚上去把脉,脉象还是不怎么平稳。 一小道童对着立在门外的黄衣公子道:“上神,连师兄在里面候着您。” 黄衣公子回了一礼:“有劳小友。” “乘宵,你……”黄衣公子见状一惊。 “师叔。” ”这就是那白檀要死要活保护的孩子?”见楚国宁正晕死过去,长华仙尊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劳烦师叔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也不要让白檀知道她的蛊毒已解。” “嗯,那魔界少主你如何打算?” “杀之。” 长华不置可否。 - 楚国宁身重两种毒,方解了毒身子便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连夜高烧不退。睡了三天才醒。醒来屋子里又没人。 “啾啾……咳咳……” “来喝水!”啾啾提着水壶给楚国宁到了一杯水:“休息得怎么样?” “……好多了。” “你中了莫念慈的心毒,每牵动一次伤心、难过、愤怒、失望诸如此类的情绪毒性便加深一分,好在吃完解药毒解了。” “都怪有人朝秦暮楚,水性杨花。”楚国宁嘟囔一句。 她累得很,精神受折磨,心情低落不想说话只抿嘴闷头穿衣服。 连阙这时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淡声说:“起来先把药喝了。” “连公子,能带我回桃花峰吗?” “喝完药就送你回去。” 楚国宁看着那碗药,咕咚咕咚喝了。 楚国宁咕嘟咕嘟喝完了药,面不改色抹了抹嘴唇,郑重道:“喝完了,可要说话算话。” 连阙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忽而将她推倒在躺椅,一手撑起来:“莫念慈为何对你下那种药?” 楚国宁不知他为何生气:“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不喜欢你身边有人……” “我身边的?”连阙四处望望,“他以为你是我身边的人。” 楚国宁用力点点头。 连阙有些无语,他想,自己的不至于品味差到如此地步。自小他的意识里自己合该找一个坤泽当作枕边人,修为不能太低,信香最好与他契合。这些年身边的长老也都有意无意为他寻觅道侣,只是自己临近飞升此事一直推迟。 但总不会是莫念慈,也不会是楚国宁。 - 连阙带着楚国宁下山路上,楚国宁突然问道:“小川的事……” 连阙不做什么反应,但楚国宁知道他听见了。 楚国宁组织了下语言:“我不想麻烦您,你能让我自己去和小川说情,让他把我的蛊解了吗?” 连阙依旧没回话。 “就让我试一次,求求你。” 连阙不置可否。 楚国宁心道饶是连阙肯放她一马,说不定方寸山的什么长老一定在挑一个重要之日定了小川的罪处死小川,她再不做什么就真的没希望了,凭什么不让她试试?难道她一个凡人只想活着还损害别人什么利益吗!? 她偏执地认为连阙和方寸山的所有人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同样是死,为什么不为自己的自由而死? 好,给我等着。楚国宁心里这么想,虽然她不知道到底让连阙等什么,她一定会给连阙惹麻烦的。 毕竟他们这种爱闯祸的人制造麻烦比精明之人算计他容易多了。 “那我在桃花峰修习也是你安排的吗?” “……” “是晚玉仙君安排的啦!” 连阙没说话,啾啾飞来叽叽喳喳地叫。 “替我谢谢白姑娘。” 这好意楚国宁不知道该不该心领。 楚国宁是一个古板的老实人,不了解潮流,对玄幻小说和武侠小说都不感兴趣,也没看过中二的动漫。高中之后许多城里来的有钱有权的孩子乐意欺负她看她笑话。 不过她喜欢看一些正义之士发动战争为理想而死的故事,这种思想让她在地震之时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宁愿自己死也要救大家出来”。 不知是感动了别人还是感动了自己。 她对修仙毫无兴趣,莫名其妙顶着位高权重之人成为废物关系户使她心理压力极大,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必经十六年来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特殊待遇”。 啾啾说过,方寸山桃花峰的弟子都是一些本就自小修行之人,他们的起步早了楚国宁这个唯物主义者十几年,学的自然也是进阶的道法。 楚国宁是不觉得她能在短短几日内赶上这些佼佼者的平均水平,毕竟就算是再有天赋的修习者也是从零开始将每一个知识都学会,只是学得快学得好,没有谁会一步登天。 不过楚国宁决定不再那么固执。在逃出生天抑或是临死之前,她决定努力在桃花峰修习,不辜负白檀的好意。 至于结果如何,尽力之后便是听天由命罢。 第10章 第十章 楚国宁推开寝房门,自己的床上坐着的正是前几日躺在连阙床榻上的女人。 “你回来了。”女人莞尔一笑起身,她比楚国宁高了半个个头,两只细狭的眼勾着往上吊,黑眼仁占满了整个眼眶,风流多情。 楚国宁见到她就想起这人流转于两个男人之间,一想到他们三个又想起被牵扯进来的白檀和莫念慈。又扩散至整个方寸山。 楚国宁看着这些人相互爱来爱去,脑海里猛然蹦出来班级里家世很好,很潮流,爱聚在一起的男生女生。 可能因为她一直是孤孤单单一个小透明,所以爱缩在角落里观察这群光鲜亮丽的小团体吵吵闹闹的样子。 楚国宁不答话,低头垂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女人瞬间化作一阵花瓣的旋风瞬移到楚国宁身前,翻开她的衣袖抚上她的脉搏,若有所思:“毒解了,连阙为你解的毒。” “莫念慈那小子,还是只会使些低级的手段。” 她凑近楚国宁又嗅了嗅,明明没带颈环,却没有那阵药香味。 “那日在栖云谷被发现后落荒而逃的其实是你吧?” 楚国宁有了动静,抬眸看向她。 “兰寂四处在寻你,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楚国宁局促摇摇头:“能不能,能不能别告诉他。” 女人一看她青黑的眼眶和楚楚可怜的神情便知道这孩子没少被桃花峰的乾元和坤泽弟子欺负,也没少被连阙欺负。 “我答应你,你日后别再涂那药了。” “可是我很难受,我的体内有蛊毒会留下伤疤,整夜睡不着。”楚国宁咬咬下嘴唇。 “给你这个。”女人掏出一个盒装的膏药:“难受涂这个,兰寂认得你身上的药香味,你再涂他会发现。” 楚国宁点点头,她对女人的印象转变了一些。 “有难处了就让你身边的那几只小雀来寻我,我就来了。” “还有,记得我的名字,我叫燕赵雪。” “哦哦,我记得了,你也是这里的弟子吗?” 花渡上神燕赵雪看着她清澈的双眼,觉得这孩子蠢得有些可爱。 若是自己有个女儿,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如此蠢笨。燕赵雪摸了摸她的头:“你体内的蛊毒怎么回事?” “是一个魔族的坏人给我下的,他被打我也会受伤。他死了我也会死。” 燕赵雪知晓一部分内情,禁牢确实关押了凌无咎。只是不知道为何凌无咎一直跟他们耗着,也不出手,而方寸山几个长老全都在闭关,连阙“独揽大权”却迟迟不动他,两方就这么僵持。 燕赵雪猜了个七七八八,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国宁虽说对燕赵雪放下戒备,可她毕竟是连阙床榻上的人,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想找连阙的麻烦。于是支支吾吾说:“连公子要杀了他,我也没办法。” 一个中庸凡人能进入方寸山本就蹊跷,燕赵雪一直在猜测她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能在连阙闭关之地过夜。要知道连阙闭关之地从不放外人留宿,谁都不行。 若是因为魔蛊那就说得过去了,连阙一个事事都要求在自己意料范围之内的乾元不可能放任这个与魔族有关的人乱跑。想不到这中庸还挺特别。 不过这事儿确实犯不上燕赵雪去插手。作壁上观才是她的做派,毕竟为了救一个小孩儿去和整个方寸山做对,她得不偿失。 “会有希望的。“燕赵雪安慰她。 “谢谢你,姐姐。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不用你报答我,我帮你并不废什么力气,从前我也顺手帮过不少人。” “对了姐姐,你们这里有没有……”楚国宁想说图书馆,但是古代怎么称呼她不知道:“书库?” “有,你想去?” “嗯,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走吧。”燕赵雪很爽快,小孩子勤奋是件好事。 - “师兄,连师兄要见你。” 莫念慈欣喜回头,他就知道连阙一定会来找自己。 “快让他进来。” 连阙信步走进殿内,环顾四周道:“没有别人?” 莫念慈道:“我让他们先退下了。” 连阙沉思了一阵:“进里屋说吧。”说罢抬脚进屋。 莫念慈跟上两步关心:“师兄,你心扰期……” 连阙进屋施法将门带上,目光冰冷。 “你是不是插手我的事太多了?” 莫念慈一愣。 “我并不觉得我欠你什么。”连阙接着说:“请你帮忙处理宗门大小事务是你我的职权,长老授意,毕竟我们修仙之人都是为了修行自愿管理门派,不发放赏银或俸禄。包括楚国宁一事。” 言下之意连阙并没有借着莫念慈的喜欢利用别人的真心。 “哼,师兄。你倒是撇得干干净净。”莫念慈幽怨看着他。 “我多少次为了你赶下山照顾你,为你送药。你都接受了不是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又不爱我,为何不点破?” “所以你认为我现在点破的时机不对,我自认为对于点破这件事做到了很给你自尊。”连阙看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晚玉君可是明目张胆地爱慕于你,师兄你可曾回应过她吗?” 连阙挑眉:“我以为这件事只介于你我二人之间。” “连阙,因为我觉得是你有错,你在我与白檀二人之间摇摆不定也就罢了,从前你每逢心扰期便会找花渡上神我也认了。可那个中庸为何身上全是你的信香气味?” 连阙头疼,他何时对莫念慈摇摆不定了? 他确实自认并非善人,所有的争端也因他而起。于是来同莫念慈谈及补偿时也准备尽量放低姿态。但他想不到对面单单想同他吵架,是想要他偿情给这个坤泽么? 还有,他找燕赵雪需要莫念慈来认可,莫念慈是他连阙什么人? “你想要我偿还什么也尽可与我提。但你不该把楚国宁牵扯进来。”熟悉连阙品性之人都知道,他在任何事上都可以周旋,但他绝不可能放低姿态道歉。 莫念慈的心如坠冰窖。言下之意楚国宁在他心里是例外!? “我不要你的赔偿!我……我…….你试着与我相处一下好不好?我原谅你了……”莫念慈红了眼眶,言辞恳切抓住连阙衣袖。 连阙嫌恶挣开,他有感觉的一直是女人,坤泽女人。 “我对男人没感觉。若是因为此事你一定要怨我,要我偿情,那我便恶人做到底。”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眉目相通?!” 连阙这下是真语塞了。 连阙闭了闭眼:“既然油盐不进偿负也不要,那我无法左右你是否与我纠缠。不要再向楚国宁动些不干净的手脚。你敢对她下手无非是因为她本身就地位低下孤身一人,且能通过她来伤害白檀。” 连阙快要装不下去了,连阙自认为在情之一字上对不起的只有白檀,这是他为数不多有人性的时刻。 白檀多次向他表露心迹,而他自始至终将白檀看作情谊深厚的家人。也只有在面对白檀时,他的情绪会因愧疚软化。他会饶楚国宁一命原因之一是白檀求他。 “是啊,你是一个恶人,可我还是喜欢你。我要与你纠缠一辈子。”莫念慈取下颈环,释放出诱人的梅花信香。 “我进入动情期了,师兄。” 他修为与连阙不相上下,几乎没有乾元能抵抗他信香的诱惑,更别提是动情期的信香。 连阙闻到之后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忍耐着发烫的腺体,攥紧牙关。 “师兄是为了白檀这样来质问我。可是如果我非要做呢?” 莫念慈哭得泪眼朦胧,这些年费尽的心思如同泥牛入海,他自然是不甘的。他怨妇般笑着看向连阙。他边上前边脱上衣,抚摸连阙的脸。 他忍不了了,他现在就想和连阙融为一体。哪怕连阙恨他。 “那你可以试试我的手段。”他大力向莫念慈心窝踹了两脚,踹得他口吐鲜血:“这两脚是我纯粹被你的手段恶心到了,泄愤。” “你跑不掉了,连乘宵。药灵殿周围的人已经全被我遣散了。” 连阙的修为抵御一个莫念慈的信香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恰巧遇到了莫念慈的动情期,一个坤泽动情期的信香浓度远远高于寻常时候,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连阙咬牙抬手,一只山雀飞在他手中:“速去寻青耕鸟。” 第11章 第十一章 成天逃课的中庸竟然破天荒回寝房了。 几个因为几天都没能抓到楚国宁去上课而被老师责罚的坤泽隐忍怒火到了极点,揪着楚国宁的衣领骂:“资质平庸也能进方寸山也就罢了,还敢天天逃课,害得我们几个被骂,看我今天回去怎么收拾你。” “凭什么我们天天刻苦修习还要因为这种懒货被师父骂?” 听到最后一句,楚国宁羞得心泛起疼。她觉得外门弟子们说得话她没办法反驳,他们说得对。 “还有”,坤泽脸色一变,凑近她的后颈嗅嗅:“你身上是,乾元的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 楚国宁没意识到身上有乾元的气味是件很私密的事,此刻她环顾四周想找点能道歉赔罪送给同门的东西,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把连阙屋内的点心包起来了。 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啾啾,啾啾叹了口气把那几包点心送到她手中。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那日听你们说山下洛阳铺子的点心好吃,我这个点心也不错的。你们先别生气,先尝尝好不好吃?” “哦———想贿赂我们。”几个同舍的坤泽油盐不进,声音变了个调:“你够格吗?这本就应该是你该补偿我们的。” “我没那个意思。各位姊姊所言极是,这事是我错了,我做得不对,以后我一定按时起床上课,再也不乱跑了。” “谁信你说的?来吧。”其中一个坤泽打开背包拿了纸和笔:“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再连累我们被骂就发誓自己遭天谴,永世不得超生。” 楚国宁愣了一愣,她一个唯物主义者实在不知道这种毒誓又什么好发的,她经常听见村里愚昧的老头老太太这样诅咒别人,可别人依旧活得好好的。难道她真的会因为造了口业遭天谴,天上的神仙真的会惩罚她? 不过她不太想提醒她们这个誓言不实际,私心不想为难自己。 啾啾在一旁抓她:“别签!你傻呀!” 楚国宁深吸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们。”