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大佬的训犬笔记》 第1章 末日前的宁静 初夏午后的阳光,被S大医学院实验楼的玻璃窗过滤后,变得温和而澄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培养皿的营养基气息,构成一种冰冷而有序的背景嗅觉,这让沈晏行感到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一切仿佛都在某种可控的范围内。 细胞生物学实验室里,只剩下最后一组人。 顾免站在无菌操作台前,身形高挑瘦削。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更衬得他肩线平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他的手指修长骨感,操作微量移液器时稳定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每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和自持。 沈晏行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实验台边,白大褂随意地扣了一颗扣子,露出里面熨帖的浅蓝色衬衫。 他比顾免稍矮一些,但身姿挺拔,皮肤在光线下白得晃眼,几乎有种易碎的精致感。阳光恰好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无可挑剔的下颌线和含笑的唇角。他眼型生得极好,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睫毛长而密,眼尾有颗小小的泪痣,瞳仁是清透的浅褐色,此刻正漾着恰到好处的、令人放松警惕的暖意,专注地看着那个操作的身影——至少表面如此。 “还没好?”沈晏行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亲昵的、懒洋洋的调子,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精准地打破了实验室过分的安静。 顾免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转过头,黑发下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利落。当他不说话时,总有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但看向沈晏行的目光却总是专注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马上。”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浸了凉水的玉石。说完又继续专注地进行细胞传代操作。 沈晏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走过去。他走到顾免身边,靠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热。 “这一步为什么要等三分钟?”他故意问,仰头时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顾免的下颌线,这是一个试探性的、逾越安全距离的动作。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挑逗,并从中汲取一丝微妙的掌控快感。 顾免的操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喉结微动,但没有躲开。他只是稍稍偏开头,声音依然平稳无波:“胰酶消化时间需要严格控制。时间短了细胞不易脱落,长了会损伤细胞。” 他的解释简洁准确,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但耳根却微微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淡粉色。这细微的反应取悦了沈晏行。 就在这时,实验室门被推开,几个女生探头进来。 “咦?沈晏行你还在啊!”为首短发的女生眼睛一亮,“太好了!能帮我们看看电泳结果吗?我们组的数据有点奇怪...” 沈晏行还没回答,脸上已经自动切换成无可挑剔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审视意味的试探从未发生。 “没问题啊。”他答应得爽快,声音清亮悦耳。 女生们嘻嘻哈哈地围过来,自然而然地将他与顾免隔开。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笑着说:“沈晏行比助教靠谱多了!上次我PCR老是跑不出来,就是你帮我找到问题的。” “对啊对啊,沈晏行讲的比课本上还清楚!” 沈晏行被围在中间,游刃有余地应对着,笑容温暖又富有感染力。他比大多数女生都要高,站在瘦高的顾免身边,两人几乎齐肩。他享受着这种被需要、被环绕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良好,仿佛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他甚至很自然地指挥起被冷落在一旁的顾免:“顾免,帮我把那个离心机打开预热一下好吗?谢谢。”语气亲切又理所当然。 顾免沉默地照做,修长的身躯在实验室里移动时,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女生们下意识地给他让出空间,目光在他和沈晏行之间转了转,但很快又被沈晏行吸引回去。 沈晏行快速而精准地完成剩余操作,洗手后走向那几个女生。他仔细查看她们的实验记录和结果,偶尔问几个关键问题,很快就指出了问题所在,言语风趣,引得女生们阵阵轻笑。 “谢谢沈大神!”女生们欢呼着,其中一个递过一杯奶茶,“请你喝的!全糖的,知道你爱甜。” 沈晏行眼睛一弯,很自然地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但随即微微蹙眉,露出一个略带嫌弃却又幽默的表情:“今天这家的糖是不是不要钱?甜得有点发腻了。” 他极其自然地将奶茶递向刚刚走回来的顾免:“你尝尝?真的太甜了。” 顾免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评价:“确实甜。” 沈晏行正要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女生叫去帮忙看数据。他顺手将奶茶塞进顾免手里,动作行云流水:“帮我拿着吧,或者你解决掉?” 顾免沉默地接过那杯对他而言过于甜腻的奶茶,看着沈晏行再次被女生们围在中间,眉飞色舞地讲解着什么。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奶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就着那根沈晏行用过的吸管,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将那甜得发腻的液体全部喝完了。仿佛完成某种仪式。 等沈晏行解答完问题回来,看到空杯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都喝完了?不是嫌太甜吗?”他明知故问,带着一丝戏谑。 顾免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渴了。”只是耳廓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 沈晏行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顾免从不爱喝甜饮,但是每次都帮他解决掉自己不爱吃的甜食,这种近乎自虐的顺从,让他心底那份掌控欲得到了细微的满足。他喜欢这种无声的、彻底的顺从。 实验室重归安静。顾免已经默默地将所有器材清洗完毕,实验台擦拭得一尘不染,连沈晏行的白大褂都整齐地叠好放进了他的背包里。 “论文资料我帮你整理好了,在U盘里。”走出实验室时,顾免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参考文献格式也调好了,直接导入就行。明早的实验报告初稿我也写完了,发你邮箱了。” 沈晏行毫不意外,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真诚感激的笑容:“哇!顾免你真是我的救星!怎么谢你?”他抬手,非常自然地拍了拍顾免的后背。 顾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呼吸微顿,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不用。” 路上不时有同学打招呼。一个男生抱着篮球跑过来:“沈哥,明天实验课分组一起吗?你带带我呗!”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图书馆方向跑来:“沈哥,这份文献你能帮我看看吗?有几个地方不太懂...” 沈晏行一一应着,笑容灿烂地回应每个人的请求,语气热情又体贴,仿佛每个人的事他都放在心上。顾免就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道安静的影子,手里提着沈晏行的书包和那堆他根本不会看的参考书。 有人半开玩笑地打趣:“顾免,你又给沈晏行当专属助理啊?” 顾免没说话,只是微微蹙眉,周身冷气稍重。沈晏行却笑得更开心了,故意往后靠了靠,肩膀几乎贴上顾免的胸膛,用一种带着点炫耀的亲昵语气说:“那当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能感觉到顾免的呼吸滞了一瞬,那种因自己一句话而产生的细微反应,让他心情愉悦。 这就是沈晏行,S大公认的阳光校草,人际交往中无往不利的中心人物。只有极少数人能隐约察觉到,那阳光下的细微裂痕——比如现在,他无所谓顾免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只是享受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感觉。 走到二食堂,打饭的阿姨看到沈晏行,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沈同学来啦!今天鱼片很新鲜,阿姨给你多打点!”说着,结结实实舀了满满一勺。 看,连食堂阿姨都能被轻易“收买”。沈晏行笑着道谢,心里却平静无波,甚至有点厌倦这种千篇一律的、过于容易的好感。他需要的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喜欢,而是更深层次的、无法挣脱的羁绊和掌控。 吃饭时,沈晏行的手机不停震动。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和内容,是几个邀约周末出游的短信,有男有女。他脸上熟练的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却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推给顾免,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帮我回一下,就说我周末有实验安排,实在抽不出空,下次再约。” 顾免接过手机,那双操作精密仪器稳如泰山的手,在碰到沈晏行手机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熟练地代回复婉拒的信息,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礼貌、客气又不留任何余地,完美地符合沈晏行对外树立的“阳光忙人”形象。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甚至不需要询问沈晏行的意见。 沈晏行撑着下巴,看着顾免垂眸打字的侧脸。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顾免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还有那双总是追随着他的、此刻盛满专注的深邃眼睛。 “你说,”沈晏行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天真的、仿佛只是突发奇想的好奇,“要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你今天最想干什么?” 顾免打字的手指顿了一下,抬起头。夕阳透过食堂的窗户照进来,在他深黑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点,却照不透那深处的幽暗。他沉默地看了沈晏行两秒。 “做完该做的事。”他回答得很简单,却异常坚定,目光沉静地落在沈晏行脸上,仿佛那就是他“该做的事”的全部定义。 沈晏行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引来周围几桌人的注目。他不在乎那些目光,伸手用指尖轻轻划过顾免放在桌面的手背,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你真是...太无趣了,顾免。” 顾免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迅速收回桌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但他注意到沈晏行餐盘里的蒜苔一点没动,很自然地将自己的筷子伸过去,沉默地将那些蒜苔全部夹到自己碗里,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沈晏行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了然的微笑。看,多听话。 吃完饭,走到岔路口,顾免要回一趟实验室拿忘记的东西。 “我等你?”沈晏行问,语气体贴,虽然知道顾免不会让他等,但还是习惯性做好表面功夫。 “不用,很快。”顾免摇摇头,声音低沉,“你去图书馆占位子。你的书包和书我先帮你拿过去。” 沈晏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看着顾免转身往回走的背影。夕阳将他高瘦的身影拉得很长,步伐稳健而安静,一手提着沈晏行的书包,另一手拿着沈晏行刚买的那本根本不会看的参考书,毫无怨言。 几个女生从旁边经过,笑着和沈晏行打招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远去的顾免。 “顾免学长真是又帅又冷啊……” “可惜太难接近了,感觉谁都走不近他身边……” “也就沈帅哥能让他这么……嗯,体贴?” 沈晏行听着这些压低声音的议论,脸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心底却嗤笑一声。 是的,只有他能。 只有他可以随意驱使这条沉默而忠诚的“狗”,可以在这个清冷疏离的男人面前肆意试探、掌控他的情绪,享受他无条件的顺从和付出。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权”感,让沈晏行内心那份扭曲的控制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并视之为理所当然。他甚至从未想过,这片看似永恒的、由他主导的静谧象牙塔,会有崩塌的一天。 也从未想过,会失去这个永远沉默地跟在身后、任他予取予求的人。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那种失控的空茫感,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袭来。 第2章 断网 第二天,阳光依旧明媚,S大校园仿佛与往常并无不同。课程照常,学生们抱着书本穿梭于教学楼之间,讨论着课业、八卦和周末的计划。 沈晏行和顾免一同出现在专业课上。沈晏行依旧是人群的焦点,他微笑着回应同学们的招呼,熟练地处理着各种小请求——借笔记、问问题、约定小组讨论时间。顾免则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像一道安静的屏障,替他挡开过于热情的包围,并默契地负责起所有琐碎的事务,比如占座、拿资料、甚至记得沈晏行今天想喝冰美式而不是昨天的拿铁。 一切都井然有序,符合沈晏行对“可控”的要求。 课间,徐俊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沈晏行旁边的空位上:“沈哥!救命!下午的实验报告借我参考参考呗?昨晚打游戏忘了……” 沈晏行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从顾免刚刚递过来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告递给徐俊:“下不为例啊。数据部分自己改,别全抄。” “就知道沈哥最好!”徐俊欢呼一声,接过报告如获至宝,随即又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哎,你们看群里了吗?昨晚好像出事了?” 沈晏行端起顾免带来的冰美式喝了一口,神色不变:“嗯?什么事?”他其实看到了班级群里零星几条关于校外某地有混乱、疑似恶性伤人的消息,但很快被各种插科打诨和表情包淹没了,他并未在意。 “就那个啊,”徐俊划拉着手机,试图找出聊天记录,“说是有疯子咬人之类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好像也没图没真相,估计又是谣言吧。” “大概率是。”沈晏行语气轻松地附和,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顾免。顾免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沈晏行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细微凝滞。顾免也看到了那些消息,并且似乎比他更在意。 这时,李玲雪和几个女生也走了过来。李玲雪今天特意打扮过,妆容精致,裙摆翩跹。她走到沈晏行课桌旁,声音温柔:“沈晏行,下午的马哲课,能帮我占个位子吗?我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到。” “好啊。”沈晏行答应得爽快,笑容无可挑剔,“帮你占靠后的?”自然的互动,引得附近的同学频频侧目。 李玲雪脸微微一红:“嗯,谢谢。”她目光流转,似乎还想多说些什么,但看到旁边沉默的顾免和咋呼的徐俊,又忍住了,只是离开时步伐格外轻盈。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无数的日子一样。阳光,学业,青春期的暧昧,朋友间的嬉闹。 但沈晏行心底那丝若有似无的烦躁感并未消失。他对情绪和环境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他隐约觉得,今天的空气里似乎漂浮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同学们的笑闹声底下,似乎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焦虑;走廊里匆匆而过的辅导员脸色似乎比平时严肃;甚至窗外飞过的鸟群,叫声都显得有些急促杂乱。 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直觉,让他无法像往常一样完全沉浸于享受这种被环绕和掌控的感觉。他讨厌这种无法名状的不安。 中午在食堂,这种微妙的感觉再次浮现。 打饭的队伍比平时似乎更拥挤些,议论声也更嘈杂。沈晏行听到前面几个男生在低声讨论: “……真的,我老乡说的,他们那边医院昨晚送进去好几个,样子可吓人了,见人就咬……” “网上的视频看了吗?虽然模糊,但感觉不像假的……” “信号好像也不太好,我早上给我妈发消息半天没发出去。” 沈晏行拿出手机,下意识地刷新了一下网页。加载速度确实比平时慢了一些,某个新闻APP推送失败。他皱了皱眉,又试了试校内网,依旧有些卡顿。 “怎么了?”顾免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问。 “没什么,好像网络有点问题。”沈晏行收起手机,语气尽量随意,但他注意到顾免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连食堂阿姨似乎都受了点影响,打菜时有些心不在焉,差点给沈晏行打错了菜,还是顾免出声提醒了一句。 这顿午饭,沈晏行吃得比平时沉默。徐俊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游戏攻略,李玲雪和闺蜜们小声说着悄悄话,偶尔偷看沈晏行一眼。一切都看似正常,但那层日常的薄纱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质。 下午的马哲课,沈晏行依言给李玲雪占了位子。她果然来晚了几分钟,悄悄溜进来时,对着沈晏行感激地笑了笑。课堂气氛有些沉闷,老教授照本宣科,底下的学生大多昏昏欲睡或偷偷玩手机。 沈晏行注意到,玩手机的人表情偶尔会流露出困惑和一丝不安,互相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似乎关于“外面”的混乱消息,正在通过各种私人渠道小范围地扩散,像水面下暗藏的漩涡。 课间,他甚至听到后排两个女生在小声抱怨:“……我妈刚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最近别出校门,说外面不太平,话没说完信号就断了……” “我也是,我哥刚给我发消息说囤点吃的,还没问清楚就没回复了……” 沈晏行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不再是空穴来风。零星的异常开始汇聚,指向某个不容乐观的可能性。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那种对失控的厌恶感和隐隐的兴奋感再次交织着升起。 他看向旁边的顾免。顾免坐得笔直,似乎也在专注听课,但沈晏行看到他笔记本边缘,被手指无意识捏出的细微褶皱。 放学铃声响起,人群涌出教室。沈晏行和顾免随着人流往外走。徐俊追上来勾住沈晏行的肩膀:“沈哥,晚上开黑啊?” 沈晏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 “怎么回事?我手机完全没信号了!” “我的也是!一格都没有!” “Wi-Fi也连不上了!” “闹呢?移动联通电信全崩了?” 学生们纷纷举起手机,脸上带着困惑、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信息时代突然被掐断了命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瞬间攫住了许多人。 沈晏行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信号格的图标确实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他尝试拨打号码,只有忙音。各种APP的刷新图标徒劳地旋转着。 不是简单的网络卡顿,是彻底的中断。 他抬起头,看向顾免。顾免也正看着他,眼神深沉,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徐俊还在旁边跳脚:“搞什么啊!我还约了人排位呢!这破学校什么破信号!” 在他们后面不远的李玲雪和她的闺蜜们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慌乱:“沈晏行,你的手机有信号吗?我们都打不通电话了……” 沈晏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脸上重新挂起安抚性的笑容,尽管略显僵硬:“可能是基站临时故障吧,别担心,学校会处理的。” 但他的目光越过嘈杂慌乱的人群,望向窗外看似平静的校园景色,心底那片不安的阴云迅速扩大,沉甸甸地压下来。 信号中断的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在人群中迅速扩散,且久久不能平息。教学楼出口处挤满了焦虑不安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试图从中榨出一丝微弱的信号,结果却只是徒劳。嘈杂的声浪和弥漫的恐慌情绪像针一样刺着沈晏行的神经,让他心底那股因失控而生的烦躁几乎要压不住。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靠近。顾免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几乎是用整个背部为沈晏行隔开了大部分拥挤的人群。他的身形算不上魁梧,却挺拔如松,带着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用眼神确认沈晏行的状态。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喧嚣和混乱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沈晏行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免身体散发的微热,以及那始终如一的、稳定而清冽的气息。这种无声的守护和靠近,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奇异地抚平了沈晏行心底翻涌的躁动。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了那份用于伪装的镇定,对顾免低声道:“这里太乱了,先回宿舍再说。”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只有顾免才能察觉的、依赖般的放松。 顾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神沉稳,仿佛在说“跟我走”。他率先移动,用肩膀和手臂巧妙地分开人流,为沈晏行开辟出一条通道,同时不忘用眼神示意徐俊和李玲雪他们跟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冷静而高效,没有丝毫犹豫和慌乱。 回宿舍的路上,气氛诡异。当路边教育超市陷入疯狂抢购时,徐俊后知后觉地提议去买物资。沈晏行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正快速计算着风险和收益,感到一丝厌烦。 这时,顾免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西门,远,人少,货可能还有。”他总能第一时间洞察沈晏行的需求和顾虑,并提供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案。 沈晏行心中一定,那股因选择而产生的细微焦躁瞬间消散。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采纳了顾免的建议:“去西门那个小超市。” 前往西门的路上,行人稀少,夕阳萧瑟。沈晏行走在稍前的位置,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免始终落后他半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如同最专业的护卫。这种被全方位守护的感觉,让沈晏行甚至生出了一丝荒谬的、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顾免一定会第一时间挡在他前面。 在超市里,沈晏行目标明确地拿取饮水和基础物资,而顾免则默契地补充了他可能忽略的高能量食物和实用物品,如那把被沈晏行注意到的手电筒。两人甚至不需要交流,行动却高度协同,效率远超旁人。徐俊的手忙脚乱和李玲雪等人的无措,更加反衬出他们之间这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可靠性。 抱着物资回到宿舍,当徐俊发现座机也失灵而彻底慌神时,顾免默不作声拿出的那个储备丰富的应急箱,更是给了沈晏行一个巨大的惊喜和强烈的安全感。这不仅仅是物资上的保障,更是一种心理上的巨大支撑——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有一个心思缜密、行动力极强且完全以他为中心的人,早已在无声无息中为他铺设了部分退路。 沈晏行看着那箱物资,再看向顾免,那一刻,他眼底的赞赏和放松是真实无比的。他甚至下意识地觉得,只要有顾免在,情况似乎就没那么糟糕。这种安全感,是任何外在物资都无法替代的。沈晏行第一次觉得顾免不是招之即来的小狗,而是忠诚拱卫主人的杜宾,好吧还是狗。 期间几人串了宿舍了解了大家得到的情况,怎么看怎么糟糕。他们四人寝的宿舍就三个人,晚上洗澡的时候沈晏行格外认真,偏热的水流从头顶划下驱散了一些不安与烦躁,但内心总担心着以后好好洗澡的机会不多了。 深夜的凄厉尖叫和混乱打破了最后的平静。当恐怖声响传来,徐俊吓得弹起,隔壁楼传来女孩的惊叫时,沈晏行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看到顾免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而又迅速地移动到了门后,一手紧握那把原本放在枕下的水果刀,另一只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如鹰,透过猫眼紧密监视着门外走廊的动静。 顾免的背影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将所有未知的危险牢牢挡在了门外。他没有丝毫颤抖,呼吸平稳,全身肌肉紧绷,处于一种最佳的防御和反击状态。 沈晏行快速走到窗边观察时,他知道自己的后背是绝对安全的,因为顾免在那里。这种信任根深蒂固,源于长久以来无数次的验证。他甚至能分出心思想,幸好有顾免在,否则面对徐俊的惊慌失措和外界的混乱,他可能需要耗费更多心力来维持表面的冷静。 紧绷的气氛持续了一会,无事发生,但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一夜,无人安眠。沈晏行躺回床上,能听到徐俊压抑的喘息,也能清晰地听到对面下铺顾免始终清醒而平稳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告诉他守夜人正在警惕,他可以暂时放下一些紧绷,保存体力。 在弥漫着恐惧和未知的黑暗里,顾免的存在本身,就成了沈晏行最大的安全感来源和心灵锚点。这种被全方位保护、被绝对优先考虑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沈晏行内心深处的控制欲和对他人的依赖需求——尽管他从不承认后者。他知道,无论外面变得多么疯狂,至少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有一条最忠诚的杜宾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他的安全。 这种认知,让他在末世降临的初夜,在无边的混乱和恐惧中,竟然找到了一丝扭曲的安心感和隐隐的兴奋。他开始冷静地盘算,而盘算的基础,很大程度上建立在“顾免会一直在”这个前提之上。 放心哈,保证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断网 第3章 黎明 后半夜是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半梦半醒中度过的。窗外偶尔还会传来令人心悸的异响——模糊的嘶吼、短暂的尖叫、重物拖行的声音,每一次都让宿舍内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徐俊后来大概是熬不住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发出惊恐的梦呓,手脚抽搐,仿佛在梦中也被无尽的恐怖追逐。 沈晏行一直清醒着,大脑在黑暗中像精密仪器般高速运转,冰冷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食物、水、安全点、撤离路线、潜在威胁……每一个变量都被他反复权衡。顾免就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一夜未眠,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承诺:有我在。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灰蒙蒙的鱼肚白,微弱而冰冷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渗入宿舍时,沈晏行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立刻动弹,而是先仔细倾听。外面的嘶吼声似乎比夜里稀疏了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偶尔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像是咀嚼什么的细微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音,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校园依旧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但这种寂静与往日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它是一种死寂,弥漫着不祥与死亡的气息。晨曦下的道路空无一人,只有零星散落的书包、鞋子、破碎的手机屏幕和一些泼洒状的、已经凝固发黑的深色污渍——那绝不是油漆。几辆汽车歪斜地停在路边,车门大开,仿佛主人是在极度恐慌中弃车而逃。 看起来似乎……最疯狂的阶段过去了? 然而,这种虚假的平静连一分钟都没能维持。 “砰——哗啦!” 远处,似乎是隔壁宿舍楼的方向,突然传来玻璃被猛烈击碎的巨响!紧接着是更加惊恐至极的、几乎撕裂声带的尖叫! “啊——救命!别过来!它们进来了!!” “快跑!从这边!啊——!” “嗬嗬……呃……” 杂乱的奔跑声、绝望的哭喊、桌椅被撞翻的噪音,以及那种熟悉的、非人的、如同野兽般低沉而渴望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打破了黎明的死寂! 混乱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血腥的连锁反应。更多惊恐的叫声和奔跑声如同瘟疫般从校园的不同方向传来,此起彼伏!末日并非结束,而是在黑暗中悄然积蓄力量,并在黎明时分彻底爆发! “醒醒!”沈晏行猛地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迅速推醒了还在噩梦中挣扎的徐俊,同时他的目光投向早已起身、如同雕塑般无声矗立在门后的顾免。 徐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角还挂着惊恐的泪痕,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窗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惨叫声和撞击声吓得彻底清醒,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穿好衣服,鞋子穿系带的,要跟脚!动作轻点!别出声!”沈晏行快速而清晰地命令道,自己的动作也丝毫不慢。他迅速套上耐磨的牛仔裤和连帽衫,将脚塞进结实的运动鞋里,手指利落地系紧鞋带。他注意到顾免已经穿戴整齐,连鞋带都系得一丝不苟,那把水果刀被他反手握持,刀刃闪着寒光,眼神冰冷如霜,正全神贯注地透过猫眼注视着外面走廊的情况。 “走廊里有人跑过去……很多,非常慌乱……”顾免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绷紧的钢丝,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后面有东西在追。速度不快,但……一直追。” 他谨慎地选择着用词,但“东西”这个词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话让徐俊吓得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却因为极度恐惧而手指不听使唤,连最简单的鞋带都系不利索,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 沈晏行快速将自己的背包整理好,将重要的物资——主要是瓶装水、电解质饮料和高热量的压缩饼干、巧克力棒——优先塞进包里,同时示意顾免将那个宝贝应急箱里的重要物品(如急救包、充电宝、强光手电、更多高能量食物)快速分装到各自的背包里,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宿舍绝不能久留!这个时候宿舍里人最多,最容易吸引丧尸,一旦那些丧尸大量涌入楼内,躲在房间里就是等死!必须找到一个更坚固、更易防守、且人少的地方! “我们、我们怎么办?去哪啊?”徐俊终于系好了鞋带,连滚带爬地凑过来,下意识地想抓住沈晏行的胳膊寻求安慰。 沈晏行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离开宿舍楼!找更安全的地方!”他看向顾免,两人眼神迅速交汇,无声地交换着意见,“哪里人少,结构坚固,有出口?” 顾略一沉吟,语速极快但清晰:“体育馆。这个时间点没人训练,侧门通常不锁,靠近小西门,万一需要撤离也方便。内部空间大,有器材室可以躲藏。” “就去体育馆!”沈晏行立刻拍板。顾免的判断总是精准而实用。 就在这时,他们隔壁的宿舍门突然被猛烈而持续地撞击!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砰!砰!!” “开门!开门啊!救命!让我进去!!”一个男生带着哭腔的疯狂哀求声传来。 “嗬……呃啊……”紧接着是更加响亮的、非人的嚎叫和更猛烈的撞击! 撞击声、哀求声、嚎叫声混合在一起,疯狂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沈晏行脸色白了白,但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恶心感。他看向顾免,两人眼神再次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必须立刻走!否则等隔壁门被撞开,他们就会被堵死在这里!走廊里的丧尸也会被吸引过来! 顾免深吸一口气,对沈晏行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然后猛地拧开了宿舍门锁! 门开了一条缝,走廊里的景象宛如地狱绘卷,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走廊里一片狼藉,宛如被飓风席卷过。散落着课本、行李箱、拖鞋、还有更多深色粘稠的血迹,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难以辨认的碎块。墙壁上溅满了触目惊心的、喷溅状的血污。几个身影正连滚爬爬、惊恐万状地向前奔跑,而他们身后,几个行动僵硬、步履蹒跚、满身血污和伤口、眼神浑浊毫无生气的“人”——或者说,丧尸——正不依不饶地追逐着。它们的速度并不快,但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执着和漠视,对脚下的障碍和周围的哭喊毫无反应,只是盯着前方的“猎物”。更远处,地上似乎还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人影,不知是死是活,或者是……正在“转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肉类**般的恶臭。 “走!”顾免低吼一声,如同出鞘的利剑,率先闪出房门。他没有立刻向前冲,而是眼神锐利如鹰隼般快速扫视左右,瞬间判断出威胁最大的方向是来自右侧隔壁宿舍,而左侧走廊暂时相对“干净”,只有零星一两个背对着他们的丧尸在啃食着什么。 他一把将吓傻的徐俊粗暴地拽起来,推向沈晏行,语速极快:“跟上!向左!别回头!” 沈晏行反应极快,立刻抓住徐俊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强迫他移动。“不想死就跟着跑!”他在徐俊耳边低喝,声音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三人迅速冲出宿舍,顾免断后,谨慎地倒退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右侧那几个被隔壁动静吸引、正试图破门而入的丧尸,以及更远处闻声蹒跚而来的身影。 走廊里还有其他宿舍的学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尖叫,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丧尸注意。哭喊声、嘶吼声、撞击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碰撞,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他们朝着左侧楼梯口的方向移动。顾免选择的是人相对较少的消防通道。 突然,一个刚才还在他们前面奔跑的男生猛地被脚下散落的行李箱绊倒,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我的脚!”他试图爬起来,却因为剧痛和恐惧再次摔倒。 她身后的一个丧尸立刻发出了兴奋的“嗬嗬”声,加快了蹒跚的步伐,直直地扑了上去! “啊——!!不要!救命——!” 男生绝望的哭喊和丧尸贪婪的嘶吼混合在一起,近距离上演的恐怖片让徐俊终于彻底崩溃了。他双腿一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整个人就要往地上瘫倒。 “别停下!你看不见吗?!”沈晏行厉声喝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知道,停下就是死,怜悯在此刻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顾免眼神一冷,猛地转身,不再后退。他一个箭步上前,护在沈晏行和几乎瘫软的徐俊身侧。一个原本在啃食尸体的丧尸被他们的动静吸引,嘶吼着张开满是污血的嘴巴,伸出青灰色的手抓了过来! 顾免没有丝毫犹豫,侧身避开抓挠,动作快准狠,手中水果刀寒光一闪,狠狠刺向那丧尸的脖颈侧面!他避开了坚硬的颅骨,选择了更易切入的部位!并非追求一击毙命,只为制造最大阻碍! “噗嗤!”一声闷响。暗红发黑的血液溅出少许。那丧尸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更加愤怒的嚎叫,但平衡似乎受到影响,动作更加不协调。 “快走!”顾免低吼,声音因为瞬间的爆发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焦急。他不能恋战,更多的声响只会吸引更多怪物。 沈晏行咬着牙,眼眶因为紧张和生理不适而微微发红,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和求生欲,死命地将软成一滩泥的徐俊拖进了消防通道。顾免紧随其后,迅速关上沉重的防火门,并用旁边放置的红色消防灭火器死死抵住了门把手! “砰!砰!砰!” 门后立刻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防火门剧烈震颤着,但暂时将它们隔绝在了另一边。 暂时安全了……至少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三人靠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却奇异地压下了那股浓重的血腥恶臭。徐俊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干呕,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沈晏行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手心湿滑,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不断在眼前回放。 顾免虽然呼吸也有些急促,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冷静警惕得像头猎豹。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水果刀,在墙壁上蹭掉大部分污血,然后立刻侧耳贴在防火门上,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同时警惕地望向楼梯下方,防备可能从下面上来的威胁。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握刀的手稳定无比,仿佛刚才那凶狠精准的一击只是日常操作。 沈晏行背靠在墙上,眼神没有聚焦的落在脏污的水果刀上,他知道顾免以前练过散打,但在他面前永远是温顺而沉默的。沈晏行打了个哆嗦,缓过来后,一种莫名的兴奋涌上来 消防通道里昏暗而安静,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徐俊压抑的干呕声和门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撞击嘶吼声。 几秒钟后,沈晏行率先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已经恢复了决策者的语调:“不能久留。它们会一直撞门,也可能把其他地方的引过来。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体育馆。” 顾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指了指楼下:“走下面。尽量安静。” 沈晏行深吸一口气,踢了踢还瘫在地上的徐俊,语气冰冷:“想活命就站起来。跟着我们,别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是圣母,但在不是绝境的时候他愿意拉一把他的那些“朋友”,谁知道之后有没有用呢。 徐俊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求生本能终于压过了崩溃的情绪,他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虽然腿还在发抖,但至少能自己站稳了。 顾免打头,沈晏行居中,徐俊颤巍巍地断后——虽然这个断后几乎毫无意义。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消防楼梯向下走。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心脏提到嗓子眼。幸运的是,下面的几层似乎相对安静,没有听到明显的嘶吼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混乱噪音。 终于下到了一楼。消防通道出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顾免再次示意安静,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确认外面没有近距离的威胁后,才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门缝。 外面是宿舍楼的后侧,靠近一片小树林,平时人迹罕至。此刻看去,空地上躺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迹斑斑,景象惨不忍睹。远处主干道上,可以看到零星的丧尸在游荡,也有幸存者在疯狂奔跑。 “快!穿过树林,尽量利用树木遮挡,去体育馆!”沈晏行快速下令。 顾免率先闪身而出,确认安全后招手。三人如同惊弓之鸟,迅速冲出消防通道,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树林,借着树木的掩护,朝着体育馆的方向。 第4章 晶核 冰冷潮湿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勉强压下了喉咙口那股血腥恶臭带来的恶心感。三人在林间跌跌撞撞地奔跑,脚下踩着湿滑的落叶和断枝,发出窸窣的声响,每一次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顾免打头,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选择最隐蔽的路径,同时用手势示意身后的两人跟上或隐藏。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潜行与危机四伏的环境。 沈晏行紧紧跟着,他的体能不错,但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高度紧绷在驱动着他。他一边跑,一边不断回头确认徐俊有没有跟上,同时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对危险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此刻这种直觉正在疯狂预警。 徐俊则狼狈得多,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而不规律,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全凭一股不想死的本能勉强跟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几乎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两个身影。 小树林并不大,很快就能看到另一头的边缘以及更远处体育馆那庞大的灰色轮廓。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树林的那一刻,顾免猛地停下脚步,手臂倏地抬起,做出了一个极其坚决的“停止”和“噤声”手势! 沈晏行和徐俊立刻僵在原地,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顺着顾免警惕的目光望去,只见体育馆侧门附近,游荡着三个身影!它们穿着破烂的运动服或休闲装,身上布满暗红色的污迹,动作僵硬而迟缓,头颅不自然地歪斜着,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是丧尸! 它们正好挡在了他们通往体育馆侧门的必经之路上! “怎、怎么办?”徐俊用气声问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绕、绕过去?” 沈晏行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绕路意味着要暴露在更开阔的地带,风险更大。而且,侧门虚掩着,似乎是他们目前唯一已知的、可能安全的入口。 “必须清理掉它们。”沈晏行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不能让它们堵在门口,也不能让它们弄出太大动静引来更多。” 他说的是“清理”,而不是“杀掉”,仿佛那只是需要清除的障碍物。 顾免没有任何异议,他只是微微点头,反手 握住了那把沾染了污血的水果刀。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像是在评估从哪里下刀最有效率。 “徐俊,”沈晏行转向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徐俊,语气不容置疑,“你待在这里,躲树后面,盯着我们后面和两边!如果有其他东西靠近,立刻发出警告!但别大声喊,弄出点动静就行!” 他必须给徐俊找点事做,否则这家伙只会成为累赘,同时也需要一个放哨的。 徐俊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一棵较粗的树后,紧张地四处张望。 沈晏行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一端断裂尖锐的树枝,掂量了一下,虽然简陋,但总比徒手好。他对顾免使了个眼色。 顾免理解了了他的意图。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潜伏的猎豹般,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最外侧的那个丧尸摸去。顾免拿刀打头阵,沈晏行紧随其后,心跳如鼓,但握着树枝的手却异常稳定,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情绪在他体内流淌。 顾免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猛地从树后窜出,在那个丧尸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左手猛地从后方抓住它的头发,狠狠向后扳动其头颅,露出整个脖颈!右手的水果刀没有丝毫犹豫,精准而狠戾地横向切开了它的喉咙! “嗤——” 一声轻微的割裂声。暗黑色的浓稠血液喷涌而出,再在易穿透的脖子处补上几刀,那丧尸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软了下去,被顾免轻轻放倒在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中间那个丧尸被同伴倒地的细微动静吸引,迟钝地转过身来。沈晏行看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尖锐的树枝狠狠刺向它的眼窝! “噗!” 一种令人牙酸的、穿透某种柔软组织的触感顺着树枝传来。那丧尸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嗬声,动作僵住,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但最后一个丧尸已经被彻底惊动!它发出一声较大的嘶吼,张开双臂,朝着离它最近的沈晏行扑了过来!那腐烂的面孔和浑浊的眼睛在近距离下显得无比狰狞! 沈晏行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差点被脚下的树根绊倒! 就在这时,顾免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切入!他猛地撞开那个扑向沈晏行的丧尸,巨大的冲击力让两者一起摔倒在地!顾免反应极快,迅速用膝盖死死压住丧尸不断挣扎的身体,一只手扼住它的下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水果刀,眼神冰冷,对准其太阳穴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咔嚓!” 一声闷响,像是戳破了什么坚硬又脆弱的东西。刀刃几乎尽根没入! 丧尸的挣扎瞬间停止。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顾免迅速拔出刀,在那丧尸的衣服上擦了擦,警惕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徐俊从树后探出头,脸色比鬼还白,对着他们拼命摆手,示意周围暂时安全。 沈晏行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看着地上三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了生杀大权的扭曲快感。他做到了,他们做到了! “走,快进馆!”沈晏行强行压下复杂的情绪,哑声道。 三人迅速冲向体育馆侧门。顾免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铁门,确认里面没有威胁后,三人飞快地闪身而入,然后立刻从里面将门掩上。 --- 体育馆内一片昏暗,只有高处巨大的玻璃窗透下清晨灰白的天光,勾勒出空旷场地和层层看台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股淡淡的、闲置场馆特有的霉味。与外面的血腥地狱相比,这片空旷与寂静奇异地给人一种暂时的喘息之机。 “暂时……安全了?”徐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声音虚脱,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刚才树林边那短暂而血腥的遭遇战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勇气。 顾免则没有丝毫放松。他立刻像幽灵一样无声而迅速地检查了这个侧门入口附近的一片区域,包括旁边的器材室门是否锁好,以及视线所及的看台下方有无异状。确认暂无威胁后,他才回到门边,关紧了门,透过门上的小窗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手中依然紧握着那把已经沾染了不止一个丧尸污血的刀。 沈晏行也靠墙弯下腰,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有些发软的手臂。战斗的肾上腺素逐渐褪去,一种深切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了上来。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面还沾着奔跑时蹭到的泥土和一点点之前不小心溅到的、已经发暗的血迹。 他嫌恶地皱紧眉头,随即梭巡附近有没有能用的布料。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刚才用来刺穿丧尸眼睛的那根粗树枝,尖端还残留着令人不适的黑红污秽。他移开视线,不愿多看。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被门外地上那个被顾免用刀精准刺入太阳穴的丧尸尸体吸引了过去。并非有什么光芒,而是在相对明亮的光线下,那头颅伤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是脑组织的那种软烂感,似乎有一个微小的、有棱角的硬物镶嵌在其中。 一种纯粹出于观察和好奇的本能驱使着他。他蹙眉,招呼顾免一起去看。那似乎是一颗很小、不规则的多面体晶体,颜色是极其暗淡的灰白色,几乎与周围的组织混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沈晏行的思维却快速转动起来。这是什么?颅骨内怎么会有这种像是矿物晶体的东西?是某种病变?还是……和这场灾难有关?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寻常之物。在一切都变得疯狂和混乱的世界里,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都可能蕴含着关键信息。 “怎么了?”顾免立刻低声问,目光从周边收回,落在沈晏行身上。 “那东西的脑袋里……有东西。”沈晏行指着那具尸体,声音带着探究和一丝谨慎,“看起来像块小晶体。” 顾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不寻常的异物。徐俊则远远看着,脸上露出恶心和恐惧的表情,缩了缩脖子,完全不想靠近。 “别用手碰。”顾免的语气带着一贯的谨慎和对沈晏行安全的担忧。 “我知道。”沈晏行回答。他左右看了看,从旁边散落的杂物里找到一小段废弃的金属撑杆和一块不知用来擦什么的、相对还算干净的破布。他用破布裹住手,然后蹲下身,用金属杆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去拨弄那个镶嵌在颅骨裂缝和脑组织中的灰白色小晶体。 他的动作很轻,很谨慎,更像是一个研究员在处理未知样本,而不是一个幸存者在搜刮战利品。没有强烈的渴望,只有高度的好奇和一种“收集信息”的冷静心态。 顾免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不再阻止,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徐俊忍不住开口,声音发颤:“沈、沈哥……你弄那恶心的东西干嘛啊?快扔了吧!” 沈晏行没理他,全神贯注于手上的操作。终于,“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那颗灰白色、缺乏光泽的小晶体被撬松,掉落在了铺好的破布上。 沈晏行立刻用破布将其层层包裹起来,捏在指尖。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能量涌动或者不适,就像捏着一小块普通的、有点脏的碎玻璃或石子。 但他心中的疑虑和好奇却更重了。为什么丧尸的头颅里会有这种东西?是变异产生的?还是导致变异的原因?或者……是某种他所不理解的新物质? 他站起身,将那小小的、包裹着晶体的布包举到眼前,透过体育馆窗戶投下的光仔细看了看,依旧平平无奇。 “看来……这些怪物比我们想的还要奇怪。”沈晏行轻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害怕,反而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欲,“这东西出现在它脑子里,绝不是巧合。” 他看向顾免,眼神锐利而专注:“另外两个也检查一下。” 顾免没有多问,立刻走向另外两具丧尸尸体。他用刀尖谨慎地翻查了被沈晏行刺穿眼睛的那个丧尸的头颅,仔细检查后,对沈晏行摇了摇头:“这个没有。” 他又走向那个被割喉的丧尸,同样仔细检查了其头部伤口和内部,再次摇头:“也没有。” 只有被破坏了大脑中枢(太阳穴)的那个丧尸头里出现了这种晶体。 沈晏行握紧了手中的小布包,心中的猜想逐渐清晰——或许,这种晶体的形成与丧尸的“致命点”或者某种特定的变异有关? 在这个崩溃的世界里,信息关乎着他们的决策,尤其是关于未知生物的信息,这颗看似不起眼的、毫无反应的灰白色小晶体,或许就是揭开这末日面纱的第一条线索。 他将布包小心地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贴身收好。 “休息五分钟,然后我们彻底检查一下这个体育馆,确保没有其他‘惊喜’。”沈晏行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命令的口吻,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简单的野外采样。 暂时的安全有了,意外的发现也有了,但他的神经并未放松。未知依然太多。 第5章 体育馆 体育馆内的灰尘在灰白天光里浮动,像被惊扰的幽灵。沈晏行靠在冰凉的金属看台上,抬手松了松连帽衫的领口,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锁骨。刚才奔跑和搏斗时沾染的尘土,在他白皙的颈侧蹭出几道浅灰的印子,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像幅被揉皱又展开的写意画,添了几分破碎的鲜活感。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划过泛红的眼角,那点湿意让本就勾人的桃花眼更显水润,连眼尾的泪痣都像是浸了光——哪怕刚从血堆里爬出来,这张脸依旧能轻易让人忽略他眼底的冷意,只被那份精致晃了神。 “伤口没事吧?”顾免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贯的低沉,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死死钉在沈晏行刚才被树枝蹭到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渗着点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沈晏行低头瞥了眼,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小伤,蹭到的。”话虽这么说,却没躲开顾免伸过来的手。他喜欢这种被在意的感觉,尤其是顾免这种沉默又克制的在意,像藏在暗处的藤蔓,悄悄缠绕着他,让他觉得安心又可控。 顾免蹲下身,从背包里翻出应急箱里的碘伏和创可贴,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过伤口时,力道放得极轻,几乎没让沈晏行感觉到刺痛。沈晏行垂眸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从看台缝隙漏下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连平时冷硬的下颌线都柔和了几分。这张脸其实并不比他差,只是总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遮住,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泄露出一点温度。 “你倒挺熟练。”沈晏行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戏谑,“以前经常给人处理伤口?” 顾免贴创可贴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底映着沈晏行的影子,清晰又专注:“只给你。” 简单三个字,说得平淡,却让沈晏行心里莫名一痒——就像平时逗弄顾免时,看到他耳尖泛红的那种隐秘快感。他没再说话,任由顾免把自己的手贴好创可贴,指尖甚至故意在顾免手心上轻轻蹭了一下,看着对方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徐俊缩在不远处的器材堆旁,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看着两人的互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早就习惯了沈晏行对顾免的“特殊”,也习惯了顾免对沈晏行的“顺从”,只是此刻在这末世背景下,这份特殊显得格外扎眼,怎么看怎么奇怪。 休息的五分钟很快过去,顾免率先起身,示意沈晏行留在原地,自己则提着那把沾了污血的水果刀,往体育馆深处探查。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背影挺拔而警惕,像一头随时准备捕猎或防御的孤狼。沈晏行靠在看台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塑料瓶,目光扫过空旷的场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夹杂着压抑的啜泣。 “有人!”他立刻站直身体,声音压得极低,同时朝徐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徐俊吓得一哆嗦,赶紧捂住嘴,眼神里满是惊慌。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个熟悉的声音——是同班的张昊、李玲雪,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和一个叫王浩的男生。他们显然也发现了体育馆,正小心翼翼地扒着侧门往里看,脸上满是惊恐和疲惫,衣服上沾着尘土和可疑的深色污渍,头发凌乱得像被狂风卷过。 “是我们班的!”徐俊惊喜地压低声音,刚想喊出声,就被沈晏行按住了肩膀。 沈晏行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脸上瞬间扬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主动迎了上去:“张昊?李玲雪?你们怎么赶到这儿的!太好了,居然还能碰到你们!” 门口的几人看到沈晏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眶瞬间红了。李玲雪更是直接冲过来,差点扑进沈晏行怀里,却被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只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李玲雪手心的冷汗和颤抖,也能看到她脸上花掉的妆容和通红的眼睛——平时骄傲的校花,此刻也成了惊弓之鸟。 “沈晏行!真的是你!”李玲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目光黏在他脸上,像是要从他这里汲取勇气, “我们从教学楼那边跑出来,路上遇到好几个那些怪物,绕了好久才敢过来……没想到能碰到你!” “能活着就好。”沈晏行的笑容温和又真诚,轻轻拍了拍李玲雪的肩,示意她放松,趁机拿开被抓的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几人。当看到王浩的胳膊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王浩的校服袖子被撕开了,小臂上有几道深褐色的抓痕,边缘红肿,还在渗着淡淡的血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划伤。 “王浩,你胳膊怎么了?”沈晏行的立刻故作关心的问道,指了指他的伤口,“是不是被什么划到了?现在这情况可不能大意,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王浩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脸色瞬间发白:“刚才跑的时候……被一个扑过来的怪物抓了一下……我、我以为只是小伤,没敢停下来处理……” “怪物抓的?”沈晏行皱起眉头,故意提高了一点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那可太危险了。 你看它的伤口边缘都黑了,跟普通划伤不一样。”他没有明说“感染”,但语气里的担忧和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果然,旁边的两个女生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张昊也皱起眉,看着王浩的伤口,犹豫着问:“那、那怎么办?会不会有事啊?” 沈晏行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这儿有碘伏和纱布,能先简单处理一下,但肯定比不上医院的专业处理。而且……”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目光扫过几人,“我这儿的纱布不多了,刚才顾免处理刀伤用了不少,现在只剩一点点,得留着应急——万一等会儿再遇到危险,有人受伤了没纱布可不行。” 他这话半真半假。应急箱里的纱布其实还剩不少,但他没打算分给王浩。一来,他不确定这伤口会不会真的导致变异,没必要浪费物资在一个可能“出问题”的人身上;二来,他要通过这种方式暗示众人:物资有限,必须优先给“更有用”的人。 李玲雪立刻接话:“那先简单处理一下也好啊!总不能不管吧?”她看着沈晏行,眼神里带着恳求——或许是想在沈晏行面前表现自己的善良,或许是真的害怕王浩出事。 沈晏行没反驳,只是朝着顾免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顾免!你回来一下!” 没过多久,顾免就从体育馆深处走了出来,手里的刀已经收好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到多出来的几人,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但在沈晏行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沉默地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顾免,拿医药箱过来帮王浩处理一下伤口。”沈晏行随手把应急箱递给他,“用碘伏消消毒,创可贴贴上就行,纱布省着点用。” 沈晏行接过应急箱,蹲下身,示意王浩伸出胳膊。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为了更仔细观察伤口的情况,脸色沉了沉。 顾免沉默的执行,全程没说一句话,脸上的冷意让王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旁边的张昊看着顾免,小声对身边的女生说:“这人谁啊?看起来好凶……靠谱吗?” 女生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好像是沈晏行的室友,平时就不爱说话,冷冰冰的。” 这些话虽然小声,但沈晏行听得一清二楚。他没说话,只是处理伤口。他知道,这些人平时都围着自己转,对沉默寡言的顾免根本不了解,甚至有点畏惧。 沈晏行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把用过的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将应急箱收好,递回给顾免。王浩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创可贴,又看了看不停的安慰众人的沈晏行,突然感觉有沈哥真好,没骨气的红了眼眶。 “大家都累了吧?先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沈晏行理了理衣摆开口。 “看台那边比较干净,也能看到门口的动静,有情况能及时反应。” 几人跟着沈晏行走到看台角落坐下,刚坐下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刚才的遭遇。 “刚才在教学楼,我看到有人被那些怪物扑倒了,叫得特别惨……” “我手机一直没信号,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 “食堂那边全是人,根本不敢靠近,我们就捡了点别人掉的面包,现在早就饿了……” 沈晏行耐心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安抚:“别担心,等信号恢复了肯定能联系上家人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等外面安全点了再想办法。”他的笑容温和,语气真诚,完美扮演着“可靠的领头人”角色,让刚进来的几人渐渐放松了警惕,都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李玲雪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面包,递到沈晏行面前:“沈晏行,你吃吗?我就剩这点了。” 沈晏行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不用了,我刚才吃了点东西,不饿。你自己吃吧,补充点体力。”他确实不饿——早上顾免买的巧克力和压缩饼干还在背包里,足够他们撑一阵。但他没说出来,只是看着李玲雪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这时,顾免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里面都检查过了,器材室是空的,后台有个小仓库,门能锁上。另外,我在看台下面发现了几个废弃的运动水壶,可以洗干净装水。” 沈晏行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瞥了眼正在互相分享仅剩食物的同学。 张昊把自己的半瓶矿泉水分给了两个女生,王浩则蜷缩在一旁,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伤口不舒服。 沈晏行站起身,拉着顾免说:“我和顾免去仓库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再找找有没有干净的水源。你们先歇着,别乱跑,尤其是别靠近门口,万一引来怪物就麻烦了。” 两人穿过空旷的场地,走到后台的小仓库。顾免随手锁上了门,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橡胶和灰尘的味道。沈晏行靠在门板上,看着顾免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巧克力,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早上顾免补充的这些高能量食物,此刻成了他们的“秘密储备”。 “刚才你看到王浩的伤口怎么样,他很可能会感染。”顾免一边递给他一袋巧克力,一边问。 沈晏行撕开巧克力包装,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 他抬眼看顾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王浩可是我们的同学怎么能赶走呢?”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你没看到他伤口的颜色吗?跟我们早上遇到的丧尸抓痕很像。很可能会变成怪物,早晚都要被赶走。” 沈晏行一点都不担心他变异,因为他和顾免足以应付,但他不能当着同学的面做这么不善良的事。 顾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睫毛颤了颤,别开视线:“听你的。”他从来都听沈晏行的,不管是末世前帮他写作业、占座位,还是现在帮他节省物资、探查危险。对他来说,沈晏行的话就是指令,不需要质疑。 沈晏行满意地笑了,将剩下的一口巧克力自然的伸到顾免嘴边,看着他照着自己的牙印吃下去, “还是你最听话。”不知道是在说顾免之前的顺从,还是刚刚吃下去的巧克力,顾免耳尖红了红。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包裹着晶核的布包,递给顾免,“你看看这个,刚才没仔细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免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颗灰白色的晶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不起眼,表面粗糙,像是一块普通的碎石。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用指尖蹭了蹭,甚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摇了摇头:“摸起来像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有什么温度。” “奇怪。”沈晏行皱了皱眉,“难道只有那一只丧尸有?还是说,只有破坏大脑才能取出来?”他接过布包,重新裹好,放回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先留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李玲雪惊慌的声音:“沈晏行?顾免?你们在里面吗?快出来!王浩他、他好像不太对劲!” 沈晏行和顾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顾免立刻抓起放在一旁的水果刀,沈晏行则快步走到门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他、他一直在发抖,还说冷,脸色特别白,伤口那边好像更红了!”李玲雪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快出来看看啊!会不会是感染了?” 沈晏行的眼神沉了沉。果然,还是出问题了。他回头看了眼顾免,用眼神示意他做好准备,然后缓缓打开了仓库门。 第6章 广播 体育馆仓库的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沈晏行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更显得肤色瓷白,五官精致得如同匠人精心雕琢。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的泪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此刻却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警惕,仿佛全然为外面的变故悬着心。 “别慌,慢慢说,王浩具体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能奇异地安抚人心的沉稳,目光快速扫过门外惊慌失措的李玲雪和远处看台角落骚动的人群。 李玲雪看到他,像是抓住了主心骨,急急道:“他一直喊冷,缩成一团发抖,脸色白得吓人,我们想给他喝点水,他好像有点……有点意识不清了,还、还差点咬到张昊的手!” “咬人?”沈晏行眉头蹙起,这份担忧显得无比真实。他侧身让出位置,对身后的顾免道:“顾免,拿上应急箱,我们去看看。” 顾免沉默地跟上,手里紧握着水果刀,眼神冷冽地扫过全场,如同护主的獒犬,无声地隔开可能存在的危险。他的存在本身就让慌乱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只是那目光中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两人走到看台角落。王浩蜷缩在几张拼起来的垫子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牙关咯咯作响,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胳膊上的伤口周围,那不祥的暗红色已经蔓延开,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隐隐浮现,显得异常狰狞。他的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确实已近乎失去理智。 张昊和另外两个女生远远躲开,脸上写满了恐惧。 “王浩?能听见我说话吗?”沈晏行蹲下身,保持着安全距离,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他仔细观察着王浩的反应,确认那绝非普通的感染发烧,而是正向着他们早上遇到的怪物方向转变。 王浩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沈晏行近在咫尺的、白皙脆弱的脖颈,喉咙里的嗬嗬声陡然变大,竟挣扎着想要扑过来! “小心!”顾免反应极快,一把将沈晏行向后拉开,同时上前一步,用刀柄狠狠击打在王浩试图抓挠的手臂上! “呃啊……”王浩发出一声吃痛的怪叫,动作僵住,更加狂躁地挣扎起来。 “他、他真的变了!”一个女生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退得更远。 场面瞬间失控。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沈晏行被顾免护在身后,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惊、痛心又不得不决断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沉痛却清晰地对众人道:“大家都看到了!王浩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同学了!他会伤害我们,甚至可能变得和外面那些怪物一样!我们不能留他在这里!” “可是……可是……”李玲雪脸色惨白,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沈晏行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强硬,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想想早上我们看到的!被他伤到或者咬到,可能就会变得和他一样!你们想死吗?还是想变成怪物?” 这话戳中了所有人最深的恐惧。连张昊都闭上了嘴,不敢再替王浩求情。 “那、那怎么办?”徐俊哆哆嗦嗦地问。 “把他关起来!”沈晏行快速下令,指向后台那个刚检查过的小仓库,“那里最结实,门可以从外面锁上。在他彻底……之前,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这个决定残酷却必要,没有人反对。在顾免的武力威慑和沈晏行的指令下,几个男生战战兢兢地用垫子当担架,将还没有彻底转变,行动不便的王浩抬了起来,快速塞进了小仓库,然后重重地锁上了门。 沉重的落锁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门内传来疯狂的撞击和嘶吼声,持续不断,提醒着他们末日残酷的真相。 经此一事,体育馆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远离那扇门,聚拢在看台另一侧,沉默而惶恐。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夕阳的最后余晖透过高窗,给沈晏行的侧脸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他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似乎因同学的异变而心情沉重,那份忧郁脆弱的美感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精美瓷器,而非冷静下令隔离感染者的决策者。 只有离他最近的顾免能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节奏感。 “天快黑了,得想办法弄点光。”沈晏行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安抚性的微笑,“大家找找看有没有能烧的东西,或者备用电源。” 然而祸不单行。当有人想去角落的水龙头接点水湿润干裂的嘴唇时,却发现——停水了。无论怎么拧,龙头里只传出空洞的嗬嗬声,一滴水也没有。 “水也停了……”这个消息让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雪上加霜。缺水比缺食更让人感到绝望。 沈晏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失控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他维持着镇定,安排大家收集馆内仅存的瓶装水,多是一些之前运动员留下的没喝完的水,放了有两天了,但是没有人敢挑剔。 夜色彻底笼罩了体育馆。没有灯,只有冰冷的月光从高窗洒下,勾勒出模糊而扭曲的阴影。门内王浩的撞击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死寂反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每个人都在饥饿、干渴和恐惧中辗转难眠。 沈晏行靠在顾免身边,借着月光打量顾免沉静的侧脸。顾免将外套脱下来,不容拒绝地披在了沈晏行肩上,自己则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依旧坐得笔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沈晏行拢了拢带着顾免体温和干净气息的外套,心底那丝因停水而起的躁动被稍稍抚平。看,即使世界崩塌,这条最忠诚的杜宾依旧会将他放在第一位。 后半夜,气温更低。就在众人昏昏沉沉、几乎要被冻醒时,远处隐约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不止一辆! 所有人都惊醒了,紧张地屏住呼吸。顾免立刻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透过缝隙谨慎地向外观察。 引擎声在体育馆附近停了下来。接着是杂乱而谨慎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说话声。 “里面好像有人?”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门从里面关着……小心点。”另一个声音回应。 很快,侧门被轻轻敲响。“里面有人吗?我们是附近小区的幸存者,没有恶意,外面越来越多丧尸了,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躲一躲?”声音听起来还算诚恳。 隔壁确实有一些居民楼,末日爆发在黎明,这个时间和学校宿舍一样,都是人口集中的地方,想要出来最近的空旷场地就操场这一处。 沈晏行和顾免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晏行微微点头。顾免这才沉声问道:“你们几个人?” “六个!我们六个!都是大人,有两个孩子!”外面的人急忙回答。 顾免看向沈晏行,用眼神询问。沈晏行沉吟片刻。六个人,听起来有老有小,威胁性似乎不大。而且,他们有车,更是从外面来的能带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顾免这才缓缓打开了门锁。 门外站着六个人,看起来确实像普通市民,衣衫褴褛,面带疲惫和惊恐。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手里紧紧握着一根金属球棒,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一个扶着老太太的年轻女孩,以及一个身材高壮、面色阴沉、手里提着消防斧的男人。 他们一进来,就贪婪地呼吸着馆内相对安全的空气,连连道谢。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外面简直不是人待的!”中年男人喘着气说,目光快速扫过馆内的情况,在看到沈晏行时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被他的容貌惊艳到,但很快又恢复到惊魂未定的状态。 新来的幸存者带来了些许外面的信息,显然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双方简单介绍后,便各自占据了一块地方休息, 彼此之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那个拿消防斧的壮汉尤其让人不安,他几乎不说话,只是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体育馆内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在容貌出众的沈晏行和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顾免身上停留了很久。 沈晏行面上维持着友善,心底却冷笑。他无意识地摩擦着外套口袋里那枚毫无反应的晶核,又看了看身边沉默又可靠的顾免。 这一夜,在猜忌、寒冷和断断续续的门内异响中,格外漫长。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在众人因饥渴而愈发焦躁时—— 一阵刺啦的电流声后,体育馆内悬挂的、早已被众人忽略的广播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严肃的男声传了出来: “……重复……这里是……军方临时指挥中心……现组织……撤离……所有幸存者……请能行动的幸存者立即前往……城西郊……西山防空洞……重复……所有幸存者……请能行动的立即前往……城西郊……西山防空洞……我们将派出……小队……沿途尽量接应……和搜救剩下的幸存者……再重复一遍……” 广播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所有幸存者中炸开! 军队!防空洞!撤离! 希望的光芒骤然照亮了绝望的清晨! “有救了!军队来了!”徐俊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大喊。 李玲雪和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连新来的那一家子也激动不已,中年男人紧紧抱住了妻女。 唯有沈晏行,在最初的激动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他抬头看着那不断重复广播的喇叭,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狂喜,只有快速的权衡和审视。 城西郊……防空洞……自行前往…… 这条路,绝不会平坦。 他的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扫过新来的、心思不明的幸存者,最后落在身边依旧沉默、只是静静等待他决定的顾免身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一章比较少,后面应该没有少的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广播 第7章 代价 广播带来的希望如同强心针,让体育馆内萎靡的气氛一扫而空。人们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激动地讨论着、规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防空洞安全的壁垒。 然而,现实的冷水很快泼了下来。 “城西郊……西山防空洞,距离可不近!”中年男人,自称老周,摊开一张皱巴巴的本地地图,指着路线,眉头紧锁,“开车就算路况好也要将近一小时,现在这情况……路上不知道堵成什么样,还有那些丧尸,诶!” 他的话让刚刚沸腾的情绪稍稍降温。是啊,通往希望的路,必然铺满荆棘和死亡。 “我们有车!”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急忙道,“我们开来的是一辆七座SUV,挤一挤应该能坐下……**个人?”他的目光扫过馆内众人,体育馆内原本有沈晏行、顾免、徐俊、李玲雪、张昊及另外两个女生陈静和赵晓雨,加上新来的六人,总共十四人。一辆七座车显然不够。 另一对年轻男女开来的是一辆小型两厢车,最多挤下四五个人已是极限。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车辆成为了最紧缺的资源,谁走谁留,瞬间成了一个残酷的问题。幸存者们下意识地分成了小团体,彼此警惕地打量着。 那个一直沉默寡言、手持消防斧的壮汉——别人叫他强哥——突然嗤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粗糙的手指夹着半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烟,却没点燃,目光像黏腻的爬虫一样在沈晏行精致却难掩疲惫的脸上来回逡巡。 “车,是我们的。”强哥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蛮横,“带谁走,不带谁走,得我们说了算。”他的目光最终牢牢钉在沈晏行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和欲念,“特别是……这种细皮嫩肉、看起来就经不起折腾的小少爷。” 这话里的暗示露骨得令人作呕。李玲雪气得脸都白了,徐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顾免的周身气温瞬间降至冰点,握着刀的手背青筋隐现,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向前半步,将沈晏行完全挡在身后。 沈晏行脸上的温和笑容淡去,却没有惊慌,只是微微眯起了那双桃花眼,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被冒犯的戾气。他轻轻拍了拍顾免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强哥见没人反驳,气焰更盛,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这样吧,哥哥我也不是不讲道理。这世道,什么都得讲个‘代价’,对不对?”他盯着沈晏行,一字一句地说,“你这小美人,陪我一晚。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带你们几个学生娃一起走,怎么样?保证把你们安安稳稳送到防空洞口。” “你混蛋!”李玲雪忍不住尖叫出声。 张昊也气得脸色通红:“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老周夫妇面露难色,想劝又不敢开口。 那个大学生和年轻女孩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徐俊吓得大气不敢出,看看强哥,又看看沈晏行,最后求助似的看向顾免。 沈晏行还没说话,顾免已经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如同被触了逆鳞的凶兽,顾免的身影猛地扑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手中的水果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刺强哥面门,逼得对方不得不仓促后退格挡! “**!找死!”强哥没料到这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出手如此狠辣迅捷,惊怒交加,抡起消防斧就砸了过去!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强哥力大势沉,消防斧挥舞起来虎虎生风,逼得周围人惊叫着连连后退。但顾免的身形更加灵活,步伐迅捷,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手中的水果刀如同毒蛇的信子,专往强哥的手腕、关节等要害处招呼!他眼神冰冷彻骨,带着一种不要命的狠戾,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这不是格斗,这是厮杀! 沈晏行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有闲暇注意到顾免攻击时肩背肌肉绷紧的流畅线条,以及那双总是盛满他的影子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的暴戾火焰。 “砰!”顾免硬生生用左臂格挡了强哥一记沉重的肘击,骨头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右手刀尖趁机狠狠扎进了强哥持斧的手腕! “啊——!”强哥发出一声惨嚎,消防斧“哐当”一声脱手落地。 顾免没有丝毫停顿,欺身而上,一记凶狠的膝撞顶在强哥腹部,趁他弯腰痛呼之际,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后颈! 强哥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打斗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顾免喘着粗气,站直身体。他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伤,额角有细汗渗出,但眼神依旧冷厉如刀,扫过那群新来的幸存者,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无人敢与他对视。老周下意识地把妻女往后揽了揽。 沈晏行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呻吟的强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现在,车怎么分,由我们说了算。有意见吗?” 地上的人只有呻吟的份。 “七座车,我们的人坐。”沈晏行直接下令,不容置疑,“顾免、我、徐俊、李玲雪、张昊、陈静、赵晓雨。正好七个。”他完全忽略了那对年轻男女的小车是否能装下剩下的人这个问题。 老周张了张嘴,最终没敢说什么。实力为尊,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出发。谁也不知道广播会持续多久,军队的接应会不会准时。 顾免简单用布条固定了一下受伤的左臂,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伤。他捡起强哥掉落的消防斧,掂量了一下,比水果刀顺手多了。 一行人迅速收拾好所剩无几的物资,小心翼翼地推开体育馆侧门。 外面晨雾弥漫,能见度不高,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远处主干道上依旧有零星的嘶吼和混乱声,但他们选择的方向是通往校园西侧小门的偏僻路径。顾免打头,沈晏行断后,中间是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徐俊和李玲雪等人。 幸运的是,或许因为大部分丧尸都被吸引到了宿舍区和主干道,这条小路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他们压抑的脚步声。 他们顺利的上了停在旁边的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驶出几乎被废弃车辆堵死一小半的西小门,汇入了校外更加混乱、遍布残骸和零星丧尸的街道。 SUV由顾免驾驶,他的车技出乎意料地平稳,总能精准地找到障碍物之间的缝隙穿行,尽量避免引起游荡丧尸的注意。车内气氛压抑,没人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沈晏行坐在副驾驶,目光投向窗外地狱般的景象,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灰白色的晶核,冰凉粗糙的触感传来。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东西在丧尸头里,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能量?如果……能吸收呢?就像那些末日题材作品中那样。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他对未知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现在一切都在失控,他迫切需要新的变量,新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专注开车的顾免,又瞥了一眼后座惶惶不安的同学们,悄悄将晶核从布包里取出,握在手心。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手心的异物。起初毫无反应,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吸力仿佛从体内深处传来…… 下一秒,掌心的晶核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尖锐、冰冷、却又蕴含着某种奇特生机的能量猛地顺着他的掌心劳宫穴钻入体内! 不,更准确的说是身体里有东西在吸收这股力量。 “呃!”沈晏行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晏行?”顾免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紧张地侧头看他。 后座的人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沈哥你怎么了?” “是不是受伤了?” 沈晏行紧紧咬着牙,感觉那股冰冷的能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他经脉内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在这剧痛之中,他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空间的感知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晰、敏锐! 他能“看到”车窗外几米内飘动的灰尘轨迹,能“听到”更远处丧尸蹒跚的脚步声,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车身周围一小片区域的轮廓,仿佛脑海中生成了一幅立体的、动态的微缩地图! 这种感知并非通过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全新的、玄而又玄的感应! 剧痛持续了大约十几秒,才潮水般褪去。沈晏行瘫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无比,但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深处,却亮起了一种奇异而明亮的光彩。 他摊开手掌,那枚灰白色的晶核已经消失不见,只在掌心留下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痕迹。 成功了。 他不仅吸收了它,还因此得到了强化。 虽然身体暂时虚弱,但他能感觉到,他似乎能对那片感知范围内的微小空间。 此时沈晏行还不知道他的幸运,是极少数的特殊能量拥有者,在之后被称为异能者 “我……没事。”沈晏行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对着顾免露出一个安抚的、略显虚弱的笑容,“可能是有点低血糖,缓缓就好。” 他闭上眼睛,假装休息,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晶核……竟然蕴含着能让人进化的能量! 这个发现,其意义远超找到一座安全的防空洞。 末日的新规则,似乎正在他眼前缓缓揭开冰山一角。而他,已经抢先半步。 车外,废墟不断向后掠过。车内,无人知道,一场悄无声息的蜕变,刚刚在他们身边发生。 今天两更,因为字数少了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代价 第8章 前兆 车辆如同疲惫的钢铁巨兽,在死寂的城市血管中艰难地爬行。轮胎碾过碎玻璃、断砖和某些难以辨认的、颜色可疑的凝固块状物,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内人的心脏随之揪紧。 窗外,昔日繁华的街景被暴力撕扯得支离破碎,橱窗黑洞洞地张着大口,废弃的车辆如同玩具般被随意抛弃、碰撞、堆积,构成一座座绝望的金属坟茔。 偶尔,一两个步履蹒跚、姿态扭曲的黑色身影在废墟的阴影间迟缓地挪动,它们对驶过的车辆似乎反应迟钝,但那空洞呆滞的目光偶尔扫过,依旧能引得车内一阵极力压抑的、带着恐惧颤音的抽气。 阳光透过沾染了污渍的车窗,斑驳地落在沈晏行脸上。他靠在副驾驶座上,微阖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车辆的轻微晃动而颤动着,像栖息在苍白花瓣上的蝶翼。 他的脸色依旧残留着几分吸收晶核后的虚弱苍白,近乎半透明,反而更衬得他五官精致得惊心动魄。阳光爱抚般地勾勒着他无可挑剔的侧脸线条,从饱满的额际,到秀挺的鼻梁,再到那总是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笑意的、线条优美的唇,最后落在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上——那里,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随着他平稳的脉搏轻轻跳动,一种混合着美丽与易碎感的诱惑,在这末日背景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也格外……引人滋生黑暗的占有欲。 顾免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将目光从沈晏行身上撕开,重新专注于前方路况。 他的左臂用从应急箱里找出的绷带和简易夹板固定着,每一次转动方向盘都会带来一阵隐痛,但他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只有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泄露出几分隐忍。 他的车技出乎意料的老练沉稳,总能精准地预判路况,在瘫痪车辆的缝隙间找到穿行的路径,尽可能地避开那些游荡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引擎维持在低吼的状态,避免过大的噪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晏行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正全神贯注地内视着那片新生的“领域”。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体验,无需睁眼,他就能“看”到车侧几米外一个歪斜路灯上停着的乌鸦梳理羽毛时抖落的细微尘埃;能“感知”到后方那辆小车小心翼翼跟随的轨迹,甚至能捕捉到车内那对年轻男女紧张交换眼神的微动作;更能隐约察觉到几十米外街角后,两个缓慢移动的、散发着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死寂能量波动的源头——那是丧尸,它们的能量特征如同黑夜里的污渍,在他的感知地图中格外显眼。 这种超越常人的、对环境的绝对掌控感,极大地抚平了因外界彻底失控而在他心底滋生的暴躁与厌烦,甚至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与愉悦。力量,这才是末世里最真实、最迷人的东西,比任何虚伪的情感都更值得追逐。 他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嘴角那抹惯有的、用来伪装的温和笑意更加真切,让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庞增添了几分亲切感,更加迷人。 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汽油指针下降了一小格,顾免操控着SUV,缓缓拐入一处相对隐蔽的街心小公园边缘。这里树木不算茂密,但足以提供一些视觉上的遮蔽,中央有一小块干涸的喷泉水池和几张掉了漆的长椅,视野尚算开阔,能及时发现来自各个方向的威胁。 “休息二十分钟。”顾免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他停下车子,拉上手刹,“补充体力,检查车辆,解决个人问题。动作要快,保持警惕。” 后座几人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车,呼吸着室外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其中依旧混杂着淡淡的尘土味、铁锈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腻气息。 