她签好字按手印:“我会好好遵守的。” 方才啾啾还教育她要机灵点儿,那日毒发连阙给她注入了些灵力,修习一些简单的法术没问题的。 她趁热打铁:“你们知道明日上哪一门课吗?教教我好不好?被老师发现我什么也不会你们也挨骂不是?” 几个坤泽觉得她说得在理,免得到时候笨手笨脚自己也被牵连。 “我们几个就教你一次,学不会就等死吧。” 楚国宁训练法修的基本常识一整个下午,啾啾都不见踪影,她也顾不上去问什么原因,可能是生气了。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连了一下午之后厚着脸皮向同舍的几个坤泽请教,学会了又展示给她们看,她们竟然没再说什么。 - 隔日一早楚国宁果然规规矩矩穿好校服坐在学堂里,她还是第一个到的。 楚国宁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因为她不愿意太过显眼。 她其实从刚来到这里就一直想问问关押囚犯之地在何处,但是她知道连阙在无孔不入地监视她。她不能在见到小川之前被发现意图。 柳暗花明的是昨日终于被她在崇文阁找到了整座方寸山的地图,坏消息是禁牢位于一座岛中,层层守卫,而且她不会飞也不会御剑,没有船,这可怎么是好。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过得是提心吊胆,每天醒来一睁开眼庆幸自己还活着。 想了一会儿还没想到对策,耳边议论声倒是吸引她的注意了。全都是关于下月的演武大会开坛大典。 “今日是月初,开坛在下月这一回各门派都会造访。” “真的吗?那天界呢,天界那些上神会观赛么?” “肯定啊,他们每年都会从演武大会亲自挑选一些内门弟子收为亲徒。咱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别说这个了。昨日你们听见没?药灵殿传出一声巨响,然后桃花峰所有的鸟都飞过去了。” “肯定啊!那奇观,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见到不少平日里没见过的神鸟。 鸟?昨日午后啾啾也不见踪影,不会是去药灵殿了吧? 教室内猝然收声,齐齐望向走入学堂穿红着绿的不速之客。那乾元穿着装扮实在太过显眼,一身绣诡谲金线暗纹的玄色长袍,全身花里胡哨的银链狂放张扬。 楚国宁看到那张脸时立刻低下头,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这只狐狸! “青阳君?今儿是青阳君给我们讲课么?” 兰寂清清嗓子:“今日赤元道人回乡祭祖,我来代课。” “青阳君,演武大会你会参加么?” “青阳君,你喜欢什么样的坤泽?” 兰寂挑眉:“严肃些,赤元那老头儿上回留了什么功课?” 一乾元道:“我知道!控火术!” 兰寂道:“那今天不练这个,我看看你们上回教的唤灵术练习的如何,能不能唤醒自己的武器。” 楚国宁呼吸一滞。 这个狐狸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没练过这个术法。 “一个一个来,你先。”兰寂在室内点香,走下讲台站在一乾元身侧。 乾元慢吞吞掏出剑放在桌案上,迟迟不念咒。 “怎么,忘了?” 乾元局促点点头。 “哼,小兔崽子。”兰寂慢悠悠笑道:“先静心,允许你翻书念唤灵诀,结印,伸出手看它回应你吗?”兰寂用头点了点一旁的剑。 乾元照做,没想到武器真的在桌子上晃动,到了他手中。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进入方寸山考核之时是不知道如何让武器来认主以及御剑的,以纯粹的冷兵器和肉身来搏斗。另一项考核就是测灵智和灵根,入门再进行法术修习。 “嗯,不错。”兰寂半抬着眼懒洋洋夸道,说着走向下一位弟子:“你来。” 兰寂性情和顺,待人宽容不责骂学生,生得漂亮张扬法力高强,比赤元道人风趣幽默,故而没有弟子怵他。 接下来的弟子虽都是翻书念诀,也知道如何结印催动内力,楚国宁却完全不会,这会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她拍了拍前面一位同门的肩:“你好,你能不能教教———” 同门扭过身子:“我自己不会呢,还教你。” “我教你。”身旁一位女弟子开口与她搭话。 “谢谢。”楚国宁感激至极,悄悄挪动至她身边。 “后面都不准交头接耳啊,临时抱佛脚像什么样子?”兰寂意有所指说了一句。 楚国宁红着脸退回自己的位置,那女弟子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书案,示意楚国宁看向那边。 女弟子做了个结印。手势极其复杂,楚国宁看得晕头转向,不禁想要是有手机能录像就好了。 但她不好意思太过麻烦身旁的女弟子,便按照自己的理解自己学起来。 无所谓了,挨罚就挨罚吧,她认命。 但楚国宁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没有剑。 唤灵诀是让自己的佩剑或是武器认主,她没有。 兰寂查验的很快,已经有七成的弟子交了课业。 楚国宁眼看快到自己,瞥了一眼前头正鬼鬼祟祟收拾包袱的同门。 同门环顾了四周看见楚国宁正盯着他,拧眉小声“啧”了一声:“没见过逃课的啊?” 楚国宁茫然摇摇头。 “你不也不会吗?装什么,要不和我一起?” 楚国宁怔愣一瞬。逃课在她眼里不是好行为,从前在班里就是那群学习不好的男生爱逃课去网吧打游戏。 “快点。”那弟子撺掇她,誓要死也拉她做垫背的:“跟我一起。” 楚国宁确实有些动摇,或许逃课也……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有一天自小到大都老老实实的楚国宁竟然萌发了逃课的念头,楚国宁实在是被兰寂逼成这般的。 前面那弟子极快的观察四周,学堂大殿很大,他和楚国宁坐在角落,万事俱备。 同门给楚国宁递了个眼色:“仔细瞧好,我怎么做的。” 那同门又瞄了一眼兰寂,那头正认真地向弟子讲解,确实算个好时机。他先把自己和楚国宁的包袱和书丢进窗外,又瞧了兰寂一眼,发现他没注意自己之时猫着身子以低矮的书案和别的同门的身躯做遮挡物滚出了大殿。 “快快!出来!”同门向楚国宁使劲招手。 楚国宁一咬牙,照葫芦画瓢迅速拾起自己的家伙什跑出去了。 她想过自己的舍友同门,今日是兰寂当值,而兰寂不知那几个坤泽是自己的同寝,自然也不会训斥她们。若是那狐狸向赤元道人告了状自己逃了课,那便是和她的课业没完成向赤元道人告状结果是一样的,一样要挨骂,何不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法子? 出来后楚国宁依旧良心不安,在心里一直和那几个同寝的同门道歉。 她决定先去崇文阁,可肚子突然疼起来。 不会是吃坏东西了吧?她回头冲向茅房。 楚国宁从茅房出来便是神清气爽,她低头在一旁的泉池洗脸,桃花峰的清泉可以饮用,她捧起喝了一口。 一脸挂着水滴的清秀面孔呆呆望着水中倒影,这好喝的山泉日后还能喝到吗?会不会某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自己却浑然不知。 她不禁开始焦虑自己会不会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死在泉池旁,将一池水染成血红。 “洗够了罢?” 男人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楚国宁耳边,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水中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的面如桃花的倒影,“噌”地起身僵直站着。 兰寂是个修为极高,五感发达的乾元。从楚国宁向身旁女弟子求助时他就注意到这家伙了,楚国宁逃课时的一举一动也都在他眼里。 少女转过来之时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面容,他眯了眯眼。 “老师。适才,适才我肚子疼,实在忍不住了,就……” “我又不吃你,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心虚?”兰寂高大的身影靠过来,懒洋洋抱臂睨着他。 这弟子不带颈环还能一点信香都闻不到,这不就是个中庸? 楚国宁鹌鹑似的垂着脑袋:“呃,老,老师,我们回去上课吧……” “早下课了。” 楚国宁惊呆了,啊?这么快? “那我回去了。再见老师。”楚国宁作势就要逃,忽觉颈上一凉,一把黑金纹折扇凭空抵在自己喉间。 她避之不及,后背又撞上挺阔胸膛,瞬间进退两难。 “挺厚脸皮啊,还想溜。”兰寂最近对于总是有人三番两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颇为不爽。 虽说他是个混不吝的,可这群弟子一个个的都这么会偷懒,他一个做师兄的也得好好跟这小兔崽子正型,教育一番。 “老师对不起,我不敢了,我错了。我是新来的学生。” “你这一招我也对师父用过。” 楚国宁缩着脖子,鹌鹑似的垂着脑袋。她倒不是畏惧这只狐狸,只是她脸皮很薄。那日偷窥要是被他认出来是自己,怕是要传出去她楚国宁是个爱偷窥别人的变态,尴尬死了。 一点破绽都不能漏。 秉持公私分明的兰寂越发觉得眼前这小鸡崽熟悉,但她长得很是灵秀,又能说话,而那人长得丑还是哑巴。 还有什么特点来着?忘了。 “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楚国宁。” 二人正僵持之际,耳边又一声炸响。 “你个老色狐狸!你敢碰我的女人!”啾啾一个俯冲用翅膀拍打兰寂的脸。 兰寂诧异,心说真当我什么人都碰? 与他双休的人之中可从未出现过方寸山内的弟子,外门内门都未有过。一些散修的得道仙子与他情投意合因缘际会之下便共赴**一回,对于提升修为也大有益处。 毕竟修仙之人可不讲究什么儒家男女大防,只讲阴阳调和,不过度纵欲便可。除了宋玉潜那种古板的家伙。 “你的女人。”啾啾失笑地看了一眼啾啾:“一只鸟情窦初开了,还是对一个凡人?” 兰寂狡猾的狐狸大脑又开始运作,这几只鸟不是只效力于连阙么?傲的要死,谁差遣它们都不听使唤,包括白檀。 “啾啾,我没事。” 兰寂好笑:“哟,你们还挺熟。”他一只手抽出来点点一鸟一人:“信不信我跟连师兄告状,你不去办他给你们的差事而是在这里跟女人私定终身。” 啾啾气急败坏:“你乱说什么!” 楚国宁觉得这狐狸就是个疯子,一张嘴巴信口开河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啾啾气得爪子松开,白瓷瓶落在地上碎了,一股绛元散的药香散开。 兰寂嗅到了,震惊道:“这股味道……” 这不就是在栖云谷和芳园闻到的那阵药香? 他绝对认得这个味道,太让他难忘了,可是这味道与那人身上的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 他蹲下抹了一把地上的药膏一手抓着啾啾,目如鹰隼:“你这药是送给谁的?” 啾啾被盯地发毛,它们飞禽对狐狸有天生的恐惧:“我……我送给连阙。” 兰寂脸色沉得更难看了。 原来那日他闻到的不是信香,而是……药膏的香味。 可是那人两次出现在芳园和栖云谷时都并没有佩戴颈环,说明是信香混合药膏的香味。 “桃花峰现在可还有不能说话的哑巴?”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认识……你去问连阙……”啾啾冷汗直流。 “那就是没有。你听命于连阙,你的情报可能失效吗?”兰寂冷笑一声,将啾啾随手丢了出去。 那个人竟敢装哑巴骗自己,兰寂嘴角抽搐。 他一回头,楚国宁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你不是只效忠于连阙么?和那中庸是如何熟识的?如实告诉我。”兰寂一记眼光瞪向啾啾。 “她是白檀的好友,连阙差我盯着她。” 白檀这大小姐竟和一穷酸小屁孩交友,委实稀奇。 “嗯,你可以走了。”兰寂摆摆手。 啾啾用翅膀揉了揉屁股,暗骂一句死狐妖有病。 “再让我听见你骂我妖我就把你炖了。老子堂堂纯狐氏的狐族仙君被你骂成妖。” 兰寂挥挥拳头,啾啾骂骂咧咧便重新去取药送去连阙住处。 第12章 第十二章 楚国宁又从兰寂手中溜走,径直来到崇文阁。 楚国宁前世就很喜欢去图书馆一类的地方待着,崇文阁更是让她见识到时间竟有如此华丽宏大的书阁。 崇文阁黛瓦飞檐衔云,青石门额刻“崇文”,檐角铜铃摇晃。 此时是夏日天阴潮湿粘腻,因着自儿时起就帮着家里大人干农活,楚国宁极会测算天气,今早出门时便带了伞。 崇文阁内的弟子知道她是前几日得花渡上神照抚进来的外门弟子便没多说什么放行了,走进阁内楚国宁找了几本关于修习吐纳之术的典籍以及方寸山地图坐下研究起来。 “是你。” 楚国宁抬头,是今早大殿那位帮助了自己的同门女弟子。 她友好而温和地问好:“是你啊,今早真是谢谢你了。” 那同门没再言语,转身去藏书区找了几本书又坐在她身侧。 楚国宁捻着书页想再说些什么,便又悄悄打量了她一眼。 那女子身型约莫比兰寂矮一两公分,但对于一米六的楚国宁来说还是过于高大,身板劲竹似的挺着,头插乌木簪子,指节修长,身上一股铁锈的气息。 楚国宁是一个喜欢对她人释放善意的孩子,尤其是帮助过她的人。此刻她很想认识这位同门。 “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少女淡淡启唇道。 楚国宁摇摇头,她与人交朋友从不图什么,总是麻烦对方帮自己很无赖。她希望做一个可以帮助别人的人。 “我名叫楚国宁。” “嗯,我知道。”她这个“关系户”早就在同一届的师门里名声大噪,一个毫无资质的中庸混迹在方寸山甲级弟子中。 楚国宁支支吾吾:“那……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温平光。” “哦,哦。”楚国宁不知道该与她继续说些什么了,她很珍惜与温平光淡入清水的交情。 雨丝丝缕缕的落了,片刻后雨势如渐大。 “你带伞了没?若是没带伞,待会我可以与你同乘一把。” 温平光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楚国宁如愿将温平光送回乾元住处,道别后对于自己在这方寸山与同龄人说上话并帮助了别人一事心里甚是甜蜜,匆匆回了坤泽的住处。 同寝的几个坤泽依旧视她为无物,不过她今日发觉气氛并没有那么压抑,因为几个坤泽在谈论一件似乎很稀奇的事儿。 “连师兄心扰期发作得厉害,正养病呢。不知会不会闭关修炼。” “据说连师兄将药灵殿的莫师兄打断三根肋骨。啧啧,究竟是什么恩怨?” “我猜是那莫师兄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勾引连师兄来着,把连师兄惹急了。” “哼,难怪。都道他一片痴心被连师兄辜负,我不见得。他寻常最爱使唤利用爱慕于他的桃花峰外门弟子当牛做马。” “哈哈,你这醋溜溜的样子,别是嫉妒人家受欢迎吧。你怎么不说是连师兄不爱还勾引?” “哪有,连师兄要是也像莫念慈一般的品行我也不待见他。还是白师姐光明磊落些,连阙是何人啊?还轮到他看不上我们白师姐了?” 连阙与莫念慈的恩怨楚国宁是知道一些的。小地方的她第一次看见莫念慈这种断袖暗暗觉得新奇,但他手段也太恶毒了些。 这古人不是都三妻四妾么? 这若是日后连阙将白檀和他一齐纳进房,白檀可真可怜。 楚国宁继续往下想,连阙要闭关了?那他这几日都不会再露面了,那…… 那她是不是有机会做些什么了? 她还不能确定连阙会消失几天,只传出个“莫念慈三根肋骨被打断”的事实,其余一切全是几个弟子的猜测,她想去试探消息的真伪。 楚国宁思考了半晌这地界谁能接触到连阙本人,似乎只有兰寂。可她对上那只狐狸就浑身发毛。又想到燕赵雪,她可是能和连阙双修之人,且她帮助过自己,那必然是十分可信的。 可这样明目张胆打探连阙在何处,燕赵雪会不会像莫念慈一样吃醋生气? 雨势渐小,楚国宁打开伞再度走出门,还在思忖如何不利用啾啾找到燕赵雪,抑或是碰碰运气在芳园或是栖云谷偶遇。 楚国宁路过饭堂时饿了,不安地吃了几大碗斋饭。吃完后恍恍惚惚漫步过青石桥,青石桥下有溪流,在溪流旁她见到了前世最熟悉的东西———菜田。 原来弟子们寻常吃的菜都是自己个儿种得么?她好奇走近菜田,看着地上一地嫩绿的菜叶。 她蹲下抚摸这些叶子,发现许多都被虫子吃掉了。 古代没有农药,古人怎么捉虫的? “别碰它。” 楚国宁“咻”的一声站直身子,回头软声道:“不不不好意思,我没有要偷您的菜。” 一黄衣乾元穿着便装,双目似深潭,唇似暖玉。他头顶包着布,袖口绑着,走近楚国宁时温柔和善一笑:我没有怪你,只是有人见你碰他的菜怕是要生气。” 男人矜贵优雅的模样着一身要下地干活的装扮向她走来。 长华瞧小丫头这几日精神了不少,知道四处逛一逛了,问道:“你是对这些菜感兴趣?这些菜可不是桃花峰弟子们种的。” “我是……是瞧这些菜生了虫……我有办法驱虫。” “哦?不妨说来听听。我说要煮些草木灰水撒上去,这菜地的主人不肯,非教我用手捉。” 楚国宁摇摇头道:“我有办法不让这些害虫爬到菜叶上……” “红糖、醋、白酒、清水、混在一起冷却,再放些苦楝叶、苦楝树皮。一些害虫喜甜,如此诱补害虫食用。” 长华深信不疑地点点头:“会得蛮多嘛。” 虽说糖醋汁诱捕害虫只是现代常用的小技巧,可楚国宁头一回在方寸山内被别人夸懂得多,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被认可有价值的人,于是心里飘飘欲仙,懵懵笑道:“还好,是家里大人教的。若是菜长得不好,还可以向我请教些别的。” 长华觉得手心痒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转悠到这偏僻之地了,想见连师兄结果寻不到路?还是想偷跑出方寸山?” 楚国宁诧异抬头:“你,你怎么知道我想找谁……” 乾元信口开河道:“我还知道你想下山逃走。我是这山上的仙,方才算卦算出了你内心所想。” 楚国宁被唬住了,白檀、啾啾、还有眼前这个人,他们每个人都能猜出别人的心思,连阙莫不是早就看出她想去找小川了?这些人的神通广大让她变成了一个半唯物主义者。 但她还是故作镇定,此人法力如此高强,或许能问出连阙现在的境况呢? “我没有想乱七八糟的,请问您与连公子是好朋友吗?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长华心道,这姑娘还真是爱上自己的师侄了?就这么想见他? “这方寸山上有不少想见他的坤泽。” 楚国宁听这话,越品越不对味儿,他该不会是怀疑自己爱慕连阙吧? 楚国宁摇摇头,又猛然点点头。 罢了,将错就错吧。 “那您能让我见到连公子吗?” 长华摇摇头:“可惜啊,连公子一时半刻怕是不能让你见咯。” 楚国宁意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强忍心中欢喜道:“那,那我何时能见?” 楚国宁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双眼看着长华,长华一愣。 他心一软,没有继续劳作,起身拍拍受伤的土安慰起“痴心一片”的楚国宁来:“小友,看在你帮我除菜虫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待在方寸山还是安心修炼为好。我与他相熟,知道他近日的境况,可连我都一时半刻见不到他。” 那就是他遇到大麻烦不能露面了? 这菜农不会骗他吧?但转念一想,骗人一般都是顺着对方内心所想欺骗的,这么一想楚国宁忍不住笑意向菜农鞠了一躬:“谢谢您!叔叔,嗯不对,公子,您叫什么名字?” “不必知晓我的名字。你唤我一句师叔便可。” “哦哦,师叔。”她没有师父,却先有了师叔。 楚国宁欢快道了别,蹦蹦跳跳走了。 回寝之后同寝弟子又指使她洗衣服以及洒扫房屋。 楚国宁其实抗议过一回,可她实在打不过那几个坤泽。饶是她力气大,可那些弟子会纵火会法术,一个定身术就能将她揍得鼻青脸肿。她不想再添新伤了。 她在屋内擦地之时动起小脑瓜思索了一阵儿连阙不会露面的期间她能做些什么,能为他闯些什么祸。可她从哪里都是个本本分分好孩子,要她想些歪点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 她出神望着柜子上那些易容的符纸,电光火石间陡然一拍脑瓜! 她可以假扮成连阙,试试能不能进入禁牢。 可她的易容术不精,只堪堪能将脸部易容。她的身量也不够,估摸连阙有一米八八的体型,难道要她踩高跷么? 正值午后,同寝的几个坤泽看书写字,忽觉一道灼热视线盯着自己。她们一回头,发现楚国宁正眼巴巴望着同门名唤“小鱼”的坤泽。 楚国宁支支吾吾,言辞恳切:“小鱼,可以借你的斗篷穿穿么?我很喜欢。” “不行,不借。你穿给我弄脏了怎么办?” 楚国宁瞬间掉了一层脸皮。她不敢再问第二遍,因为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被别人讨厌的事实。 她落寞点了点头:“不好意思。” 啾啾不在,不能帮她的忙。楚国宁猜测它应当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照顾连阙,这样也好,她知道啾啾终究是帮着连阙盯着自己,啾啾若是在自己也不能做这些。 于是楚国宁夜将自己的床单拆下,偷了同寝的针线缝了一个很长的连着窦帽的长长披风。用外头较为坚韧的钢草编了好几个鞋垫塞进靴子。 楚国宁每年除夕都会在村子里观看一种名为“社火”的祭祀活动,社火的游行中民间艺术家将扮演各路神仙踩着高跷踏过家乡每一片土地。 楚国宁见过那些艺术家制作高跷的过程,自己便也学得有模有样。 第二日楚国宁捡了几块粗木棍,借温平光的刀将两根粗木棍砍出一个榫,又三下五除二麻利的将废木头削成楔片安在榫处,这样一个简易高跷便完成了。 楚国宁几天几夜没有回寝,她将自己一身行头藏在芳园一处低矮的树丛,每日夜里练习如何踩高跷。 又去崇文阁将地图抄下,摸了一下午去禁牢的路线。 原来禁牢所在的岛在一处巨大的湖泊中,因湖水水质特殊,漾起时如软玉一般,由此得名“玉湖”。 这玉湖便在桃花峰后山脚下,沿着一条蜿蜒小路便可到达。 万事俱备,楚国宁决定今晚就行动。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夜幕低垂,云掩初弦月。风卷枝头,簌簌作鬼泣声。 一人自桃花峰后山小道行至玉湖畔,冷雨敲打纸伞噼啪作响。 无量峰内门弟子一瞧,烟雨朦胧中那高大身影披着披风瞧不清面容,一抬脸不是首席大弟子连阙却又是谁? “师兄。”两名弟子行了一礼。 楚国宁压低嗓子咳了两声。 “师兄,您身子可痊愈了?” 楚国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又指了指岸边的船。 “哦,师兄请上船。”楚国宁踩着高跷上船时踉跄一下,那弟子连连扶住她。 那弟子摸到楚国宁的胳膊颇为疑惑:怎么师兄病了两日这么瘦了? “师兄您坐。” 楚国宁摆摆手,一幅淡定模样依旧撑伞在前头站着。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她从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啾啾的易容术高超到可以骗过兰寂,那么骗过骗过几个看门弟子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重要的是她练习这么多天踩高跷,走路依然歪歪扭扭,索性就装作还在病着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马上要见到另一个大魔头,此间紧张害怕不可言说,心脏快要跳出来。 楚国宁倒是顺利上了岸,她略微松一口气,还算顺利。 “师兄您是要见?” 楚国宁忽然沉默地盯着那弟子看。 弟子一惊。这是要他猜? “嗯……您是要见魔族那个……” 楚国宁点头。 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楚国宁咳嗽了两声,伸手示意他在前带路。那内门弟子带她到一紧闭的房门前边开锁边问道:“师兄,是否要弟子随您进去?” 楚国宁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弟子不打扰了。”那人带上身后的门。 本来只是头铁碰碰运气想给连阙找点麻烦,她其实没报太大希望能蒙混过关。若是运气不好被发现了大不了一死,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禁牢甚是阴暗潮湿,内间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她皱了皱眉,胃里又恶心起来。 她强装镇定缓步往前走,身披斗篷手掌暗灯,果然见到了那人。 他正低头睡着,双手双脚被铁链绑得牢靠,就连脖子上也有锁链,此刻他正以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 为何感觉他比自己伤得更重一些? 楚国宁默默观察了他一会,那少年突然抬眼,一双血红眼睛凝望回来。 楚国宁惊得踉跄着后退一步,斗篷下绑在双腿的高跷露出来。 少年挑眉疑惑了一瞬:“你是谁?” “我,我是来找你解,解蛊。”楚国宁哆哆嗦嗦回话,自从那日知道他是什么魔界之人就对这个吃人的孩子莫名其妙充满恐惧。 “蛊?”凌无咎又想了想,勾唇笑了:“有点意思。” “你别废,废话了。怎么样才能解开这个蛊?” “怎么,你不想和本少主同生共死?” 楚国宁不知道他又在讲什么疯话,这小川一直都疯疯癫癫的。 “你快给我,求你了。我没有惹你。如果有我道歉,对不起。” 凌无咎瞧着她一幅窝囊样子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个废物竟然能摸来禁牢,我低看你了。想解可以,你要为我做事。” “可以啊可以啊,我可以帮你找连阙的麻烦,害连阙。但你知道我是个凡人,做不了什么太大的事。” 楚国宁想到什么又补充:“不过你想让我害白檀不行,她对我有恩。” 凌无咎道:“量你个废物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那你现在可以帮我把蛊解了吗?我说话算话的。”楚国宁双眼发亮上前一步。 “你还未帮我做事,我凭什么帮你解蛊?”凌无咎抬头看她。 “你!!” “别废话,答不答应为我做事?” 楚国宁犹豫了,这个人说话长相都不像守信用的样子。自己回头帮了他,他反悔怎么办? 凌无咎知道楚国宁在想什么,就是不点破。 不对,这魔族少年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竟然还要她帮忙做事!? “你怎么……要死了一点都不紧张……”楚国宁确实这会都要急哭了:“我不想死。” “你傻不傻?嗯?”凌无咎嘲笑她:“我在此地被绑了这么久,为何连阙迟迟不杀我,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 “你这个脑袋也想不出答案,能顺利来见到我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你不信我,我现在为你提供一个信任我的法子。” 凌无咎面目突然狰狞,额角冒出冷汗。头发变为墨色长发,双眼狠戾桀骜,额间长出两角,紧闭的嘴边溢出一口血。 “过来,靠近我。” 楚国宁疑惑地走近魔气缠身的凌无咎。 “跪下。” “什么?!”竟然要她下跪! “快点,与我齐平。” 楚国宁犹豫着半跪下来。 脸对着脸的一瞬间,凌无咎嫌恶“啧”了一声:“能不能不要用他的脸恶心我?” “哦哦。”楚国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卸掉了易容,反正她带了很多易容符,不枉她背了两日的易容咒。 “你的嘴,放在我的嘴上。” “啊?” 楚国宁愣了,是她听错了吗?自己的嘴放到对方的嘴上,那不就是……接吻? “别再让我催你。”凌无咎嘶哑着声音,微争血红双眼,皱眉呲牙。 楚国宁耳朵瞬间红了。她哆哆嗦嗦靠近,将自己的嘴贴近凌无咎的。 难道解蛊还要接吻? “别动了。”凌无咎的脑袋和气息一起覆上来:“张开嘴。” 楚国宁刚张开嘴,便察觉湿热滚烫的舌和血液涌入口腔,她退后惊呼:“你给我喝你的血!?” 楚国宁的脸即刻嫣红无比,身子灼烫,体内血液似乎在沸腾。 楚国宁虽没玩过什么仙侠游戏,没看过漫画小说,但儿时跟着奶奶看过一部老电视剧,名叫《射雕英雄传》。她隐约记得这部小说的主人公郭靖就是喝了一肚子蛇血后和她出现了同样的反应。 凌无咎喉结滑动一下:“我的血可以增长你的修为。” 楚国宁又想起来了,那男主郭靖喝完蛇血后竟功力大增,打架都厉害了许多,难不成她也要因为喝下小川的血变成武林高手了? 楚国宁也想变得更强,她忍着满嘴的腥甜鬼使神差试探着凑近凌无咎的嘴唇。 真的,可以变强么…… “那,那能再给我喝一口……” 凌无咎冷笑:“得寸进尺?没有了。” 真是小气。 “那我不帮你了。” 凌无咎伸出舌头舔舔嘴边的血:“你必须帮我。本尊方才又给你种下一种蛊,你不听我的话我可以立马让你去死。” “为什么……”楚国宁本就因自己体内的蛊日日忧心,一个蛊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 楚国宁彻底崩溃了,她死死揪住凌无咎的衣领发狂道:“为什么!?” 幸亏这禁牢的保密性强,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不然这一吼会让楚国宁彻底露馅儿。 等待死亡的痛苦犹如一把悬在楚国宁头顶的大刀,不知何时就会砍向她的脑袋,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每个人对她针锋相对却让她想一死解脱,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还真是好骗,凌无咎得意勾唇。自己身上哪有那么多蛊给她种。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一小口血相当于五年修为,够你用了。” “我不要你的修为了!