徐俊扶着车门干呕了两声,李玲雪则靠在一棵树干上,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精心打理过的长发此刻也很是凌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显得颇为狼狈。张昊和另外两个女生则警惕地四处张望,眼神里充满了惊弓之鸟的惶恐。 老周一家和那对年轻男女也从后面的小车下来,脸上带着更深重的疲惫和后怕。 那个叫强哥的壮汉则被他们用找到的绳子结结实实捆着,嘴里塞了布团,扔在了小车后备箱里,暂时无人想去理会他。 “食物…食物怎么办?我们几乎没带什么。”李玲雪看向顾免,声音带着不自觉的依赖和怯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SUV的后备箱——那里放着从强哥那辆车上搜刮来的物资。 顾免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咔哒”一声打开了后备箱。 里面果然散乱地放着几瓶瓶装水、七八包压缩饼干、几袋看起来不太新鲜的面包和少量午餐肉罐头。 数量寒酸得可怜,但对于饥肠辘辘、前途未卜的众人来说,却像是沙漠中的甘泉。 “分一下吧。”沈晏行不知何时也下了车,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滤镜,连那些灰尘都像是为他增添氛围感的金粉。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虚弱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惹人怜惜,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扫过众人,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大家都饿了,先垫垫肚子,保持体力最重要。”他表现得无比自然和大公无私,仿佛全然将自己置于集体之后。 顾免沉默地开始分配食物,动作高效而公平,每人分到一小瓶水和半包压缩饼干或一小块看起来干巴巴的面包。 轮到沈晏行时,他递过去的水和饼干从包装和分量上看和别人并无二致。 沈晏行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接过,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微弱感激的笑容,指尖却在接过时若有似无地挠了挠顾免的手背,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与试探。 顾免分配食物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抬眸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动,最终化为更沉的墨色。 “我去那边透透气,这里味道有点重。”沈晏行指了指公园深处几棵生长得稍显密集的槐树丛,语气轻描淡写,又对其他人展现了一个安抚性的、略显疲惫的完美笑容。 “你们先吃,我很快回来。” 他那份仿佛天生自带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感,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说着,他拿着那点聊胜于无的食物,慢悠悠地朝树丛走去。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柔软的发顶和略显单薄的肩背上跳跃,背影勾勒出纤细而优美的线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夺目的对比。 顾免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份食物递给眼神一直在沈晏行背影上打转的徐俊,然后极其自然地对众人道 “我检查一下周边环境,确保安全。”说完,他握紧那把染血的消防斧,刀锋在阳光下闪过冷冽的光,朝着与沈晏行相近、却刻意偏差了十几米的方向走去,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稀疏的林木之后。 其他人早已被饥饿和疲惫攫住,并未多想,纷纷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位置,埋头啃起干硬的压缩饼干,小口珍惜地喝着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匮乏带来的焦虑和沉默。 树丛后,槐树的阴影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沈晏行刚站定,几乎就在下一秒,顾免的身影便如同警觉的守卫犬,悄无声息地从侧面靠近,出现在他身边,带来一股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汗味和干净皂角的气息。 “手怎么样?”沈晏行第一句问的是这个,目光落在顾免用绷带固定着的左臂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清晰地映出顾免的身影,带着一种专注的、仿佛全世界只此一人的审视。他知道顾免的忍耐力异于常人,但硬抗下强哥那记沉重的肘击,绝不可能只是小伤。 “没事,别担心。” 顾免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谈自己的伤势。然后他迅速而谨慎地扫视四周,确认绝对安全后,立刻从自己贴身的作战服内侧口袋里掏出几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和小袋真空牛肉干——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的、由顾免默默节省下来的“存粮”,远比那些分出去的、味道寡淡的压缩饼干有营养且能快速补充能量。 “吃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沈晏行垂下眼帘,看着手中明显品质更好的食物,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是一个真实的、满意的弧度。他毫不客气地撕开包装,小口小口的吃起来。甜腻香醇的巧克力和咸香有嚼劲的肉干迅速转化为能量,滋润着他因吸收晶核而依旧有些虚软的身体,也极大地安抚了他那挑剔的肠胃。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在这种环境下,带着一种天然的宁静,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囤食的仓鼠,好像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悠闲地吃饭,唇瓣因为巧克力的油脂而显得更加润泽饱满,偶尔伸出舌尖舔去嘴角残屑的动作,在无人窥见的树丛后,带着一种无意识的诱惑力。 顾免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警惕地担任着守卫的角色。 “那个晶核,”沈晏行咽下口中的食物,一边继续吃着,一边压低了声音,眼神晶亮地看向顾免,那里面闪烁着分享秘密的兴奋和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探究欲,“我好像…把它吸收了。” 顾免眼神骤然一凝,将沉甸甸的目光压回沈晏行脸上,声音沉得几乎能滴出水:“吸收?什么意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问题核心永远首先是沈晏行的安危。 “一开始很痛,” 沈晏文微微蹙起眉,似乎回忆那感觉仍让他有些不适,这细微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 “像有很多冰冷的针猛地扎进手里,然后在身体里乱窜,撕扯得很厉害。”他描述着当时的感受,语气却逐渐染上压抑不住的兴奋。 “但那股劲儿过去之后,我感觉……很不一样。对周围的感知变强了非常多。好像能‘看到’附近十米左右的东西,不是用眼睛,就是……一种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了一张小地图,什么东西在动,大概什么样,都能模糊地感觉到。” 他尝试着向顾免描述那种玄妙的空间感应力,甚至闭着眼,精准地报出了顾免身后几步外一块石头的形状和地上一段枯枝的位置。 顾免听得极其认真,冷峻的脸上眉头紧蹙,那双总是深沉望着沈晏行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努力理解的思索,但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全盘接受着沈晏行所说的一切。 “而且,”沈晏行摊开之前握着晶核的右手掌心,递到顾免眼前,那掌心纹路清晰,皮肤白腻还带着点用力抓握而留下的红痕,只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残留,“它消失了。像是里面的能量被我抽干了一样,就剩下这点渣子。” 顾免毫不犹豫地抓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那点粉末,又抬起眼,目光仔细审视着沈晏行的眼睛、脸色、乃至每一寸裸露的皮肤,确认他除了略显疲惫虚弱外并无其他异样,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放松,缓缓松了口气。 “这件事,”顾免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他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收紧,将沈晏行微凉的手指攥在掌心,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他牢牢护住,“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半分。” 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尤其是在这道德与秩序彻底崩塌的末世,这种奇特而强大的能力一旦泄露,必将为沈晏行引来无数贪婪、嫉妒和难以想象的疯狂危险。这比他过分惹眼的容貌所带来的麻烦,要致命千百倍。 “我知道。”沈晏行勾唇一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笑容里带着点狡黠,一种掌控着独属于他们两人秘密的得意,以及对顾免这般紧张态度的一丝玩味。 但他并不反感这种被严密保护的感觉,相反,这让他觉得很受用。“我只告诉你。”他轻声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亲昵和信任,像猫儿伸出爪子,只对最亲近的人露出柔软的肉垫。 他快速将剩下的高能量食物吃完,又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 “走吧,回去待久了,那几个‘聪明人’该起疑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两人极其默契地一前一后,间隔了十几秒,从不同的方向若无其事地回到休息点。 其他人大多已经吃完那点可怜的配额,正或坐或站地休息,脸上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前路深深的忧虑。阳光似乎变得有些炽烈,空气中也莫名多了一丝沉闷燥热的气息。 就在这时,负责查看地图和方向的老周突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困惑和逐渐加深的不安。 他手里拿着一个从强哥车上找到的、略显老旧的军用指南针。 “怎么了,周叔?”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见状问道,也凑了过去。 老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眉头越皱越紧,不停地用手指敲打着指南针的塑料表壳,甚至把它拿起来用力晃了晃,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难以置信:“这指南针……不对!它好像……彻底坏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下意识地围拢过去,连正准备检查轮胎的顾免和看似漫不经心靠在车边的沈晏行都投去了目光。 只见那指南针的玻璃表盘下,那根本应稳定指向南北的磁针,此刻却像个疯了的陀螺,完全失去了规律,正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高速旋转、晃动、颤抖! 它时而顺时针猛打转,时而逆时针乱颤,偶尔短暂地停顿一下,指向的也是完全南辕北辙、毫无逻辑的方位,下一秒又立刻陷入更剧烈的狂乱之中。 “是不是附近有强磁场干扰?”年轻女孩胡乱的猜测道,脸色也开始发白。 “比如地下电缆短路了?或者什么大型工厂的设备爆炸后产生了残留磁场?” 老周额角渗出了冷汗,他尝试着拿着指南针走到更开阔的喷泉池中央,甚至远离了车辆金属可能的影响范围,结果毫无二致。 那根指针依旧如同被无形的狂乱之手拨弄着,疯狂旋转,彻底失灵。“这种持续不断、毫无规律的高速乱转……我以前在地震前兆的资料片里见过类似的描述,这更像是整个地磁场本身发生了剧烈的、我们无法理解的紊乱!” 地磁场紊乱?! 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失去GPS、网络所有现代导航手段的末世,一个可靠的指南针,几乎是他们这种需要长途跋涉的幸存者指明方向、寻找生路的最后依仗,是茫茫黑暗中的唯一灯塔。而现在,连这最基础、最原始的物理规则似乎都背叛了他们,彻底失效了! 前路未卜,归途已断,如今连最基本的方向都无法辨认!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再次无声而迅猛地将刚刚因为找到车辆、听到广播而升起的一点微小火苗彻底淹灭。 人群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那指针疯狂转动时发出的、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慌乱的心跳。 “怎么会这样……”李玲雪喃喃自语,声音带上了哭腔。 徐俊脸色惨白地翻出自己的手机,徒劳地试图点亮屏幕,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虚拟指南针功能。 张昊和另外两个学生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孩童般的无措。 就连一向沉稳的顾免,眉头也紧紧锁起,他抬头望向天空,试图通过太阳的位置来大致判断方向,却发现今日阳光刺眼,云层渐厚,难以精确定位。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沈晏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明显慌乱,但他倚着车站立的身体微微绷直了。他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实则悄然将那片十米范围的空间感知力扩张到极限。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近处的尘埃和树叶晃动。 在那种奇异的感知边缘,更遥远的地方,空气似乎……在震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能量的、极其细微却范围极广的躁动。 无数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死寂的能量波动——那些属于丧尸的能量特征——似乎不再是散乱无章的游荡状态,而是隐隐呈现出一种,类似受到某种无形力场牵引、开始缓慢却明确地向着某个大方向挪动的趋势! 这种感觉非常模糊,如同海平面下刚刚开始涌动的暗流,但却真实存在。是因为地磁场的剧烈变化干扰了它们?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原因,正在召唤或者说……驱赶着它们? 指南针的失灵,或许不仅仅意味着迷失方向……它很可能是一个更巨大、更恐怖灾难的前奏!是即将到来的、毁灭性丧尸潮的序曲! 沈晏行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轻松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凝重。他下意识地再次握紧了口袋里的那点晶核粉末,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他所获得的这点力量,在这即将到来的、仿佛天地伟力般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不堪一击。 世界的崩坏,正在加速,正在走向更深不可测的深渊。 第9章 成茧 失灵的方向指针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无情扑灭,前路被浓雾、黑夜和彻底的未知所吞噬。 SUV车厢内死寂无声,唯有引擎沉闷的轰鸣、轮胎碾过崎岖路面的颠簸声响,以及彼此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顾免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凭借记忆中最后瞥见的夕阳方位和路边偶尔出现的、残破模糊的旧路牌,缓慢驾驶着车辆在蜿蜒崎岖的盘山旧道上艰难摸索。 灯光所及之处,尽是坑洼、散落的碎石和倒伏的枯枝,路旁的深渊在黑暗中张着巨口,仿佛随时要将这渺小的钢铁盒子吞噬。 他们早已迷失了方向,所谓的“城西郊”和“防空洞”已成了一个遥远而虚幻的符号。 沈晏行靠在副驾驶窗边,窗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入肌肤。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地颤抖或哭泣,但脸色在窗外流动的黑暗映衬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微阖着眼,看似休息,实则将所有精神丝线都高度集中,全力延展着那片新生的、约十米方圆的空间感知领域。 周围的能量波动混乱得令人心悸。丧尸那种特有的、冰冷死寂的能量信号非但没有因为进入山林而减少,反而如同受到无形潮汐的牵引,从四面八方隐隐汇聚而来,并且越来越躁动不安。 一种庞大、压抑、仿佛天倾地陷般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零星的游荡,这是潮汐的前奏。他所获得的这点微末的感知能力,在这天地伟力般的灾难征兆面前,渺小得可笑。 “不对。”顾免低沉的声音骤然打破死寂,他猛地踩下刹车。 SUV在坑洼的路面上剧烈颠簸了一下,戛然停住。惯性让后座的人东倒西歪,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 “怎……怎么了?”徐俊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破音。 顾免没有立刻回答,他熄灭了引擎,甚至关闭了车灯。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之中。浓重的山雾包裹着车辆,能见度几乎为零。 然后,那声音便穿透了浓雾和车体,清晰地撞入了每个人的耳膜。 低沉的、连绵不绝的嗡鸣,如同遥远地平线上滚来的闷雷,又像是无数面破败的战鼓在同时擂响。 但这声音的本质,却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无数脚步拖沓、喉咙嘶吼、躯体摩擦汇聚而成的、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恐怖合鸣!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丧尸潮! 而且是规模空前庞大的尸潮! 正沿着山路,或者说,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汹涌而来!听那浩大的声势,根本无从判断其宽度与长度,只知道那是毁灭一切的死亡洪流! “下车!快下车!往山上林子里跑!找高大的树爬上去!快!”顾免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被吓呆的众人。 这时再待在车上只是徒劳,除了让自己更加醒目,没有其他好处。 他率先推开车门,冰冷潮湿的山风裹挟着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倒灌而入,令人作呕。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人们连滚爬爬地冲出这个即将被死亡潮水淹没的铁棺材,拼命冲向路边陡峭且漆黑一片的山林。 “晏行!”顾免在混乱中精准地一把抓住沈晏行的手腕,他的手掌滚烫、有力,甚至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汗湿,却握得死紧,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 另一只手,他紧握着那柄染血的消防斧,“跟着我!别松手!” 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或思考。沈晏行被他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跌跌撞撞地冲入密林。 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的落叶层,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暗藏的石块不断绊扯着脚步。 黑暗中,不断有人摔倒,发出痛苦的闷哼和绝望的哭喊,又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拼命向上、向更茂密处攀爬。 身后的恐怖声响以惊人的速度逼近!那潮水般的嘶吼和脚步震动声已经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甚至隐约能看到下方山路的方向,黑暗在蠕动,无数扭曲黑影组成的巨浪正在吞没一切! “树!找粗壮的树!快爬上去!”沈晏行一边奋力向上,一边厉声指挥,他的声音在混乱中依然保持着奇异的镇定,成了所有人下意识遵循的命令。 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古杉出现在视线中,枝干粗壮,虬结苍劲。 “就这棵!快!”顾免将沈晏行推到树下,“你先上!” 沈晏行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吸收晶核后的虚弱感和剧烈运动带来的负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咬紧牙关,抓住粗糙的树皮,凭借求生意志奋力向上攀爬。顾免在下方托了他一把,随后也敏捷地跟上,同时不断催促下面的人。 徐俊、李玲雪、张昊和另一个女生陈静也冲到树下,手忙脚乱地开始向上爬。老周拖着妻子、女儿推上旁边另一棵稍细的树,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则在帮忙。 而另一对年轻男女则惊恐地选择了更远处的一棵树。 丧尸的先头部队已经涌入了他们下方的林地!嘶吼声几乎就在脚下!树木被碰撞、摇晃,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不绝于耳。 沈晏行爬到了一根粗大的横枝上,紧紧抱住主干,剧烈地喘息。顾免就在他下方一点的枝杈上,半蹲着身体,消防斧横在身前,眼神如同最警惕的头狼,死死盯着树下汹涌而过的死亡洪流。 徐俊和李玲雪挤在更高的枝丫上,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张昊和陈静也在另一根树枝上抱成一团。 暂时……安全了? 树木的高度暂时隔绝了地面的威胁。但树下,已是完完全全的人间地狱。无数的丧尸拥挤着、推搡着穿过林地,它们嘶吼着,腐烂的手臂无意识地向上抓挠,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尽头。 然而,就在所有人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的恐怖丧尸潮时,却忽略了来自头顶天空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危险。 沈晏行率先捕捉到了异常——上方,极高处的能量波动突然变得剧烈而狂躁!那并非丧尸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充满了暴虐、饥饿和疯狂意味的生物能量,并且正在高速接近! 他猛地抬头! 只见浓密的树冠层之上,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汇聚了一大片诡异的乌云!那“乌云”在不断翻涌、盘旋,发出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扑翅声和尖锐刺耳的唳鸣! 是鸟群!但绝非寻常鸟类!它们的体型明显更大,翼展惊人,喙和爪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不祥的寒光!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赤红色,如同地狱中燃烧的炭火! 变异鸟类!它们显然也和山下庞大的丧尸潮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而聚集到这边,或是被这片区域突然聚集的浓烈活物气息所吸引,变得极度狂躁! “小心上面!”沈晏行失声惊呼,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调。 他的警告还没出口,那片恐怖的“乌云”就如同被惊扰的马蜂群,轰然炸开! 无数变异鸟类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如同黑色的闪电,朝着下方树冠层中躲藏的幸存者们发起了无差别的、疯狂的俯冲攻击! “啊啊啊——!”惨叫声瞬间再次划破山林,与下方的尸潮嘶吼形成了恐怖的二重奏! 这些变异的飞行怪物速度快得惊人,力道极大!尖利的喙能轻易啄穿头皮,撕裂皮肉;锋利的爪子如同铁钩,能深深嵌入人的肩膀手臂,甚至将人直接从树上拖拽下去! 混乱!比之前更加惨烈的混乱! 人们徒劳地挥舞手臂、树枝驱赶,但这些怪鸟异常灵活凶猛。 徐俊惨叫一声,脸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差点直接从树上栽下去。 李玲雪尖叫着抱紧树枝,一只怪鸟的利爪抓破了她的后背,衣服撕裂,血痕立现。 “躲到主干后面!尽量缩小目标!” 顾免大吼,他手中的消防斧再次挥舞起来,精准而狠戾。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破风声, 总能将扑到近前的怪鸟斩落。鸟类的腥臭血液和破碎的羽毛不断飞溅,将他冷峻的侧脸和衣服染上污迹。 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守护神,牢牢扼守着沈晏行所在的区域。 沈晏行也奋力抵抗,他抽出之前别在腰后的一根金属短棍,狠狠砸向一只试图扑咬他面门的怪鸟。 短棍砸在鸟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怪鸟尖叫着跌落下去。但他的手臂也被另一只鸟的爪子划伤,火辣辣地疼。 攻击越来越密集,鸟群仿佛无穷无尽。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攻击似乎并非完全出于饥饿,更像是一种疯狂的、毁灭性的杀戮本能。 就在这时,沈晏行眼角的余光瞥见,在下方尸潮涌动、上方鸟群尖啸的极端环境中,山林深处,那些树龄极长、形态奇特的古木——它们的枝叶似乎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莹莹光泽,尤其是在被变异鸟类的血液或丧尸的污秽溅射到时,那微光会短暂地亮起一丝,仿佛……在被动地吸收着什么,又像是在艰难地抵抗着环境的污染。 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奇异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生命能量,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 这是什么东西?在极端压力和特殊能量的刺激下,悄然发生着异变?沈晏行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此刻他根本无暇深思。 战斗惨烈至极。老周为了保护妻女,被好几只怪鸟围攻,惨叫着从树上跌落,瞬间被下方的尸潮吞没,只留下一声短暂至极的哀嚎。他的妻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要跳下去,被女儿和那个大学生死死拉住。另一对年轻男女中的女孩也被鸟群拖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顾免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几乎独自承受了攻击沈晏行的主要方向。动作依旧迅猛精准,但呼吸已明显变得粗重,挥斧的手臂也开始显现疲态。 突然,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翎羽如同黑铁、头顶甚至有一小块畸形骨角的变异巨鸟,悄无声息地从更高处的黑暗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俯冲而下! 它的目标明确至极——正是不断击落它同类的顾免! 或者说,是顾免死死护在身后的沈晏行!它的速度快得超越了同类,如同真正的黑色闪电! 顾免刚刚劈飞另一只怪鸟,攻势未收。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入沈晏行的脊髓!他看到了!“躲开!”他尖叫着,甚至想推开顾免。 但顾免的反应更快!在沈晏行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经凭借野兽般的直觉感知到了来自侧上方的死亡威胁! 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千钧一发之际,顾免做出了一个让沈晏行心脏骤停的决定——他没有试图格挡或闪避,而是猛地一个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沈晏行死死按在粗大的树干上,用自己的整个后背和肩胛,迎向了那只变异巨鸟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利爪! “噗嗤——!” 利爪撕裂作战服、深深嵌入皮肉甚至骨骼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 “呃!”顾免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向前一个趔趄。 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几乎嵌进自己身体的怪物,那双总是沉静望着沈晏行的眼睛,在极致的痛苦中依旧死死锁定着沈晏行,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无尽的不舍和汹涌的爱意。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血腥气。 下一秒,那只一击得手、爪子上还沾着顾免滚烫鲜血的变异巨鸟,发出一声尖锐得意的唳鸣,猛地抽出利爪,带出一蓬血雨!巨大的疼痛和冲击力让顾免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脚步一滑,直直地向树下栽去! “顾免——!!!” 沈晏行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几乎破音。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冰冷的空气和几滴温热的血珠。 他眼睁睁看着顾免的身影向着下方那密密麻麻、张开无数腐烂手臂的丧尸群坠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顾免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几乎是在顾免坠入丧尸群,瞬间被无数手臂淹没。 那只刚刚重创了顾免的变异巨鸟,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盘旋,将目标再次锁定了因巨大冲击而短暂失神、暴露在外的沈晏行!它再次发出尖啸,如同索命的死神,猛扑下来! 沈晏行甚至来不及为顾免的坠落感到悲伤,剧烈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挡! “呃啊——!” 冰冷的、如同金属钩刺般的利爪狠狠撕裂了他的小臂!剧痛钻心!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 因为沈晏行卡在大树主干和其他分叉之间,利爪仅仅只是抓伤手臂。 但比物理创伤更可怕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而灼热的能量,顺着伤口猛地钻入他的体内! 与他吸收晶核时的冰冷刺痛感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蛮横的、暴烈的、仿佛要将他的每一根神经烧毁、每一条血管撕裂、每一个细胞都强行改造的恐怖力量! “啊!!!”沈晏行无法控制地发出痛苦的惨叫,那股能量在他体内疯狂肆虐, 冲击着他的大脑和四肢百骸!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吞噬他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身体软软地从树枝上滑落的前一秒,他涣散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几个极其短暂、却无比诡异的画面: 顾免坠入丧尸群的地方,数条巨大的、模糊的、如同暗影凝聚而成的、布满吸盘的章鱼触手般的黑影,猛地从地下暴起! 它们以惊人的力量狠狠扫开周围大片的丧尸,精准地卷住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顾免的身体,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缩回地面,消失不见! 仿佛那里从未发生过什么,只剩下重新合拢的丧尸浪潮…… 同时,他身下这棵经历了无数岁月、默默吸收着死亡与血液的古老异树,仿佛被他的坠落惊动,那些之前微弱不可察的莹莹光泽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无数柔韧的、散发着淡绿色微光的气根和枝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生长、舞动,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轻柔又坚定地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然后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形成一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茧状的结构,将他彻底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的血腥、嘶吼与疯狂…… 是幻觉吗?是濒死的错觉吗? 无人知晓。 恐怖的灼热能量终于彻底冲垮了沈晏行的意识,将他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山林间,只剩下变异鸟群狂躁的尖啸、丧尸永不疲倦的嘶吼、幸存者绝望的哭嚎,以及一棵悄然发出柔和光辉、将美丽青年紧紧拥抱的古老异树,静默地矗立在死亡潮汐与疯狂攻击之中,仿佛一个正在孕育着未知与奇迹的、不合时宜的宁静巢穴。 第10章 进化 后来,在军方基地的绝密档案中,那种在末世初期悄然出现、拥有奇异力量、能吸收秽物、孕育生命的巨树,被赋予了代号——“进化树”。 初步研究发现,它们并非新生,而是早已在地底默默繁衍了万年之久,根系盘踞于星球脉络之上,沉睡、等待。 直到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爆发,弥漫在空气中的病毒、疯狂的生命能量、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终于将它们从亘古的长眠中惊醒,迫使它们伸出枝桠,直面这个剧变的世界。 这些古老的巨树,成为了黑暗末世中最初、也是最神秘的光点。 …… 七天了。 距离那场惨烈的丧尸潮突然来袭,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 那片曾经被死亡与疯狂充斥的山林,渐渐恢复了诡异的平静。丧尸的洪流早已远去,只留下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土地和零星游荡的落单者。 军方建立的西山基地并未放弃搜寻,尤其是在初步稳定防线后,派出数支精锐小队,沿着当时推测的尸潮路径,进行逐一排查, 希望能找到更多的幸存者,并且也收集灾后信息,尤其是监测丧尸潮中心,突然爆发的奇异的能量波被。 唐俞带领着他的小队,负责这片最为崎岖偏僻的区域。男人身高一米九左右,身姿挺拔如松,穿着统一的军绿色作战服,也难掩其下充满爆发力的完美体魄。 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握着与着装不符的唐刀,指节分明修长。头盔下,是一张极为英俊却冷硬如岩石的脸庞。 虽然外出执行任务的军队都有配备热武器,但是枪械声容易吸引丧尸,一般多使用冷兵器。 眉峰锐利,鼻梁高挺如峰,唇线抿成一条冷峻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周围环境时不带丝毫感情, 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专注。长期的军旅生涯和末世的淬炼,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混合着铁血煞气和沉稳内敛的独特气质,令人望而生畏,却又不由自主地心生信赖。 他身边的副手周安,同样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性格却更为外放一些,此刻正皱着眉头打量四周:“头儿,这地方静得有点瘆人啊。尸潮过后,真是寸草不生的感觉……嗯?那是什么?” 周安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山林深处的一片坡地上。 唐俞立刻循声望去,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目标。 只见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杉树孤零零地矗立着,它与周围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树木截然不同,竟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枝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浅不一的绿色,某些枝梢甚至隐隐流动着极其微弱的莹光。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树干离地近三米的高处,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柔韧气根和新生枝条交织而成的、如同巨大茧房的结构,正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茧房表面流淌着淡绿和乳白交织的柔和光晕,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与周围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报告情况。”唐俞的声音低沉冷静,透过通讯器传出。 “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来源……那个茧状物!能量波读数特殊,未检测到其他异常反应!”队伍中的技术兵立刻回复。 “是人类吗?”周安凑近低声问,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眼神警惕。 “信号特征模糊,但偏向人类基底,非丧尸或已知变异体。”技术兵补充道。 唐俞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高处的茧房,眼神快速闪烁,权衡着风险。未知即代表危险,但也可能是重要的发现。 “保持警戒,掩护我。”唐俞做出决断,声音不容置疑,“我上去查看。周安,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你,如有异动,按预案处理。” “头儿,太冒险了!”周安不赞同地低吼,“让无人机再靠近点侦察一下?” “能量场干扰,无人机无法清晰成像。必须人工确认。”唐俞已经卸下部分重型装备,动作敏捷地检查着随身武器和攀爬工具,“这是命令。” 周安咬咬牙,最终还是点头:“明白!全体都有,火力掩护队长!狙击手就位,锁定目标区域!” 队员们迅速散开,占据有利地形,枪口齐齐指向那棵巨树和周围的阴影区域,气氛瞬间绷紧。 唐俞如同最矫健的猎豹,借助地形和未被完全破坏的林木掩护,悄无声息地快速接近巨树主干。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充满了力量感和精确性。 到达树下,他仰头观察。茧房的位置很高,但树皮粗糙,有可供借力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将唐刀背到身后,开始徒手攀爬。结实的肌肉在作战服下绷紧隆起,每一个动作都稳如磐石,显示出惊人的核心力量和身体控制力。 很快,他便攀爬至与茧房平行的高度,将自己稳固在一根粗壮的侧枝上。从这个距离,能更清晰地看到茧房表面流淌的微光,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与周围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他谨慎地保持距离,用强光手电照射。光线下,茧房的材质似乎半透明,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那茧房表面的光晕忽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仿佛能量不稳。紧接着,那些交织缠绕的枝条和气根,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簌簌声,开始缓缓地、自行地松解开来。 一层、两层……柔韧的枝条如同完成使命般缓缓退散,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即使是以唐俞的坚毅心志和见惯生死的心性,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在那新生的、如同最柔软丝绒铺就的翠绿“床榻”之上,静静躺着一个青年。 他浑身**,肌肤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却在树内微光的映照下泛着某种玉石般温润细腻的光泽,仿佛一件被精心呵护、完美保存的艺术品。墨色的发丝柔软地贴伏在额际和脸颊旁,更衬得那张脸精雕细琢,完美得近乎虚幻,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极致美丽。 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鸦羽,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秀挺,唇形姣好,颜色是极淡的樱粉。他安静地沉睡着。 身上未着寸褛,但是好在都是男人,确实没什么好避讳的,除了那一点粉,男人有这么粉的吗。 不禁意间扫过脑海的念头,险些让这位坚毅刚正的特种部队队长抓不稳树皮。 沈晏行手臂上原本应有的可怕抓伤消失无踪,皮肤光洁得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磨难。一种极致的纯净、脆弱与空灵的美感,从他身上无声地弥漫开来,与这个污秽血腥的末世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对比。 唐俞回过神来,眉头紧紧蹙起,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警惕。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这异树为何会“保护”他? 但所有的疑问,在触及对方那惊人却毫无威胁的脆弱感时,似乎都暂时被压下。 技术兵的反馈没有错,这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人类,一个发生了某种未知变化、但似乎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人类。 “队长?什么情况?”通讯器里传来周安压低的、急切的声音。 唐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恢复冷静,沉声回复:“发现一名幸存者,男性,20岁左右,处于昏迷状态,外表无可见伤痕,情况不明。需要立即救援。” 他不再犹豫,迅速从装备袋中取出备用的急救保温毯,小心地探身过去。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用保温毯将青年**的、微凉的身体仔细包裹起来,然后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颈后,稳稳地将人打横抱入怀中。 入手的感觉软的得超乎想象,垫在臀部的手微微陷进肉里,那抹粉又划过脑海,吓得唐俞把手握拳,“老实”极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界的触动和温度的变化,怀中的人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嘤咛,长睫颤抖了几下,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氤氲着朦胧水光的浅褐色眼眸,因为虚弱和刚刚苏醒而无法聚焦, 只是茫然地、没有焦点地映出了唐俞冷峻英俊却写满担忧的脸庞和紧抿的唇线。这茫然脆弱的一瞥,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唐俞心底漾开了一圈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青年似乎想说什么,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眼皮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昏睡之中,只有清浅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依旧活着。 “幸存者陷入昏迷,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立即后送!”唐俞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比平时更加急促一丝。 他一只手握拳抱着人,让沈晏行尽量贴紧自己,另一只手抓着救援绳开始谨慎而稳定地向下攀爬。 落地后,周安立刻带人围了上来。当看到唐俞怀中那张即使昏睡也难掩绝色的脸时,周安也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艳,不着调到 “这……他从那树茧里长出来的?怕不是树成精了。” 随后嘀嘀咕咕到“妖精才这么好看吧。” 唐俞将沈晏行小心地交给快步上前的医疗兵,“立即进行全面检查,重点监测生命体征和病毒指标,但动作要轻。他非常虚弱。” “是!”医疗兵迅速接过,将其安置到担架上。 周安看着医疗兵忙碌,凑近唐俞,压低声音:“头儿,这情况……直接带回基地?要不要先在外围隔离观察一下?毕竟是从那种怪树里出来的,万一……”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唐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担架上那张苍白的脸,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风险已知,但他现在是幸存者,而且情况特殊,带回基地,启动最高级别医疗监护和隔离程序。这是命令,责任我负。” 周安看着唐俞坚定的侧脸,最终点了点头:“明白!我立刻去安排优先撤离。” 好的,我们来添加这一小段剧情: --- 周安点头,正要转身去联络,又被唐俞叫住。 “等等。”唐俞的目光从沈晏行身上移开,再次投向那棵依旧散发着微弱莹光的异树,“采集样本。尽可能多收集一些,注意密封和安全防护。这可能是研究所需要的资料。” “是!”周安立刻领命,挥手招来两名带着专用采样设备的队员,小心翼翼地开始作业。而唐俞则亲自监督着医疗兵将沈晏行妥善安置在担架上,并为他系好固定带。 采集工作快速而有序地进行着。那异树似乎并未对采样行为产生任何排斥反应,依旧静默地矗立着,仿佛一尊无私的母体,默默奉献之后静静的等待死亡。 很快,几个密封的样本袋被放入特制的隔离箱中。 唐俞小队护送着担架和样本箱,快速而警惕地向山下撤离。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为顺畅,但也更能清晰地看到尸潮过境后留下的满目疮痍,与那棵异树所在的区域形成了诡异而鲜明的对比。 到达山脚临时清理出的安全区域,准备换乘越野车辆返回基地前沿哨所时,担架上的沈晏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长睫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正艰难地与昏沉意识抗争。 “他好像要醒了!”医疗兵立刻报告。 唐俞示意队伍暂停,蹲下身靠近担架。只见沈晏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睁开,依旧是初醒时的朦胧恍惚,涣散的瞳孔尝试聚焦,最终落在了唐俞冷峻但难掩关切的脸上。 “……顾……免……”他干裂的唇瓣翕动,发出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气音,眼神中充满了尚未退散的噩梦余悸和深切的担忧。 唐俞眉头微蹙,意识到他在叫一个名字。他拿出水壶,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沾湿沈晏行的嘴唇,声音放缓了些,但仍带着军人的干脆:“你安全了。我们是军方救援队。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顾免是谁?” 清凉的水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沈晏行的意识似乎清晰了一些。他环顾四周,看到陌生的军人、军用车和远处荒凉的景象,末世记忆逐渐回笼,眼中的迷茫被痛苦和冷静取代。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虽然依旧虚弱,却燃起了一种异常坚定的光芒,仿佛某种内在的核心从未被摧毁。 “顾免……他为了救我……掉下去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念感。 他努力回忆着失去意识前那短暂而诡异的画面——那从地底暴起的、巨大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黑影。 “……他没死。”沈晏行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眼神灼灼地看向唐俞,仿佛在寻求认同,又仿佛早已确信。 “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没死。” 他的语气如此肯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与他此刻极度虚弱的状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唐俞看着他那双骤然亮起惊人光彩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脆弱与坚韧、悲伤与希望交织的复杂情感。 一时间没有立刻反驳。末世之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他只是沉声道:“先保留体力。回到基地,你可以详细报告你看到的一切。我们会帮助你。”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给出了一个军人最稳妥的回答。 但沈晏行似乎并不需要他的肯定。他得到了暂时的回应,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但紧蹙的眉宇间却似乎松开了些许。 那只未输液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保温毯的边缘,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攥住了那份坚定不移的信念。 唐俞站起身,示意队伍继续出发。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车队向着基地的方向驶去,车后座上,昏睡中的沈晏行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带着血色的弧度。 顾免没死。他坚信。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会找到他。 他的杜宾犬,只能属于他。生死,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第11章 初醒 军用越野车在龟裂的公路上颠簸,扬起的尘土如同昏黄的薄纱,模糊了窗外破败的世界。 车厢内,气氛却是一种奇异的混合体——钢铁、机油、汗液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沈晏行身上的清淡的草木香,那是历经奇异净化后残留的、仿佛雨后森林般的气息。 沈晏行裹着粗糙但厚实的军用毯子,蜷在副驾驶座后的第一个位置。他的脸色是一种被精心温养过的、初雪般的白,透着淡淡的粉,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与车内灰绿冷硬的色调形成极致对比。 长睫低垂,掩映着那双初醒时氤氲着水汽,此刻却已沉淀下冷静探究光芒的浅褐色眼眸。 他的意识,正悄然沉浸于体内那片新生的、独属于他的领域。 类似于空间感知,能感知到附近十几米内的情况。 而且,似乎不止于此。他尝试着将意念集中于指尖,一种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扭曲感萦绕其上,似乎能隔绝、能压缩、变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顾免用命换来的,不仅是他的生,还有这通往力量之路的钥匙。 