我不想死,你们为什么非要我去死!” “别拽我的衣服,不然你真的会死。”凌无咎双眸一凛。 楚国宁被气得终于又掉下了眼泪,她松了双手无声地在原地哭。 “可是我从没有学过修仙,我就是一个凡人……我要你的修为有什么用……呜呜……” 楚国宁哭得隐忍,泪珠大颗大颗挂在脸上。她不信凌无咎如此好心赠自己修为,想来种蛊是真,赠修为是假。 “啧,别哭了,烦死了。”凌无咎解释道:“我魔族的术法并非像名门正派那般顺应自然修身养性,借用自然之力。只需扩大你内心所想便可施展。” “正视你的**,强化你的执念。” 她的**和执念?楚国宁听得一知半解云里雾里。 凌无咎见她哭声渐止,便道:“好了,现在去给我留意白檀何时成婚。” “你要对白檀下手……” “不然呢。” “我不可能帮你这个坏人监视白檀的,如果因为这件事你一定要杀我,我不后悔。” 楚国宁决计不可能告诉他白檀的事。 “……”凌无咎攥攥拳头,若不是楚国宁现在还对他凌无咎有用,他早就掐死楚国宁了,装模作样一副清高做派。 “方才说怕死的是谁?” “我没有吓唬你,我真的不能帮你做伤害白檀的事。”但凡碰上触及楚国宁原则和底线的事,她从不害怕。 凌无咎忍下心中怒气:“好,那你去给我留意连阙的动向。做不好我就弄死你。” “……好。”楚国宁失魂落魄起身披衣:“小川,你尽量不要死。” 凌无咎逗小孩儿似的:“好。我不死。” “不过你叫错名字了,我叫凌无咎,不叫小川。” 楚国宁点点头,照着连阙的模样又变回去,没想到这回竟完完整整的变为了连阙的模样。 她想起连阙会用那溯回之术查她,便问:“你,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破解连阙的溯洄之术么?” “不能,所以你记得藏好。别让他发现了。” 楚国宁知道希望渺茫,还是开口试了一试:“你又给我种下一个蛊了,帮我把同伤蛊解了好吗?你现在手里握着你的命,不可能不帮你做事的对不对?” “不行。” “为什么!?我现在没有办法不帮你做事了!” “你现在还有的选择?就算事成之后我的话作废不解你的蛊你也拿我没有任何办法。”凌无咎眯眯眼笑着。 “你!你不是个好人你!你会遭报应的!”楚国宁嘴里实在吐不出什么脏字,便学村口的老太太骂人。 “嗯,夸得好。” 楚国宁气得想打他,但是自己的手劲太大了,打了他自己还得疼好一阵子。 她忍住自己想把凌无咎揍一顿的冲动,披上斗篷跑出去将门“啪!”的一声大力合上。 凌无咎觉得新奇。原先以为她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没想到还蛮有行动力,还知道来找自己。 他不禁想起方才的“血吻”,那算吻吗?若算吻,这倒是自己的初吻。 没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给了一个废物。 嘴唇还挺软。 - 莫念慈正在屋内脱着快散架的胳膊罚抄《太上忘情诀》,屋外来人禀报。 “师兄,弟子确定那魔族之人是明教少主凌无咎。” “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 “而且……弟子追溯凌无咎记忆发现昨日有人冒充连师兄与明教少主私相授受。” “谁?” “……那个被带来的中庸。弟子追溯之术不精,听清二人说些什么。只记得……两人接了……吻。” “吻?”莫念慈挑眉,这凌无咎也不“痴情”啊?随随便便就同旁人接吻。 既如此,凌无咎法力高强却赖在这儿不肯走宁愿被折磨的原因他竟然能猜出来。 莫念慈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答案。 他本想偷偷杀了那个明教少主,连带着楚国宁这个祸根一起拔出。可得知那人是凌无咎之后他豁然又有些明朗,左右这场祸事漩涡中心不在他自个儿,何必不把水搅浑呢? 若问他为何这样做,既能报复白檀,连阙,又可毫发无伤,为何不做?莫念慈自认自己就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 那个少主多半要楚国宁替自己做事,他莫念慈可以推波助澜。 莫念慈搁笔上前几步,目光柔和抬眼瞧着眼前之人:“师妹,你当真爱慕于我?” “是。” 听到对方坚定答复的莫念慈掩面轻笑:“我不会亏待于你的。待你通过此次考核,我一定让你进入云渊长老麾下。”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 第14章 第十四章 楚国宁回到屋里抱着枕头流眼泪。 她根本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可最近遭遇的一切还是让她感到绝望。 明明自己是去求别人解蛊重获自由,结果现在不仅命没拿回来,还得替人办事。 第二日一早自己的眼眶再度顶上两个黑眼圈,她早早的抱着自己的书坐在崇文阁学习一些基础术法。 楚国宁读书读的晕头转向昏昏欲睡,眼前突兀出现一大片阴影让她猛然清醒。 “小师妹,一个人?” 眼前一个身形高大的乾元抽走她手里的经书,另外几个挨坐在他身旁支着胳膊看她。 “你们……做什么?”楚国宁突然被一群庞然大物围着难免战战兢兢。 “毫无修为却在此修习不累么?师兄有法子助你迅速增长修为。” 看着几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楚国宁不欲接话,慌忙站起身就想要走。 几人伸出粗壮的手臂将楚国宁按回原地,不耐道:“别怕咱们啊,师兄师姐不哄你。” “小师妹,可曾听闻过‘双修’?” “双休?” 是周末放假吗? “正是。师兄师姐这儿有几本双修秘籍,不过在人前不便观看,师兄想和小师妹一起研究呢。”乾元恶劣地笑。 楚国宁正好奇为何双休可以提升修为,耳边又是一声叱骂。 “呸!不要脸!一个中庸把我们方寸山搅成妓院了!” “背地里干过什么腌臢事,又是如何进我们方寸山的,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楚国宁和几个乾元齐齐回头望,发现是隔壁丹修的外门弟子。 “说话忒难听了吧。”一乾元开口。 见乾元对楚国宁虎视眈眈,还维护起她,坤泽嗤笑:“你们乾元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倒是世人惯爱骂乾元的话儿,听都听腻了。 此话丝毫没有戳到他们肺管子,所以那些无赖也不生气,依旧一副插科打诨的模样:“那你倒说说,师妹做什么腌臢事了?” “你当她一个毫无灵根资质的中庸如何进的进方寸山?这小蹄子在山下为了勾引连师兄,陷害晚玉仙君被罚紧闭。结果这人不知给连师兄灌了什么**汤,才让她留在方寸山。”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死寂。 “此话有何依据?” “我们倒是口说无凭,可她前些天消失了几日。身上带回的是谁的信香,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 “药灵殿的莫师兄亲口告诉我们,那是连师兄的信香。” 前阵子她身上总若有似无的萦绕一股乾元的信香。一些灵根天资较高的乾元和坤泽能感知到是一个修为很高之人留下的,且是带着**味道的白茶香。 此事显然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被一些心细的坤泽盘查出来了。据说方寸山首席弟子连阙的信香便是白茶香,这一情报还是从药灵殿传出的。 楚国宁急忙辩解:“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勾引连师兄,我是因为……” 等等。 这要她如何说?她没做过的事,为何非要她证明自个儿是清白的?可若不辩解,不就默认此事是真的? 可若是把白檀为救她被魔族所伤,自己和白檀是好朋友的事说出来,似乎更讨打。 事已至此,楚国宁不打算辩解,只耍无赖:“你胡诌!你们凭什么说我身上有味道?我身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说啊!你们谁闻见了!?” 楚国宁这做贼心虚的语气未免太明显,又是一片死寂。 在场显然有些人是真的闻到过楚国宁身子上信香的气味。 “行啊,师妹。我原以为师妹你是个纯良小白兔,没想到竟有些手段。那师兄几个也不必和你启蒙什么‘双修‘了。” 另一乾元嫌恶道:“这你也下得去手?未免太不挑了些。” “所言极是。如此可见我比连阙眼光高些,没想到连师兄放着晚玉仙君不要,偏捡垃圾吃。”乾元的胜负欲和满足欲此刻在内心爆棚。 “我没有勾引!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勾引?” 角落里,一个坤泽少女闻言睁大眼抬起头,痴痴望着楚国宁。 “瞧什么?莫不是你觉得她同你一样无辜?想去帮她说话?”另一名坤泽讥讽道。 那少女垂下眼摇摇头。 楚国宁想报警,从小父母便教她不可在外惹事,受到欺负了告诉老师、家长和警察。于是在楚国宁的意识里,受欺负时需要有一个公正严明的判官角色来替她主持公道,私自斗殴是违法的。 可现在没有判官,也没有警察,污蔑一个人不用遭现世报。 情急之下她眼见身后茶炉上新泡的滚烫热茶,施展刚学会的凝水诀将热茶泼在几个乾元脸上。 几个反应快的乾元立即施展护身术防住了,挡不住距离最重的乾元被烫得嗷嗷直叫。 那乾元捂着被滚茶烫伤的脸颊愤恨道:“你死定了。” 桃花峰虽严令禁止打架斗殴,可若是在演武场便没了这条规矩,尤其是二人在签了比武状后,变算作自愿受伤。只要不打死,是没有人管的。 于是乎,几人押着楚国宁在比武状上签字画押。楚国宁接下来几日被几个乾元当作乾元的玩物一般,被他们当练武时的铜人。 自那日凌无咎给了自己修为,楚国宁以为自己也能习得通天法术,可现下看来自己的本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任凭她如何集中精力也无法反抗那几个乾元弟子。 几个弟子操纵控火术焚烧她的头发衣物后丢进水缸清洗一遍,操纵变形术将她变成小猪。 除了要遭受白日里坤泽的白眼和唾骂还要在下学时被乾元玩弄。 楚国宁已经决计不想认错了,她趁一个乾元转身之际抢过弓将弓弦放在乾元脖颈上。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不,楚国宁不想杀人,她只是不想再遭受无妄之灾。 “你别捉弄我了,我,我不想杀你……” “你有这个能耐么?”乾元伸手抓住楚国宁的臂膀一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咔擦”一声骨骼转动声,楚国宁痛入骨髓,痛得痉挛扭曲。 “又没断,嚎什么?” “诶,你们说”,其中一个乾元灵光一闪,看着楚国宁清秀的有个胎记的后颈,“中庸真的不可被落印么?” 这群毛头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们平日不敢动坤泽乃是因为门规对乾元落印之事管教甚严,故而这群坤泽时常只能望梅止渴。 若是坤泽被落印,除非吃药或是施法祛除,不然一辈子都会带着乾元的气味。 几个乾元当楚国宁已经是被连阙落印才留下信香气味,前阵子在楚国宁闻到的乾元气味如今却真的没有了。 眼前境况可不一样了,中庸被落印后不会出事。 众人看着快晕死过去面色煞白的楚国宁,内心的恶念蠢蠢欲动。 “一试便知。”乾元舔了舔犬牙。 “住手!” 一道剑光忽闪而来,几人虽未伤,可被剑风吹倒在地。 温平光的问心剑飞来冲向楚国宁,却被几个乾元的剑半路挡道,几把剑在空中缠斗起来。 “温同窗,你这是何意?” “是啊温同窗,若是你觉得兄弟几个吃独食心里不平衡,分你一口就是了。” 温平光并不想何这群人白费口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捞过楚国宁便走了。 几人正追上前想要理论个清楚,温平光突然对问心施展分身术,于是天空飞着十多把剑。 温平光并不是方寸山外门中修为最高,力量最强,天资最高的,但她是同一届弟子中反应速度和行动最迅捷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众人没料到她是动了真格,猝不及防被剑绊倒在地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和我的剑说去罢。” - 楚国宁是在一个乌漆嘛黑的山洞醒来的,她晕死过去前好像听见了温平光的声音。 是自己听错了吗? 可若不是她救了自己,还能是谁呢? 这山洞太过漆黑,她心里有些犯怵。楚国宁四处张望,半个人影也无。 “有没有人啊……”她胆子小,声音染上了些哭腔。 “有,有没有人?” 无人应答。 她两手撑地想爬起来,惊觉自己脱臼的胳膊被接好了。 楚国宁站起来壮着胆子往前走,两股战战,生怕前头出现个劳什子儿吓到自己。 越往里走寒气变得愈发滞重,一种混合着陈旧血腥的腐朽气息萦绕不去,可路却越走越亮堂。 眼前亮如白昼,就在楚国宁一位自己要走出洞口重见天日之时,豁然走入了另一个光明的世界。 巨大洞窟的四壁和穹顶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晶簇。这些晶簇散发着异常冰冷的光辉,如同被冻结的星辰镶嵌在岩石之中。 洞窟的门口静立着一块遍布蚀痕的玄色石碑,楚国宁走上前发现其上阴刻着各色符文和两行字。 “魔心不灭,永堕深渊。 封镇此间,望海归尘。” 石碑前方本是万丈深渊,可骤然间出现一道符文流动的结界。 结界慢慢开了个豁口。一身披帷帽黑披风之人走了出来,楚国宁虽有些害怕可还是上前搭话。 “你好,我,我在这地方迷路了,方便问问怎么出去么?” 那人并不搭理她,也不曾看她,依旧往前走。 “不好意思,能听见我说话吗?”楚国宁的声音又抬高了几度。 见黑衣人依旧不理她,楚国宁硬着头皮跟着黑衣人走。 眼前这人应该只是不爱说话,也没有驱赶或者责骂自己,说不准是默许让自己跟着他呢? 可走着走着,身后忽明忽灭的将要闭合的结界豁口变大,一阵强有劲的推力将楚国宁硬生生推入结界内。 “啊!救我!” 楚国宁只摸了黑衣人披风的边角,便被结界吞没。黑衣人终于有所反应般回头向身后已经闭合的结界望去。 空无一人。 - 楚国宁一阵天旋地转摔在地上,她捂着发痛的屁股站起来,瞥见脚下的深渊两腿一软。 自己身处一个漂浮的巨石之上。 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环顾四周不知何处是出口,蓦然瞥见石台正中央寒冰中一口巨大且散发寒气的棺椁。 楚国宁的胆量小,害怕黑夜,害怕欺负她的人,害怕暴怒,害怕灾难。可她自小便不怕棺椁一类的丧葬品,不怕死人,也不怕寒冷。 她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眼前棺椁想要一探究竟,发现那棺椁没有棺盖。 楚国宁走上冰阶,探头一瞧,棺内静静躺着一名女子。 第15章 第十五章 棺椁内躺着的是一个俊美的女子。白纱衣宛若琼葩堆雪,面容安详圣洁宛若睡着了一般,双手交叠胸前。 楚国宁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和脉搏,竟丝毫没有。 