想到顾免,心底那丝因获得力量而升腾的灼热稍稍冷却,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执拗的决心。 他的东西,丢了。但只能是暂时。无论上天入地,他一定会找回来。 车辆猛地碾过一个深坑,剧烈摇晃。沈晏行一个不注意,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意味的轻哼,身体柔弱无力地朝侧面歪倒,倾向坐在他同一排、过道另一侧的唐俞。 几乎在他声音发出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战术手套的大手已经迅捷而稳定地扶住了他的手臂。那力道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瞬间阻截了他的“倾倒”。 “坐稳。”唐俞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动作却没有立刻松开。 他的目光落在沈晏行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唇上,那冷硬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身体不适?” 沈晏行抬起眼,眸光水润,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湖面,倒映出唐俞冷峻的轮廓。他轻轻摇头,声音微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与依赖:“没……只是没什么力气,路太颠了。谢谢唐队。”他借着唐俞的手坐直,指尖搭在唐俞肌肉鼓起的小臂上,指甲盖粉润。 唐俞又想到了那点粉。 唐俞的手像是被极细的电流刺了一下,倏地收回,动作快得近乎突兀。他重新抱臂靠回座椅,目光转向车窗外,只留下一个线条硬朗的侧脸,喉结似乎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压过路面的噪音。 这份沉默很快被打破。坐在副驾驶的周安回过头,咧着嘴笑,目光在沈晏行脸上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我说小哥,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你是从那种地方扒出来的?简直和那,什么精灵一般。”他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说着说着自己到先闹了大红脸。 沈晏行脸上泛起一丝浅淡的、似乎因这直白夸奖而窘迫的红晕,微微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更添几分脆弱的美感。“周副官说笑了,是唐队和大家救了我。”他的声音轻轻软软,像羽毛搔过人心。 周安哈哈一笑,还想说什么。 唐俞却开口打断了,声音依旧平稳冷硬,却带着不易发觉的不爽。 “前面拐弯,有一片商业区。清理一下,补充必要物资,重点搜寻药品和耐用衣物。沈晏行需要换身便装。”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却像是在对所有人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他这样不行,不利于后续行动。我亲自带一队人进去。周安,你负责车队警戒,保持通讯畅通。” 周安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头儿,这种小事我带几个人去就行了吧?您坐镇……” “执行命令。”唐俞打断他,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终结话题的力度。 周安眨眨眼,瞥了一眼安静坐在那里、美得仿佛与这个破败世界格格不入的沈晏行,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心照不宣的弧度,利落应道:“是!” 车队缓缓驶入荒废的商业街。几家店铺门窗破损,招牌歪斜,透着一股死寂。士兵们迅速下车,组成战术队形,警惕地清理可能存在的威胁。 唐俞率先走向一家规模不小的户外运动用品店,沈晏行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脚步略显虚浮,却坚持自己行走。两名士兵紧随左右护卫。 虽然七天没有动了,走路有点不适,但是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充盈,身体也更加轻便。 —— 店铺里一片狼藉,货架倒塌,商品散落一地,蒙着厚厚的灰尘。 唐俞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确认安全后,才开始在杂物中翻找。 他的目标明确,直接走向服装区。无视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休闲款式,他精准地挑出几件基础款的深色速干T恤和两条耐磨的工装长裤,看了看尺码,递给身后的士兵。“这些,拿着。”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挂着一排冲锋衣的架子上。他一件件翻看标签,对比尺码,最终取下一件炭灰色的冲锋衣,质地比军服柔软,剪裁也更显身形。他捏了捏衣料厚度,似乎觉得满意,又顺手拿了一件同色系的抓绒内胆。 “试试这些。”他将衣服递给沈晏行,语气公事公办,“户外环境,保暖、防护、活动方便是首要。” 沈晏行接过衣服,指尖拂过那件炭灰色冲锋衣,抬眼看向唐俞,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轻轻眨动了一下,像蝴蝶振翅:“唐队眼光很好,谢谢。”他的感谢真诚又柔软,让人无法抗拒。 唐俞“嗯”了一声,视线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继续在货架上搜寻。他的手指划过一排排衣物,最终,却在一件挂得有些明显更注重款式的衬衫前停下。 那是一件雪白的衬衫,材质是某种混纺面料,带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暗纹,领口和袖口的设计更加贴身,在这满是实用主义风格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唐俞的手顿了顿,这件衣服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都不合适,一边想着一边还是将它取了下来,递过去,语气依旧平淡:“偶尔……可能需要替换。一起拿着。” 这番举动,连旁边负责警戒的士兵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们头儿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入微了?还管替换衣服?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倒塌的货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一声极度虚弱又带着惊恐的抽气。 士兵立刻举枪对准那个方向:“什么东西?出来!” 唐俞迅速将沈晏行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 “别、别开枪!我是人!活的!”一个带着哭腔的、略显尖细的男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影哆哆嗦嗦地从货架后爬了出来。 是个少年,大概18岁左右,个子不高,身形瘦弱,穿着一身沾满灰尘、店员制服的衣裳。他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因为恐惧和虚弱显得大的过分,脸色有点蜡黄,嘴唇干裂,一看就是饿了很久。 他看到全副武装的军人,尤其是看到站在前方、气势冷峻强悍的唐俞时,那双圆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如同看到救世主般的光芒。 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军、军人哥哥,你们终于来了!我、我叫赵晨,是这里的店员……呜呜……我躲了好几天了,没吃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朝唐俞靠近,眼神几乎黏在了唐俞那张英俊的脸上,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种过于热烈的倾慕。 唐俞眉头微蹙,后退半步,保持距离,冷声道:“我们已经控制这片区域,你安全了。外面有车队,会带你回基地。” “真、真的吗?谢谢!太谢谢了!”赵晨喜极而泣,用手背胡乱擦着脸,目光却依旧炽热地看着唐俞,甚至试图伸手想去抓唐俞的胳膊,“您、您怎么称呼?是您救了我……” 唐俞避开他的手,语气更冷:“归队。保持安静。”他示意士兵将赵晨带出去。 赵晨却像是没听到“保持安静”几个字,被士兵扶着往外走,还不住地回头,眼神热切地落在唐俞……以及唐俞身边、那个即使穿着,一块布…… 尤其是在看到唐俞手里还拿着那件白色衬衫时,他像是找到了话题,急忙开口:“长官!那件衬衫是限量款!尺码偏小,那位……那位帅哥穿可能正好!配那条黑色的战术裤会很好看!真的!我之前就觉得那件……” 他的话音在唐俞愈发冰冷的视线和士兵制止的动作中戛然而止,被半扶半拖地带离了店铺,送往后面装载其他幸存者和物资的军卡车。 店铺内重新恢复安静。唐俞似乎因为这段插曲,脸色更冷硬了几分。 他将那件白色衬衫塞进沈晏行怀里,语气硬邦邦的:“走了。” 沈晏行抱着满怀的衣服,看着唐俞率先转身离开的挺拔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件明显超出“实用”范围的衬衫,唇角极细微地勾起一个弧度。 他抬眼,快步跟上,在经过店门时,仿佛不经意地,又朝着唐俞的背影,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扇动,无声,却仿佛能搅动空气。 回到车队,沈晏行在士兵的护卫下上了其中一辆越野车更换衣物。当他重新出现时,整个车队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炭灰色的冲锋衣拉链并未拉到头,露出里面纯黑的速干T恤领口,衬得那段脖颈愈发白皙修长,锁骨明显。 合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孱弱的肩线腰身,工装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裤脚塞进同色系的徒步靴里,利落又清爽。 他站在那里,仿佛不是从末日废墟中走出,而是刚刚结束一场风格冷硬的户外拍摄,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美丽。 唐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比看地图时更专注几分,然后迅速移开,清了清嗓子道 “出发。” 车队再次启程。因为救下的幸存者较多,后面的大卡内比之前拥挤了些,气氛也更显沉闷。 中途再次停车休整分发食物时,那种压抑感达到了顶峰。 分到手里的依旧是压缩军粮,味道单一,口感粗糙,只能提供最基本的能量。 饿了多天的幸存者,狼吞虎咽的咀嚼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 沈晏行小口吃着,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末日以来就没挨过饿,对于干燥粗糙的压缩饼干,实在难以下咽。 他的手下意识伸进外套内袋,意识微动——那有几袋顾免给他的、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竟安然无恙地躺在他新开辟的、仅有巴掌大小的稳定空间里!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包装纸,一股混合着甜蜜回忆与扭曲掌控感的暖流涌上心头。他的杜宾犬,即使疑似失踪,留下的“贡品”依旧在滋养着他。 他借着身体的遮掩,悄悄掰下一小块,快速放入口中。 丝滑甜腻的滋味如同炸弹般在味蕾上绽放,极大地满足了喜爱甜食的肠胃。 他微微眯起眼,浓密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餍足与狡黠。唇角那极细微上扬的弧度,落在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竟有种天真又妖异的魅惑。 然而,这抹神情恰好被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他的唐俞捕捉个正着。唐俞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迅速恢复如常的嘴角,又落在他藏在怀中,露出一纸包装角的巧克力上。 唐俞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紧了。 军粮分配严格,每人份额固定,绝无可能有多余的巧克力。 这个沈晏行,在口袋里藏了东西,是在后备箱拿的吗? 在物资如此紧缺、众人皆苦苦忍耐之时,他竟私藏食物,还偷偷享用。 一丝极淡的失望掠过唐俞心头。他欣赏美丽,也理解脆弱,但更看重纪律、公平与坦荡。 这种小家子气的、自私的举动,像一颗微尘,落在他刚刚对沈晏行生出的一丝不同寻常的关注上,让他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沈晏行面前,停下脚步,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沈晏行笼罩其中。他深邃的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压力,落在沈晏行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美丽的皮囊,看清内里的真实。 沈晏行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纯净得像初生的幼鹿,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仿佛不解他为何驻足:“唐队长?”声音轻柔,带着微哑的磁性。 唐俞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那双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能洞穿伪装的眼睛,此刻竟有些看不透这汪清澈见底又仿佛深不见底的泉水。 最终,他只是沉声道:“吃完抓紧时间休息。路程还远。” 语气比之前更冷硬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脊背挺直如松,步伐坚定。 沈晏行看着他冷硬的背影,缓缓地、极慢地用舌尖舔过齿间残留的浓郁巧克力香,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狡黠又凉薄的笑意。 看,训狗的第一步,总是要让他开始注意,开始思考,开始产生情绪波动。 无论是欣赏、怜惜,还是此刻的质疑与不喜。 都比纯粹的、任务式的漠然,要有趣得多。 他的指尖在内袋里轻轻摩挲着剩下的巧克力,如同抚摸一件珍贵的战利品。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将这只冷硬的头狼,也一步步驯化成只属于自己的忠犬。 第12章 温水训诫 残阳如血,将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染上一种不祥的、壮烈的瑰丽。车队碾过最后一段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驶入一片死寂的郊区别墅群。 这里是城市扩张浪潮下,某个地产巨头雄心勃勃的规划产物,试图打造远离尘嚣的顶级奢华居所。 然而末世降临,工程大多戛然而止,只留下大片风格各异却同样空荡冰冷的建筑骨架,以及少数几片勉强完工、却无人入住的区域。奢华与荒芜在此刻形成了尖锐而讽刺的对照。 选择这里临时休整,是唐俞基于安全和战术考虑的决定。 别墅区相对独立,视野开阔,易于布防和警戒,未完工的区域也意味着丧尸较少,且那些已完工的别墅内部设施相对完好,能提供比野外或废墟更安稳的短暂栖息。 “一队、二队,外围扇形警戒,重点监控东西两侧主干道入口。三队,分组排查C区别墅,确认安全后,按预案分配休整点。周安,协调物资分发和岗哨轮换。”唐俞的声音透过车载通讯器,清晰冷静地传达指令,没有丝毫疲惫感,仿佛一台上足了发条的精密战争机器。 车队有序散开,士兵们动作迅捷,沉默而高效地执行命令,很快便控制了这片区域的几个关键节点。 沈晏行所乘坐的越野车,跟着唐俞的指挥车,停在了一栋看起来完整的现代风格别墅前。 这栋别墅显然已经达到了拎包入住的标准,甚至庭院里的景观植物都经过修剪,只是此刻无人打理,显得有些狂野荒凉。 车门打开,沈晏行弯腰下车。身上那套唐俞亲手挑选的炭灰色冲锋衣和工装裤,经过一天的颠簸,依旧挺括,衬得他身姿清隽利落,只是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舟车劳顿后的倦怠,眼尾微微泛红,像涂抹了胭脂,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被精心磋磨后的脆弱美感。 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这栋临时落脚点,目光扫过那些黑洞洞的、仿佛巨兽眼眶的窗户,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其他幸存者也陆续被安排到邻近的几栋别墅里。与沈晏行这边的“清净”不同,那些地方瞬间充满了压抑的嘈杂和混乱。 “怎么连床都没有啊……” “有水吗?渴死了……” “谁还有吃的?我孩子饿得直哭……” “厕所!厕所能不能用啊?” 抱怨声、孩子的哭闹声、士兵维持秩序的低声呵斥交织在一起,勾勒出末日之下最真实的疲惫与挣扎。 人们挤在落满灰尘的豪华客厅里,或瘫坐在地,或茫然四顾,分到手的依旧是冰冷的压缩干粮和有限的瓶装水。 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这曾经的奢华,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几个士兵正挨个检查水电系统,可惜大多已经中断,只能找到一些未被污染的后备储水,显得杯水车薪。 相比之下,沈晏行所在的这栋别墅,因为唐俞的亲自入驻,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序”。 唐俞率先推开别墅厚重的实木大门,一股久未人居的、混合着灰尘和昂贵木材清漆的味道扑面而来。内部装修极尽简约,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大理石地面和巨大的落地窗,一切都透着冰冷的、无人气的奢华。 “检查所有房间,确认安全。”唐俞对紧随其后的两名士兵下令,自己则站在客厅中央,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角落。 沈晏行跟在他身后走进来,靴底踩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似乎对这里的奢华毫无感觉,目光掠过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摆件,如同掠过尘埃。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奶白色真皮沙发上。 沙发上罩着一层防尘布,但依旧能想象其舒适。 他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径直走过去,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轻轻掀开了防尘布的一角,露出了下面干净柔软的皮质。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坐了下去,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靠垫中,发出了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喟叹,仿佛一只终于找到舒适窝点的猫。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理所当然,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正在汇报房间安全情况的士兵声音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唐俞。 唐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种环境下,优先考虑的应是警戒、布防、物资清点,而不是享受。 沈晏行的做派,与他长期军旅生涯中应有的警惕和吃苦耐劳相去甚远。 “这里不是酒店。”唐俞的声音冷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训诫意味。 沈晏行抬起眼,那双氤氲着倦怠水光的桃花眼望向唐俞,眼神无辜又纯然,仿佛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严肃。 他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沙发,声音带着点软糯的抱怨,却又像在撒娇:“可是,唐队,坐了几个小时的车真的很累,而且这沙发真的很舒服。” 他微微歪了歪头,墨色的发丝垂落额角,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恰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微微嘟起的唇瓣,色泽是诱人的淡粉。 “我们……今晚会在这里停留挺久的,对吧?总不能一直站着或者坐在地上吧?” 他的理由听起来似乎无可指摘,甚至带着点合理性,配上他那张脸和那双眼睛,让人很难硬起心肠反驳。 唐俞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张轻易就能动摇人意志的脸,只是硬邦邦地对士兵道:“加快检查速度。重点排查地下室和二楼露台是否有安全隐患。” “是!”士兵领命而去。 客厅里暂时只剩下唐俞和沈晏行两人。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其他别墅区幸存者的微弱嘈杂。 沈晏行似乎毫不在意唐俞的冷硬,他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甚至脱了徒步靴,把脚也蜷到了沙发上,盘卧坐着,随意靠在沙发椅背上。 目光懒洋洋地打量着这个冰冷的豪华空间。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非常自然地伸进了冲锋衣的内袋。 下一刻,一包包装精致、与末世环境格格不入的进口曲奇饼干,就出现在他手中。包装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唐俞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又是私藏的食物!而且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如此堂而皇之地拿出来! 沈晏行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唐俞锐利的视线,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袋,一股甜腻的黄油和巧克力的香气瞬间逸散出来,在这充满轻微潮味和冷硬气息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诱人。 他捏起一块镶嵌着巧克力豆的曲奇,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他的吃相很斯文,甚至称得上优雅。 睫毛低垂,腮帮子微微鼓起,专注地享受着舌尖化开的甜蜜滋味,仿佛置身于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茶餐厅,而非末日下的临时避难所。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也极具“腐蚀性”。 唐俞的眉头越皱越紧,胸中那股情绪再次翻涌,一时分不清是对那人的不悦,还是对自己现在处于莫名状态下的烦躁。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沈晏行却忽然抬起头,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曲奇饼,非常自然地递向唐俞的方向。 他的指尖莹白,捏着那块深色的饼干,对比鲜明。 “唐队,尝尝吗?很甜的。”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的、似乎只是分享美味的善意,看不出任何挑衅的意味,“忙了一天了,你也需要补充体力。” 那递过来的饼干,那真诚的眼神,那柔软的语调,像一记精准的软拳,巧妙地将唐俞即将出口的斥责堵了回去。 唐俞喉结滚动了一下。拒绝的话竟然有些难以说出口。他不是贪图这点甜食,而是这人实在令人“厌烦”。 对!就是厌烦,频频搅动自己的情绪。 他最终生硬地别开脸,声音低沉。 “不必。执行任务期间,不食用非配给食物。” 不知道是在提醒沈晏行,还是在和自己强调。 “哦……”沈晏行似乎有些失望,慢慢收回手,看着那块被自己咬过的饼干,眼神黯淡了一瞬,像被无意间冷落的小动物。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继续小口地吃着剩下的饼干,只是速度慢了些,显得有些安静和落寞。 唐俞用眼角余光瞥见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过和不自在。 他不再看沈晏行,转而开始亲自检查客厅的窗户锁扣和窗帘的遮光性,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力量感。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 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沙发的方向。 他看到沈晏行吃完饼干,舔了舔指尖,那粉嫩的舌尖一闪而过。 然后对方似乎被饼干碎屑呛到了,捂着嘴发出轻微的咳嗽,眼尾立刻泛起了生理性的红晕,泪光点点,看起来可怜极了。 唐俞检查窗户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到沈晏行似乎坐得不太舒服,微微挪动身体,身下的防尘布被扯动,露出了更多原本被遮盖的、落满灰尘的沙发角落。与他坐着的那一小块洁净区域形成了鲜明对比。 鬼使神差地,唐俞放下了正在检查的窗帘,大步走了过去。 沈晏行似乎被他的突然靠近惊了一下,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唐俞没有看他,而是沉着脸,伸出手,一把抓住那硕大的防尘布,巧力一扯! 哗啦—— 整张防尘布被他利落地扯了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在角落,只激起角落一片灰尘。 然后,他目光扫过整个沙发,眉头紧锁,似乎对暴露出来的、整体还算干净但细节处仍有些浮尘的皮质依旧不满意。 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先动了。 用自己那双握惯了武器、布满厚茧的大手,徒手、仔细地,将沈晏行周围、以及可能会靠到的沙发区域,快速地拂拭了一遍,将那些细微的灰尘尽数拍落。 他的动作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笨拙的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需要精心呵护的珍贵仪器。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变得干干净净的沙发区域,似乎才满意了些,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 沈晏行始终安静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唐俞猛地直起身,表情恢复冷硬,仿佛刚才那个细致拂拭灰尘的人不是他。 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灰尘大,对呼吸不好。”算是为自己突兀的行为做了个苍白的解释。 沈晏行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里面盛满了星光,唇角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唐队,你真好。”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瞬间照亮了这冰冷灰暗的空间。 唐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节奏漏跳了一拍。 他迅速转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走向楼梯口,丢下一句:“我上去检查。”背影挺拔,却隐约透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晏行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狐狸般的狡黠。 他放松身体,彻底窝进那片被唐俞亲手打扫出来的、干净柔软的“专属区域”,心情愉悦地又拿起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训犬的第一步,让他打破原则,主动为你提供服务,哪怕只是拂去灰尘,而现在效果显著。 过了一会儿,唐俞从楼上下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耳根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他避开沈晏行的目光,开始汇报检查结果:“楼上安全,主卧卫生间有大型浴缸,但储水式热水器需要电力启动,目前无法使用。” 他顿了顿,像是例行公事地补充:“如果需要简单清洁可以少量使用后备储蓄水,但洗澡条件不允许,回到基地再说。” 然而,沈晏行却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唐俞耳中。 “可是,身上很难受,感觉有虫子爬一样。”他微微蹙起眉,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小半截精致如玉的锁骨和一片细腻的肌肤,那上面确实沾着些许尘污。 “不洗干净的话,恐怕没办法好好休息,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他抬起眼,看向唐俞,眼神里没有强求,只有一种柔软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期待和一点点的委屈:“唐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哪怕只有一点热水也好。” 这不是命令,甚至不是请求,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考验。 唐俞的眉头瞬间锁死。又是这种要求!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过分娇气、不合时宜、甚至会给团队带来潜在风险的行为!烧水需要燃料,会产生动静和明火,浪费宝贵的水资源!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严厉的拒绝。 但当他看到沈晏行那双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眼眶,不知道是刚才呛的,还是真的委屈,看到那截沾了灰尘却更显白皙脆弱的脖颈。 那些冷硬的、基于绝对理性和纪律的判断,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竟然再次没能顺利说出口。 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困惑的冲动,压倒了理智。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面部线条绷得很紧,内心仿佛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别墅的后门方向,那里通常是厨房和后勤区域的方向。他的背影透着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跟自己生闷气似的躁动。 沈晏行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他优雅地交叠起双腿,舒服地靠在沙发里,像一只终于让仆人就范的狐狸,赘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耐心点,他对自己说。优秀的猎手,总是懂得如何一步步收紧绳索。 唐俞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个新的不锈钢大烧水壶,又翻找出几桶备用的水。他动作粗暴地将水灌进壶里,仿佛在跟谁较劲。然后他找到户外用的便携燃气炉,搬到别墅后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点燃燃气炉,蓝色的火苗窜起,舔舐着壶底。唐俞就站在那里,抱着手臂,脸色阴沉地看着火苗,如同一尊沉默的煞神。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知道不对,明明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行动了。 那个沈晏行……简直像给他下了蛊! 水烧开需要时间。 期间,周安通过对讲机询问他位置,唐俞只生硬地回了一句“检查外围”,便不再多言。 水终于滚沸了。白色的水蒸气在寒冷的夜色中氤氲开。 唐俞关掉炉火,盯着那壶滚烫的热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这样能冷却自己发烫的头脑和耳根。 他找来一个相对干净的大号收纳箱,将热水倒进去,又兑入一些冷水,调成适宜的温度。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他自己事后都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居然开始翻找浴室用品! 他在一楼客卫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套未拆封的、看起来质地相当柔软厚实的纯白色浴巾和毛巾。他捏了捏厚度,似乎觉得满意。 他又找到一块全新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皂,显然是房主准备的洗浴皂,而不是常见的沐浴露。 他甚至仔细检查了一下浴缸,确认没有肉眼可见的污渍,又徒手用少量清水冲洗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温水,那叠柔软的全新毛巾,那块精致的香皂,以及那个被他亲手擦拭过的浴缸,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荒谬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唐俞,特种行动组一组的队长,末世中坚韧的战士,居然在这里像个尽心尽力的管家一样,为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娇气得要命的人,准备洗澡水?!还如此细致周到?! 强烈的羞耻感和一种被无形操控的恼怒涌上心头,让他的耳根彻底红透,甚至蔓延到了脖颈。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客厅,不敢看沈晏行的眼睛,声音僵硬得像块石头:“好了。在楼下客卫。动作快点,不要浪费水资源,也不要耽误太久。” 沈晏行慢吞吞的放下吃了一半的零食,站起身,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明亮、足以让星辰失色的笑容,带着满满的感激和纯粹的快乐。 “太好了!谢谢唐队!你真是大好人!” 他脚步轻快地走向客卫,经过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唐俞身边时,带起一阵极淡的、甜腻的饼干香风和自身那股干净的草木气息。 唐俞僵在原地,听着客卫门关上的声音,以及隐约传来的、撩动水花的细微声响,只觉得刚才被沈晏行气息拂过的手臂皮肤,一阵发烫。 他猛地抬手,用力搓了搓发烫的耳朵和脸颊,试图驱散那诡异的热度,内心充满了混乱和自我谴责。 —- 而与此同时,隔壁栋别墅里,幸存者们正就着一点点冷水,艰难地啃着干粮。 父母将省下的水小心喂给孩子,士兵们轮流用湿巾擦拭着脸颊和手臂……无人拥有哪怕一盆热水的奢侈。 冰冷的现实与那一盆温热的洗澡水,形成了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对比。 —- 唐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士兵巡逻的身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他的耳朵,却不自觉地,捕捉着客卫里那细微的、令人浮想联翩的水声。 近半个月的末世,他们早已发现了进化的渠道,而经常奔波外出的队长怎么可能没有得到强化,他也发现了自己体能和五感得到的强化。 就比如此刻,听觉的强化优秀的如此不合时宜。 那只漂亮、娇气、却又透着莫名危险和诱惑的狐狸,正在他亲手准备的热水里,舒展着身体。 而他这只自认为冷硬头狼,已经不知不觉地,为他衔来了毛巾,调好了水温,守在了门外。 训诫的第一步,似乎偏离了预设的轨道,滑向了一个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向。 夜,还很长。 后面感情线开始多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温水训诫 第13章 缱绻夜 客卫的门被轻轻推开,氤氲的热汽裹挟着一股清冽又撩人的香气率先弥漫出来,驱散了室内的冰冷与尘埃味。 沈晏行赤着脚走出来,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微湿的足印,如同雪地上落下的花瓣。 他周身仿佛被一层柔光笼罩,刚被热水浸润过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终于有了暖意,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墨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鬓边,几缕不听话地黏在修长脆弱的脖颈上,水珠沿着流畅的线条滚落,没入宽松浴袍的领口深处,引人无限遐想。 那浴袍显然是别墅主人的物品,质地是昂贵的丝绒,颜色是浓郁的墨蓝,却意外地合身,更衬得他肤白如雪,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轮廓,慵懒又性感。 偏偏眼神却清澈无辜,形成致命的反差。宽大的袖口下,伸出的手腕纤细白皙,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他微微侧着头,正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发梢,动作间带着一种猫儿般的优雅与餍足。 长睫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动簌簌颤落,眼尾那抹被热气蒸腾出的绯红尚未褪去,晕染在极致白皙的皮肤上,艳丽得惊心动魄。 那颗小小的泪痣也像是浸了水,愈发黑得醒目,点缀在眼角,平添了几分无辜又妖异的风情。 唐俞正背对着客卫方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似在审视窗外夜色下的布防情况,身形挺拔如松,肩背肌肉在军服下绷出冷硬的线条。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脊背异常僵直,仿佛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身后那细微的动静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脚步声靠近,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唐队。”沈晏行的声音响起,带着沐浴后特有的微哑和松弛,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唐俞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转过身。 当目光触及眼前仿佛被精心润色过的画面时,他深邃的眼眸还是几不可察地暗沉了一瞬,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掀起惊涛骇浪。但他很快强行压制住翻涌的情绪,表情恢复成一贯的冷硬,只是视线微微偏开,不敢在那片过分明媚勾人的春光上停留太久,生怕失控。 “洗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几分,带着刻意的疏离,“那就早点休息。二楼主卧已经检查过,相对安全。” 沈晏行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关于休息的建议。他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踩在冰凉地面的赤足上,那双脚生得极好,脚踝纤细玲珑,脚背白皙,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脚趾圆润,透着淡淡的粉,此刻踩在深色冰冷的大理石上,显得格外脆弱可怜,又莫名有种亵渎般的美感。 他轻轻动了动脚趾,仿佛被冰得有些不适应,然后抬起头,目光流转,精准地落在玄关处——他脱下的那双徒步靴和干净的袜子都还放在那里。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唐俞瞳孔骤缩的事情。 他没有尝试自己走过去,甚至没有开口请求。 他只是微微抬起一只脚,足尖轻轻点地,将那只玉雕般的、还沾着些许水汽的脚,朝着唐俞的方向,极其自然又带着一种无声命令的姿态,伸了过去。 他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眼神清澈地看着唐俞,唇角含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天真的笑意,声音轻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唐队,鞋。” 不是“能帮我把鞋拿过来吗?”,而是直接省略了所有过程,指向了最终的结果——让他为他穿上鞋。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窗外呼啸的风声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这是一种**裸的、近乎羞辱的试探,一场无声的驯服与对峙。 唐俞的眉头瞬间锁死,下颌线绷紧如铁,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和强烈的屈辱感。 他是军人,是队长,是强者,他有自己的傲骨,不是谁的仆从!这种近乎折辱的要求,简直踩碎了他所有的底线和骄傲! 他几乎要立刻冷声呵斥,甚至想直接转身离开,用最冰冷的背影告诉对方这绝无可能。 但——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只伸过来的脚上移开。它那么白,那么精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魔力。浴袍的下摆因抬脚的动作而微微分开,露出一截光滑细腻的小腿线条。 沈晏行就那样看着他,眼神纯净,姿态慵懒,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等待着他的服从。 那种笃定的、掌控一切的神情,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冲击力。 唐俞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呼吸粗重。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尊严在咆哮,理智在告诫,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捆绑,钉在原地。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干脆利落地拒绝。 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恐惧的冲动,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竟然压倒了愤怒和屈辱。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最终,在沈晏行那专注的、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的注视下,唐俞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他走到玄关,弯腰,捡起了那双沾染了外界尘土的徒步靴和旁边叠放整齐的干净棉袜。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沈晏行面前。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他在沈晏行面前停住,却没有立刻动作,只是拿着鞋袜,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晏行,做着最后的、无声的抗争。 沈晏行却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伸出的脚又轻轻往前递了半分,眼神催促,仿佛在问:怎么了? 这一刻,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 唐俞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压抑着汹涌暗流的沉黯。他慢慢地、极其僵硬地单膝蹲了下去。 这个姿势让他需要仰视沈晏行。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低垂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睫和微勾的唇角,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近乎恶劣的美,仿佛神明垂怜,又似魔鬼低语。 唐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拿起一只棉袜,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极力避免触碰到对方的皮肤,仿佛那是什么魔鬼的陷阱,一旦触碰必将万劫不复。 唐俞极其缓慢地将袜子套上那只微凉的脚,细腻柔软的触感透过棉袜传来,却比直接触碰更令人心旌摇曳。穿好袜子,又是靴子。系鞋带时,他粗粝的指尖几次差点打结,呼吸都屏住了。 整个过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安静和暧昧的、令人窒息般的紧绷感。沈晏行配合地抬着脚,姿态慵懒,如同被侍奉的王子,欣赏着脚下之人的挣扎、屈从与那隐藏在冷硬外表下悄然滋生的别样情愫。 直到两只鞋都穿好,唐俞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他脸色黑沉得可怕,看也不看沈晏行,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可以了!” 便近乎仓促地大步冲向厨房方向,像是急于逃离什么可怕的漩涡,需要用冷水浇灭滚烫的头脸和彻底混乱的心绪。 沈晏行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终于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得意又妖冶的弧度。 他轻轻踩了踩脚,适应了一下重新被包裹的感觉,心情愉悦地转身,慢悠悠地踱步上了二楼。 主卧果然宽敞奢华,king size的大床柔软得如同云朵。 沈晏行满意的看着干净的大床,将自己陷进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布料淡淡的尘味和自身沐浴后的清香。身体的疲惫渐渐涌上,他闭上眼,试图入睡。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奇异而强烈的不适感,毫无预兆地从后肩胛骨深处猛然爆发! 起初只是隐隐的、深层的酸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骼深处苏醒。 但很快,这种感觉呈几何级数加剧,变得尖锐、灼热、撕裂般疼痛! 仿佛有两颗炽热的火种被硬生生摁进了肩胛骨,疯狂地燃烧、膨胀,试图撑开骨骼的禁锢,撕裂肌肉和皮肤的层层包裹,破体而出! “呃……”沈晏行闷哼一声,猛地蜷缩起来,额际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不仅仅是疼痛,还伴随着一种钻心的、令人发狂的奇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骨头缝里啃噬爬行,又像是血肉深处在野蛮地生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昂贵的床垫发出细微的呻吟。被子被蹬开,墨蓝色的浴袍因挣扎而变得更加凌乱,领口大开,露出大片泛着粉色的肌肤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泛白,试图对抗那从身体内部爆发的、无法形容的恐怖折磨。 冷汗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墨发,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旁,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他咬紧下唇,原本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痕,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折翼的蝶。 是伤口感染?还是那晶核或者怪鸟抓伤的后遗症? 各种混乱的猜测闪过脑海,却都无法解释这仿佛源自生命本源被强行改写的剧烈排异反应。一种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 一楼厨房。 唐俞用冰冷的水反复冲洗着脸和手臂,试图用物理降温驱散脸上的燥热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烦躁地撑着水池边缘,水流哗哗作响,却盖不住他耳边反复回响的声音——那声软糯的“唐队,鞋”,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试图用绝对的理性和纪律来分析和批判自己刚才那荒谬至极、丧失尊严的行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那个叫沈晏行的青年,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将他所有的原则和自制力都拉扯得摇摇欲坠。 他毫无睡意,太阳穴突突地跳,精神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他超乎常人的敏锐听觉,穿透水声和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捕捉到了楼上主卧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痛苦呻吟,以及身体辗转摩擦床单的窸窣声。 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所有纷乱的思绪被瞬间抛诸脑后。 他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身形迅捷而无声地掠出厨房,几步跨上楼梯,直冲主卧而去!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担忧和牵引感驱使他行动。 房门并未锁死,他一把推开。室内只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视物。只见大床上,沈晏行痛苦地蜷缩着,墨色的发丝被汗水彻底濡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旁,脸色苍白得透明,眉头死死拧紧,长睫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不住地颤抖。 他漂亮的唇被咬得惨不忍睹,身体微微痉挛着,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无意识地用手反抓着后肩胛的位置,指尖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沈晏行!”唐俞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步冲到床边,单膝跪在床沿,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恐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想检查对方的手臂。 沈晏行艰难地睁开眼,眼底水光潋滟,盛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茫然,声音虚弱破碎得几乎不成调。 “背后……肩胛骨……里面……好痛……痒……像要裂开了……”他因为极致的痛苦,甚至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背后?肩胛骨?唐俞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他小心地扶住沈晏行颤抖的肩膀,帮他慢慢侧过身,撩开他浴袍的后领口。 月光下,那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看起来并无明显异样,没有红肿破皮。 但唐俞的目光却瞬间锐利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两侧肩胛骨的中央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不正常的、微弱的莹白光晕,并且正在轻微地、有节奏地搏动着!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皮下挣扎!指尖轻轻按上去,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和一种诡异的、仿佛骨骼在重塑般的轻微震动与排斥感! “别怕……忍住……”唐俞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异常的沉稳力量,他迅速为沈晏行拉好衣襟,避免他着凉,目光沉静却带着一丝复杂地看着他痛苦的眼睛,“这不是受伤感染。如果我没猜错这叫躯体异化。” 沈晏行痛苦的眼神中透出极大的疑惑, “异……化?”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嗯。”唐俞重重点头,耐心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透露这些隶属于军方高层的机密信息, “末世之后,环境剧变,未知能量场弥漫。除了丧尸,极少数幸存者或是因为外力或是基因链发生突变,身体出现某种超越常理的进化。表现形式千奇百怪,但通常都与个体深层潜能或遭遇过的强烈刺激有关。军方暂时命名为‘躯体性异化’。你这种情况,非常典型,是异化初期能量核心积聚、身体结构强行重塑带来的剧烈排异反应,虽然极度痛苦……但目前所有观察案例来看,只要熬过去,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 他顿了顿,“是一种打开进化之门、获得非凡力量的必经过程。” 他看着沈晏行因为忍痛而湿润的、仿佛蒙着一层江南烟雨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继续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就像我……大概十天前,我也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就在一次清剿尸潮的恶战之后。” 沈晏行的瞳孔微微睁大,惊讶地看向他,连痛苦似乎都暂时被分散了一些。 唐俞移开视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坦诚相告,这或许能给对方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我的异化方向……趋向于狼性特征。在情绪极度激动、暴怒,或者身体急需爆发性力量时,会不受控制地显现部分狼的特征,比如瞳色会变,犬齿会尖锐伸长,指甲会变得坚硬锋利,体能、速度、嗅觉和听觉会大幅提升甚至翻倍。只是……”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和警告,“目前极其不稳定,那股力量狂暴嗜血,难以精细操控,容易敌我不分……所以,我极力压制,几乎从不主动使用。” 他言简意赅,但其中的信息量却足以让人震惊,也解释了他为何总是如此冷硬自持。 大多数进化者,能够快速使用得到的能力,比如告诉奔跑,身体硬化,而唐俞比较特殊。 这是因为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潜力越高的异化越难掌控,对应的,潜力越低的异化,越容易掌控。 狼性异化?沈晏行瞬间联想到唐俞那冷硬的气质、敏锐的感知、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如同头狼般的威严与守护欲。原来那并非全然天生。 巨大的信息量和身体内部持续升级的剧痛让沈晏行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微微张着嘴喘息着,像离水的鱼,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一阵阵发冷又发热。 唐俞看着他难受至极的样子,眉头锁成了死结。 他不再多言,起身快步走进主卧自带的浴室,用冷水彻底浸湿了那条干净的毛巾,拧得半干后拿回来,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敷在沈晏行的后颈、额头和那异常灼热的肩胛骨区域,试图用物理降温帮他缓解一丝那仿佛来自地狱之火的灼烧感。 “忍一忍,初期是最难的。熬过去,就是进化者。” 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反而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温柔和耐心。他坐在床边,不再保持距离,一只手稳稳地扶着沈晏行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停更换着冷毛巾,目光沉静而坚定地陪伴着他。 时间在寂静和压抑的痛哼中缓慢流逝。唐俞就那样守着,仿佛不知疲倦。 窗外月色逐渐西斜,清辉冷冷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奇异又紧密的画面,无声地守护着正在经历痛苦蜕变的、美丽而脆弱的未来同行者。 后半夜,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烈疼痛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弥漫到四肢百骸的酸软和极度疲惫。 沈晏行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缓缓松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终于陷入了极度疲惫后的深层睡眠。 唐俞看着他终于睡去,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精灵,恬静脆弱,这才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自己也疲惫不堪,精神力和体力都消耗巨大,但依旧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背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闭目养神,保持着最高警惕,同时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同样难熬。 隔壁别墅里,幸存者们挤在冰冷的房间角落,饥渴和恐惧让他们无法安眠,孩子的哭声时而响起,又被大人低声哄住。 士兵们在外围巡逻,脚步声沉重而规律,警惕着黑暗中的任何异动。周安安排完岗哨,靠着墙根打了个盹,梦里似乎还在嘟囔着“树精”、“好看”之类的词。 而那个叫赵晨的少年,则蜷缩在角落里,眼睛望着唐俞所在别墅的方向,里面充满了不甘和灼热的渴望。 唯有这间主卧,在经历了最初的痛苦挣扎后,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后的宁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一名冷硬军官沉默却如山岳般坚定的守护。 —-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唐俞率先睁开眼,眼中锐利依旧,却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血丝。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第一时间看向床上。 沈晏行依旧沉睡着,姿势变得安稳,墨色的发丝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脸颊似乎恢复了些许血色,长睫安静地覆着眼睑,唇上的咬痕也变得浅淡,整个人看起来恬静美好,仿佛昨夜那场可怕的折磨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微蹙的眉心和眼底淡淡的青黑,还残留着一丝疲惫的痕迹。 唐俞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眼神复杂。他知道该出发了,时间不等人。 但看着沈晏行沉睡的模样,他却第一次产生了“再等一会儿”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一点动静,似乎是有人起来了。 没过多久,一阵略显急促轻快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上来,停在了主卧门外。 接着,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赵晨那带着明显讨好和雀跃的声音,刻意放软了语调 “唐队长?您醒了吗?我找到了一点咖啡豆,手磨的哦,想问问您要不要尝尝?我泡咖啡手艺还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卧室门就被从里面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唐俞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色冷峻,眼神带着未褪的疲惫和明显被打扰的不悦,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显然极不乐意这声音吵到里面的人。 “什么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目光锐利地扫过赵晨和他手里捧着的、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沾着灰尘的咖啡罐,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赵晨被他吓得一哆嗦,脸上的笑容僵住,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热情,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唐、唐队长,早啊!我就是想……” “嘘!”唐俞眉头狠狠一拧,打断了他,眼神冰冷如刀,带着警告,“小点声。他还在睡。”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语气里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维护。 赵晨的脸瞬间白了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尖锐的嫉妒和委屈,下意识地踮起脚想探头往门缝里看:“那位……小先生还没起吗?其实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唐俞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驱逐意味,“保持安静,回到你的位置去。立刻马上。” 他强大的气场和冷硬的命令语气,带着军人的不容置疑,瞬间击碎了赵晨所有的小心思。 少年只能讷讷地点头,捧着那罐费心找来的咖啡豆,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一步三回头、灰溜溜地下了楼,眼神却还不甘地瞟向紧闭的房门。 唐俞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轻轻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打扰。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大床,眉头却微微蹙起。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耽搁。 他走到床边,看着沈晏行沉静的睡颜,陷入了一丝短暂的纠结。 叫醒他?他看起来那么累,昨夜才经历了那样的痛苦。 不叫醒?难道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沈晏行露在被子外的、白皙脆弱的侧颈和松垮浴袍下清瘦的肩线,昨夜那痛苦的呻吟和颤抖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一种混合着责任、担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惜的情绪最终占据了上风。 犹豫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唐俞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先是连人带被子一起拢住,然后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颈后和膝弯。抱在怀里,温顺柔软,毫无防备,带着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和一丝洗浴皂的气息。 唐俞尽量放轻脚步,稳稳定定地抱着他走下楼梯,穿过空旷安静的客厅,走向门外已经发动的越野车。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冷峻的军官抱着沉睡的美人,画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缱绻与和谐。 周安正在车边低声催促队员上车,看到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眼神在唐俞和沈晏行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八卦和震惊,甚至悄悄对旁边的队员挤眉弄眼。 唐俞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带着明显的警告。 周安立刻噤声,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眼神却更加玩味和探究了,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唐俞无视下属的搞怪,小心地将沈晏行安置在越野车后座,让他能舒适地侧躺,仔细替他掖好毯子角,调整好头部的位置,确保路途颠簸也不会惊扰到他。 做完这一切,他才关上车门,转向周安和其他队员时,瞬间恢复了那一贯的、冷硬威严的指挥官面孔, 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出发!” 车队再次启程,引擎轰鸣,驶离这片提供了短暂喘息却又发生了太多事情的栖息地。 后座上,沈晏行在车辆的轻微摇晃中,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浅、极满足的弧度,仿佛正沉溺在一个温暖安心的梦境里。 而车外,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金光万丈,试图驱散夜晚的寒意,却依旧照不亮这末世无处不在的、沉甸甸的苍凉与未知前路。 第14章 秩序 沈晏行再次醒来是在一种温和而持续的颠簸中,如同潮水漫过沙滩般缓缓回归的。 最先感知到的是身下柔软毯子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军用皮革、淡淡机油味,以及一丝独属于唐俞的、干净而冷冽的气息。 随后,身体深处传来的是一种奇异的空泛感和隐隐的酸软,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彻底重塑,耗尽了所有能量,只留下昨夜那场恐怖蜕变的沉重余悸。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抖了几下,终于挣扎着睁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初时还蒙着一层迷茫的水雾,茫然地映出越野车顶棚冷硬的线条。 短暂的失神后,末世记忆和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迅速回笼,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盖着的、带有唐俞气息的军用毯子。 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未袭来。后肩胛骨深处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过度拉伸后的酸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的“充盈感”,仿佛那里被悄然植入了一对沉睡的羽翼, 暂时收敛了所有锋芒,归于平静。他微微动了动,试图坐起身,毯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底下那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墨蓝色丝绒浴袍,领口因睡姿而更加松垮,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玲珑的锁骨暴露在清冷的晨光中,墨色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和汗湿的额角,衬得那张初醒的脸庞愈发苍白脆弱,却又因那抹残存的慵懒倦意而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被风雨摧折后的媚态。 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板并未完全升起,他细微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前座的注意。 唐俞几乎瞬间就侧过身,目光透过缝隙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看到沈晏行醒来,那双总是冷硬如寒潭、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不容错辨的、纯粹的担忧,紧绷的下颌线也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那 “醒了?”他的声音透过隔板传来,低沉却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与他冷硬气质不符的温和。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他的问话带着明确的指向性,是在关心昨夜那场可怕异化后的身体状况,生怕留下什么隐患。 沈晏行撑着柔软的毯子慢慢坐起身,浴袍腰带欲散未散,危险地悬在那段纤细柔韧的腰肢上。他抬手,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宽大袖口随之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得晃眼的小臂。 他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桃花眼望向唐俞的方向,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清泉,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未散尽的疲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像受了委屈却不自知的小动物在哼哼: “就是……浑身没力气,骨头像散了架,背后……肩胛骨那里有点酸胀,闷闷的……”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眼神坦然而信赖地回望唐俞,补充道, “特别的感觉?好像……没有了。” 他说的基本是实话,只是巧妙地将那深沉的“饱和感”与“充盈感”归结为酸胀和无力,眼神清澈见底,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 唐俞的眉头并未因他的回答而舒展,反而蹙得更紧了些,但那紧蹙的眉头下蕴含的是更深切的忧虑,而非疑窦。 按照他自身经历和基地那些有限的、被视为机密的记录,成功度过异化初期的痛苦后,身体或多或少都会立刻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力量的涌动、感知的锐化,或者某种奇特本能的苏醒。 像沈晏行这样几乎毫无所觉,只是普遍性虚弱和局部酸胀的情况,极为罕见。 这反而更让他放心不下。要么是异化过程并未完全成功,留下了未知的风险;要么是他的进化方向极其特殊或隐性,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激发,而这在危机四伏、瞬息万变的末世环境中,同样意味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危险。 他绝不能放任任何可能伤害到沈晏行的隐患存在。 “没有异常就好,”唐俞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保护性的强势。 “但昨夜的情况非同小可,绝不能掉以轻心。回到基地后,我必须带你去研究院做一次最全面的检查。那里的设备和专家不是外围检疫站可比的,必须确保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潜在风险,彻底排除所有可能性。” 他的语气完全是出于对沈晏行安全的深切考量,不容拒绝,也无需寻找任何其他借口,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责任感和某种更深的情感驱动。 沈晏行乖巧地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和全然的信赖,仿佛将自身完全交托给对方 “嗯,我都听唐队的。” 他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 去研究院,正中下怀。那里无疑藏着关于这个末世、关于进化、乃至关于顾免可能下落的更多核心信息。 车队继续平稳前行,窗外的景象逐渐从荒芜的郊野转向人类活动的痕迹。 终于 西山基地那巨大而森严的轮廓,如同盘踞在大地上的灰色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耸的混凝土围墙巍峨矗立,仿佛与山峦融为一体,墙头电网密布,闪烁着不详的冷光,哨塔如同钢铁森林,隐约可见重机枪冰冷的轮廓和士兵警惕巡视的身影。 墙外是宽阔的、被彻底清理出的开阔地带,布设着层层叠叠的铁丝网、反坦克壕沟和隐蔽的触发式地雷阵,任何试图靠近的丧尸都会在远程火力的精准打击下化为齑粉。 一股混合着钢铁、尘土、淡淡硝烟和消毒水的冷硬气息扑面而来,昭示着这里是一处纪律森严的军事化生存堡垒。 经过严密甚至堪称繁琐的身份核验和全车彻底消杀,那扇沉重无比、需要机械动力驱动的巨大闸门才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向上升起。车队依次驶入基地内部,闸门在身后沉重落下,仿佛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门内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绝望地狱,而是一种在极端压力下形成的、高度组织化且忙碌喧嚣的生存图景。 巨大的空间被高效乃至苛刻地利用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一望无际、密密麻麻、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简易住房区。所谓的“房子”,大多是由统一规格的集装箱、预制板、以及经过巧妙加固和拼接的废弃车厢、油罐筒改造而成的“筒子房”。 它们整齐却又拥挤地排列着,层层叠叠,仿佛积木般堆砌出数层高,由外部加固的钢铁楼梯和狭窄走廊连接,形成了令人惊叹又倍感压抑的居住单元。 虽然简陋拥挤,但通道大多还算整洁,有专人负责清扫,垃圾定点堆放处理,偶尔能看到臂戴袖标、表情严肃的治安维护人员穿梭其间。 人们衣着陈旧,款式五花八门,明显来自“旧时代”的不同角落,但大多浆洗得干净,破损处也被细心地缝补过。 面色虽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对未来的焦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为生存奔波的麻木和专注,一种在规则下努力求存的韧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汗味、食物烹饪味、劣质燃料味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复杂气息,这是成千上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必然味道。 随处可见巨大的公告栏,上面贴满了层层叠叠的招募令和通知: “招募农业区第三大棚种植员,日结贡献点80” “急需建筑队熟练工,加固西区围墙,贡献点优厚” “征集具有医护经验人员,培训后上岗” “清洁队每日招募,基础贡献点50”…… “贡献点”是这里最常被提及的词汇,是维系这个微型社会运转的血液。 在这里,只要你付出劳动,就能获得生存的资本。 种植粮食蔬菜、参与基地各类设施的建设与维护、加入清洁卫生队伍、甚至有一技之长如缝纫、修理、教书、管理……都能换取不等的贡献点。 然后用这些贡献点去兑换每日定量的食物和饮水、租赁好一点的居住位置、购买衣物药品、或者偶尔从兑换处流出的、从废墟中搜刮来的“非必需品”——也许是一块巧克力,一本旧书,甚至是一小瓶洗发水。 这套制度粗糙却相对公平,最大限度地调动着每个人的能动性,维持着基地的基本运转和稳定。 孩子们在一些被划出的、相对安全的空地上奔跑玩耍,脸上少了无忧无虑的天真,却也没有饿殍遍地的绝望,至少他们有了相对稳定的居所和果腹的食物。 远处,公共食堂的方向有袅袅炊烟升起,预示着又一顿餐食的准备。 —- 唐俞的车队缓缓驶过这片拥挤却有序的平民区,朝着守卫更加森严的内区驶去。沿途有人向涂着军绿色迷彩的车队投来敬畏、羡慕或是麻木的目光。 能坐在车里、尤其是被军人护送进出的人,往往意味着更强的能力、更高的地位,或者是能为基地带来新希望的存在。 “所有新入基地的幸存者,都需要先去外围检疫站进行初步身体检查和病毒筛查,并登记个人信息,领取临时身份牌和初始贡献点。” 唐俞的声音响起,平静地解释着接下来的流程 然后转身对沈晏行到,“我们会过去一趟,你需要露个面,完成最基础的程序,然后我们直接去研究院。” 车队在检疫站门口停下。 这里排着不算短的长队,气氛略显紧张和焦灼,人们沉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是否感染,能否留下。 看到唐俞和他的精锐队员,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恭敬地将他们引向一个临时开辟的快速通道。 队伍中的人们投来各种目光——好奇、敬畏、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沈晏行能看到几张依稀有些面熟的脸孔,是那些曾经的同学,但他们此刻都面带惶恐与疲惫,紧张地配合着检查。 赵晨也排在人群中,他的目光最为复杂,在看到沈晏行身上那件显眼的浴袍和那张即便疲惫也难掩绝色的脸时,尤其是看到唐俞那明显保护姿态时,交织着不甘、嫉妒和一丝渴望。 唐俞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人,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沈晏行身上。 他只是对周安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留下来跟进这些幸存者的后续安置流程,自己则护着沈晏行,简单走了个过场,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完成了最基础的信息登记和身份拍照。 当工作人员拿出抽血器材时,唐俞抬手制止了。“他的情况特殊,由我直接负责,即刻送往研究院进行深度检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工作人员立刻噤声,不敢有任何异议。 唐宇护着沈晏行,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径直离开了喧闹嘈杂的检疫站,重新上车。 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沈晏行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车内地板上掉落的一小片枯叶,形状有些奇特,边缘蜷曲。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顾免。那个名字无声地划过心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空茫。如果是顾免,绝不会让他独自面对这些陌生的环境和探究的目光。 顾免会沉默地替他处理好一切,会为他准备好合身的衣物,会在他皱眉之前就察觉他的不适,那条跟了他多年的杜宾犬,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日地底暴起的诡异触手,究竟是幻觉,还是……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在他心底挣扎着闪烁,却又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几乎熄灭。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浴袍柔软的布料在掌心留下细微的褶皱。 唐俞似乎察觉到他瞬间的情绪低落,只当他是对陌生环境的忐忑,沉声道:“别担心,研究院很安全。” 沈晏行抬头瞥了眼这条耿直的狼狗,哎,还得调。 车队再次启动,驶向那堵隔开两个世界的内墙。 内墙的检查站气氛更加冷肃,守卫的士兵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刀,检查程序繁琐到近乎苛刻,每一道关卡都需要唐俞亲自验证身份和文件。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当最后一道沉重的闸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门内外的喧嚣仿佛被瞬间掐断。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饶是沈晏行心有所料,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细微的讶异。 围墙之内,仿佛是另一个维度。 没有拥挤不堪的筒子楼,没有肮脏狭窄的通道,也没有那股无处不在的、万人聚集的复杂体味。 取而代之的是宽阔平整、标线清晰的柏油路面,道路两旁是经过精心设计和修剪的绿化带,甚至还能看到耐寒的灌木丛和一小片保持着绿意的草坪。 一栋栋外观简洁现代、线条流畅的白色建筑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像是末世前某个高新科技园区的小型公寓或实验室,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并不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草木的清香,几乎闻不到任何令人不适的气息。 偶尔有穿着洁白白大褂或整洁制服的研究员步履从容地走过,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沉浸在学术世界中的专注与平静,与墙外那些为生存而奔波、面带焦虑的人们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里安静、整洁、有序,甚至称得上“优美”,与末日的破败背景格格不入,仿佛一片被精心呵护出来的世外桃源,一个纯粹的、为知识和研究服务的堡垒。 “研究院是基地的心脏和大脑,”唐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温修怀教授主持下的研究项目,对理解X病毒、研发抑制血清、改善生存环境、乃至探索进化奥秘都至关重要。这里的每一位研究员都是基地最宝贵的财富,享有最高级别的保护和供给。” 他口中的“温教授”,显然就是这片区域的掌控者,那位尚未露面却已处处彰显其存在感、能力与资源。 沈晏行的目光掠过那些设施完备、环境优雅的小楼和神态安然的研究员,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 看来,这位温教授,不仅是个顶尖的科学家,更是个深谙人心、精通管理、懂得如何在一片废墟中构建和维护一个“理想国”的掌权者。 这样的人,通常极有趣,也……极难掌控。但这反而激起了他一丝隐秘的兴趣。 车队在那栋最为宏伟大气、守卫也最为森严的银白色主体建筑,研究院主楼前平稳停下。 早已接到通知的工作人员已等候在此,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的年轻男性研究员。 “唐队,您好。辛苦了。”研究员上前一步,语速平稳,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温教授正在主持一个关于病毒变异的紧急分析会议,暂时无法脱身。他吩咐我先带沈先生去做全面的初步检查和分析,他稍后会亲自过来详细了解情况。” 他的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沈晏行,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强烈的惊艳和好奇,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展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 唐俞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他转向沈晏行,目光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跟他去,配合检查就好。我会在外面等你。” 这不是询问,而是一种承诺,一种无声的守护。 沈晏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声音轻柔。 他跟着那名研究员走向明亮而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入口。 赤足踩在光可鉴人、冰冷平滑的纳米材料地板上,墨蓝色丝绒浴袍的宽大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墨发雪肤,绝美的容颜,与周围冰冷、高效、充满金属和玻璃光泽的科技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风景线。 宛如一件不应存在于人间的绝美古董艺术品误入了未来实验室,瞬间吸引了大厅内所有研究人员或明或暗的注视,引起一阵极其压抑的低声惊叹。 而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微微低着头,长睫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柔弱的阴影,一副柔顺不安、任由安排、与这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的脆弱模样,跟着研究员消失在了一条洁白无瑕、灯火通明的走廊尽头。 唐俞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冷硬的眉宇间那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并未散去。 他并没有依言回到车上等候,而是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背靠着车身,双臂环抱,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研究院内部,沈晏行被带入一间宽敞、明亮、温度恒定的检查室。 室内光线柔和,墙壁似乎是某种特殊的吸音材料,将外界噪音完全隔绝。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闪烁着幽幽的指示灯,发出低低的、令人心安的白噪音。 “沈先生,请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例行的全面健康评估,我们需要为您建立最详细的健康档案。” 为首的研究员语气温和地引导着,但眼神中的兴奋和探究却难以完全掩盖。 流程开始,远比外围检疫站复杂和精细数倍。全方位高精度的身体结构扫描,重点反复关照他那异常酸胀的后肩胛区域;血液被抽取了足足七八管,分别注入不同的真空试管中,贴上复杂的标签,显然用于多种深度分析;精密贴片连接在他的头部、胸口、四肢,实时监测着脑电波、心率、神经反应速度、乃至肌肉纤维的微电流活动……每一项检查都井然有序,高效而专业。 沈晏行表现出极度的配合,眼神始终带着些许懵懂、依赖和恰到好处的不安,仿佛一个完全被动接受安排的、脆弱易碎的美人胚子。 只有在那冰冷的针头刺入他白皙细腻的手臂皮肤时,他会微微蹙起那对精致的眉头,偏过头去,长而密的睫毛脆弱地颤抖着,如同风中芦苇,引得那位负责抽血的经验丰富的女研究员动作都不自觉地放得无比轻柔,生怕弄疼了这件仿佛琉璃造就的艺术品。 他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冷静地扫过整个房间,观察着那些远超末世科技水平的先进设备、研究人员们专业而高效却又难掩兴奋的动作、以及他们彼此交换眼神时的激动。 尤其是当高精度扫描仪反复掠过他肩胛骨时,操作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不同于正常人体组织的奇异能量谱线和密度显示,虽然看不懂具体数据,但研究员们瞬间亮起的眼神和低声快速的交流,都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这一切都被沈晏行默默收入眼底,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然无知、微微怯懦的神情。 一系列的检查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细致到了极点。 当最后一项检测终于结束,为首的研究员礼貌地告知他需要在此稍作等待,初步分析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教授也会很快过来后,便和其他人暂时退出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气密声响。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沈晏行一人,只剩下仪器指示灯幽微的光芒和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送风声。 他脸上那层柔弱的、易碎的伪装并未立刻褪去,只是眼神稍稍沉静了下来,褪去了那层水蒙蒙的雾气,显露出其下深潭般的幽深与冷静。他依旧安静地坐在检查床边,浴袍下摆下,一双赤足轻轻晃动着,脚踝纤细玲珑,肌肤在冷光下白得发光。 他低头,摊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目光落在清晰的掌纹上,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房间内侧一扇他之前并未注意到、几乎与纯白墙壁完美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阵沉稳而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靠近。那步伐节奏均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温和的力度。 沈晏行似乎有所察觉,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等待已久的、微微的紧张、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精心掩饰好的期待。 一个修长挺拔、穿着纤尘不染白大褂的身影,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什么,出现在门口,温和的目光透过无框眼镜,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15章 镜中影 温修怀端着那杯温度恰好的蜂蜜水站在门口时,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沈晏行身上。 白色的检查床在冷调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沈晏行就坐在床沿,墨蓝色丝绒浴袍松松垮垮地裹着身体,领口大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他的头发还带着些微湿意,几缕发丝贴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却又因眼尾那点泛红和若有似无的脆弱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可温修怀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这份表面的精致上。 他透过无框眼镜,清晰地捕捉到沈晏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冷静——那不是全然的怯懦,更像是一种将自己伪装成猎物的从容。 方才在检查过程中,沈晏行看似配合,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细微的动作转移研究人员的注意力,避开那些可能触及他秘密的深层检测。 这是一个和他一样,擅长用温和外壳包裹尖锐内里的人。 温修怀在心底无声地笑了。他见过太多被末世吓坏的、或是试图用强硬伪装自己的人,却从未见过像沈晏行这样,将“虚伪”演绎得如此自然,甚至带着某种艺术感的人。 这份表里不一的矛盾,像一块完美的磁石,瞬间吸引了他。 他喜欢完美的事物,而沈晏行,无疑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存在——美丽的皮囊下,藏着和他一样的凉薄与算计。 “沈先生,久等了。”温修怀迈开脚步,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细雨, 他将蜂蜜水递到沈晏行面前,“我姓温,之前唐队长应该和你说过了,检查过程辛苦,喝点东西缓一缓。” —- 沈晏行抬起头,目光落在温修怀脸上。眼前的男人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袖口的纽扣扣得严丝合缝,头发梳理得整齐,连眼镜的镜架都没有一丝指纹。 他身上有种极致的干净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墨水味,与唐俞身上的冷硬截然不同,外表温润如玉,但对于洁净的极致追求,暴露了内心的偏执与极端。 “谢谢温教授。”沈晏行接过蜂蜜水,指尖不经意地蹭过温修怀的手。 对方的指尖微凉,却异常稳定,没有丝毫晃动。他低头抿了一口,甜腻的蜂蜜味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口腔的干涩。 “教授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 “猜的。”温修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沈晏行, “像沈先生这样的人,应该对甜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毕竟,甜是最能轻易安抚情绪的味道。”他的话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试探。 沈晏行握着杯子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轻,眼尾微微上挑,露出那颗小巧的泪痣, 看起来格外动人:“教授还挺了解人的。不过,有时候太甜的东西,也会变得苦涩。” 温修怀眼皮微台,他知道,沈晏行听懂了他的话,并且在回应他的试探。 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心底那点对“完美”的执念愈发强烈。 “确实。”温修怀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却逐渐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就像身体检查,表面上是为了确认健康,实际上却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沈先生,刚才的基础检查显示,你的身体指标有些异常,尤其是后肩胛区域,能量波动很特殊。” 沈晏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杯子,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姿态依旧放松,眼底却多了几分警惕:“教授的意思是?” “我需要做更深入的检查。”温修怀站起身,走到旁边的仪器旁,慢慢的带上手套,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表面,动作精准而优雅 “你肩胛骨的异常,可能和你之前经历的异化有关。我需要确认这种异化是否稳定,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潜在的伤害。” 温修怀眉头压低一点,带着微微的压迫感, “甚至会不会影响到基地的安全。” 他的话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却又用“关心”的外衣包裹着,让沈晏行无法直接拒绝。 沈晏行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温修怀不会是简单的检查。 眼前的男人看似儒雅,实则比唐俞更难对付。 唐俞的强硬摆在明面上,而温修怀的算计,藏在温和的笑容里。 “我该怎么做?”沈晏行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温修怀,习惯性的热情回应。 但眼底的伪装悄然褪去,露出那份属于同类的冷静与锐利。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温修怀从沈晏行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凉薄与掌控欲。 而沈晏行也从温修怀的眼中,看到了对完美的极致追求,以及那份隐藏在儒雅下的偏执。 他们是同一类人。这个认知,让两人心底同时涌起一股奇异的兴奋。 温修怀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检查服,递到沈晏行面前:“穿上这个,我们需要进行更细致的扫描。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体没有隐藏其他异常——比如,有没有未被发现的伤口,或者……植入物。” 沈晏行看着那件干净的检查服,又看了看温修怀。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检查,而是温修怀的“服从性训练” 他想看看,自己会不会乖乖听话,会不会像那些被他研究的样本一样,任由摆布。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在沈晏行心底翻涌。 他讨厌被掌控,却又享受这种与同类交锋的拉扯。 温修怀的试探,像一根火柴,点燃了他心底那点潜藏的,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没有立刻接过检查服,反而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带着一丝挑衅:“教授是担心我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还是说,教授只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听话?” 温修怀的目光落在沈晏行身上,没有回避他的问题:“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性’。在基地,任何潜在的风险都需要被排除。而沈先生,你,不太乖哦。”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均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乖?他只会用来形容顾免。 “脱了衣服,让我检查。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温修怀说的冠冕堂皇,语气里带着一点势在必得。 “脱衣服?”沈晏行重复着这三个字,脸色沉了沉,随即像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愤怒的情绪,让他身体微微发热。 他看着温修怀那双平静却锐利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场游戏,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他缓缓站起身,浴袍的腰带随着动作滑落,露出更多白皙的肌肤。 他没有立刻脱衣服,而是一步步走向温修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半米。 他能清晰地闻到温修怀身上的消毒水味,能看到对方眼镜后面,那双专注而偏执的眼睛。 “如果我不脱呢?”沈晏行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惑的意味,“教授会强迫我吗?” 温修怀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沈晏行的靠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不是力量上的,而是气场。 眼前的人明明看起来纤细脆弱,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可能扑上来,撕碎他的伪装。 但温修怀没有退缩。这是博弈,是谁将占据主导权的决战!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沈晏行的浴袍领口,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沈先生,你可以选择不脱。但那样,我只能将你的‘不配合’上报给基地高层,并且对你进行强制隔离。毕竟,你的身体异常,可能威胁到整个基地的安全。” 他的话像一根刺,赤果果的威胁,自以为精准地戳中了沈晏行的软肋。 沈晏行的眼神沉了沉。 先露出一丝窘迫,好戏开始了。 然后自己先忍不住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 他抬手,解开了浴袍的最后一颗纽扣。 浴袍顺着他的身体滑落,掉在地上,露出他白皙而匀称的身体。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皮肤上,泛着细腻的光泽,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玉。 温修怀的目光落在沈晏行身上,眼神里没有惊艳,只有对“完美”的审视。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的偏执愈发明显——沈晏行无论是线条还是肌肤,都符合他对“完美”的所有想象。 但就在这时,沈晏行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温修怀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身后的检查床上,微微分开,露出了在刚刚激动的对峙中,有反应的,做出了一个极其下流的姿势。 对着温修怀动了动 沈晏行这个姿势彻底打破了温修怀对“完美”的认知,将那份优雅撕碎,露出了底下的野性与张扬。 温修怀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他以为沈晏行会屈辱地服从,或者激烈地反抗,却从未想过,他会用这样一种混乱而诱人的方式,打破所有的规则。 就在温修怀愣神的瞬间,沈晏行突然直起身,抬手。 “啪” 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检查室里回荡。 温修怀的脸颊瞬间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 他猛地回神,看向沈晏行。对方的眼底已经没有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嘲讽:“温教授,彻底,检查完了吗?” 沈晏行弯腰捡起地上的浴袍,随意地披在身上,扣子也没系,就那样敞着,露出里面的肌肤。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温修怀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下次想玩服从性训练,找个愿意配合你的人。我不是你的样本。” 说完,他转身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检查室里,温修怀捂着被打的脸颊,眼神却变得愈发灼热。他看着沈晏行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这朵带刺的玫瑰,他一定会亲手摘下。 沈晏行走出研究院,沿着走廊快步走向出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脸颊也浮起红晕,身体里的兴奋感还未褪去。 刚才与温修怀的交锋,让他既愤怒又兴奋。他讨厌被试探,却又享受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走到大厅时,他远远就看到了靠在车旁的唐俞。 对方穿着军绿色的作战服,身姿挺拔,正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唐俞也很快注意到了沈晏行。 当他看到沈晏行身上那件敞着的浴袍,以及凌乱的头发时,眼神瞬间变得复杂。 沈晏行的衣服明显有些不整齐,浴袍的领口大敞,露出里面的肌肤,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红晕,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 唐俞的眉头微微蹙起,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不知道沈晏行在研究院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沈晏行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不是之前的脆弱,而是一种带着锋芒的、被激发出的野性。 “你怎么了?”唐俞迎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沈晏行看着唐俞,眼底的冰冷稍稍褪去了一些。 他知道唐俞是真心关心他,只是这份关心,带着一丝他不太习惯的笨拙。 “没什么。”沈晏行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只是做了些常规检查。温教授说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他没有提刚才与温修怀的交锋,也没有解释自己衣服凌乱的原因。