她长得有些面熟,楚国宁记不起像谁。 楚国宁看得失神之时,双手鬼使神差的握住了那女子的手腕。霎时间自己的双手如同有吸力一般吸m附在女子手上,一股记忆毫无征兆袭入楚国宁的脑海。 眼前不再是圣洁的棺椁,而是在一处恢弘残破的所在。 台上站立着一个女人,正是那个躺在冰棺中的女人。她满身是致命伤,一手提剑,一手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男孩。 雕花石柱倾倒纵横,焦黑石阶通往半塌的高台,碎裂的琉璃瓦散落一地。 雕梁画栋早已焚毁,只余倾颓的梁木残垣。 女人启唇,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疲惫之声响起:“无咎,别怕。娘不会让你死。” 男孩拼命摇头,两手拽着身前的女人向后退,大声哭喊:“娘,你,你别站前头,我在前头。娘,你离她远一些,求你了!” 楚国宁怔愣住了。凌无咎,不是小川的本名吗?这个躺在棺椁里的女子是凌无咎的生母。 是谁杀了她? “帮帮我。” 另一头传来哽咽的话语,楚国宁循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白檀的脸!? “我不想杀你,让我杀了他。”白檀神色痛苦。 “你还是杀了我罢,我这条命给你。” 此话一出,她身后的凌无咎又哭喊起来。 白檀手持双刀顺势冲过来,那女人情急之下施展传送术将凌无咎送走,白檀一刀劈空,气急败坏笑道:“好,好。我与你骨肉血亲,竟比不过你儿子。” 说罢两刀刺向那女人的胸口。 “既如此,杀了你也一样。” 脑海内画面消散,楚国宁一下跌坐在冰阶上。 方才她所瞧见的一切,是棺椁内女子的记忆。 白檀……白檀杀了凌无咎的母亲…… 楚国宁宁愿自己认错了人,可记忆中那真凶的模样和声音楚国宁再熟悉不过。 她哆嗦站起身,眼前又是一黑,晕了过去。晕死前,她恍惚间又感觉到一个人影走来将她抱起。 - “今年仙盟演武大会剑术比赛哪个门派会是剑道魁首?” “必定是我方寸山,谁不知道我们宋玉潜师兄人称“小追风”啊,几乎每年都是剑术比试第一名。” “我押茅山派江问雪,两年前还没人破得了他的第一,宋师兄运气好罢了。” “宋师兄两年前第一次参加比试便夺魁了,从未失误过。” 崇文阁今日甚是喧嚣,楚国宁却坐在位置上安心发愣。 楚国宁自窥见了方寸山秘辛之后,这一日从早晨开始便胆战心惊,生怕连阙找他问些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她知道了这个秘密,若是被连阙发现迟早会被杀人灭口。 “你有心事?”温平光见楚国宁一脸恍惚地模样,坐在一旁拿着手中的书卷问道。 楚国宁摇摇头:“……没有。我方才学会了控物术,我学给你看吧。” 楚国宁磕磕巴巴念出咒语,案几上的小毛笔玄在空中,“啪嗒”一声又掉落下来。 她尴尬挠挠脑袋。 “你的运气不扎实,多修习基本功吧。” 楚国宁点点头。 “那个,温姑娘,连阙师兄……是一个怎样的人?” “心胸狭隘之人。” “你……说这话,不怕被赶出师门么……” “事实罢了,且他办事拖泥带水。难不成你会将我说的话告诉旁人?”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听闻连师兄近日出关了?” “嗯。” 连青玄出关,她近日摸不准他的动向,便不好再回禁牢赵小川,故而仙盟演武大会算是楚国宁下一回能够趁乱去见小川的日子。毕竟那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比赛上,谁还会在乎魔族? “最近可还有人对你无礼?” 楚国宁回过神:“没有了,没有了。” 其实楚国宁瞧出来温平光想要护着她,可这么做是委屈了她同自己一起受罪,楚国宁不想连累于她。 “温姑娘,谢谢您。只是以后不必为我出手,那样她们也会为难你。” “你会反抗么?” 楚国宁愣住了,她缓缓点头。 “反抗后是什么后果?” 变本加厉。 这似乎无解,楚国宁无能为力。越王勾践尚且卧薪尝胆二十年,她楚国宁纵使不选择逃离方寸山而是选择留在此地复仇反抗也逃不过暂时被欺负的命运。 楚国宁的历史和语文学的不错,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从前学过的课文,似乎古来人们反抗便是有一人策反,而后众人揭竿而起。 可是无人策反楚国宁,也无人会被楚国宁策反。 蛰伏反抗过程中受罪是免不了的。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尽快解开同伤蛊逃下山。 “可能方寸山这地方不适合我吧。” “既然不适合你,你是为何来的方寸山?” 温平光定定注视她,见楚国宁愣在那儿,抿嘴道:“我随口一提,若是不想告诉我可以不说。” 楚国宁思忖了一阵,她来此地的原因无非是被抓来的,可抓来的缘由不方便透露出去。 她觉得温平光不是个会知道一些秘密便四处声张的人,而且她很善良会保护自己。 她凑近小声道:“没什么不好说的。是,是因为他们抓回来了一个魔族,想要杀掉。而我与那魔族有同伤蛊,他死了我也会没,兴许是长老们怜爱我这种小老百姓,想要将我身上的蛊祛除。” “便留下了我。” 这个答案似乎很合情,又似乎不是很合理。温平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不远处又响起几名坤泽弟子的八卦声。 “听说今日宋玉潜师兄在桃花峰校练场练剑。” “他不是同云渊长老云游去了么,这就回来了?” 漂亮的小坤泽理了理头发,又拿出胭脂涂了涂粉嫩嘴唇:“有小宋师兄在的地方必不能少了我,我也要去校场练剑。” “得了吧,你连剑都未带,还要去练剑?” 坤泽娇滴滴“啧”了一声,笑盈盈转身对着楚国宁吩咐道:“喂,小中庸,去屋内将我的剑取来。” 楚国宁玉光瞥见几人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抬头发现是在自己同屋的坤泽同门。她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几人哄笑:“不是你还能是谁?咱们方寸山上下的中庸仅此你一个。” 楚国宁点点头,起身就要回去帮忙取剑。 “取了送来校练场。” - 校练场今日热闹非凡,台上那人同一乾元手拿利剑相互缠斗着,台下一片欢呼。 “小宋师兄威武!” “小宋师兄的信香好香,真想天天闻。” “你怎能对小宋师兄说这种腌臢话!” 楚国宁顺着声音往前方看去,正前方擂台上高大硬朗一袭黑衣头束马尾面目年轻的小公子有些眼熟。乾元立在擂台北侧,刚用剑脊磕开对手刺来的青锋。 “三招了,小宋师兄还留手?”台下传来哄笑。话音未落,长剑已斜挑至对手下颌三寸处。那弟子腕间佩剑坠地,惊退时撞翻兵器架,声响混着喝彩。 “宋师兄,您说您做什么要如此羞辱我们外门的这些弟子,诶。”那乾元摇摇头。 那公子桀骜一笑,亮出尖尖的虎牙:“能在本少剑下过得了三招,你也不赖。” 说罢收剑回鞘快如闪电,剑穗银铃稳如磐石。 听弟子七嘴八舌听到了他的名字,宋玉潜。 当然还听到了些关于这个小宋师兄的一些事。宋玉潜并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他的家族乃是位于人间界与妖魔活跃的北境交界咽喉地带,名为“断岳关”的朔方宋氏。 一个规模不大却以勇武和冷兵器之术闻名修真界的世家。 寻常修真之人得道成仙已是罕见,宋家历任家主和旁支却因世代镇守断岳关死后飞升上神,功劳可见一斑。 若说为何宋家的功劳为何如此大,还得从宋家镇守的断岳关开始说起。断岳关外是妖魔横行的蛮荒之域,与魔界比邻而居,关内便是富庶的中原沃土。而宋家的职责便是阻挡那些试图穿越关隘,祸害人间的底层妖魔邪祟。 宋玉潜是宋家主系家主第二子,其父是白檀生父的表兄弟。 她又抬头仔细观察宋玉潜的模样,竟然是她初到方寸山时那个踢了她一脚泄愤之人! 楚国宁两眼一抹黑。 楚国宁想起那日的那一脚,又注意到台上宋玉潜雄劲有力的长腿和手臂,一阵后怕。 “我的剑呢?” 楚国宁从思绪中清醒,将剑掏出递给坤泽。那坤泽瞧她一脸紧张的模样,方才楚国宁盯着宋玉潜眼睛一转不转的样子她可是全瞧见了,美目一瞪:“我警告你别对他动什么歪心思。小宋师兄可不是你能觊觎的。” 楚国宁腹诽,她可不敢再看宋玉潜一眼了,生怕这男人看她不爽又踹她一脚。 她越想越怕,怕“小宋师兄”来向她寻仇。于是匆匆逃回寝中。 回寝时发现多日不见的啾啾竟出现在她床上,只是见到她并不兴奋,也不理她,有些怪怪的。 “啾啾,你回来啦。” 楚国宁戳戳啾啾的小肚子,没想到啾啾竟飞到一边不让她摸。 “你……怎么了?” “连阙要见你。” 啾啾罕见沉稳的语气让楚国宁警铃大作,支支吾吾道:“……我不想见他。” 楚国宁厌恶连阙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她出生在无边无际的田野,生活在父母不过多过问奶奶放任自由的家庭,她不喜欢连阙。 只不过在活了几百年的啾啾眼里她年岁尚幼,有什么心事和情绪都摆在脸上,教人瞧得真切。楚国宁的嘴微微拉下,头撇过去,不言语。 啾啾淡淡叹了口气消失了。 - 雨丝斜织,山雾漫涌。 连阙的书房名曰“琉璃馆”。这座道观年久失修,门楣上的漆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纹。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他脚边汇成细流,又无声渗入石缝。 连阙一袭道袍撑伞静立庭中,衣袂如鹤翼般垂落,眼底是未尽的杀意。 连阙站在雨里等了一个时辰,眉头越蹙越紧,只等来啾啾一只鸟飞回来了。 “连阙,那丫头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来。” “要不要……将她记忆抹去?” 烟雨朦胧中看不清连阙的神情:“你当我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上神,竟能违逆天道篡改她的记忆?她做的这些威胁不了方寸山任何,只会给她自己招来祸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由她去罢。” - 不论如何,楚国宁不会送死主动到去找连阙。就当她是掩耳盗铃,私自去找凌无咎之事能拖一天是一天。况且连阙上回与她吵了一通,啃她脖子的行为那么奇怪,自己不想见他也正常吧。 楚国宁近几日的功课完成的不算好,于是只能日日埋头苦读,她不敢麻烦温平光再教自己些什么,不过温平光倒是好心找了她。 楚国宁咬着嘴唇,颇为难为情:“我不是这块料,温姑娘,您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温平光似乎有些认同她的意思,没反驳,但她夸赞楚国宁:“你习武时力道很足,又能很好的控制住力道,只是在运转灵力时诀窍不够。” 楚国宁丧着气收拾好包袱:“我会好好学的。” 几个乾元今日又趁温平光被内门弟子唤去做事时喊楚国宁去演武场签字画押。楚国宁初初搬出温平光时还有些用处,可几个稍在同门有些中威望的弟子扬言要联合甲乙斋弟子让温平光在乾元中寸步难行。 原本乾元弟子们对于楚国宁这类受气包欺负几次过后便会失了兴致转换其余人,可那日温平光的出现激怒了他们。 乾元是好胜心极强之等,尤其是信香为最高的甲等弟子。 激起乾元的好奇心,无异于挑衅,我已与上门送死。 楚国宁终究不愿连累温平光,便任由她们欺凌。每日一顿痛打过后楚国宁几乎对这种事情麻木了。 楚国宁没有沉浸在痛苦中,低头盘算着还有几日才到演武大会,到那时她可以再见一回凌无咎。 第16章 第十六章 楚国宁方踏进屋内,一股热浪袭来,她燥得难受,边脱下外衣边央求同寝的坤泽开窗。 “小鱼,能不能开着门呀,好热。” 无人应答。 楚国宁感到气氛有些诡异,猛地转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令她再恐惧不过的人。 是宋玉潜。 “……” 四目相对,楚国宁瞪大双眼望着不速之客。 宋玉潜依靠在门上,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陡然间猛地向前掐住楚国宁的脖子。 “咳……咳咳……撒开手……” 她感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你敢跟连阙拿乔,八抬大轿硬是抬不动你这尊大佛。” “没,没……咳咳……” 宋玉潜将她翻了个个儿,单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脖子上。 眼看楚国宁面色青紫快要背过气去,连抬手反抗的力气都快没了。宋玉潜松了点力道,抬起一只腿,膝盖抵在她柔软的小腹处将她摁着。 楚国宁大口倒着气,眼前飞着星星和萤火虫,什么也看不见,好一会才回过神儿来。 “我不敢不见他,只是连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回答我方才的话,你为何不肯见他?” “我,我咳咳……有功课。” 楚国宁飞快运转自己的小脑瓜,连阙这是发现自己窥探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知晓自己去找了凌无咎? 若是知晓了,何不亲自来将她掳走质问。如此放任不管,说明自己做出的事尚在他容忍范围之内。 若是没知晓,楚国宁更是不用自投罗网。 看了眼装疯卖傻闻言大松了一口气的楚国宁,无奈摇摇头。 “我真没做什么……他,他上回咬了我,我我只是有点生气……” “你少自作多情!他连阙能看上你?” 楚国宁懵了,这和自作多情有什么联系? “宋师兄,我原谅他啃我的脖子了。你消气了吗,消气了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宋玉潜无动于衷:“丑话说在前头,在这方寸山看到什听到什么,你是如何进来的,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妹妹若是因为你坏了名声,你就和那魔族之人一起去死。” 楚国宁被掐得心有余悸,只好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楚国宁的脖颈细弱,锁骨处还有未痊愈的旧伤,宋玉潜一愣,竟想象不到在凌无咎被施以酷刑的这么久以来她一个弱小纤细的少女是如何捱过来的。 这几日连阙不是说没必要审问那魔族之人了么?那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泛酸,方想问楚国宁她身上的伤,楚国宁眼睛倏尔发直,似是发现了什么,在宋玉潜揪住她的大掌下扑腾了几下。宋玉潜皱眉:“做什么?” “有,有蟑螂。” “?” 楚国宁倒是不怕虫子,可她厌恶蟑螂。寻常时候楚国宁看见乱飞的蟑螂都是闭好嘴不作声,因为她不想让蟑螂发现她并且飞向她张大的嘴里。 宋玉潜似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胡话:“你说那只虫?是那只蜚蠊?” 蟑螂晃动着头上两根长须就要飞过来,楚国宁见状拧眉,趁着宋玉潜走神跳下来环顾四周,寻找能将蟑螂抓捕起来的物件儿,可宋玉潜自作主张先出手了。 