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唐俞知道。 唐俞看着沈晏行,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对方眼底的未褪去的冷漠,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能感觉到沈晏行在隐瞒什么,但他没有追问。他知道,沈晏行有自己的秘密,而他需要做的,是尊重这些秘密,同时保护好他。 “那我们先回去吧。”唐俞转身打开车门,“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就在内区,离研究院不远,方便后续的观察。” 沈晏行点了点头,弯腰钻进车里。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刚才与温修怀的交锋。 他知道,温修怀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也不会就这样认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车窗外,研究院的白色建筑逐渐远去。唐俞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沈晏行。他看着沈晏行疲惫却又带着锋芒的侧脸,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沈晏行在研究院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状态会变成这样? 这些疑问,像一根刺,扎在唐俞的心底。但他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握着方向盘,将车开得更稳了些。 他知道,总有一天,沈晏行会告诉他所有的秘密。而在那之前,他会一直守在他身边,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修了三次了,改了很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镜中影 第16章 巢穴 军用越野车在内区平整安静的道路上行驶,最终停在了一栋灰白色的联排公寓楼前。这里的建筑明显比外围的“筒子楼”高级许多,虽然依旧简洁,但有了独立的门户和小阳台,楼间距也更宽敞,环境清幽。 唐俞率先下车,为沈晏行拉开车门。 “你的临时住处安排在三楼,四人间,有独立卫浴。”唐俞的声音板直。 “条件是内区标准,比外面好很多。” 沈晏行抬眼看了看这栋公寓楼,又瞥了一眼唐俞。他脸上那层与温修怀交锋后的锐利和冷嘲已经悄然收敛,重新覆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依赖和疲惫的柔弱。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哑:“谢谢唐队安排。”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寓楼。楼道里干净整洁,墙壁雪白,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到了三楼,唐俞在一扇标着“307”的房门前停下,用一张权限卡打开了门。 房间不大,约莫二十平米,陈设极其简单:两张上下铺,铁架床,一套圆桌椅,一个简易大衣柜,以及一扇通往小卫生间的门。干净,但也冰冷得像间样板房,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这就是内区标准间?”沈晏行站在门口,目光淡淡扫过屋内,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嫌弃。 对他而言,这种毫无舒适度和掌控感可言的狭小空间,甚至比不上末世前S大医学院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实验室让他感到自在。 唐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站在沈晏行身后,看着对方纤细的背影和裸露在浴袍外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再对比这间冷清简陋的房间。 唐俞看出了他的嫌弃,立刻把准备好的话说出口:“如果你不习惯可以和我住。” 话一出口,连唐俞自己都忐忑不安的乱瞟。 他向来独来独往,因为性格冷硬、气场强大,加上异化后偶尔控制不住散发的狼性压迫感, 根本没人敢与他同住,他也早已习惯了私人空间。此刻竟主动邀请他人,对象还是这个认识了没几天,娇气又不断扰乱他心绪的沈晏行。 沈晏行闻言,缓缓转过身,仰起脸看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惊讶,看着他因为心虚胡乱飞的眼神,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他微微歪头,墨色发丝滑落额角,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钩子的弧度:“和唐队住?唐队那里……条件比这里好很多吗?”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像羽毛搔过,眼神却大胆地直视着唐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试探。 唐俞被他看得耳根微热,面上却强自镇定,维持着冷硬的表情:“我住指挥官公寓,两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客厅。空间更大,设施更全。”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更安全。”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认真,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展示自己可以留住雌性的实力。 沈晏行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眼尾那颗泪痣仿佛都活了过来。他向前凑近半步,几乎能感受到唐俞身上传来的热意和那股冷冽干净的气息。 他仰着头,用一种近乎天真又带着蛊惑的语气问:“唐队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寂寞吗?” “……” 唐俞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心跳骤然失序。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沈晏行这种故意的、带着明显逗弄意味的靠近。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一句略显急促的:“你愿意就行!我那里有空房间。” 说完,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沈晏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转身的动作甚至带着点仓促:“走吧,先去后勤处领你的东西,然后过去。” 沈晏行看着他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弯起一个胜利的、慵懒的弧度。 看,这条冷硬的头狼,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容易上钩。 --- 后勤处位于内区的一栋综合服务楼内。看到唐俞亲自带着一个只穿着浴袍、容貌惊人的青年过来,工作人员的态度恭敬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领取流程很顺利,沈晏行得到了一套基础的洗漱用品、几套换洗的军绿色作训服和内衣、以及一双新的军靴。东西不多,用一个帆布行李包装着。 唐俞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那个并不沉的行李包,拎在自己手里。沈晏行也没跟他客气,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井然有序又透着冷硬军事风格的环境。 去往指挥官公寓的路上,偶尔遇到巡逻的士兵或匆匆走过的文职人员,都会立刻向唐俞敬礼或点头致意,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被跟在唐俞身后、穿着不合时宜浴袍的沈晏行吸引,眼中充满了惊艳与猜测。 唐俞的公寓就在不远处的另一栋楼,位置更安静,安保也明显更严密。 打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沈晏行眉梢微挑。 公寓的确是两室一厅的格局,装修是极致的冷硬简洁风,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一尘不染,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私人物品或装饰品,像一间高级版的军营宿舍,缺乏生活温度。 但空间足够宽敞,客厅窗户很大,采光良好。最重要的是,这里绝对安静、独立、安全。 “那间是客房,没人住过。”唐俞指了指次卧的方向,语气依旧试图保持平淡,但微微发红的耳廓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亲自带着沈晏行走过去打开门。 次卧和主卧风格一致,干净得像酒店样板间。 “还不错。”沈晏行踱步进去,随意看了看,然后很自然地将身上那件浴袍脱下来,扔在一旁的椅背上——他里面什么也没穿。 唐俞的呼吸猛地一窒,瞬间转过身去,脊背僵直,声音都绷紧了:“你……衣服在行李包里!”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拎着的帆布包里翻出那套崭新的作训服和内衣,背对着沈晏行递过去,动作僵硬得同手同脚。 沈晏行看着他几乎红透的脖颈,无声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衣服。粗糙的作训服面料摩擦着细腻的皮肤,让他微微蹙眉,但还是利落地穿好了。 “好了。” 唐俞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到穿着普通军绿色作训服的沈晏行。明明是最大众、最不起眼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硬生生被那张脸和那股独特的气质衬得像是某种高级定制,宽大的衣服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纤细和脆弱感,让人移不开眼。 “咳,” 唐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你看看还缺什么,可以用我的贡献点去兑换处添置。” 他说着,将自己的身份权限卡递了过去,“密码是6个0。” 这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和纵容。贡献点在基地就是硬通货。 沈晏行也没客气,接过卡片,唇角弯弯, “唐队不怕我乱花?” “随你。”唐俞硬邦邦地扔下两个字,却掩饰不住语气里那点笨拙的讨好。 他看了看时间,“你先休息,或者……我带你熟悉一下基地环境?” 沈晏行正有此意。他需要尽快了解这个新的环境。 “那就麻烦唐队了。” 唐俞似乎很乐意为他做这件事,立刻点头:“好。” 两人再次出门。唐俞亲自开车,一辆军用吉普,在内区缓行。他一边开车,一边为沈晏行介绍各个功能区:指挥中心、训练场、装备库、科研所、能源中心、以及内区的兑换中心和食堂。 他刻意绕开了温修怀所在的主楼区域,莫名感觉让沈晏行于温修怀多接触,心理不舒服。 “内区食堂的供应比外围好很多,偶尔还有新鲜蔬菜和水果。兑换处可以用贡献点换到各种东西,从零食饮料到衣服书籍,甚至一些从外面搜刮来的非必需品。” 唐俞介绍得很仔细,“你的贡献点额度,按照高级技术人才标准初步核定,足够日常开销。” 沈晏行安静地听着,目光随意扫视着周围,这些未来要生活的地方。 当吉普车经过一片格外宽阔、设施先进的训练场时,里面传来的呼喝声和格斗声吸引了沈晏行的注意。场边插着一面醒目的旗帜,上面有一个凌厉的“壹”字。 “那是第一行动组的专用训练场。”唐俞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我是第一行动组的组长。”唐俞说着挺了挺胸脯,尾巴摇的都欢了。 沈晏行撇了眼他尾骨处,又看向他:“行动组?是外出执行任务的那种?” “嗯。”唐俞点头,“负责最危险的城外搜救、物资回收、特殊清剿任务。成员都是基地最强的战士和……进化者。” 他说到最后三个字时,目光落在了沈晏行身上,带着明显的期待和招揽之意。 “进化者,像唐队这样的?”沈晏行明知故问。 “不止。”唐俞将车停在训练场边,“我的异化方向比较特殊。组里还有其他类型的进化者,力量强化、速度强化、元素亲和……各有擅长。基地对进化者非常重视,待遇和权限都远高于普通幸存者。” 他看向沈晏行,眼神认真而热切,“沈晏行,你的能力虽然还不明确,但你……愿意加入第一行动组吗?”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像命令,又放缓了声音补充道:“当然,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情况,不用立刻做决定。我可以带你深入了解。” 沈晏行没有立刻回答,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车窗边缘,似乎在权衡。加入军方行动组,意味着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资源、更便捷的信息渠道,也意味着更直接的危险和束缚。 但相比被温修怀当成实验室里的稀有样本,或者在内区当一个被“保护”起来的闲人,这显然是更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至少,行动能带来更大的自主权和乐趣。 “听起来很有意思。”沈晏行弯起眼睛,给了个暧昧的回应。 “我的能力确实需要进一步明确。唐队愿意亲自带我了解,那再好不过了。” 这不算明确的同意,但足以让唐俞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他立刻重新发动汽车:“好,那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 吉普车最终停在了一栋守卫极其森严、气势恢宏的灰色建筑前——基地总指挥部。 经过层层严格的安检,唐俞带着沈晏行走进了一间宽敞却并不奢华的办公室。 一个身着笔挺军装、肩章上缀着将星、面容威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站在巨大的防弹窗前,俯瞰着基地。他便是西山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裴正霆司令。 听到脚步声,裴司令转过身,目光先是落在唐俞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与赞许,随即落在了沈晏行身上。 即使是以裴司令的眼界,在看到沈晏行的瞬间,眼中也难以抑制地闪过一抹惊艳,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威严沉稳。 “司令。”唐俞立正敬礼,姿态恭敬。 “小唐回来了。”裴司令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从‘进化树’里发现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沈晏行,带着审视,却并无恶意,更多的是好奇和一种对人才的评估。 “是,司令。他叫沈晏行。”唐俞侧身,将沈晏行让出来,“沈晏行,这位是裴司令。” 沈晏行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坦然:“裴司令您好。” 他的姿态放松,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并非寻常幸存者见到最高指挥官时的惶恐或激动。 裴司令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果然一表人才。听说你可能是特殊的进化者?具体情况,小唐跟我简单汇报过了。基地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尤其是现在。” 经过初步检查,得出结果是具有极高进化潜力的躯体化进化者和功能不明确的特殊异能者。 他的目光转向唐俞,“你带他来见我,是有什么想法?” 唐俞上前一步,语气郑重:“司令,沈晏行疑似拥有空间相关的特殊能力,潜力巨大。我希望能由第一行动组直接负责他的后续能力开发和安全保障,并邀请他加入行动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下,然后不等回应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时尚连衣裙、抱着一本素描本的年轻女孩探进头来,声音娇俏:“爸爸!你看我新画的……咦?唐俞哥你回来啦!” 女孩看到唐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欢快地跑进来,目光却很快被旁边的沈晏行牢牢吸住,脸上泛起红晕,一时竟忘了说话。 这便是裴司令的女儿裴梦瑶,在基地艺术中心做些轻松工作,是内区有名的美人,对唐俞的心思几乎人尽皆知。 紧接着,又一个身影晃了进来。来人穿着特种作战服,却没好好拉上拉链,露出里面黑色的背心,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流畅,嘴角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神态慵懒中带着一股痞气,正是裴司令的儿子、特别行动组第二组组长——裴子诘。 “老头子,听说唐木头捡了个宝贝回来,我靠!” 裴子诘吊儿郎当的话在目光落到沈晏行脸上时戛然而止,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晏行,从惊艳到毫不掩饰的浓厚兴趣,只用了零点一秒。 “裴子诘!注意你的态度!”裴司令皱眉呵斥儿子,但显然没什么效果。 裴子诘根本不理他老爹,几步走到沈晏行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带着野性的魅力, “嘿,美人儿!新来的?哪个部门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二组?我们二组可比唐木头那一组有趣多了,待遇也好,哥哥我亲自带你?” 他这话说得直接又放肆,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瞬间黑沉的唐俞。 裴梦瑶也反应过来,她看看沈晏行,又看看唐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对沈晏行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反而好奇地打量着他,小声嘀咕:“真的好好看啊……” 沈晏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疏离的微笑。 他能感觉到唐俞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和裴子诘那双充满侵略性与兴趣的眼睛。 “裴组长说笑了,我的能力还不明确,不敢贸然选择。” 他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目光却转向裴司令,带着询问, “裴司令,关于我的能力,或许可以当场验证一下,也好让各位长官有个更直观的了解。”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裴司令点头:“哦?如何验证?” 沈晏行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裴司令办公桌上那个沉重的、金属材质的笔筒上。他微微一笑,伸出手,纤白的指尖轻轻拂过笔筒。 下一秒,在办公室内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个足有半尺高、装满笔的金属笔筒,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裴司令微微睁大了眼睛。 裴子诘嘴里的烟彻底掉在了地上。 裴梦瑶捂住了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唐俞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瞳孔依旧剧烈收缩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握紧,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沈晏行面色不变,心念微动。刷——笔筒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空间存储?” 裴司令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 “你能收取多大体积的物品?能储存活物吗?对自身消耗如何?”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意识到这种能力在物资转运、装备携带、甚至关键时刻的战略价值有多么巨大! “目前只能收取大约一立方米左右的非生命体,有一定重量限制,距离需触碰到物品。消耗不大。” 沈晏行选择性地透露了部分信息,既展示了价值,又保留了底牌。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办公室内的气氛彻底改变! 裴子诘眼中的兴趣已经变成了势在必得的灼热:“老头子!这人才必须来我们二组!我们出外勤最需要这种能力了!唐木头他们一组多是强攻,浪费!” “裴子诘你放屁!”唐俞终于忍不住,冷声喝道,周身寒气四溢, “沈晏行是我带回基地的,他的能力最适合第一行动组的综合战术体系!” “适合个蛋!你们一群糙汉子懂什么叫战术配合吗?” “二组散漫无序,才是浪费他的能力!” 两个行动组组长,基地里最出色的年轻一代强者,竟然就在总司令的办公室里,为了一个刚刚到来的、容貌惊人的青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争抢起来,寸步不让! 裴司令看着争执不下、几乎要撸袖子干架的一个养子和一个亲儿子,又看看站在中间、一脸平静仿佛事不关己的沈晏行,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够了!”裴司令一声低喝,镇住了场面, “晏行的能力至关重要,如何安排需要慎重研究,不是你们在这里吵架就能决定的!” 他看向沈晏行,因为看他年纪和自家小辈差不多,语气也多了一些亲切, “晏行,你的意愿很重要。不妨先熟悉一下基地和两个行动组的情况,再做决定。在这期间,你的安全由司令部直接负责,待遇按最高规格执行。” 这算是暂时搁置了争议,但也将沈晏行的地位瞬间拔高。 “谢谢司令,我会认真考虑的。”沈晏行微微躬身,从容应答。 裴子诘还不死心,对着沈晏行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等我来找你~” 被唐俞一个冰冷的眼刀瞪了回去。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裴司令便让他们先离开了。 走出指挥部大楼,唐俞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裴子诘最后那个眼神让他极其不爽。 沈晏行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心情颇好地欣赏着内区的景色。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个基地里,已经不再是任人安排的“幸存者”了。 “回去吧。”唐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还是有些硬,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晏行侧头看他,忽然轻笑一声,故意拉长了语调:“唐队,刚才裴组长好像很热情啊……” 唐俞的脚步顿了一下,耳根又有点红,闷声道:“他那人就那样,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你别理他。”这话听起来,竟然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 沈晏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回到唐俞的公寓,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唐俞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而是主动问道:“你还缺什么?我去兑换处领……或者买。”他似乎不太习惯说“买”这个词。 沈晏行也不客气,想了想:“我需要一些换洗衣物,嗯……材质柔软一点的,比如棉质的衬衫。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毛巾要更厚更软的,枕头……我不太习惯太硬的。啊,如果有甜食和水果的话……”他列举着,每一项都精准地踩在“娇气”和“享受”的点上。 若是以前,唐俞绝对会对这种要求皱紧眉头。但此刻,他却听得无比认真,甚至拿出随身终端开始记录,生怕漏掉一样。 “好,我知道了。”记完后,唐俞立刻转身出门,那脚步竟然带着点……迫不及待? 沈晏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悠闲地在那张冷硬的沙发上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很好,巢穴的雏形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一步步将它布置得更舒适,顺便……看看这盘新的棋局里,哪些棋子能为己所用。 唐俞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回来了,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包。不仅有沈晏行要求的所有东西,甚至还额外买了不少——各种包装精致的进口巧克力、饼干、糖果,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就很新鲜苹果和橙子。 “你看看,合不合适?”唐俞将东西放在客厅桌上,语气依旧试图平淡,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一只叼回了猎物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沈晏行打开袋子,里面是几件质地柔软的白衬衫和休闲长裤,毛巾蓬松柔软,枕头也是记忆棉的,甚至还有一套全新的、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居家服。零食更是琳琅满目,都是他偏好的甜腻口味。 “唐队很会买东西嘛。”沈晏行拿起一件白衬衫比划了一下,唇角弯起,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满意。他抬头看向唐俞,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谢谢,让你破费了。” “没……没什么。我的贡献点额度很高。”唐俞移开视线,耳根又红了,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我去帮你把东西放好。” 说着,他就主动拿起那些衣物和生活用品,走进次卧,开始笨拙却又认真地帮沈晏行整理衣柜,铺床,摆放洗漱用品。他那双握惯了武器、布满厚茧的大手,此刻细致地抚平床单的褶皱,将枕头摆正,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虔诚的小心翼翼。 沈晏行换上了那件新买的柔软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地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他靠在次卧的门框上,看着唐俞为他忙碌的背影,手里拆开一包巧克力,小口地吃着。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看着那只快要被驯服、正努力为他衔来舒适窝点的头狼,心情无比愉悦。 —— 夜幕缓缓降临,透过客厅的窗户,能看到内区星星点点的灯火和远处高墙上探照灯划过夜空的光柱。 第17章 搓背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西山防线的混凝土高墙之后,夜幕如同墨蓝色的天鹅绒,轻柔却不容抗拒地笼罩了整个基地。 内区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平整的路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晕,与远处外围区域稀疏闪烁的灯火相比,这里仿佛一片被精心守护的孤岛,秩序井然,却也同样被无边的黑暗虎视眈眈。 研究院的每日成果通报,准时推送到了每一个军用随身终端上。 唐俞那部厚重、外壳略有磨损的终端在客厅茶几上震动了一下,屏幕冷光闪烁,简洁地罗列着今日的进展: 农业组在抗旱作物育种上取得新突破,一种改良薯类亩产预估提升显著; 材料部门利用某种变异甲壳生物的特性,合成了更轻便坚韧的复合材料,已小规模试用于围墙加固工程; 医疗研究方面,针对丧尸病毒的抑制血清虽未取得根治性突破,但在稳定性和延缓病毒活性方面提供了新的数据支持…… 这些冰冷的文字和数据,是基地在末日废土上艰难维持的科技命脉,是理性与秩序在绝望中发出的微弱却执着的信号。 沈晏行慵懒地陷在沙发里,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唐俞下午刚买回来的纯白色棉质衬衫。 布料柔软,贴着皮肤很舒服,尺寸略宽松,更衬得他身形清瘦,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一小段精致如玉的锁骨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轮廓。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崭新、却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军用终端。这东西比末世前的手机厚重不少,金属外壳泛着冷硬的光泽,屏幕却异常清晰,功能整合了通讯、身份识别、贡献点交易、情报接收以及详细的基地地图,是内区人员,尤其是战斗人员的标配。 他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滑动,熟悉着略显繁琐的操作界面。 突然,一条好友申请悄无声息地弹了出来,打破了屏幕上层叠的应用图标。 申请人的ID是简洁而极具辨识度的【Wen.X.H】,备注信息只有两个冷静克制的字:【温修怀】。 沈晏行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猫儿发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 这么快?距离下午那场不欢而散、甚至以一记清脆巴掌告终的交锋,才过去不过几个小时。 这位温教授的脸皮厚度,倒是比他实验室里的培养皿更耐折腾。 看来那一巴掌,非但没让他知难而退,反而更激起了他那份偏执的、对“完美”与“掌控”的病态兴趣。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唐俞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刚烧开的热水——即使内区物资相对充裕,唐俞似乎也没有泡茶或咖啡的习惯,依旧保持着军人最直接、最实用的作风,杯子里只有清澈滚烫的白水。 沈晏行心中微动,脸上却瞬间切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惊讶和犹豫的表情,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仿佛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申请有些无措,又带着点单纯的好奇。 灯光下,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那双氤氲着朦胧光泽的桃花眼,构成一幅极易引人怜惜的画面。 “怎么了?”唐俞将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声音低沉,顺口问道。他的目光扫过沈晏行手里的终端,并未太在意。 “唔,”沈晏行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像初融的雪水,毫无心机地晃了晃手中的终端, “是温教授……他加我好友。好突然啊,下午才……嗯……”他适时地停顿,仿佛想起下午的不愉快,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 “要通过吗?” 他语气里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征求,自然而然地望向唐俞,仿佛对方是他唯一能信赖的决策者。 唐俞的动作瞬间僵住。 温修怀?加沈晏行好友?下午刚发生了那种事,他亲眼见过沈晏行从检查室出来时略显凌乱的衣着和眼底未散的冷意,此刻这个道貌岸然的教授竟然深夜发来好友申请? 一股极其突兀且强烈的闷涩感猛地攫住了唐俞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灌进了劣质的汽油,又闷又堵,烧得他喉咙发干。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警惕瞬间窜起。 他想立刻说“别加”,或者更直接地警告“他找你肯定没好事,离他远点”,但话冲到嘴边,却硬生生卡住了。 他凭什么替沈晏行做决定?以什么立场?温修怀是研究院举足轻重的人物,表面功夫无可指摘,于公于私,似乎都没有直接拒绝好友申请的道理。 过于激烈的反对,反而显得他莫名其妙。 唐俞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沉郁地盯住那个闪烁的好友申请提示,周身原本略微缓和的气息瞬间又冷凝下来,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头狼,充满了无声的戒备和低气压。他最终只是从牙缝里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随你。” 声音干涩紧绷,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力压抑的不悦。 沈晏行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骤然降低的气压和那份别扭的情绪,得到这句“随你”后,便像是得到了许可,轻轻松了口气,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轻松又略带腼腆的笑容, “好吧,毕竟是温教授呢,可能是有什么正事吧。” 说着,指尖轻巧地在屏幕上一划,通过了申请。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几乎就在申请通过的下一秒,一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速度快得仿佛对方一直守在终端前。 【Wen.X.H】:沈先生,晚上好。冒昧打扰。下午仓促,未尽事宜甚多。肩胛骨区域若仍有任何酸胀或异常感,务必告知我,切勿轻视。研究院有最先进的监测设备。我今晚都在实验室,随时可以联系我。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专业,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仿佛下午那场充满火药味、险些失控的冲突从未发生。那份冷静和克制,近乎诡异。 沈晏行看着屏幕,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终端随意地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仿佛那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系统推送。 他端起面前那杯热水,双手捧着,小口地吹着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精致绝伦的眉眼,目光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安静又柔和。 唐俞的视线却无法从那个被扣下的终端屏幕上移开。他心里那团无名火越烧越旺,混合着一种焦躁的、被排除在外的无力感。 温修怀说了什么?是不是又用那种道貌岸然的语气关心他?沈晏行为什么不看?还是说,他其实已经看了,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种种猜测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思绪,让他坐立难安,一种强烈的、想要掌控局面的冲动在他体内奔涌,却又被理智死死按住,这种矛盾几乎让他爆炸。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到带得沙发都轻微一震。 “我去看看热水器,储备的热水应该够了。” 他丢下这句话,声音比平时更沉,几乎是仓促地转身,大步走向浴室的方向。他需要空间,需要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压下内心那股陌生而汹涌的、几乎要脱缰的躁动。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沈晏行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紧绷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直到浴室传来隐约的水声和调试龙头的声响,他才慢悠悠地重新拿起终端。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得漫不经心。 【沈晏行】:谢谢温教授关心,劳您挂心了。休息了一下,感觉好多了。 他故意停顿,仿佛在思考,然后才继续输入,语气轻描淡写,却精准地投下一枚炸弹。 【沈晏行】:唐队长很照顾我,住处安排得很舒适,什么都准备得很周全。 他巧妙地将“住处”与“唐俞”紧密联系在一起,模糊具体信息,引人遐想。 指尖顿了顿,又仿佛只是无意地、顺口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转移话题,提及刚才看到的通报。 【沈晏行】:他这会儿正好在帮我检查洗澡水呢。说起来,研究院今天公布的成果真厉害,那个新材料…… 他轻巧地将话题引向公事,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复,便将终端设置了静音,再次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姿态慵懒地靠回沙发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像一只成功逗弄了猎物的猫,伸了个懒腰。 柔软的棉质衬衫随着动作向上拉伸,露出一截细腻柔韧、白得发光的腰肢,线条流畅诱人。他趿拉着唐俞给他找来的新拖鞋,慢悠悠地晃向浴室。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热气已经开始弥漫,模糊了镜面。唐俞正弯腰,古铜色、布满薄茧的手伸在水流下,专注地试着水温,侧脸轮廓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冷硬,莫名添了丝居家的柔和。 但他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晏行无声地倚在门框上,静静看了他几秒,才开口,声音被水汽蒸得有些软糯慵懒:“唐队,水温怎么样?” 唐俞像是被惊扰,猛地回过头。看到灯光下水汽缭绕中,沈晏行仿佛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的脸,和那双水光潋滟、直勾勾望着他的桃花眼,心跳骤然失序,狠狠撞在胸腔上。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紧:“……刚好。” “那就好。” 沈晏行走进来,浴室空间本就不算特别宽敞,他这一进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的热意。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淡淡的清新香气和彼此身上干净的气息,温度似乎在持续攀升。 他抬手,细长的手指搭在衬衫最下面的纽扣上,动作不紧不慢,一颗一颗地解开,眼神却始终落在唐俞身上,那目光纯粹、坦然,却又像带着无形的钩子,能轻易撩起最深处的火。 “唐队,”他声音轻轻的,像羽毛尖儿搔过最敏感的心尖肉,带着一种天然的、让人无法拒绝的依赖感,“我背后……肩胛骨那边还是有点酸酸的,使不上劲,可能是昨天……嗯……折腾得太厉害了。” 他巧妙地将异化的痛苦轻描淡写为“折腾”,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你能……帮我搓一下背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 哗哗的水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却更衬出这一刻令人窒息的寂静。 唐俞的呼吸彻底窒住,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眼前沈晏行缓缓敞开的衬衫下,那片逐渐暴露出来的、白皙如玉、光滑细腻的胸膛和腰腹,以及那双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诱惑的眼睛。 帮他……搓背?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炸开。所有刻入骨髓的纪律、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冷硬的外壳,在这一刻被这个简单至极、却又亲密到逾越了所有安全距离的请求,砸得粉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猛的热流从小腹猛地窜起,席卷四肢百骸,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拒绝? 他搜刮遍脑海,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说出口的字眼,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 同意? 那无疑是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跳进一个他明知危险、却在此刻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深渊。眼前的人美得不真实,眼神纯然依赖,仿佛全身心地信任着他,这比任何直白的引诱都更具冲击力。 看着他骤然爆红、一路蔓延至脖颈甚至锁骨处的皮肤,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剧烈翻涌的震惊、挣扎、无措、以及逐渐压不住的、深沉的暗色,沈晏行心底那只狡黠的猫儿几乎要得意地翘起尾巴。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坦然又带着点脆弱依赖的神情,仿佛这个请求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僵持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仅仅过去了心跳漏拍的几秒。 唐俞几乎是凭借着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强大的意志力,才从剧烈干渴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好。” 声音低沉暗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带着明显的颤抖。 沈晏行如愿以偿,唇角弯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得逞的弧度。他从善如流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慢慢将衬衫完全褪下,随意搭在旁边的架子上。整个光滑白皙、线条优美如艺术品的背部彻底暴露在朦胧的水汽和灯光下。肩胛骨的位置看起来平整细腻,肌肤温润,仿佛下午那场可怕的异变和痛楚只是一场幻觉。 唐俞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拿起挂在旁边的沐浴海绵,挤上清新的沐浴露。白色的泡沫涌出,当他滚烫的、带着薄茧的指尖隔着湿润的海绵,终于触碰到那片微凉光滑的肌肤时 两人几乎同时极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一种难以形容的、过电般的酥麻触感从唐俞的指尖瞬间窜起,沿着手臂的神经末梢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猛冲进大脑,炸得他头皮发麻。 沈晏行的背脊也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间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被水声掩盖的吸气声。 唐俞的动作僵硬而笨拙,所有的战术技巧、格斗经验、指挥若定,在这一刻全都蒸发殆尽。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用着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轻柔力道,擦拭着那一片在他看来脆弱易碎又绝美无比的肌肤。海绵滑过肩胛,沿着脊柱的凹陷缓缓向下,不敢用力,生怕留下任何一丝红痕,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热气弥漫的狭小空间里,水声哗哗,掩盖不住彼此逐渐变得粗重、清晰的呼吸声。暧昧无声地发酵、堆积,浓度高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水汽的湿润,以及一种逐渐升腾的、躁动的、属于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沈晏行微微闭着眼,长睫上沾了细小的水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享受着这种被专注地服侍、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灼热得几乎要将他背部皮肤烫伤的视线,以及那竭力压制却依旧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他知道,火候已经到了巅峰,再下去,这条紧绷的弦可能真的要断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声音被水汽蒸得又软又媚,打破了这令人窒息又沉溺的沉默:“可以了,谢谢唐队,舒服多了。” 他拉过旁边干燥柔软的浴巾,裹住自己,然后侧过头,对依旧僵在原地、眼神深暗如渊、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猛兽的唐俞,露出一个感激的、毫无杂念的、纯净无比的笑容:“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他便极其自然地转过身,走到花洒下,开始冲洗身上的泡沫,流畅的背部线条和纤细柔韧的腰肢在水幕中若隐若现,仿佛刚才那段极度暧昧的插曲从未发生。 唐俞像是被一道赦令猛然惊醒,又像是从一场极致诱惑的噩梦中挣脱,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踉跄地退出了浴室,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靠在浴室门外的墙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冰冷的墙壁与他滚烫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却无法降低他体内奔涌的燥热。 浴室里持续的水声,像是一种甜蜜而残酷的酷刑,不断撩拨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脑海里全是刚才指尖那细腻如脂的触感、那片白皙晃眼的背、以及沈晏行侧头时那纯净又勾魂的笑容…… 他低低地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压抑的嘶吼,猛地转身,近乎逃跑般地冲进了主卧的卫生间,反手锁上门,毫不犹豫地拧开了冷水的开关!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从头顶浇下,冲击着他滚烫的身体,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需要这冰冷的刺激来浇灭心底那股被彻底撩起、几乎要焚毁一切的陌生□□。水流顺着他肌肉贲张的胸膛、紧实的腹肌流淌,身体的躁动在冷水的镇压下略微平息,但脑海中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小俞也不受冷水的洗礼,越挫越勇。 这一晚,注定漫长。 —- 而与此同时,研究院主楼,某间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内。 温修怀看着终端屏幕上那条【他这会儿正好在帮我检查洗澡水呢】的消息,握着精密仪器的手,骤然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检查洗澡水?”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冰冷,仿佛淬了寒毒。下午那记耳光留下的细微红痕,在实验室冷白的灯光下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和唐俞住?唐俞在帮他准备洗澡水? 一种混合着被冒犯、被挑衅、以及强烈到极致的、近乎扭曲的占有欲和兴趣,在他那颗精密如同仪器般的大脑中疯狂翻涌、计算、重组。 他几乎能瞬间构建出那副画面——冷硬不解风情的军官,昳丽慵懒的美人,氤氲着热气的密闭空间,唐俞那双拿惯了武器的手…… “呵。”温修怀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他缓缓摘下金丝边眼镜,用指尖用力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太阳穴和那隐隐作痛的脸颊。高强度的数据分析和此刻汹涌的情绪,让他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他再也无法维持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一切尽在掌握的完美假面。 沈晏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懂得如何撩拨人心,也更懂得……如何激怒我。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冰冷的蓝光,遮住了眼底所有翻腾的晦暗情绪。 但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偏执的气场,却让刚刚推门送来报告的研究助理吓得大气不敢出,放下文件就飞快地退了出去。 这一夜,无人安眠。 —- 第二天清晨,当唐俞顶着一夜冷水澡和后续辗转反侧带来的严重睡眠不足,眼下带着浓重青黑、脸色有些憔悴地走出卧室时,沈晏行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窗边,慢条斯理地小口啃着一个用他贡献点换来的、红艳欲滴的苹果了。 晨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神情餍足又清爽,眼眸清澈如水,唇色嫣红,仿佛一朵被晨露彻底滋润过的、娇艳欲滴的玫瑰,与唐俞的疲惫形成鲜明对比。 沈晏行不出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顺手把快啃完的苹果核递过去,看着唐俞如同绞肉机一样,咔嚓咔嚓,连肉带核全旋进嘴里,满意的弯了弯唇。 —- 而当温修怀罕见地迟到了近二十分钟,带着一身冰冷低气压走进研究院主楼时,几个迎面走来的资深研究员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屏息避让。 他们这位向来严谨矜贵、一丝不苟的温教授,今天不仅眼下有着无法忽视的浓重黑眼圈,左侧脸颊上,那副金丝眼镜之下,竟然还隐约残留着一道极淡的、却足以引人无限遐想的、疑似指痕的微红印记。 温修怀对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视线视若无睹,只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径直走向自己的实验室,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第18章 捷克狼犬 晨光熹微,内区的广播响起低沉而规律的号角声,标志着新一天的开始。唐俞脸上的疲惫在冷水的刺激和严苛的自律下被强行压下,恢复了七八分往日的冷硬,只是眼底深处的细微血丝和偶尔掠过沈晏行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眸光,泄露了昨夜的不平静。 “今天带你去第一行动组训练场。”唐俞的声音比往常更沉几分。 “熟悉环境,说不定以后就是队友了。” 沈晏行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果渍,闻言抬眼,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期待和依赖的弧度, “好啊,都听唐队安排。” 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仿佛昨夜在浴室里掀起惊涛骇浪的不是他本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楼,朝着那片设施先进的专用训练场走去。晨风带着凉意,吹动了沈晏行额前柔软的墨发。 训练场内,呼喝声、金属碰撞声、以及某种能量爆裂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与内区其他地方的秩序井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股强悍、不羁的气息。 唐俞的身影刚出现在场边,里面的动静瞬间小了许多。