他转头看向后方,搓了一个火苗射向床铺。 那蟑螂身上带着火苗四处乱窜。 楚国宁探出一只脑袋叫得荒腔走板:“你把我的床烧着了!” 楚国宁的床铺被她用来做披风,她只能重新编了一个草皮床铺睡着,这草皮床铺又十分易燃,整张床上顷刻间只剩下床板。 宋玉潜不发话,楚国宁扭动着身子想要下去拯救她的床,痛苦程度不亚于那只被火烧的蟑螂。 “我的床!我的床!” 一副破锣嗓子嚎得如同打鸣一般。 “啧。”连阙听得头痛。 被火燃烧的蟑螂四处乱滚,将床板也点着了。 楚国宁急忙掐诀施展新学的凝水术,结果那桶里剩下的一小泼水瞬间被火吞没。 这下子床板也没了。 “平日就睡草垫?” 楚国宁敢怒不敢言,她肯定不会说她将自己的卧单拿去做披风,抿嘴不说话。 宋玉潜知道她报废了一个卧单,可也不能睡草垫。不仅如此平日还净受窝囊气,不是被这个打就是被那个戏弄。 楚国宁叫住他,她想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身上不怎么疼了。 楚国宁心道难道最近是审小川得不耐烦了不打算继续,想要直接了结小川不成? “自己个儿去问连阙。”宋玉潜如是回答。 楚国宁被吓得小脸煞白,她必须得找到一个好时机赶紧让小川把自己的蛊毒解了。 “你喊住我,就为了问这个?” 不然还能问什么? 宋玉潜欲言又止的模样向她身后的床瞥了一眼,抬脚走了。 自那之后楚国宁真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可总有些山雨欲来的势头,为此她还特意精进了自己易容术和变身术的术法,力求模仿连阙的姿态外貌到最相像。 许是演武大会临近,近日没什么人来寻她的麻烦,楚国宁做完了功课又信步来到小菜园,自第一回来这里遇见黄衣公子后此后的几次再没见他。 楚国宁正忙着给快要蔫巴的小青菜浇水,身后忽然颤颤巍巍传来一声:“你......你竟敢.....你就不怕宋师兄生气么?” 楚国宁直起身:“这竟是宋师兄的菜地么?” 那女孩儿十分虚弱苍白,眼下乌青似是在隐忍着些什么,半晌只艰难吐出几个字:“是......是......” 砰! 少女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楚国宁见状焦急扑过去,想要扶她,可刚把她拉起来,她又似泥鳅般滑倒。 “救命!救命!” 楚国宁向周围呼喊,坤泽少女虚掩住她的嘴,声音细若蚊蝇:“不要……不要喊……求你了……”随后彻底晕死过去。 楚国宁拽住她脱力的手,打眼一瞧,手臂上爬满斑斑点点的淤青,少女的唇色苍白,皮肤滚烫,似是发烧了。 少女再醒来已是隔天傍晚,楚国宁正要拧着方浸水的棉布盖在她头上。 少女昏睡了这么久醒来竟丝毫不觉口渴,只是意识昏沉,嗫嚅道:“我错了。” “什么?” “咳咳咳咳……” 少女意识到什么,惊恐掀起眼皮:“我在哪里?” “在我的床铺上。” 少女掀开被子要起床,刚起床就双腿虚软跪倒在地。 “你发烧了,还吐胆水,不要乱跑。” “……多谢。” “你被谁打了?是谁在欺负你?” 方才强装镇定的少女咬了咬嘴唇,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苦笑道:“我无事,先走了。” “可你……” 少女消失在寝房。 正巧门外同寝的坤泽下了晚课,瞧见少女的身影便冷笑一声:“可算是送走这晦气的玩意,果然,这臭味相投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什么人就和什么人聚在一起。” 楚国宁讨好地笑道:“小鱼,谢谢你这几天让她在我这里养病。” 小鱼白了她一眼不做声。 “你可知她是谁?就贸然将她带回寝房?我看你也是活腻了。”另一个坤泽揶揄。 楚国宁一愣,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她怎么了吗?” “她可是整个方寸山最浪……” “够了。”小鱼厉声打断。 “抱歉……”那坤泽悻悻。 小鱼三两步走近,扯住楚国宁脖子上缠绕的绷带:“以后不准再带她回寝。” 楚国宁已经学会了瞧别人的脸色,是私自带别人回寝会打扰同寝的坤泽歇息,自知理亏,于是迭声答应:“好,好,我保证不会这么做了。” 自少女走后楚国宁没再见到过她,兴许她不是甲班弟子,又或许她是个内门弟子,惹不起的人物,所以小鱼不想让她住在自己的寝房。 可那日另一坤泽的话却令她匪夷所思。 她是最浪,浪什么?浪漫?又或许是亮? 楚国宁正低头回想少女孱弱的模样,迎面撞上几个庞然大物。 “这几日她都在你这里?” 男女乾元上下打量她,投下的阴影将楚国宁完全笼罩。 这不是甲班的弟子,楚国宁没有见过他们。 楚国宁心头一紧,强装镇定后退了半步。 其中一位乾元作恍然大悟状指着楚国宁:“赵砚,我认得她,她是前几日被指勾引连大师兄之人!” 为首五大三粗的男乾元上下打量一番,伸手钳着她的脸道:“哑巴了?” “谁……” “还挺会装疯卖傻。我且问你,前几日谷雨是不是在你那儿?” 楚国宁反应过来她们似乎在说前几日被自己照料的女坤泽。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见她发了高烧,快要死了才救得她!” 为何自己做好事也会被寻麻烦! 乾元笑里藏刀:“我说她怎么有胆子不来见我们。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楚国宁拼命摇头,她确实不知这几日少女去了何处。 “倒是义气,既然如此,你来陪哥几个玩。”乾元将已经双腿发软的楚国宁的衣领提起,拖行出六尺,拖至隐秘之处。 楚国宁连滚带爬被拽出去,半晌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因为救了一个人被她的仇家盯上了。 脑子里又想起小鱼的警告。 楚国宁也不知自己救的那人的上什么麻烦,也不知她是好是坏。她只是乐善好施,仅此而已,难道这也有错不成? 楚国宁两肘一横,将拽在自己衣领的手顶开。 “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她与你们有什么恩怨!我只是见她生病,照顾了她几日,她病好后就不辞而别了。” 一阵寂静后,为首的乾元“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救了她,我还得谢谢你?” 身旁一人碰了碰赵砚。 他眯起眼向远处凝住片刻,起了兴致:“我也并非不信你。只是若你确实无辜,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都不准说。你要是说了,那么你的考验便算作失败。” 他向身旁的女乾元弟子递了个眼神:“走,带她去演武场。” 楚国宁被吓得魂飞魄散,嘴硬道:“凭……凭什么?” 几个五大三粗的乾元当即架住她:“方才真是小瞧你了,瞧这细胳膊细腿才没怎么用力,没想到竟还敢反抗。” “不要!” 远处一声尖喝,楚国宁顿感全身一轻,几名乾元立马十分配合的松开禁锢住她的手。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有多沉得住气呢。” “我与她萍水相逢,她是无辜的。” 谷雨挡在她身前的躯体在细微发颤。 “求你们了,放她走,我跟你们回去。你们想怎么样,冲我来。” “为了这么个”,赵砚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毫无灵力的废物中庸,也值得你自投罗网?” ”看来你们的感情不错嘛。” 他身后的男女乾元弟子眼神在谷雨和楚国宁之间来回扫视。 “不过她比你生得丑,谷雨。你为何对你阿姐没这般义气过?” 身后的乾元调侃:“因为嫉妒阿姐比她生的俊呗。” 一阵哄笑。 楚国宁不太捋得清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因为少女的姐姐才爆发了这场争端。 “有,有话好好说,大家不要吵了……” 谷雨转身一把将楚国宁往缝隙处推了出去:“快跑,快!” 楚国宁也不是傻的,她立马反应过来想去搬个救兵,脚底抹油跑了。 几人没有要追的意思,上千几步钳住谷雨:“几天不见,让我们瞧瞧你是否有长进。” 第17章 第十七章 “救命!救命!有人在吗!” 楚国宁跑进甲斋大殿发现空无一人,又跑去崇文阁。 “平光!” 她放进了崇文阁便被人赶出来。 “吵什么?” 一个负责看守典籍的弟子施法将她堵在门口。 “求你了,求你告诉我,温平光在哪里!?” “不知道!此地乃清净之所,禁止喧哗,滚出去!” 楚国宁被推得踉跄后退。 若是不在崇文阁,不在大殿,也不在演武场,那应该在…… 听小鱼说乾元住处他们坤泽不敢靠近,坤泽住处严令乾元严令禁止靠近。 可她既不是乾元,也不是坤泽。 楚国宁万万没想到在这等级森严之地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竟成了便利。 她毫不犹豫调转步伐去往乾元弟子住处。 暮色如血,楚国宁的喉咙里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 她知道她与谷雨素不相识,可现在她如此焦急地想要救人无非是因为她是一个有良知的现代人。就算是看见路边有人欺负一只流浪猫她也会想办法制止。 栖云谷附近的乾元住处无人看守,楚国宁想也没想直接闯了进去。 “楚师妹?” 楚国宁回头望去,是平日在甲斋的弟子,李旭。 李旭平日在甲斋中算个好好先生,为人和善,天资尚可,颇有些人脉和品德。也是桃花峰为数不多愿和楚国宁好好说话的人。 “你来这里是要寻谁?” “李,李师兄,我遇到了急事,我要寻平光师姐!” 李旭不明所以挠挠头:“她吗?她今日被药灵殿的师兄们唤过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呢。” “她有说过何时回来吗?”楚国宁满头大汗。 李旭摇摇头:“不曾。” “何人擅闯乾元住处?”李旭身后来了另一名面相凶神恶煞的乾元。 楚国宁拽住李旭衣角:“师兄,求你了,我真的有急事。” 身后那乾元步步逼近,看清楚国宁后拧眉道:“怎么是你?我倒是听闻过你的‘威名’。怎么,勾引连大师兄还不够,还要来乾元住处惹事!?” “师兄莫急,她是我甲斋弟子,听闻有要事有求于我,并非惹事。”李旭劝道。 那乾元“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连你也上这种当”,便抬脚走了。 “多谢张师兄!” 李旭连忙道谢,然后赶紧上前拉住楚国宁拽到乾元住处外栖云谷。 “楚师妹……你没事吧?” 楚国宁面色苍白,衣襟湿透了。 ”谢谢师兄,你帮帮我好吗?我的同窗在被人欺凌。她只是个坤泽,欺负她的几人却是乾元,会出人命的。” “怎么会这样?可,师妹你若管了此事,她们便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我,我不怕。” “既如此,师妹你且带我去看看。” 楚国宁带着李旭绕了一大圈,从演武场到崇文阁,再到后山菜地,每一处都不见谷雨的身影。 楚国宁二人从傍晚找寻到夜里依旧不见踪影。 “兴许是他们觉得没意思便放那人回去了,师妹别担心。”李旭安慰道。 但愿如此。 “谢谢师兄,师兄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李旭打了个哈欠道:“那我便回去了,师妹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楚国宁勉强一笑:“知道了师兄。”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山风凛冽。楚国宁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将她吞噬。 她没能救出谷雨。 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片曾遇到谷雨的小菜园附近,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菜园里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吹过菜叶的沙沙声。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那堆废弃的柴垛后面传来。 “楚师妹,是你吗?” 楚国宁浑身一僵,猛地循声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柴垛里。 是谷雨。 楚国宁悲喜交加,急忙冲过去蹲下身凑近查看谷雨的伤势。 谷雨的状况比之前更糟了。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破裂红肿,左眼似小山包似的肿着。 她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上赫然添了几道新鲜的鞭痕,血迹尚未干涸。 “你!他们为何如此狠心!?” 一股寒意流向楚国宁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这方寸山会将人噬骨**。 即便是谷雨有错在先,他们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可现在看来,她与谷雨更像是被人无端欺凌的同类。 且在危险之时谷雨千方百计救了自己,她怎么都不像是该被惩治的恶人。 “对不起,我太胆小了,我丢下你就跑……我还……我还没搬来救兵……” 谷雨痛得不能说话,呼吸微弱,她只是笑了笑摸着楚国宁的头。 “我叫……谷雨。” “我叫楚国宁,国宁寓意是家国安宁。”楚国宁反握住她的手指。 在寒冷的夜色中,在废弃的柴垛后面,两个少女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楚国宁咬咬牙将她背起:“走,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谷雨没有反对,将全身力量放在楚国宁瘦弱的肩背上,另一手提着楚国宁来时手里的蜡烛。楚国宁背着她避开大路,沿着记忆中最偏僻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芳园走回去。 “我记得芳园的隐蔽处有一个山洞,是破败的土地庙,已经很久无人进去了。” 这或许是目前所能寻到最好的容身之所。楚国宁伸出一只手拨开猫咪的藤蔓,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要深一些,也相对干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霉味。 月光从洞口藤蔓的间隙透进来,提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角落里堆着一些腐朽的干草。 “你等着,我去找些水和能止血的东西。” 楚国宁站起身,双腿还在发软她换了一阵,缓缓走出洞口。 她不敢走远,就在洞口附近寻找。