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先是落在唐俞身上,带着敬畏,随即几乎全部被跟在他身后、穿着普通作训服却依然光彩夺目的沈晏行牢牢吸住。 场内大约有**个人,或站或坐,正在进行各种高强度的训练或中场休息。 正如唐俞所说,这些人几乎都是他末世前的战友,身上带着同样的铁血煞气和历经生死磨合出的默契。 “头儿!”一个身材壮硕如熊、身高近乎两米的巨汉最先吼了一嗓子,声若洪钟。他裸露的上身肌肉虬结,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花岗岩的灰白色泽,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石肤,显然是防御向的进化者。 “老大,这位是?”另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唐俞另一侧,速度极快。他个子不高,精瘦干练,眼神锐利如鹰,手指关节异常粗大且指甲乌黑锋利,如同鹰爪——速度与利爪进化。 唐俞目光扫过迅速聚拢过来的组员,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沉声道:“集合。介绍新队友。”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迅速列队,动作整齐划一,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算上唐俞,正好十人。 唐俞站在队伍前,沈晏行就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坦然接受着那些充满好奇、探究、惊艳乃至一丝审视的目光。 “这位是沈晏行,”唐俞的声音清晰有力,“即将新加入的成员,拥有罕见的空间存储能力,潜力巨大。从今天起,他将参与第一行动组的日常训练和任务,希望大家尽快熟悉,默契配合。” 话音刚落,队伍里立刻响起一阵压低了的惊叹和兴奋的议论。 “空间能力?卧槽!牛逼啊!” “以后出任务带装备物资方便多了!” “乖乖,长得也忒好看了吧......” 唐俞轻咳一声,压下骚动,开始逐一为沈晏行介绍: “王猛,石肤,队里的主盾。”巨汉憨厚地咧嘴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侯健,速度和利爪,侦察和突击手。”精瘦男子对沈晏行点了点头,目光犀利。 “赵海,力量狂暴化。”一个肌肉维度极其夸张、青筋毕露的汉子闷声打招呼,稍微一动,地面仿佛都在微颤。 “ “周焱,身体可吴岩,骨骼硬化,尤其是指骨,擅长破拆和近身格斗。”一个指节异常粗大凸出、面色冷峻的男人。 “郑毅,动态视力超群,神经反应速度极快,精准射手。”后面一个背着一把改装狙击枪的人向他挥了挥手。 …… 这八人各具特色,进化方向都与实战紧密结合,身体上的变异痕迹也显而易见,但他们看向唐俞的眼神都充满了信任,对沈晏行则更多的是好奇和欢迎。 最后,唐俞的目光投向队伍末尾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他们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眉眼精致,眼神跳脱,充满活力,与周围一群硬汉画风迥异。 “李一寒,李一炎,双胞胎,唯一的元素异能者,冰与火。”唐俞介绍道。 这两个少年完全无视了唐俞。 几乎在唐俞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同时蹦了过来,一左一右凑到沈晏行面前,两双同样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极度热情。 “哇!沈哥哥你好!我是李一寒!我能弄出冰来!”左边那个,发梢似乎都带着点冷气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开口,掌心瞬间凝结出一朵小巧精致的冰花,递给沈晏行。 “我是李一炎!我会放火!沈哥哥你太好看了吧!比画里的人还好看!”右边那个,周身空气都微微扭曲火热的少年嚷嚷着,指尖“噗”地窜起一簇小火苗,又赶紧熄灭,生怕吓到对方。 两人叽叽喳喳,热情得像两只小太阳。 围着沈晏行问东问西,对空间能力好奇得不得了,完全把唐俞和其他队友晾在了一边。 沈晏行看着递到眼前的冰花和两张充满活力的少年脸庞,脸上露出一个真切了些许的笑意,接过那朵瞬间让他指尖微凉的冰花,声音柔和:“谢谢,你们的能力很厉害。” 他的认可让双胞胎更加兴奋。 就在这时,训练场入口处传来一点动静。一个身影有些怯懦又带着期盼地探出头来,是赵晨。 他竟然也通过了进化筛选,原本就大的耳廓似乎变得更明显了些,像精灵耳,衬得他的脸更小,他对此似乎颇为满意,甚至还特意把头发往后梳了梳,露出那双显眼的耳朵。 他的目光先是痴迷地落在唐俞身上,然后才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沈晏行,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来,对着唐俞大声道:“唐队长!我、我也觉醒进化了!听觉强化!我......我想加入第一行动组!”他的目光充满渴望地看着唐俞。 场内的气氛微妙地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唐俞。 唐俞眉头蹙起,目光冷静地扫过赵晨那双显眼的耳朵,声音公事公办,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第一行动组执行的是最高危的任务,需要的是实战经验和绝对默契的配合。你的能力更适合后勤警戒或情报侦听部门。我会通知勘查组,他们更需要你这样的能力。” 直白而冷酷的拒绝,瞬间让赵晨脸色煞白,眼眶都红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唐俞,又嫉恨地瞪了一眼被众星捧月的沈晏行,最终咬着嘴唇,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羞愤难当地扭头跑了。后来,他果然被专司外围警戒和情报收集的勘查组要走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太多气氛,唐俞很快安排沈晏行先做一些基础的体能测试和适应训练,并让侯健负责带他熟悉各种装备。双胞胎自告奋勇地围着打转,抢着讲解,气氛倒是异常热闹。 沈晏行表现得既不过分出挑,也绝不落后,恰到好处地展现着自身的适应力和学习能力,偶尔流露出的一丝“柔弱”和需要指导的模样,更是轻易激起了这群铁血硬汉的保护欲和耐心。 过了一会儿,唐俞见沈晏行似乎适应得不错,便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一趟。 两人刚走到训练场外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一个懒洋洋又带着痞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哟,这么热闹?唐木头,你这挖墙脚的效率可以啊?” 裴子诘不知从哪里晃了出来,依旧那副没拉好拉链的作训服打扮,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目光直接落在沈晏行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兴趣, “小美人,考虑得怎么样啦?第一组多没意思,整天不是打打杀杀就是搬砖。来我们二组,好玩的多的是,哥哥带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末世风情?” 他对着沈晏行眨了眨眼,充满诱惑力。 唐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上前半步,将沈晏行挡在身后,冷声道:“裴子诘,他没空。” “哎,别这么小气嘛唐木头,让人家自己说......” 裴子诘嬉皮笑脸地想绕过唐俞。 就在这时,被唐俞挡在身后的沈晏行,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似乎是被裴子诘的突然出现和唐俞的维护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像是想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唐俞的信任和依赖,亦或是别的什么。 只见他忽然侧身踮起脚尖,快速凑近唐俞的侧脸,在那张冷硬、线条紧绷的古铜色脸颊上,轻轻地、快速地吻了一下。 触感柔软,一触即分。 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下意识的、表达亲近和感谢的举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唐俞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瞬间石化。 脸颊上那柔软微湿的触感像烙铁一样烫进了他的神经,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耳根瞬间红得滴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狂跳的心脏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为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想象的亲密接触而战栗。 男人和男人之间……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末世前或许罕见,但在秩序崩塌后,许多事情都变得模糊而直接。 沈晏行他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背后的暗示。 裴子诘脸上的痞笑彻底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看石化的唐俞,又看看一脸“无辜”的沈晏行,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沈晏行却像是做完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微微后退半步,脸上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害羞般的红晕,然后看也没看僵化的两人,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唐俞僵硬的手臂,声音软糯:“唐队,我们不是还有事吗?走吧?” 说完,他便拉着仿佛魂飞天外的唐俞,径直从呆若木鸡的裴子诘面前走过,朝着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走去。 裴子诘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唐俞那同手同脚、仿佛梦游般的状态,低低地靠了一声,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化为一种极度复杂又带着强烈兴味的咂摸。 “……真行啊。” 他喃喃自语,摸了摸下巴,眼神玩味, “唐木头这棵铁树,居然还真让他啃着了?还是厉害角色。” 他意识到,沈晏行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 —- 吉普车内,气氛凝固而诡异。 唐俞几乎是机械地发动了汽车,手握在方向盘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直视前方,却完全没有焦点。 脸颊上被亲吻过的地方依旧灼热发烫,那股柔软的触感和一丝极淡的、属于沈晏行的清甜气息萦绕不散,让他心跳失序,血液奔涌,根本无法思考。 他无数次想开口,想问那句盘旋在舌尖的话, “我们……这算什么?” 但话到嘴边,却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连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都维持不住。他唐俞,面对千军万马丧尸潮都未曾退缩,此刻却在一个看似脆弱的美人面前,怯懦得像个毛头小子。 沈晏行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无人察觉的弧度,心情似乎很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那人几乎要实体化的混乱情绪和灼热视线,这让他心底那份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沉默了许久,直到车辆驶离训练区域,唐俞才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紧绷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甚至压过了脸颊灼热感的问题, “你……愿意正式加入第一行动组吗?” 他换了一种方式,试图确认某种联系。 这次不再是试探性的邀请,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和某种确认。 沈晏行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他。阳光透过车窗,在他精致的侧脸上跳跃。他看着唐俞紧绷的侧脸和通红的耳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柔和: “嗯,我愿意。”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唐俞心中大半的焦躁和不安,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冲上心头,甚至冲淡了之前的窘迫。虽然最想问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他努力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维持着冷硬的表情,点了点头:“好。那现在去装备库,领取你的标准配置,顺便……” 他顿了顿,“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车辆驶入守卫更加森严的装备库区域。作为第一行动组的组长,唐俞拥有很高的权限。 他带着沈晏行穿过一排排冰冷的武器架和装备柜,来到一个需要他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的独立储物间。 门滑开,里面空间不大,但摆放整齐。除了几套备用的高级作战服、保养良好的武器外,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个上了锁的特制金属箱。 唐俞走过去,用钥匙打开锁,掀开箱盖。 瞬间,一片柔和却璀璨的光芒映亮了他的脸庞。 箱子里面,铺着黑色的绒布,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小堆晶核!数量虽然不算极多,但也有二三十枚,颜色各异,大部分是灰白色和淡黄色,也有几枚呈现出淡淡的蓝色或绿色,甚至还有一枚格外剔透、内部仿佛有流光闪烁的银色晶核!它们散发着纯净而诱人的能量波动,与沈晏行之前吸收的那枚粗糙灰白晶核截然不同,显然品质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沈晏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目光瞬间被那些晶核牢牢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微弱的空间异能在微微躁动,传达出对这些能量的渴望。 唐俞看着这些晶核,眼神有些复杂,沉声道:“这些都是每次出任务,清理掉特殊变异体后收集到的。品质都比较纯净。按照规定,战利品一部分上交,一部分可以自留,用以兑换贡献点或者……尝试吸收,提升实力。”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我的异化方向比较特殊。力量狂暴,难以精细控制,吸收这些能量,很容易加剧失控的风险。所以……”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而坚定地看向沈晏行,将整个箱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都给你。” 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就是你的。你需要它们。” 唐俞补充道,眼神深邃,仿佛在传递着比晶核本身更沉重的东西。这几乎是他能做到的最直白的表达了。 沈晏行看着眼前这一箱在末世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进化者疯狂的晶核,又看看唐俞那双写满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奉献意味的眼睛。 他确实需要这些晶核。空间能力的成长、以及肩胛骨那蠢蠢欲动的异化,都渴望着能量。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拂过那些微凉的、蕴含着澎湃能量的晶体,然后抬眸,对唐俞露出了一个极其明媚、甚至带着几分妖冶的笑容,眼尾的泪痣都仿佛活了过来,流光溢彩。 “谢谢唐队。”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愉悦,“那我就不客气了。” 心念微动,箱子里的晶核瞬间消失无踪,全被他收入了独属于自己的空间之中。 唐俞看着空了的箱子,仿佛了却了一桩长久的心事,紧绷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他看着沈晏行那张因得到“养分”而愈发明艳动人的脸,心底那点因为付出而感到的踏实感,甚至压过了那箱珍贵晶核本身的价值。 “走吧,去选你的装备。”唐俞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沈晏行点头,心情极好地跟在他身后,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回味刚才那些晶核的触感。 他的捷克狼犬,果然是最忠心、最大方的那一只。知道把最好的骨头,叼回来献给主人。 而主人,自然会好好“奖励”他的。 第19章 珍馐 晶核,这末世黑暗纪元中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希望之火,其价值已无法用旧时代的任何货币衡量。 它们并非丧尸头颅中的寻常物事,诞生的条件苛刻而诡异,与宿主生前的潜能、变异过程中的能量淤积、乃至死亡瞬间的某种玄妙契机纠缠不清。 低阶晶核,色泽灰白,能量斑驳不稳,已是寻常小队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清理数十上百普通丧尸才可能侥幸获得的战利品。 而更高阶的,能量精纯、色泽莹润,呈现淡蓝、微红甚至更奇异的色彩,内部仿佛有光晕流转的晶核,则只盘踞于那些经历了恐怖变异、实力骇人的特殊感染体核心深处。 每一次对这类存在的围猎,都是一场行走于地狱边缘的豪赌,伤亡是家常便饭,胜利的果实往往由鲜血与生命浇灌。吸收过程更是凶险万分,能量反噬、经络撕裂、意识溃散乃至爆体而亡,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每一位试图触碰力量禁区的冒险者头顶。 因此,每一枚晶核,尤其是高纯度晶核,在基地内部都是战略级资源,是强者身份的象征,是通往进化之路可能唯一的门票,牵动着权力、**与生存最敏感的神经。 —- 高强度体能训练后的午间,军官食堂仿佛一个巨大的能量补充站,弥漫着汗水、皮革、食物混合的独特气息,略显嘈杂却秩序井然。 唐俞带着沈晏行走入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小范围的瞩目。唐俞本身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冷硬强大,是焦点所在。而今日走在他身侧的沈晏行,则像是一道过于炫目的光,骤然劈开了食堂内略显沉闷的空气。 沈晏行刚刚经历了一上午的锤炼,墨玉般的发丝被汗水浸透,几缕湿漉漉地贴在光洁饱满的额角和线条优美的颊边,非但不显狼狈,反似雨打海棠,氤氲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鲜活与脆弱。 剧烈运动后的绯红从他玉白剔透的肌肤底层透染开来,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被抹上了淡淡的胭脂色,自双颊蔓延至精巧的耳垂与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因疲惫而蒙上一层水漾的光泽,眼波流转间,仿佛敛尽了周遭所有的光线,眼尾那粒小小的、深色的泪痣在食堂顶灯下愈发清晰,像一枚无声的、诱惑的印记。 他微张着唇喘息,色泽是饱含水分的嫣红,比最娇嫩的花瓣更诱人采撷,唇瓣上细微的水光令人心猿意马。即便是那身毫无版型可言的统一作训服,也被他穿出了极致的美感,宽大的领口因汗湿而微微塌陷,黏腻地贴服着,隐约勾勒出锁骨的精致轮廓,甚至有剔透的汗珠沿着脖颈优雅的弧线缓缓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领之下的隐秘地带,留下无限旖旎的想象空间。 他与周遭一切粗粝、硬朗、充满力量感的环境形成了极致而尖锐的对比,美得近乎不真实,却又因那真实的汗液、喘息和生命力,散发出一种原始而强大的、攫取所有人视线的性感魅力。 唐俞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着在沈晏行身上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这让他心底莫名窜起一股烦躁的火焰,如同领地被窥视的头狼。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步伐,用自己更为高大的身躯为沈晏行挡去了大部分直接的视线,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能冻僵靠近的人。 午饭是土豆烧罐头肉、清炒蒜苔、管够的米饭和一碗几乎看不见蛋花的清汤,找了一张靠墙的空桌坐下。 沈晏行拿起筷子,目光在餐盘里扫过,最终落在那抹翠绿的蒜苔上,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对精致的眉头,这是一个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表情,却恰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惹人怜爱的挑剔与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停在了他们的桌旁。来人一身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羊绒针织衫与同色系休闲长裤,面料质感极佳,剪裁合体,完美衬托出他儒雅清瘦的身形,与食堂喧嚣朴实的氛围格格不入。 正是温修怀。他手中端着的也是标准的食堂餐盘,里面的菜品与众人毫无二致,土豆烧肉、蒜苔、米饭、清汤,但每一样都摆放得异常整齐,界限分明,仿佛经过精密测量,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秩序感与洁癖。 “唐队长,沈先生。”温修怀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大提琴般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放松的亲和力,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两位。实验室的通风系统临时检修,下来透口气,顺便用个午餐,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姿态落落大方,无懈可击。 然而,他那双隐藏在纤薄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将沈晏行此刻的状态——那份汗湿带来的慵懒性感、运动后攀升至顶峰的秾丽艳色、以及面对不喜食物时那细微的、几乎可称为可爱的抵触神情——精准捕捉并深深烙印,心底某种对稀有、完美、充满研究价值“样本”的强烈兴趣与占有欲,无声地翻涌了一下。 唐俞抬起眼,目光与温修怀在空中短暂相接,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他直觉瞬间捕捉到了温修怀今日的不同寻常,心底的警报瞬间拉响。他本能地排斥沈晏行与这位心思深沉、目的绝非单纯的教授有过多的私下接触。 但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来拒绝一个彬彬有礼的拼桌请求,只是从喉间极其冷淡地溢出一个单音:“嗯。” 算是默许,随即目光便沉沉落回自己的餐盘,仿佛那粗糙的瓷盘上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餐桌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温修怀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份冷遇,从容自若地在沈晏行正对面坐下,姿态优雅得仿佛身处某场学术晚宴。 他并未立刻动筷,而是将目光专注地投向沈晏行,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关心一件珍贵的易碎品:“沈先生看来训练极为刻苦,气色……蓬勃盎然,很好。只是消耗太大,务必多吃一些,及时补充能量。”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拿起自己带来的那副银制的公筷,动作优雅地从餐桌中央夹起一块瘦多肥少、品相最佳的土豆烧肉,越过桌面,稳稳地放到了沈晏行的餐盘空处,紧挨着那些蒜苔。 这个动作,看似是长辈或上级自然而然的关怀,实则微妙地逾越了普通的社交距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上而下的赐予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试探,试探沈晏行的反应,也试探唐俞的底线。 唐俞握着筷子的手瞬间绷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自己的餐盘里,明明有着和沈晏行一模一样的土豆烧肉! 温修怀这刻意为之的举动,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一股闷火“腾”地在他胸腔里炸开,烧得他喉咙干涩,就像一种属于自己的领地、自己的人被外来者擅自标记的强烈不适与愤怒。他下颌线绷得死紧,几乎要克制不住开口打断这令人不快的场面。 然而,沈晏行却抢先一步有了动作。他抬起眼,看向温修怀。食堂明亮的灯光落入他清澈的眼底,映得那浅褐色的眸子如同浸在水中的琉璃,纯净又深邃。 他脸上绽开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受宠若惊意味的感激笑容,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声音软糯动听, “真是太感谢温教授了,您总是这么体贴周到。” 然而,他的目光随即轻轻落回自己的餐盘,看着那块多出来的肉和旁边那堆翠绿的蒜苔,那双漂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又轻轻蹙了一下,像是一个被小小难题困住的、不谙世事的小王子,声音里注入了一丝极细微的、恰到好处的苦恼与赧然, “只是……这蒜苔的味道,我总是有些适应不了,觉得气味有些冲,每次都想避开呢……” 这句话,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接收到的信号。 几乎是在沈晏行尾音落下的瞬间,唐俞动了。没有一丝犹豫和思考,仿佛这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他伸出自己的筷子,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极其自然且迅速地将沈晏行餐盘里几乎所有的蒜苔,悉数夹到了自己碗里,与自己的蒜苔堆在一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理所当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他甚至没有看温修怀一眼。 这默契到仿佛呼吸般自然的举动,像一记无声却沉重的闷拳,狠狠砸在温修怀的心口。这远比任何言语上的宣告都更有力地证明了两人之间那种已然形成的、外人难以介入的亲密模式。 一种尖锐的、冰冷的、名为嫉妒的毒刺猝不及防地扎入温修怀精心构筑的冷静堡垒,他那完美无瑕的温和面具几不可察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捏着银筷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因用力而透出失血的苍白。 沈晏行却像是被唐俞这迅速而彻底的“清扫”行动彻底取悦了。他侧过头看向唐俞,眼角眉梢瞬间漾开明媚灿烂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弯成了迷人的月牙状,里面仿佛有万千星辰瞬间被点亮,流光溢彩,夺人心魄。 然后他奖励似的自然地伸手,拿起了手边唐俞的那杯清水。杯沿处有着唐俞刚才喝水时留下的淡淡水痕——仰头喝了一口。 他喝水的姿态也极其好看,脖颈拉出优美而脆弱的弧线,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充满了一种无意识的、致命的性感。 几滴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细腻的下颌肌肤滑落,一路蜿蜒,滴落在微微敞开的作训服领口处,洇湿了一小片布料,使其紧紧贴服在精致如玉的锁骨上,勾勒出诱人的湿痕。他故意将柔软嫣红的唇瓣,精准地覆在唐俞留下的水痕位置,仿佛在进行一种无声的、却极度亲密的间接接吻,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与妖精般的诱惑。 放下水杯时,那透明的玻璃杯沿上,清晰地重叠着两个男人的痕迹,暧昧不清,刺目无比。 沈晏行抬起湿漉漉的长睫,目光似笑非笑,带着一丝狡黠的、近乎天真的挑衅和**裸的炫耀,直直地看向对面脸色已然彻底沉静下来的温修怀。那沉静之下,是翻涌的暗流。 无声的硝烟在小小的餐桌上骤然弥漫开来,浓度高得几乎令人窒息。 温修怀只觉得胸腔一阵滞闷,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沈晏行那贴着唐俞痕迹喝水的唇瓣,那炫耀的、仿佛在展示所有物的眼神,像一把把淬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克制和那深入骨髓的洁癖。 他看着沈晏行餐盘里那块自己刚夹过去的、此刻显得无比多余和讽刺的土豆烧肉,又看了看唐俞碗里那堆刺眼的、属于沈晏行的蒜苔,以及那个共享的、痕迹交融的水杯……一种强烈的、被排除在这极致亲密关系之外的冰冷孤寂感和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打破这种局面、强行嵌入其中的疯狂念头,如同失控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理智。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唐俞的餐盘,又扫过沈晏行的餐盘。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沈晏行盘子里那唯一一根被唐俞“遗漏”下的、孤零零的、翠绿欲滴的蒜苔上。 一个偏执的、近乎自虐的念头疯狂滋生——或许,他也可以为沈晏行做点什么,哪怕是替他解决掉这最后一点“不喜”,哪怕这行为本身意味着某种程度的低头和模仿。 这种模仿让他感到屈辱,却又被一种更强大的、想要靠近和占有的**推动着。 就在温修怀的筷子微微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意图伸向沈晏行盘中那根孤独的蒜苔时, 沈晏行动了。 他的动作更快,更轻盈,也更惊世骇俗,充满了恶作剧般的恶劣与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抢先一步,用自己的筷子精准地夹起了自己盘子里那根唯一的、唐俞特“遗漏”的蒜苔。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抬眸,用那双氤氲着水汽和无辜纯良的眼眸瞥了温修怀一眼,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兴致。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张开那双色泽诱人、饱满丰润的唇瓣,露出雪白整齐的贝齿,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涩青的暗示性,咬下了蒜苔最嫩绿的尖端。 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神却一直带着钩子似的落在温修怀逐渐变得僵硬、甚至隐隐透出苍白的脸上。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充满了极致的魅惑与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空气彻底凝固的动作。 他微微倾身,靠近唐俞的餐盘,然后,竟将口中那根被他咬过一口、沾着他清晰齿痕、唾液与气息的蒜苔,轻轻地吐回了唐俞的盘子里! 那抹翠绿上残留的晶莹水光和细微的齿印,在食堂的光线下无比清晰,像一道无声却威力巨大的惊雷,劈在餐桌上方,也劈在了温修怀紧绷的神经上。 唐俞的心猛地一撞,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耳中嗡鸣。 他看着盘子里那根被沈晏行以如此方式“赐予”的蒜苔,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这行为太过逾矩,太过亲密,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近乎侮辱性的掌控意味,但却奇异地没有引起他丝毫反感,反而像是一点星火落入了干柴,瞬间引燃了他压抑在冷硬外表下的所有忠诚、服从与难以言喻的躁动渴望。 一股强烈的、被需要的满足感和归属感席卷了他,让他喉头发紧,耳根滚烫,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凭借着被驯服后的本能,迅速伸出筷子,夹起那根承载着沈晏行气息的蒜苔,面不改色地、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地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坦然甚至渴望地接受了这份独一无二的、“沾染”着主人气息的赏赐。 温修怀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镜片后的双眸骤然缩紧,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一种被强烈冒犯的不适感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嫉妒! 他的洁癖在这一刻疯狂尖叫,那根被吐出的蒜苔,那共享口涎的、近乎原始的行为,在他眼中简直肮脏、野蛮、不可理喻到了极点!这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心理和生理底线! 更让他怒火中烧、妒火狂燃的是,唐俞居然……居然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吃了?!仿佛那是无上的恩典!一种被排除在这种极致扭曲却又无比牢固的羁绊之外、被这种**裸的占有与服从关系彻底隔绝的冰冷感和疯狂嫉妒,像硫酸般腐蚀着他的理智与骄傲。 他的指尖冰凉刺骨,微微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将那副昂贵的银筷捏变形! 沈晏行却像是觉得这场戏还不够精彩,刺激还不够强烈。他眨了眨那双清澈无辜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目光重新落回温修怀身上,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好奇,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看,他吃了,他属于我。那么你呢?你敢吗?你能做到哪一步? 这眼神彻底刺痛并激怒了温修怀。一股极端偏执的、近乎自毁的冲动猛地压过了洁癖带来的剧烈生理不适和理智的尖叫。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种罕见的失态和急迫,这一次,他绕开了那副象征距离的公筷,直接用自己的私人筷子,快如闪电地伸向沈晏行的餐盘——目标,赫然是那根被沈晏行咬过一口、又剩下的小半截蒜苔尾巴! 他几乎是抢一般地将那截沾染着别人唾液的、在他眼中无异于“秽物”的东西夹起,然后,在唐俞愕然和沈晏行饶有兴味、仿佛欣赏什么精彩表演的目光注视下,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是要吞咽下最剧毒的药剂,猛地将那截蒜苔送入口中! 强烈的不适感瞬间涌上喉头,洁癖在疯狂地抗议,胃部剧烈抽搐。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了所有生理反应,几乎是囫囵地、没有咀嚼地将其硬生生咽了下去!喉咙被异物划过带来不适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沈晏行,眼神深沉如万丈寒渊,里面翻涌着压抑的痛苦、疯狂的占有欲、不服输的偏执以及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仿佛在说:你看,我做到了。 餐桌上的气氛凝滞、冰冷到了极点,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沈晏行看着温修怀那明显不适却强装镇定、甚至隐隐透出疯狂求表扬的眼神,终于心满意足。 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神祇俯视信徒般睥睨而残忍的笑意。这场博弈,他玩弄人心于股掌,赢得很彻底。 直到这时,他才仿佛终于想起了被冷落已久的、温修怀最初夹给他的那块土豆烧肉。他重新拿起筷子,姿态恢复极致的优雅,小口地、细细地品尝起来,仿佛在享用什么稀世珍馐。 他吃得极其认真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只留下一个安静、美好、纯真无邪的侧影,与刚才那个翻云覆雨、将两个强大男人玩弄于掌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妖精判若两人。 一顿普通的午饭,吃得如同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却无比惨烈的心理战争。盘中的食物渐渐见底,然而三人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那被重新界定的关系、被挑明的**、被践踏的底线与疯狂滋长的占有欲,却远未平息。 第20章 羽破 在食堂简单用过午餐后,唐俞便被通讯器里急促的呼叫召去了指挥中心,似乎是关于下一次物资回收路线的紧急会议。 他本想先将沈晏行送回公寓,却被对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唐队,我又不是瓷娃娃,认得路”给堵了回来。 看着沈晏行慢悠悠独自走向公寓楼的背影,唐俞眉头微锁,最终还是任务占据了上风。他抿了抿唇,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指挥中心,只是脚步比往常更显急躁了些。 沈晏行回到唐俞那间曾经整洁的不像个家地方,现在却已然留下他痕迹的公寓。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他此刻无心享受这份午后静谧。 关上门,隔绝外界所有声响后,他脸上那层惯有的、或慵懒或纯然的笑意便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慵懒。 他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袋,里面是颜色深浅不一、大小各异的数十枚晶核,大多呈灰白色,仅有少数几枚透着极淡的微光。 他深知力量的宝贵与必要。在这个吃人的末世,美貌可以是武器,但绝对的力量才是最终的依仗。 唐俞的庇护固然令人安心,温修怀的兴趣或许能加以利用,但都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来得可靠。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先挑出那些能量最微弱、颜色暗淡的灰白色晶核。盘膝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将一枚最小号的晶核握于掌心,如同第一次那般,尝试着引导意识去触碰、去汲取。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过程顺畅了许多。虽然那冰冷尖锐的能量刺入掌心经脉时依旧带来一阵熟悉的胀痛,但程度已然减轻,更像是一种酸涩的冲刷。 一枚接一枚,灰白色的晶核在他手中化为齑粉,那股冰冷的能量流汇入体内,如同溪流汇入湖泊,逐步充盈着他感知中的那片奇异“空间”,同时也带来一种精神上的饱满与清明。 他沉浸在这种力量缓慢增长的愉悦感中,逐渐加大“剂量”,开始吸收那些能量更充沛、微微泛光的晶核。 过程依旧平稳,力量的充盈让他放松警惕。 直到他拿起那枚从变异丧尸头颅中取出的、泛着淡青色光泽的晶核。 这枚晶核的能量远超之前所有。当那汹涌的、带着一丝狂暴因子的能量猛地冲入体内时,沈晏行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行稳住心神,引导着这股强大的能量流。 然而,就在这枚淡青色晶核的能量被吸收殆尽的刹那,异变陡生! 之前所有吸收的、看似温顺沉淀下去的能量,仿佛被这枚高阶晶核彻底点燃、引爆!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到极致的洪流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炸开,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 这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刺痛,而是真真正正的焚烧!仿佛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熔岩!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高温炙烤、撕裂、重塑! “呃啊——!”沈晏行再也无法维持坐姿,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睁开,里面水光潋滟,却盛满了剧烈的痛楚和一丝罕见的惊慌。白皙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瞬间变为滚烫的汗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柔软的白色衬衫,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此刻紧绷无比的线条。 热!难以忍受的热! 仿佛身体内部有一个太阳正在疯狂燃烧,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 理智在极致的痛苦中摇摇欲坠,但强大的求生本能和那股扭曲的掌控欲让他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他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在这种失控的情况下失去意识! 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向浴室爬去。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焚烧般的剧痛。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终于,他艰难地爬进了浴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拧开了冷水的开关! “哗——!” 冰冷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与体内的高温碰撞,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短暂的冰凉接触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但很快就被体内更猛烈的热浪所淹没。 不够!远远不够! 沈晏行意识涣散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双手胡乱地、本能地撕扯着身上早已湿透、变得沉重碍事的衬衫。纽扣崩落,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露出大片泛着异常红晕、布满晶莹汗珠的胸膛和腰腹。他急切地想要褪下所有束缚,渴望更多的冰冷接触。 就在这混乱挣扎、意识半昏半醒之际,一股更加尖锐、更加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他后肩胛骨深处爆发! “啊——!” 这一次的疼痛远超之前所有的灼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要从骨头里钻出来,撑开皮肉,撕裂一切阻碍! 他猛地弓起身,脆弱的脖颈扬起,露出优美的弧线,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透过被水淋湿、黏在脸颊上的墨发缝隙,他模糊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光滑白皙的后背肩胛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蠕动、凸起!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在疯狂地增生、变形。 下一秒——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仿佛帛锦撕裂的声音响起。 两团莹白的光芒猛地从他后肩胛处透出,瞬间刺破了肌肤! 鲜血瞬间涌出,却被冰冷的水流迅速冲淡。而在那破损的皮肤之下,并非狰狞的伤口,而是迅速探出、舒展、生长的洁白翎羽?! 那不是幻觉! 巨大的、柔软的、洁白得耀眼的羽毛,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他体内蔓延而出,交织、生长,迅速形成一对初具雏形的、湿漉漉的翅膀骨架,其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细腻柔软的绒羽和正在快速伸长的、坚硬些的初级飞羽! 剧痛达到了顶峰,随后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被一种奇异的、充盈的、仿佛身体缺失部分终于归位的完整感所取代。 然而极致的痛苦和能量的剧烈消耗也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沈晏行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额角重重磕在冰冷的浴缸边缘,留下一道红痕,彻底失去了意识。 冰冷的水流依旧无情地冲刷着他昏迷的身体,冲刷着那对刚刚破体而出、沾着丝丝血迹、却已显露出惊人圣洁与美丽的洁白羽翼。 羽毛被水流打湿,黏在一起,更显出一种脆弱又震撼的美丽。挣扎间,几片柔软的绒羽脱落,随着水流在浴室地板上打着旋儿,飘得到处都是。 …… 唐俞心神不宁地开完会,甚至来不及详细复盘会议内容,便匆匆赶回公寓。一种莫名的心悸感驱使他加快了脚步。 推开公寓门的瞬间,过于安静的空气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沈晏行?”他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地毯上散落着一些奇怪的灰白色粉末?唐俞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认得那是晶核被吸收后的残渣! 下一秒,他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水声!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锥刺入心脏!唐俞几步冲过去,猛地推开浴室虚掩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瞳孔骤缩到极致! 冰冷的冷水仍在喷洒,浴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清香。 沈晏行浑身湿透,不省人事地倒在浴缸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红肿,唇瓣被咬得血迹斑斑,身上仅存的衣物被撕裂,凌乱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冰冷泛红的肌肤。 而最令人震惊,几乎颠覆唐俞所有认知的是,在沈晏行那纤细优美的后背上,赫然展开着一对巨大而洁白的翅膀! 那翅膀看起来柔软而脆弱,湿漉漉地贴着地面和他的身体,洁白的羽毛上还沾染着些许刺目的鲜红血丝,但形态已然清晰,羽毛细腻光滑,在灯光和水汽下泛着一种圣洁又诡异的光泽。 整个浴室地板上,飘落着不少从翅膀上脱落下来的、柔软洁白的绒羽,如同天使坠落的凡间,场景美丽到令人窒息,也惊骇到令人胆寒! “晏行!!!” 唐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沈晏行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虽然微弱! 触手一片冰凉,他泡在冷水里多久了? 巨大的恐慌和前所未有的心痛瞬间淹没了唐俞!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翅膀究竟是怎么回事,满心满眼只剩下沈晏行苍白昏迷的脸和那微弱的气息。 “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温修怀!他一定有办法!” 唐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不触碰那对惊人翅膀的姿势,将浑身冰冷湿透的沈晏行像抱小孩的姿势,面对面抱了起来,手托在柔软的屁股上,甚至顾不上找东西给他遮盖,直接用自己干燥的外套将他裹紧,只留那对湿漉漉的翅膀无力地垂落在臂弯外。 他抱着沈晏行,几乎是疯了一般冲出门,一路狂奔向停车场,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在越野车后座,甚至用安全带固定好他软绵绵的身体,以免颠簸造成二次伤害。 引擎发出咆哮,军用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唐俞一脚油门到底,无视了内区所有限速标志,眼睛赤红地盯着前方,朝着研究院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的状态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散发着骇人的恐慌和戾气。 …… 研究院,特殊医疗观察室。 温修怀看着被唐俞小心翼翼放在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背后那双巨大洁白羽翼无力铺展的沈晏行,即便是他,此刻也难得地露出了片刻的怔忪和难以置信。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瞬间从惊讶转化为一种极度炽热的、近乎疯狂的探究欲。 “翅膀?”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未知瑰宝的兴奋, “竟然是外生型、结构完全异化的翅膀,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迅速上前,戴上无菌手套,无视了旁边周身煞气、眼神几乎要吃人、死死盯着他每一个动作的唐俞。 温修怀的检查确实如唐俞所期望的那般,仔细到了极致。 他先是快速检查了沈晏行的生命体征:心跳、呼吸、血压,数据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并没有生命危险,这让唐俞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但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沈晏行苍白的脸上。 接着,温修怀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那对奇迹般的翅膀。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他仔细探查了翅膀与肩胛骨连接处的皮肤,那里已经没有流血,伤口竟然已经有了初步愈合的迹象,只有一些残留的血迹和新生的、娇嫩的粉色皮肉。 “连接处骨骼结构发生了显著异变,与脊椎和肋骨形成了全新的、异常牢固的结构,真是造物的奇迹” 温修怀一边检查,一边低声记录着,语气中的惊叹毫不掩饰。 他轻轻抚过那些洁白柔软的羽毛,从最底层的细腻绒羽到逐渐变长的飞羽。 “羽翼结构完整,羽枝、羽小枝排列有序,甚至具有初步的疏水性,这不仅仅是装饰品,它是功能性的,可实用的器官!” 他测量了翅膀的展幅,初步估计完全展开可能接近三米,对于沈晏行的体型来说,比例惊人地优美协调。 他又极其小心地轻轻抬起一只翅膀,感受其重量和骨骼的强度。 “唐队长,一般来说,异化是基于原有生物结构的强化或变异,比如你的狼化特征,依旧属于哺乳动物的范畴。但这种……” 温修怀的目光灼灼地扫过那对圣洁的羽翼,又落在沈晏行即使昏迷也难掩绝色的脸上, “这种直接生成全新器官,且结构如此复杂、趋向于另一种生物纲目的彻底形态异变,我从未见过,这简直是神迹!” 他的语气充满了科学家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但看着沈晏行的眼神,却更像是在欣赏一件独一无二、完美无瑕的艺术品终于露出了它最震撼人心的部分。 昏迷中的沈晏行,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透明,长睫如同折翼的蝶,脆弱地覆盖着眼睑,唇色很淡,唯有那抹被咬出的血痕红得刺目。 他安静地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毫无防备,仿佛陷入沉睡的天使,而身后那对意外诞生的、洁白无瑕的巨大羽翼,更将他这种破碎与圣洁交织的美感推向了极致。 一种非人的、超越凡俗的、令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亵渎的美丽。 温修怀的指尖几乎不受控制地、极其轻柔地拂过沈晏行光滑的肩头,对比着肌肤的细腻与羽毛的柔软,眼神痴迷。 