前一阵子楚国宁在菜地悄悄种下可以止血的药草,所幸没被发现,现在采来用正合适。 楚国宁采了药,拿下平日自己腰间扣着的葫芦接了些山泉水回了洞内。 翠色的药草被她用石块研磨后敷在谷雨伤口上,接着她又撕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条包扎手臂。 “喝点水吧。” 楚国宁拿出水壶对着谷雨的嘴将泉水一点点倒进去。 做完这一切,楚国宁才感觉浑身散架了一样,靠坐在谷雨身旁的石壁上。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和洞外微弱的呼声。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也不问我为何被他们打成这样。” 楚国宁想了一阵这个问题的答案。救人是她的本能,她也好奇谷雨与这些人之间又什么恩怨,可这毕竟是他人的**,她不好多过问。 楚国宁清楚,有些恶意是没有缘由的。何况从这次谷雨冒险救她后,她认定谷雨不是坏人。 楚国宁摇摇头:“谁人都会有难言之隐,有人选择说出来,有人不说,都是为了让自己少一些痛苦。” “救你……”楚国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大抵是因为……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吧。” 她哽咽了一下,发丝挡住脸看不清神色,突然似打鸡血般怒吼出一句:“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太欺负人了!我看不惯!” 谷雨闻言,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她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可我却听闻过你。” 楚国宁一愣。 “我相信你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 “你不问我为何笃定你不是?” 见楚国宁还愣着,谷雨继续自嘲笑笑,启唇说:“我有个早逝的姐姐,名叫惊蛰。” “她是内门的天骄,是整个方寸山都瞩目的坤泽。”谷雨眼神虚无,“她很好……对我很好。像天上的太阳一般,那时与白檀师姐并称“内门双姝”。长老们说她天赋异禀,是奇才。” “而我”,“谷雨哽咽一声,带着压抑的痛楚,“我只是角落里不起眼的影子。” “资质平平,相貌平平,还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信香为丙等的坤泽。连爹娘的目光也更多停留在我阿姐身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三年前,姐姐与江南剑修世家吕家的大公子吕方尘订下婚约。” 楚国宁有些困倦,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继续听着谷雨轻轻诉说。 “姐姐与那吕方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众人皆为她们祝福,那时的我真心为姐姐高兴。” “可不巧的是,姐姐在一次除妖任务中……陨落了。”楚国宁隐约听见两声低低地啜泣,“再后来,吕家对于姐姐陨殁一事感到愧疚,想要助我修习供我吃穿来弥补过错。” “吕方尘师兄对我很好,比姐姐在世时关照更甚。”谷雨的语气变得复杂而苦涩,“然后……他向我父母提亲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谷雨眼半耷拉着,气息微弱,眼眶湿润忧然。 谷雨生得同她一样单薄,细胳膊细腿,只是气质瞧着比楚国宁更柔弱可怜些。 若说楚国宁如一颗挺拔的小禾苗,谷雨便像一株残破的野花脆弱,需要呵护。 “我爹娘只是普通的山民。”谷雨的声音低了下去,“吕家是修仙世家,吕方尘师兄更是前途无量的乾元……攀上这样的亲事,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诱惑。他们……他们跪着求我应下。” “我不爱他。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向我提亲,明明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可利用之处,我的身子有缺陷无法繁育后代,可他坚持要向我提亲。” “可是看着爹娘那样毫无尊严的求我,我于心不忍拒绝他们。” “我孤身跑去江南向吕方尘与吕家人商议,可否不要娶我,除了嫁入吕家我什么都可以做。” “可吕方尘以为我看不上他,便急了眼,威胁我,还将此事散布出去说是他看不上我所以退婚。” 谷雨闭上眼,一滴泪水无声滑落:“消息传开后,我便成了那‘忘恩负义,勾引姐夫’的□□。整个桃花峰的外门弟子都视我为脏东西。赵砚他们曾是我姐姐的追随者,我姐姐在他们心里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皎月,也是……最恨我的人。” 谷雨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闷闷的声音传来:“对不起……让你卷进这些麻烦里……” 楚国宁伸出手,轻轻覆在谷雨冰凉的手背上。这一刻,她似乎明了谷雨为何如此相信自己不是方寸山弟子口中自己是勾引连阙之人。 “这并非你的错。” “好好休息,”楚国宁语气恢复平静,“你的伤需要时间恢复,先把伤养好。” 谷雨没有再说话,顺从闭上了眼睛。 许是因为说出了积压已久的秘密,抑或是因为楚国宁那不同寻常的理解和坚定,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沉沉睡去。 楚国宁毫无睡意。她看着洞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缓缓闭上眼。 - 谷雨的伤势在楚国宁的悉心照料下慢慢好转。楚国宁寻常时利用做杂役的空子,偷偷省下自己的饭食,采摘认识的草药带给谷雨。 谷雨拿着几个楚国宁给她的馒头,犹豫了片刻说:“后山演武场后面有几个杂役房的丁斋弟子,经常饿肚子。” 楚国宁了然点点头,没再多问。 自那日起,楚国宁每次偷偷带食物过来都会刻意多省下一点。 “宁宁,谷雨我好想你们!” 楚国宁方搁下食物,丁斋的几个坤泽兴奋地围住二人,空气中满是轻柔的清香。 楚国宁这才知道,原来在桃花峰,信香为丁等的弟子最不受待见,坤泽尤甚。 一行人中,性子最为活泼的小豆子飞奔过来抱住谷雨,嘿嘿笑着。 楚国宁正准备今日要带去的药草,她拿起自己手上的膏药暗自思忖。 自己已经多日未受伤了,身上的旧疾也已好的七七八八,且连阙近日来竟破天荒没再找她。 心里隐隐不安。 楚国宁照旧被甲斋几人使唤,这天却不偏不倚正巧遇到了连阙。 连阙似乎很是匆忙,下山时正巧路过桃花峰,楚国宁几人正从山下大殿散学回山上,跟着同斋的乾元帮他们拎着食盒,几人便打了照面。 “大师兄安康。” 坤泽们扭扭捏捏作揖行礼,楚国宁颇为心虚躲在一众人身后,宛如自己上课时老师随机点名时的窘迫,垂首低眉,眼神闪躲。 楚国宁知道自己偷偷扮作他去寻凌无咎一事不便解释,能躲则躲。若连阙真是过问起来她也毫无办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干巴巴等死。 她不仅要做,她还要再找凌无咎一回。 “嗯。” 那边连阙淡淡应了,穿过人群就要走来。 楚国宁屏住呼吸,行至楚国宁身前并未转身看她,径直走了。 “师兄慢走。”弟子目送道别。 就在楚国宁以为危机解除,连阙早已离她几步远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腰后一股强劲的推力,促使她重心不稳,猛然从山路石阶向下栽去。 楚国宁在这陡坡石阶之上无论如何也站不稳脚跟,大脑一片空白,她拼命想要抓住前方可以稳住身型之物,可两手扑腾了几下什么也没抓到,终是掉了下去。 “师兄小心!” 身后几名弟子见形势不对,楚国宁很可能砸到连阙,出声提醒。 摔落在地上之前楚国宁双手死死撑地不让脸着地,咕噜噜滚下地,越滚越快之时后背却被人踩住了。 众人一愣,有几个弟子忍不住“噗嗤”掩面笑了出来。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楚国宁卡在石阶棱角处。她抬头看向用脚接住自己的人。 连阙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垂眸看他,虽未说话,可楚国宁好像都懂他的神情,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说。 脓包。 连阙无言将她踢回石阶上,转身离开。 “我说,你这中庸,真不嫌害臊地往人家身上扑呀。” “师姐,我见不得她一副狐媚样子。” 狐媚。 楚国宁狼狈起身。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竟也有一天能来形容她。明明方才是他们故意使绊子推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摔下去的。 “诶哟!” 只见那嘲笑她的坤泽一个趔趄竟也脸着地摔下石阶,可这次道路上空无一人,那坤泽连滚带爬摔了个狗吃屎。 “谁!谁干的!” 楚国宁也随着众人四顾寻找那推她之人,却丝毫不见踪影。 其他弟子悉数赶忙下去扶起那坤泽,楚国宁则撒腿趁乱逃走了。 楚国宁照旧揣着几个馒头来到演武场,一只手一把将她拽到小草屋内,另一只手覆上她双眼。 “谷雨,你别作弄我了......” 谷雨放下手,瘪瘪嘴道:“没趣,我还帮你报了仇呢,也不知配合我一下。“ 楚国宁神神秘秘掏出个大鸡腿塞到谷雨手中:“竟真是你推了她?” 谷雨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哎呀,我施法推了她,你夸夸我吧。” 楚国宁拽住她的手:“我以后天天给你带鸡腿,好姐姐,你教教我吧。” - “你最近鬼鬼祟祟的,在搞什么名堂?看你脸色,又偷偷把饭食省下来了吧?怎么,拿去喂野狗了?” 小鱼堵在门口瞪她。 楚国宁心里一紧,强装镇定:“没……没有,我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胃口不好?”另一坤泽凑近她嗅了嗅,拧眉道,“你身上……怎么好像有股子……穷酸气?你莫不是与丁斋的那个坤泽搅和在一起吧?” 楚国宁脸色微变。 小鱼脸色瞬间沉下来,一把扯住楚国宁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我警告过你离那个贱人远一点,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丙斋那几个刺儿头正愁找不到由头收拾她身边的人!你想死,别拖着我们整个寝舍一起!” “我没有……我只是……”楚国宁试图辩解。 “只是什么?”小鱼猛地甩开她的胳膊,眼神冰冷,“我不管你是同情她还是别的什么,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偷偷摸摸出去!更不准再跟她有任何牵扯!否则别怪我把你轰出去!” 小鱼带着春桃等人扬长而去,留下楚国宁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楚国宁失魂落魄地行至菜园附近的角落,却没有瞧见谷雨的身影。她等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谷雨才步履蹒跚地出现,脸上又添了一丝疲惫和新的擦伤,空中弥漫着一股异香。 楚国宁闻到这阵异香,警觉冲上前。 “你怎么了?!” 谷雨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楚国宁摸上谷雨的后颈,腺囊处已高高肿起。 “是赵砚的人?” 谷雨见瞒不过她,摇摇头:“是吕方尘……威胁我,要对我爹娘……下手……” “你,你当真要嫁他?”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泪水从谷雨的眼眶滑落。 “谷雨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是丙斋的几个坤泽,着急忙慌扒拉谷雨的衣裳。 “小豆子快被揍死了!” 谷雨一听便要起身,楚国宁按住她,站起来道:“我去。” 楚国宁随几名弟子穿过树林来到隐秘之处,几个彪形大汉正将一个瘦小坤泽当作习武对象拳打脚踢。 正中被欺凌的少年正是小豆子,他脸上满是泪水和淤青,眼神惊恐万分。 “住手!” 众人循声回望。 楚国宁的身影在演武场巨大的阴影下显得格外单薄,眼里好似有团火在烧。 “姐姐救我!”小豆子号啕大哭。 赵砚一愣,看清来人后戏谑道:“哟!我当是谁?怎么,今儿又想替哪个废物出头?”他松开小豆子走向楚国宁,“还是说,你们互帮互助,实则缺人暖被窝,看上这小子了?” 一番污言秽语引来一阵哄笑。楚国宁置若罔闻,她指着小豆子:“欺负一个弱者,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 “冲你来?”赵砚嗤笑,伸手就去捏楚国宁的下巴,“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经得起爷一根手指头吗?” 楚国宁忍无可忍,啐了一口道:“我和你比。” 赵砚挑眉道:“行,那老子陪你玩玩。只是你输了的话,总得给我些什么吧。” 他围着楚国宁转了一圈:“你身上没有什么吸引我之处,如此,你输给我,就得告诉谷雨让她自愿当我的妾。” 楚国宁:“不行!” 赵砚道:“你以为你有得选?在这方寸山,弟子之间但凡有赌约都是要起誓言咒的,若是做不到,便会浑身溃烂发痒流血,五雷轰顶。在方寸山,无人敢违背自己的赌约。 “可,可谷雨已经有了婚约,那江南吕,吕家……” “婚约?当真以为我怕她一个姓吕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赵砚是何人?” “你也不瞧瞧,老子在这桃花峰横行霸道这么久,内门的风纪仙子管过我没?那小子为我们几个向长老们和内门弟子打掩护都不及,哈哈哈哈。” 赵砚回头虎视眈眈瞧了一眼小豆子。 “若是比不了,趁早滚开。” 几个丁斋弟子忙附和道:“还愣着做什么,滚啊!” 楚国宁一时冷汗直冒,呆立在原地。 她无法拿谷雨当做赌注救小豆子,可她实在是无法在方寸山忍耐下去,她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已经燃烧至极点。 若是让他发出“此生不再寻谷雨和丁斋几人的麻烦”此等誓言,楚国宁不敢想象他们的生活会发生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该怎么办才好。 第19章 第十九章 “谁说……不比。” 一道怯怯女声从楚国宁身后传来,楚国宁震惊之余望向身后的谷雨。 赵砚嗤笑:“你倒是大方,也不怕我将她打死。” “不是她,我同你比。” 赵砚有些差异:“你和我比?”他摇摇头:“你有些姿色,平日打你的都是吕家那些人,老子没舍得动过你。那次是你无故消失五六天,老子实在气过头了才打你。” “我只要这小豆芽和我打。” 楚国宁此刻踌躇不肯说话,谷雨上前道:“答应他,我不会让你受伤。” “可是赌注……” 谷雨自嘲一笑:“嫁给他与嫁吕方尘,又有什么分别?” 楚国宁咬咬嘴唇,转过头道:“好,我同你比。我和谷雨答应你我们的赌注,只不过,若是我赢了,你和你身边之人从此再不能找我们的麻烦,也包括小豆子她们!也不准寻我的麻烦!” “还有,不许用武器,不许将对方打死。” “成。别怪老子给你打残,我可不手下留情。” 谷雨口中默念誓言咒,一阵蓝光泛起后由消散,她放下手道:“我已施咒,到你了。” “师兄,你真要比?这要输了多丢面儿啊。” 赵砚“啧”一声,语气不耐:“老子能输给她?不过同她玩玩罢了,再说……瞧着。” 赵砚没继续说下去,神神秘秘施咒。 “师兄,你这是……” “闭嘴。听出来了不许声张……呃!”赵砚忽感到背后一凉,那股异样的感觉瞬间消失。 “师兄你怎么了?”身后几个丁斋的见赵砚那一瞬的异样好奇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估计是这誓言咒生效的缘故。” 起誓完毕,赵砚上前一步道:“明日,演武场见。” 翌日,大殿内檀香缭绕。 晨课尚未开始,满堂弟子已交头接耳。楚国宁甫一踏入,几个平日爱凑热闹的乾元弟子挤眉弄眼地围上来:“哟,这不是咱们桃花峰的‘大善人’吗?听说你要和丙斋赵砚比划比划?” “你有些自知之明吧,你是如何进了甲斋你比我们清楚吧?打肿脸充胖子的中庸挑战乾元,这出戏可比老道讲经有意思多了!” 哄笑声中,小鱼猛地从后排起身,一把拽过楚国宁的胳膊拉到廊柱后。 她脸色铁青咆哮道:“你疯了吗!赵砚是乾元,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在甲斋混两日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楚国宁淡淡将小鱼的手拂开,露出一抹苦笑。 她又何尝不知道此事,她又何尝不知道确实为小鱼她们招惹了许多麻烦。 小鱼还想再劝,钟声骤然敲响。众人鱼贯入座,她只得狠狠瞪了楚国宁一眼,摔袖回到座位。 整堂课议论声此起彼伏,唯有小鱼脊背僵直。 台上老道的训诫她半句未听,只面露冷光,死死盯着前排楚国宁单薄的背影。散学时,她故意磨蹭到最后,待人群散尽才堵住楚国宁去路。 “你以为逞英雄很风光?乾元的拳头能把你骨头碾碎!”她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现在去找赵砚撤了赌约,我去求李旭师兄帮你说情,或许还能……” “我不会有事。”楚国宁忽然打断她,“小鱼,谢谢你。” 小鱼怔住,未料竟等来这个回答。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冷笑:“好,好!你自找的麻烦,别指望我替你收尸!” 说罢小鱼再度拂袖而去。 楚国宁昨夜一夜未眠,到今日为止手仍在细细密密地发抖。炎炎夏日,额角竟满头冷汗。 只要活下来就好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楚国宁战战兢兢往演武场走,却险些撞上一道玄色身影。 那人不是连阙却是何人?他不知何时立于廊下阴影中。 “……你也是来骂我的?” “我骂蠢货,蠢货能听懂吗?” 楚国宁一哽。 “做这种蠢事,可想好如何善后了?”他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如实质般压在楚国宁肩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抽身。” 他是何意? “桃花峰闹出的事已经够多了。你若现在后悔,那道起誓咒不难解。” “……” 楚国宁沉默半晌,抬头迎上那道视线:“我决定的事,绝不后悔。” 楚国宁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身后,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原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却从不肯插手。” 真是个冷情冷血之人。 楚国宁声音虽有些颤巍巍地发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柔软,教连阙为之一愣。 “演武场这一规矩是掌门定下,每年从桃花峰选拔出的内门弟子也均是从演武场厮杀出一条血路。” “我亦是如此。”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他无法治这群利用演武场欺凌弱小之人的罪。 楚国宁了然,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 楚国宁踏上擂台之时早已做好了忍受赵砚污言秽语的准备,毕竟她觉得赵砚此人的话太多。 赵砚的目光却径直越过了她,落在台下谷雨身上。 赵砚缓缓开口:“谷雨,待我收拾完这废物,你便随我回赵家暖榻。” 他甚至没有给楚国宁一个眼神,话音未落,赵砚瞬间结印施法,周身先是掀起大小不一的石块,而后这些石块狠狠砸向楚国宁。 楚国宁一声不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 她喉头腥甜,呕出一口鲜血。她甚至没看清赵砚是如何出手的。 赵砚嗤笑一声,身形欺近。 他根本不给楚国宁任何喘息的机会,五指如钩,抓向她脆弱的脖颈。 楚国宁想躲,但不及反应,下一瞬冰冷的手掌已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 楚国宁双脚离地,双手拼命去掰赵砚铁钳般的手指,却撼动不了分毫。 她的脸因缺氧迅速涨红发紫,眼前阵阵发黑。 赵砚猛地发力,将手中单薄的身体狠狠掼向地面。 砰! 楚国宁的后背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赵砚一脚踩在她抽搐的腹部,力道之大让她几乎再次呕血。他居高临下,鞋底碾着她脆弱的肋骨,声音冰冷:“看清了吗?这便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我打你,连法术都用不上。” 可楚国宁蜷缩在血泊中,竟连一声闷哼都没有,脸上看不见痛苦。 “……” 楚国宁忽然抬手抓住他脚踝。 那只手瘦得关节凸起,在赵砚惊愕的目光中,她竟借力缓缓支起上半身,被鲜血浸透的后背离开冰冷石板。 “她怎么还能动?!” “肋骨都断了吧……” 楚国宁神色诡异地平静实在是奇也怪哉,且破碎衣襟下裸露的皮肤正不正常地泛着青灰色。 赵砚被这近乎挑衅的平静激得暴怒,乾元信香轰然炸开。 在场之人皆被这炸裂的信香或多或少干扰,产生不适,只有楚国宁一人纹丝未动。在场无一人知道此时此刻楚国宁是如何想的。 此种反应着实挑衅到一个乾元,见楚国宁无论如何不肯面露难色,他化爪为拳,裹挟着劲风直轰楚国宁心口。 楚国宁瘦小的身躯硬生生吃下这拳。 “怪物……”有弟子失声喃喃。 乾元揪着她的衣领,神色由疑惑慢慢转为了然:“你带护身法器了?” 楚国宁缓缓开口:“有……说不能用……吗?” 不仅如此,她还去丹药房连吞了十瓶无妄丹,全身麻木,丝毫痛觉都意识不到。 谷雨看着楚国宁胸口凹陷,那被血浸透的护身法器,它是从楚国宁最贴近心口的暗袋里掉出来的。 那是谷雨送她的法器,虽说功效不大却能保下她一命。 “认输吧,不要打了……”谷雨泪流不止。 楚国宁的目光终于动了动,落在谷雨身上。她似乎想说什么,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扯出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 话音未落,楚国宁猛地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赵砚的手腕上。 “啊——!” 乾元痛得惨叫一声,下意识甩手。楚国宁被巨大的力道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找死。”赵砚勃然大怒,抬脚就朝地上的楚国宁踹去。 楚国宁就地一滚,险险避开,同时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扬向赵砚的眼睛。 “我的眼睛!”乾元捂着眼睛怒吼。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楚国宁挣扎着爬起来。 “有什么招数,都尽管使出来吧,我绝不会喊一声。” 赵砚被激得更加狂暴,下手愈发狠辣。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楚国宁腹部,她像被洒了雄黄的蛇一般弓起身子,哇地吐出一口血。 赵砚又一脚踹在她膝弯,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楚师姐!”小豆子惊呼。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你们谁还想试试?” 赵砚狞笑着,走到跪地不起的楚国宁面前,抬脚踩住她的肩膀:“小贱人,不是很能吗?再咬啊?” “够了。” 来人站在楚国宁身前,一手挡住衣服被撕扯地破破烂烂的少女:“赵师弟,欺辱人要有个限度。” 楚国宁抬起头,脸上绽放一个明媚的笑:“平光……” 赵砚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不忿道:“是这贱人非要与我比,既然上了擂台,那边愿赌服输。她认输,我就收手。” 屈辱让楚国宁浑身发抖,但谷雨,小豆子,还有平日窝囊被欺负的自己……不能认输! 认输了小豆子和谷雨的一辈子就完蛋了! 或许是感知不到疼痛的缘故,楚国宁的气息并不算紊乱。可此时一道未知灵力喷涌而出,这道灵力似乎与方寸山格格不入。 浑浊,暴戾,让她想要狂暴地发泄,撕咬什么。 这股灵力渐渐开始侵蚀她的理智。 短短瞬间,楚国宁目眦尽裂,双眼充血,眼瞳眼白赤红一片,宛如两个血窟窿。 就在赵砚走近她,俯身准备将她彻底踩在脚下羞辱的那一刻,楚国宁眼中凶光一闪,不偏不倚猛地抱住赵砚踩在她肩上的小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掀。 赵砚猝不及防,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前扑倒。电光火石间楚国宁整个人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扣向乾元腺囊。 众人惊叹之下,楚国宁低下头,尖牙对准腺囊狠狠下嘴,硬生生咬下一整块皮肉。 “啊啊啊啊啊——!!!” 温平光一惊,只堪堪闪避开。 乾元的嚎叫响彻演武场,赵砚疯狂挣扎,但楚国宁像疯了一样死死叼着乾元的腺囊不放。 在场之人都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飞溅在楚国宁的脸上。一枚带着血丝的腺囊,被她硬生生咬了下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连小鱼脸上懂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楚国宁浑身浴血,嘴里衔着那块腺囊,摇摇晃晃站起来。 此刻楚国宁意识有些混乱,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本想继续打,可她听见有人大喊:“不好!”擂台下一众弟子冲上擂台围住捂着后颈陷入痛苦的乾元。 为何只是咬下了他的后颈,便会让他如此痛苦? 可方才赵砚让她认输的画面不断在她脑中闪现,她拨开众人冲到乾元面前摇着乾元的肩膀道:“继续呀,我不会认输的!你休想让谷雨做妾,你休想再欺负我和小豆子!” 说罢又一口咬在赵砚脖子上。 赵砚惊恐地看向楚国宁手中那块肉,此刻后颈那一块极为敏感的部位被咬让他痛得窒息,迭声道:“我不打了!” 楚国宁见他还是不肯认输,又一口咬向他血肉模糊的腺囊部位。 赵砚招架不住,痛呼出声:“松开!我不打了!” “你闯祸了!”原本还在台下的小鱼一把将楚国宁拉到一旁。 楚国宁被拉开,余光瞥见前阵子一直在寻自己不是的几个甲斋乾元,脑子一热,遂不管不顾冲上来吼道:“还有,还有你们!你们休想再欺负我!” 楚国宁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冲到几个甲斋弟子面前似疯狗一般狂吼乱叫,教他们心里一惊。 “我死也不认输!我不……”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落在身后男子怀中。 “大师兄。”小鱼一愣。 这传闻中不问世事,神龙不见首尾的大师兄怎得今日有空来管这档子事? 连阙长身玉立,眸光冷冽,发丝用银冠高高束起,最引人注目的是垂下的长眼睫,清冷矜贵。连阙将楚国宁打横抱起,信步走向赵砚。 “历来擂台比武都要个结果。”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连阙点点头,向众人道:“既如此,桃花峰众弟子听令:日后再借用演武场斗殴欺凌弱小者,戒鞭三十。” 众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曾有人因违反门规被罚戒鞭,十鞭便可教人生不如死,三十戒鞭怕是要魂归西天了吧。 “啧。”一声轻嗤从连阙旁边传来,“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是身旁另一个内门弟子。 连阙没有接话,他垂眸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楚国宁,脑子闪过四个字。 玉石俱焚。 “把她带到我那里。”连阙将楚国宁递给身边两个弟子,话语里听不出情绪。 身边的弟子一愣:“连师兄?这……” “要我再说一遍?”连阙淡淡瞥了他一眼。 弟子立刻噤声,连忙指挥两个乾元,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楚国宁抬起。 “师兄她……” 几名弟子有些错愕。 连阙扭头回望,楚国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他目光一凝,落在楚国宁身下。 一小片暗红的湿痕,正缓缓晕染开来。乾元敏锐的嗅觉让他立马反应过来是什么。 这是,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