唐俞猛地一步上前,隔开了温修怀的手,声音冷硬如铁,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这翅膀对他身体有没有危害?” 温修怀缓缓收回手,并不在意唐俞的敌意,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生命体征平稳,只是能量消耗过度加上剧烈疼痛导致的自我保护性昏迷。很快会醒。至于这翅膀……” 他镜片后的目光再次爱怜的流连在那片洁白上, “目前看来,不仅没有危害,反而可能是他进化道路上最大的馈赠。当然,具体还需要更详细的检查和研究。” 他着重强调了“研究”二字。 唐俞的心稍稍放下,但随即又因温修怀那毫不掩饰的、对沈晏行的兴趣而再度绷紧。他像一尊守护神,牢牢站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目光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沈晏行,看着他背后那对彻底颠覆他认知的、惊人美丽的翅膀,心中波涛汹涌。 唯恐其振翅飞走的……天鹅?或者说,天使? 无论是什么,他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沈晏行注定将吸引更多贪婪、狂热的目光。而他所能做的,只有更紧地守住他。 温修怀则已经开始吩咐助手准备更精密的仪器,看向沈晏行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座亟待挖掘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宝藏。 病房内,灯光冷白,映照着昏迷的美人与其非人之翼,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微弱嗡鸣。一场围绕这绝无仅有的美丽造物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21章 踩一下 沈晏行的意识是在一片混沌的干渴和身体深处奇异酸胀的交织感中,如同潮水退却般缓缓浮出水面的。 最先复苏的是触觉。身下是略显坚硬的床板,铺着浆洗得干净却粗糙的床单,与皮肤摩擦带来细微的刺痒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而纯粹的味道,是浓度极高的消毒水,它们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次呼吸,试图抹杀一切生命存在过的痕迹,只留下绝对的“洁净”。 然而,在这片无机质的冷漠气息中,却顽固地缠绕着一丝极细微的、与他自身相似的草木清香,清冽而独特——那是属于温修怀的味道,仿佛某种无声的标记。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坠了铅的眼皮,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颤抖了几下,才勉强睁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野如同浸了水的油画,色彩与轮廓缓慢地沉淀、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 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白炽灯光从天花板均匀洒落,将墙壁、天花板、甚至身下床单的每一根纤维都照得无所遁形,营造出一种近乎无菌的、非人间的静谧与疏离。 这里的一切都过于规整、过于洁净,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冷漠,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纯白的牢笼。 他微微动了动纤细的手指,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立刻如同深海压力般从四肢百骸涌来,沉重得让他连抬起手腕都觉得困难。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后又勉强填入了新的东西,一种焕然一新的通透感与极度的疲惫奇异地共存着。 尤其后肩胛骨深处,那昨日还如同烈火灼烧、欲要破体而出的剧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饱胀的微痒和酸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肌肤之下安然沉睡,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扰的萤火,体内能量被那诡异晶核瞬间抽干时带来的、令人恐惧的空虚与撕裂般的剧痛,唐俞那张总是冷硬的脸上罕见地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最后落入的那个带着风尘仆仆气息、却无比坚实滚烫的怀抱 “醒了?” 一个温和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如同手术刀,划破了病房内的寂静。 沈晏行微微偏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都耗损了他不少气力,几缕墨色的发丝因汗湿而黏在光洁的额角和白皙的颊边,更衬得他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白瓷,脆弱得一碰即碎。 温修怀正站在床边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反光电子病历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偶尔滑动一下。 他身上的白大褂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每一根线条都透着严谨与克制,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地落在他身上,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特别不适?” 温修怀走近几步,声音放得更为缓和,习惯性的戴上了专业医生温和关怀的面具。 沈晏行没有立刻回答。他尝试用手肘支撑起虚软的身体,薄薄的被子随之滑落,露出大片白皙得晃眼的胸膛和线条优美精致的锁骨。 他身上套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男性病号服,粗糙的布料与他细腻如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领口松垮地敞开着,随着他的动作,甚至能隐约窥见其下平坦柔韧的腰腹和两点淡绯。 温修怀并没有伸手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略显吃力地、慢动作般坐起身,那双冷静的眼睛细致地扫过他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轻蹙的眉心、以及脆弱脖颈上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淡青色血管。 “有点渴,” 沈晏行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沙哑和软糯,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听得人心尖发颤, “浑身没力气。”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扫过病房冷清的四壁,最后落在温修怀身上,那双刚刚睁开的桃花眼里还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显得迷茫又纯然, “唐队呢?” “我让他出去了。” 温修怀语气平淡无波,走到一旁的恒温柜倒了杯温水,动作优雅流畅, “有些深入的身体检查,无关人员在场不方便。” 他将水杯递过来,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微的水珠, “你能量透支的程度远超预期,甚至间接催化了你的异化进程,需要最全面和精密的监测,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沈晏行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白皙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手,接过了水杯。微凉的指尖与温修怀的手有了一瞬间的接触,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小口地喝着水,冰凉微甜的液体滋润了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他注意到温修怀的用词“无关人员”。 喝完水,他将空杯放回床头柜。温修怀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双手重新插回白大褂口袋,好整以暇地站着,像一个耐心的猎手。 “说起来,” 温修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沈晏行敞开的领口下那片诱人的风光和那身极不合身的病号服, “唐队长送你过来的时候,情况确实紧急。你的作训服完全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继续穿着不利于你的恢复。时间紧迫,是我亲自帮你换上的干净衣服。”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沈晏行脸上最细微的反应,然后才用一种温和却不容回避的、直白的语气问道:“你和唐队长……关系似乎很不一般?是在一起了?” 沈晏行放杯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对上温修怀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眼睛。没有预料中的惊讶,也没有被冒犯的羞涩,他那张苍白却依旧惊心动魄的脸上,反而极轻微地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浸染着点慵懒的、漫不经心的玩味,像是一只被问到了有趣问题的猫,觉得既无聊又有点意思。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温修怀这个尖锐的问题,而是将身体微微向后靠向冰冷的床头,这个动作让他本就松垮的领口滑落得更开,露出一侧线条流畅完美的肩膀和更多白皙细腻的肌肤,在冷白灯光下泛着象牙般柔和的光泽,一种无声的、极具冲击力的诱惑。 “温教授好像对我的私事特别感兴趣?”他的声音依旧微哑,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黏连,尾音却轻轻上挑,像藏着无数个小钩子,挠得人心痒,“唐队他……只是责任感比较强,特别‘关心’队友而已。”他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轻轻瞥了一眼温修怀左侧脸颊上那几乎淡得看不见的指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温教授这样学识渊博,喜欢用各种‘特别’的方式来表达‘关心’和进行‘深入研究’。” 这话里的暗示和嘲讽几乎不加掩饰,像一根细针,刺向温修怀试图维持的完美假面。温修怀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冰冷的镜片反射着灯光,巧妙地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与戾气。 但他强大的自制力很快发挥了作用,几乎瞬间就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完全没听出沈晏行话语中的绵里藏针。 “关心队友?” 温修怀轻笑一声,笑声温和,却听不出丝毫真实的暖意, “确实非常‘关心’。听说他为了让你提升异能,几乎把自己这次外出任务辛苦收获的所有能量晶核都给了你,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和不计代价。”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语气平稳,却每一个字都在强调唐俞行为的异常性和特殊性。 沈晏行恰到好处地挑了挑眉,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混合着“感激”以及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苍白的脸颊甚至因此透出了一点极淡的、如同胭脂晕染开的薄红,看得人移不开眼。 “确实” 他微微睁大了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桃花眼,长睫扑闪, “唐队他……一直都很照顾我。” 他嘴上说着感激的话,眼神却依旧清澈见底,甚至深处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略带嘲弄的微妙笑意,丝毫没有被人当面戳破与唐俞关系匪浅的窘迫,也完全没有正面回答温修怀最初那个“是否在一起”的问题。 这种曖昧不清、左右而言他、甚至带着点戏谑的态度,反而更像一种无声的挑逗和居高临下的挑衅,像是在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猜?而你,又凭什么来问? 温修怀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沉了一分,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洞察和掌控力,在这个美丽得近乎妖异、心思却难以捉摸的青年面前,总是轻易地出现裂痕,变得摇摇欲坠。 沈晏行就像一团变幻莫测的迷雾,看似柔软易碎,诱人靠近,实则每一分柔弱背后都可能藏着锋利的尖刺或诱人沉沦的陷阱,让他既想彻底剖析,又忍不住被其吸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冰冷消毒水气味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一种无声的、紧绷的角力和暧昧的、拉锯般的张力在空气中滋滋作响。 过了一会儿,沈晏行似乎休息够了,也厌倦了这种无声的对峙。他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打算下床。 那双笔直修长、匀称得如同艺术品的腿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脚踝纤细玲珑,肌肤白皙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的目光扫过床边椅子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却没有丝毫要自己动手拿的意思。 他抬起眼,看向站在床边如同雕塑般的温修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套衣服,唇角弯起一个极其自然的、甚至带着点天真依赖的弧度,声音轻软得像是在撒娇,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理所当然:“温教授,能麻烦你吗?” 这简直是将这位研究院的负责人、高高在上的温教授当成了服侍更衣的仆从。 温修怀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了一瞬,冰冷的寒意几乎要渗透出来。但他看着沈晏行那张理直气壮、仿佛天生就该被捧在掌心、被如此细致对待的漂亮脸蛋,以及那副柔弱无骨、刚刚经历“透支”急需人照顾的病弱模样,心底那股被冒犯的邪火和某种更深的、近乎偏执的兴趣竟然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压倒了理智的抗拒。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动作,像是在权衡利弊,又像是在享受这种被对方肆意试探底线、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微妙快感。 沈晏行也不催促,就那么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清泉,仿佛提出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合情合理的请求,耐心等待着对方的服务。 几秒后,温修怀终于动了。他走上前,拿起那套叠好的病号服上衣,动作依旧保持着研究人员特有的精准和一丝不苟,仿佛手中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是一件需要小心处理的实验样本。他细致地展开上衣,示意沈晏行抬手。 沈晏行配合地抬起手臂,动作间宽大的旧病号服袖子滑落,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小臂。温修怀小心地将新的上衣套到他身上,动作刻意地避开了他背后可能依旧敏感的肩胛区域。过程中,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细致地扫过沈晏行裸露的皮肤。 那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的纹理、优美流畅的颈部线条、精致凹陷的锁骨、以及薄薄肌肤下若隐若现的肋骨轮廓,在冷白的手术灯般的照明下,眼前的青年仿佛一件完美无瑕、正在接受最后检视的艺术品。 他的动作很专业,甚至称得上绅士,指尖始终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到沈晏行的皮肤。 但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毫不避讳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剖析般的专注,牢牢锁在沈晏行身上,从他微微颤动的、湿漉漉的长睫毛,到那双氤氲着雾气却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再到精致的鼻梁、色泽偏淡却形状完美的唇瓣、脆弱的脖颈、单薄的胸膛那目光冷静得近乎残忍, 又灼热得仿佛要将人融化,充满了审视、评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占有欲。 沈晏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几乎要将他剥开的视线。他非但没有躲闪或羞怯,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露出更完整、更脆弱的脖颈线条,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滑动,像高傲无比、睥睨众生的天鹅,坦然甚至带着点挑衅地任由对方打量,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神秘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 就在温修怀将要为他系好上衣最后一颗纽扣时, 沈晏行忽然抬起一只赤着的脚。 那只脚生得极好,脚型优美秀气,脚背白皙光滑,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踝骨精致玲珑,还带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微暖气息。 它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却又无法忽视的力道,轻轻地、踩在了温修怀西裤包裹的、微微隆起的弧度上! 温热的、柔软的脚心隔着薄薄的优质西装裤布料,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瞬间绷紧如铁的肌肉群和骤然升高的、惊人的温度与轮廓。 温修怀的整个身体猛地一僵! 所有的动作、呼吸、甚至思维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难以置信地猛地低头,看着那只肆意妄为、却漂亮得如同玉雕般的脚, 再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盯向沈晏行,那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被严重冒犯的怒意、以及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极端挑衅所激起的、扭曲的兴奋感。 沈晏行却像是只是随意找了一个支撑点,或者只是一个无心的、慵懒的动作。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纯然无辜、甚至带着点刚刚病愈的懵懂与倦怠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脚放在了哪里,放在了什么之上。 但他的脚尖,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带着某种碾磨的意味,轻轻用力。 温修怀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额角甚至有青筋隐隐浮现。镜片后的眼睛里风云变幻,震惊、暴怒、被亵渎的刺激感、以及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冲破所有理智堤坝的谷望疯狂地交织碰撞着,几乎要彻底粉碎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 他猛地伸出手,手指微颤,似乎想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纤细的脚踝,将它狠狠挪开,或者干脆圈住,再也动弹不得。 沈晏行却像是早已预判到了他的反应,在他冰冷的手指即将碰到自己皮肤的前一刹那,自然而然地、轻盈地收回了脚,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大胆至极的举动真的只是温修怀高度紧张后产生的幻觉。 他纤细的脚趾蜷缩了一下,然后稳稳地踩在了冰凉光滑的地面上。 “谢谢温教授。” 他语气轻快,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仿佛真心感激的甜意,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交锋从未发生。 他自顾自地弯腰,拿起椅子上叠好的裤子,动作流畅自然地穿上,系好腰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掌控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仿佛他刚才只是接受了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协助。 温修怀还僵在原地,一只手微微抬着,保持着那个未完成的、略显可笑的抓取动作,高级西装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点温热柔软的、足以燎原的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让他当场失控的剧烈悸动。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种极深的、晦暗的、如同暴风雨前死寂海面般的沉凝。金丝眼镜下的眼神,冰冷得吓人。 沈晏行穿好衣服,随手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墨色发丝,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角,又恢复了那副清爽绝伦、昳丽出尘、仿佛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残留的一丝病弱和慵懒,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又想狠狠摧毁的矛盾魅力。 他看向脸色晦涩难明、周身气压低得可怕的温修怀,微微一笑,笑容干净又疏离,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检查做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出去,唐队……该等急了。” 说完,他不再看温修怀,径直走向病房门口,脚步甚至带着点轻松的、雀跃的意味,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常规体检,对身后那双几乎要将他背影灼穿的危险目光毫不在意。 就在他拉开门,即将踏入外面走廊光线的瞬间,温修怀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像冰冷的蛇信缠绕上他的脚踝, “你的异化情况很特殊,极不稳定,需要定期、严格的复查和监测。我会亲自跟进。” 沈晏行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懒懒地抬手,随意地挥了挥,算是听到了回应。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门外交错的光影里,如同投入湖心的美玉,漾起一圈涟漪后便再无踪迹。 空荡荡的、弥漫着冰冷消毒水气息的病房内,只剩下温修怀一人。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脸上那最后一丝温和理性的假面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偏执和一种被彻底撩起、却无处发泄、反而愈加炽烈的浓烈兴趣与占有欲。 他低头,看着自己西裤上那处并不存在的褶皱,昂贵的布料之下,仿佛还烙印着刚才那瞬间惊心动魄的触感与温度。 良久,他极轻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笑声低沉而危险,在空旷的病房里幽幽回荡。 “沈晏行……” —- 而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唐俞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门开的瞬间,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目光急切地投向门口。 当看到沈晏行穿着略显宽大的病号服,墨发微乱,脸色依旧苍白,却自己走了出来时,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大步上前, “怎么样?温教授怎么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晏行,生怕漏掉一丝不适的迹象。 沈晏行抬起眼看他,走廊的光线柔和了他过分精致的轮廓,那双桃花眼因为刚刚的休息和一点小小的“娱乐”而显得水光潋滟,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了,温教授说就是能量透支,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 唐俞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他看着沈晏行穿着那身极不合身的病号服,宽大的领口更显他身形纤细脆弱,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再次涌上心头。 “那就好,我们回去。”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看着沈晏行略显疲惫却依旧惊人的侧脸,唐俞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某个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那是上一次,沈晏行刚从进化树中被救出,送来检查时,也是这般虚弱地躺在检查台上,肌肤苍白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美玉,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疼,还有出来时的神情。 沈晏行注意到了他的瞬间的失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和玩味,但他并没有避开,反而顺势微微靠向唐俞,将一部分体重交付过去,语气软糯:“嗯,是有点累了,回去想睡会儿。” 唐俞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的微暖体温和轻飘飘的重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小心地扶稳他,像是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我们回家。” 他低声道,护着沈晏行,一步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将身后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和冰冷审视的检查室,以及房间里那个心思难测的温教授,暂时抛在了脑后。 第22章 羽翼 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内区训练场。塑胶跑道上,沈晏行的身影如同灵活的猎豹,正以远超常人的频率向前奔跑。 他双臂微张,背后那对洁白羽翼如同被赋予生命的绸缎,每一次轻微扇动都带起一股柔和却有力的气流,将他的奔跑速度再提一个档次。 羽翼边缘的绒毛在风里轻轻颤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如同星光般的光泽。经过三天的适应练习,沈晏行早已摸清羽翼的“脾气”——借助羽翼的辅助,他能轻松跳过两米高的障碍物,奔跑时甚至能短暂离地滑行数米,脚掌离地的瞬间,还能感受到风从指缝间溜走的轻盈。只是每次尝试振翅高飞时,羽翼总会因力量不足而剧烈颤抖,羽毛根部传来的酸胀感提醒着他,想要真正翱翔天际,还需要更多磨合。 “力度还不够,核心肌群和羽翼的配合要再精准些。” 唐俞的声音从训练场边缘传来,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他刚结束指挥中心的任务部署会议,常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面的黑色紧身训练服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男人走到沈晏行面前,目光先落在他背后的羽翼上,带着几分专业的审视,随即又移到他汗湿的额角,语气软了几分, “明天的物资回收任务危险性极高,城西废弃商圈有高阶变异体活动痕迹,你确定要去?” 沈晏行停下脚步,羽翼缓缓收拢,贴在背后如同一件精致的白色披风。他抬手擦了擦汗,指尖不经意划过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笑容带着几分狡黠, “唐队总不能一直把我当易碎品吧?再说,我的空间能力能装物资,翅膀还能侦查,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他微微凑近,呼吸带着运动后的灼热, “还是说,唐队怕我拖后腿?” 唐俞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声音有些僵硬: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正说着,温修怀缓步走来,他今日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内搭白色真丝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间一枚低调的机械表。 阳光落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儒雅中透着几分难得的松弛。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礼盒,步伐不急不缓,目光径直落在沈晏行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 “听说你要随队出任务,特意给你带了件东西。” 礼盒打开的瞬间,银灰色的面料泛着细微的金属光泽,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里面是一套紧身作战服,面料触感柔软却异常坚韧,指尖划过还能感受到细微的纹路。 “特殊纳米材料制成,防刮耐磨,还能隔绝部分低温。” 温修怀的指尖轻轻划过作战服肩胛处的隐形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 “特意留了设计,方便你展开翅膀,不会有束缚感。” 沈晏行拿起作战服,指尖捏着面料轻轻揉搓,能感受到材质的细密。他走进旁边的临时更衣间,褪去外层的训练服,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 紧身作战服穿在身上的瞬间,完美贴合他的身形——腰线纤细柔韧,仿佛一握就能环住,臀部线条饱满流畅,勾勒出极具诱惑的弧度。背后羽翼从开口处自然伸出,羽毛与面料的边缘严丝合缝,不见丝毫违和,反而衬得羽翼愈发洁白,如同雪落在银甲上。 “应该是合适的。”温修怀的声音在更衣间门外响起。 “任务小心,若遇危险,优先自保。研究院那边,我会随时关注你们的通讯信号。” 沈晏行拉开门,作战服的光泽在阳光下更显精致。他对着温修怀笑了笑,眼尾的泪痣在光线下格外显眼:“谢谢温教授,我会注意的。” 唐俞看着沈晏行的身影,喉间有些发紧。他移开目光,咳嗽了一声:“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车队便准时出发。沈晏行与唐俞、双胞胎李一寒、李一炎同乘一辆越野车,朝着城西废弃商圈驶去。 车窗外,昔日繁华的街道早已沦为废墟,断壁残垣间偶尔闪过丧尸游荡的身影,它们的嘶吼声在空旷的街道里回荡,透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目标区域是前面的百货商场,根据侦查报告,里面残留着大量药品和罐头,还有部分未被搜刮的日用品。” 唐俞通过通讯器下达指令,手指在地图上轻点,“但要注意,城西商圈有高阶变异体活动痕迹,防御力和速度都远超普通丧尸,一旦遭遇,优先牵制,不要硬拼。” 车辆缓缓停在商场入口处,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沈晏行展开羽翼,轻轻扇动了两下,气流带着他的气息扩散开来,没有察觉到附近有异常的能量波动。 “暂时安全,可以进入。” 他轻声说道,羽翼收拢贴在背后,如同随时准备出鞘的武器。 四人呈战术队形进入商场。内部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气息,货架倾倒在地,商品散落一地,玻璃碎片反射着微弱的光。 李一寒和李一炎分别守住左右两侧,前者指尖凝结着细碎的冰粒,后者掌心跃动着橘红色的火苗,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唐俞手持唐刀走在最前面,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沈晏行则紧随其后,空间能力随时待命,一旦发现有用的物资,便会迅速收入空间。 “前面就是药品区,小心点。” 唐俞压低声音,刚要迈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他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的钢架上,一道黑影正缓缓蠕动,青黑色的皮肤与钢架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小心!” 李一炎突然惊呼,话音未落,那道黑影便猛地从天花板坠落,重重砸在地面上。烟尘弥漫中,一只身高近三米的高阶变异丧尸显露身形——它的皮肤如同硬化的岩石,泛着青黑色的光泽,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手臂粗壮如柱,指甲如同锋利的铁钩,一爪拍在地面,瞬间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 “防御力极强,普通攻击无效!” 唐俞反应极快,挥刀砍向丧尸的手臂,刀刃与丧尸皮肤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四溅。然而,刀刃只在丧尸手臂上留下一道浅痕,连皮都没能破开。丧尸怒吼着反扑,巨大的手掌朝着唐俞拍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李一寒立刻凝结出数根冰刺,朝着丧尸的眼睛射去。冰刺撞在丧尸的皮肤,瞬间碎裂成冰渣。 “它的皮肤太硬了,冰刺根本穿不透!”李一寒急声道,再次凝结冰墙,试图阻拦丧尸的进攻。 沈晏行目光锐利,紧盯着丧尸的动作。在丧尸挥臂的瞬间,他注意到它颈部下方有一块皮肤颜色略浅,与周围青黑色的硬皮形成鲜明对比,而且每次丧尸转动头部时,都会下意识护住那个部位。 “唐队,牵制它的手臂!它的弱点可能在颈部下方,那里是大脑连接躯体的关键!” 他迅速通过通讯器传音,同时背后羽翼展开,借着气流腾空而起,朝着丧尸的侧面飞去,试图寻找更好的攻击角度。 唐俞立刻会意,与双胞胎配合。他跃至丧尸身后,唐刀狠狠砍向丧尸的膝盖,试图限制它的行动。李一炎则将火苗凝聚成火球,朝着丧尸的面部扔去,分散它的注意力。李一寒趁机凝结出冰链,缠绕住丧尸的手臂,试图将它固定在原地。 然而,高阶变异体的力量远超他们的预料。 丧尸怒吼一声,手臂猛地发力,竟直接挣断了冰链,巨大的手掌朝着沈晏行拍来。沈晏行反应迅速,羽翼扇动着想要避开,却还是被丧尸的掌风扫中,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货架上。货架轰然倒塌,无数商品砸在他身上,背后的羽翼也因撞击而剧烈颤抖,几根洁白的羽毛飘落下来。 “晏行!” 唐俞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看着沈晏行被埋在废墟里,半天没有动静,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愤怒瞬间席卷了他。体内的狼性异化因子在情绪的刺激下疯狂涌动,肌肉开始剧烈膨胀,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 “吼——” 一声低沉的狼嚎从唐俞喉咙里溢出,他的瞳孔变成了琥珀色,眼角的轮廓变得更加锐利。黑色的狼耳从他的短发间冒出,毛茸茸的耳朵尖微微颤动,背后更是伸出一条黑色的狼尾,尾巴因愤怒而紧绷,尖端微微上翘。他的指甲变得尖锐修长,泛着冷冽的光泽,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真正的荒原头狼。 变异后的唐俞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质的飞跃。他如同一道黑影,瞬间冲到丧尸面前,狼爪狠狠抓向丧尸的手臂。这一次,尖锐的狼爪竟直接抓破了丧尸的硬皮,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丧尸吃痛怒吼,转身想要攻击唐俞,却被唐俞灵活避开。唐俞绕到丧尸身后,狼尾一扫,将丧尸的重心打乱,同时狼爪再次发力,抓向丧尸的颈部。 “就是现在!” 唐俞的声音带着一丝狼嚎的沙哑,通过通讯器传到沈晏行耳中。 沈晏行从废墟中爬起来,虽然身上有些擦伤,但并无大碍。他听到唐俞的声音,立刻展开羽翼,借着气流再次腾空。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把从空间里取出的军用匕首,匕首的刀刃经过特殊处理,锋利无比。他瞄准丧尸颈部下方的弱点,羽翼扇动着加速,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 这是沈晏行被撞飞,反应过来后临时想的战术。 高阶丧尸来不及反应,匕首瞬间刺入,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 沈晏行手腕用力,猛地搅动匕首,然后向上一挑,一枚淡蓝色的晶核被硬生生挖了出来。晶核离体的刹那,丧尸的动作骤然停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阵烟尘。 沈晏行落在地上,手中的晶核散发着柔和的蓝光,里面蕴含着精纯的能量。他看向唐俞,只见男人的狼耳和狼尾还未褪去,琥珀色的瞳孔里依旧带着一丝野性,胸膛剧烈起伏着。 “唐队,你没事吧?” 沈晏行走上前,轻声问道,指尖不自觉地靠近唐俞的狼耳,想要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 唐俞感受到指尖的触碰,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狼耳微微向后撇了撇。他迅速收敛体内的异化因子,狼耳和狼尾缓缓消失,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伸手扶住沈晏行的肩膀,目光仔细扫过他的身体,生怕漏掉任何一处伤口。 “我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沈晏行笑了笑,将手中的晶核递给唐俞,“这个晶核能量很精纯,应该能帮到你。” 唐俞接过晶核,入手冰凉,里面的能量波动清晰可感。他摇了摇头,将晶核还给沈晏行:“你更需要它,你的翅膀和空间能力都需要能量提升。” 这时,李一寒和李一炎也走了过来。双胞胎看着唐俞,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唐队,刚才你的耳朵和尾巴也太酷了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完全异化的样子?” 唐俞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只是应急,异化状态不稳定,容易失控。” 唐俞第一次高度异化就被关进了研究院,要不是那次突如其来的丧尸潮,还可能要关到彻底稳定了才放出来。 他转移话题,看向地上的丧尸尸体,“这只变异体的防御外壳硬度极高,或许能用于装备改良,把它切割下来,带回基地交给研究院。” 李一炎立刻会意,掌心的火苗变得更加旺盛,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丧尸的外壳。沈晏行则将晶核收入空间,目光扫过商场周边。不远处,几家零食店和日用品店的招牌隐约可见,虽然玻璃门早已破碎,内部的货架也倾倒在地,但还是能看到货架上残留着不少包装完好的零食和日用品——有巧克力、饼干,还有洗发水、纸巾等。 “今天先完成主要任务,收集药品和罐头。” 沈晏行在心底默默盘算,将这些店铺的位置记在心里,“这些零食店和日用品店,下次跟着外勤出来,可以过来搜刮一下。” 他看向唐俞,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唐队,下次外勤如果有机会来城西,我们可以来这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唐俞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点了点头:“好,下次外勤可以安排过来。” 他看着沈晏行背后的羽翼,又补充道,“不过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再像这次一样冒险。” 沈晏行笑着应下,开始帮忙收集药品。四人分工合作,将有用的物资一一收入空间。待收拾好物资和丧尸的防御外壳,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霞。他们迅速撤离商场,朝着车队方向返回。 车辆行驶在废墟的街道上,沈晏行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着,带来一丝凉爽的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晶核,又想起刚才唐俞变异后的狼耳和狼尾,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任务还未结束,而城西商圈那些未被搜刮的零食店和日用品店,也成了他心中的一个小期待。 第23章 旧忆与新愿 军用越野车刚驶进内区后勤仓库的范围,沈晏行就迫不及待地从空间里摸出最后一块黑巧克力。锡箔纸撕开时发出细碎的声响,甜腻的可可香气瞬间弥漫在车厢里,可他嚼了两口,原本该满足的味蕾却泛起一丝寡淡,这几天翻来覆去就是黑巧、压缩饼干和柠檬味硬糖,连包装图案都快记熟了。 他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捏着皱巴巴的锡箔纸,目光掠过窗外整齐堆放的物资箱,忽然偏过头,看向正在平稳开车的唐俞。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在他眼尾那颗泪痣上镀了层淡金,连带着原本清浅的桃花眼都漾起水光,语气里带着软糯委屈, “唐队,咱们基地的零食是不是就这几样啊?我想吃草莓味的软糖,还要那种裹着椰蓉的酥球……还有睡衣,现在穿的这套是病号服改的,布料硬得硌皮肤,一点都不舒服。” 唐俞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侧头看他时,正好撞见沈晏行眼底亮晶晶的期待——像只盯着橱窗里玩具的小猫,连背后收拢的羽翼都轻轻扇动了两下,洁白的绒羽扫过座椅,留下几缕细碎的毛絮。 他忽然想起末世前陪战友逛超市的场景,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零食,家居区叠得整齐的珊瑚绒睡衣,那些曾被视作寻常的日常,此刻却成了奢侈。 “我去跟后勤商量。” 唐俞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原本冷硬的眉峰也软了些, .正好后勤这周要组织小队去城郊的超市搜刮物资,那是以前市里最大的连锁超市,应该有你要的东西。我申请跟队,带你一起去。” 沈晏行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小灯,他伸手抓住唐俞的胳膊,指尖轻轻晃了晃,连声音都拔高了点: “真的吗?谢谢唐队!我还想去看看有没有洗发水,现在用的那个太干了……” 他絮絮叨叨地数着想要的东西,唐俞就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应一声,目光落在他被夕阳染成暖调的侧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原来看着一个人认真规划“小事”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心里发暖。 看着沈晏行絮絮叨叨的样子,就像他们是一个小家,每天都有琐碎的事情,讲不完的小话,当然,如果温修怀不会时不时就出现那是最好了。 —- 第二天一早,唐俞带着沈晏行去了后勤处。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推开门的瞬间,所有声音都顿了一下,接着就爆发出更热烈的动静。 “是唐队长!”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圆脸的小伙子率先站起来,手里还拿着账本, “这位就是沈先生吧?上次听周副官说您有翅膀,今天一看,比说的还好看!” 说话的是后勤队的小李,平时最是活泼。旁边一个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饭盒的中年女人也凑过来,是负责物资登记的王姐,她笑着打量沈晏行,眼神里满是喜欢: “沈先生长得真俊,这皮肤比姑娘家还白,翅膀也干净,一看就是个细心人。” 后勤部长林叔从里间走出来,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发有点花白,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手里还拿着个搪瓷杯:“唐队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坐,沈先生也坐。” “林叔,今天来是想跟您申请个事。” 唐俞开门见山,拉着沈晏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听说后勤要去城郊超市搜物资,我想带着沈晏行一起去,他需要些日用品,我跟着也能帮忙应对变异体。” 林叔看了眼沈晏行,又瞧了瞧唐俞眼底藏不住的认真,笑着点头: 9这有什么不行的!正好超市那边面积大,我们还怕遇到高阶变异体呢,有唐队长在,我们心里也有底。下午三点出发,你们直接去东门口的车队集合就行,我让小李给你们留两个靠窗的位置。” “谢谢林叔。” 沈晏行笑着道谢,眼尾的泪痣随着笑容微微上扬,看得旁边的小李都红了耳根,偷偷跟王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沈先生真好看”的感慨。 出发前,沈晏行特意换上了温修怀送的那套银灰色作战服。面料贴在身上,完美勾勒出他纤细却不孱弱的腰线,背后的羽翼从肩胛处的隐形开口自然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边缘的绒羽像撒了层碎钻。唐俞站在旁边,看着他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样子,指尖微微发痒,忍不住伸手帮他把歪了的拉链拉好,指尖碰到他后颈的皮肤时,不由得顿了一下。 “好了。”唐俞收回手,声音有点沙哑, “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沈晏行点头,跟着他走出公寓。刚到东门口,就看见后勤队的人已经在装车了,小李远远看见他们,就挥着手跑过来: “唐队长!沈先生!车都准备好了,你们坐前面那辆越野车,视野好。” 车队一共有五辆车,除了两辆越野车负责警戒,剩下三辆都是货车,用来装物资。沈晏行和唐俞坐上前面的越野车,小李也挤了上来,坐在副驾驶后面,兴奋地跟他们聊起超市的情况: “以前这个超市可火了,负一楼是生鲜,一楼零食饮料,二楼日用品,三楼还有宠物区呢!就是末世后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希望里面的东西还能要。” 沈晏行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唐俞则靠在座椅上,目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偶尔帮他挡开小李递过来的零食——怕他吃多了一会儿晕车。 车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城郊的超市。远远望去,超市的招牌还歪歪扭扭地挂在楼上,玻璃幕墙碎了大半,门口散落着几辆废弃的汽车,轮胎都瘪了,地上还能看到干涸的深色痕迹。 “大家注意警戒!” 唐俞率先下车,唐刀握在手里,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小李带两个人去左边,王姐带两个人去右边,剩下的跟我和沈先生走正门,遇到丧尸先用冷兵器解决,” “好!” 后勤队的人齐声应道,动作迅速地散开。沈晏行展开羽翼,轻轻扇动了两下,气流带着他的气息扩散开来,他闭了闭眼,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除了门口几只游荡的普通丧尸,暂时没有察觉到高阶变异体的气息。 “唐队,门口只有几只普通丧尸,安全。”沈晏行睁开眼,对唐俞说道。 唐俞点头,率先冲了上去。唐刀一挥,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只丧尸,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沈晏行跟在后面,羽翼扇动着卷起一阵风,将另一只丧尸吹得踉跄,唐俞趁机补上一刀,丧尸瞬间倒地。 没一会儿,门口的丧尸就被清理干净。小李跑过来,看着地上的丧尸尸体,咋舌道:“唐队长还是这么厉害!沈先生的翅膀也好用,比我们的盾牌还管用!” 沈晏行笑了笑,没说话,跟着唐俞走进超市。刚进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幸好不算浓烈。超市内部比想象中整洁些,虽然货架倒了不少,但大部分商品还在,只是蒙了层厚厚的灰。 “我们先去二楼日用品区吧。” 他记得沈晏行要找睡衣和洗发水,目光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带着沈晏行往扶梯走去。 二楼的日用品区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洗发水、沐浴露撒了一地,泡沫干了之后留下黏糊糊的痕迹。沈晏行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渍,目光在货架上扫过。忽然,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向一个还立着的货架,上面摆着几瓶包装完好的洗发水,正是他以前常用的牌子,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唐队,你看这个!” 沈晏行拿起一瓶洗发水,回头对唐俞晃了晃,阳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的泪痣也格外显眼。 唐俞走过去,接过洗发水仔细检查了包装,确认没有破损后才递给沈晏行:“这个牌子的洗发水确实好用,以前我也买过。” “真的吗?” 他说着,就开始往空间里收洗发水,唐俞在旁边帮他扶着倾斜的货架,偶尔帮他递过远处的瓶子。旁边的王姐看着这一幕,偷偷跟小李说: “你看唐队长对沈先生多好,连递东西都这么小心,跟平时那个冷硬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小李点头,压低声音:“可不是嘛,沈先生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谁不喜欢啊?” 在一个倒塌的货架后面,沈晏行找到了一堆叠得整齐的睡衣。有浅蓝色的珊瑚绒,还有米白色的纯棉,他拿起一套浅蓝色的珊瑚绒睡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转头问唐俞:“唐队,这个好看吗?摸起来好软。” 睡衣的领口处有个小小的猫咪图案,衬得他原本就精致的脸更显可爱。唐俞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他拿着睡衣的手上——手指纤细,指甲盖是淡淡的粉色,跟浅蓝色的睡衣格外配。 “好看。”唐俞的声音有点哑,“你穿肯定舒服,多拿两套换着穿。” 沈晏行笑着点头,把睡衣叠好放进空间,又拿了两套其他颜色的。 从日用品区出来,沈晏行想起小李说的宠物区,眼睛又亮了:“唐队,我们去三楼宠物区看看吧,说不定有好玩的东西。” 唐俞没拒绝,带着他往三楼走。三楼的宠物区比楼下安静些,货架上摆着宠物粮食、玩具,还有一些饰品。沈晏行走到一个摆满宠物项圈的货架前,眼睛瞬间被吸引——有皮质的、带铆钉的,还有镶着小水钻的,款式多样。 他拿起一个黑色皮质的项圈,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金属牌,转身走到唐俞面前,踮起脚,把项圈举到他脖子前比划,声音蛊惑, “唐队,这个给你当挂脖怎么样?你看,这个金属牌还能刻字,刻上‘沈晏行的大狼狗’好不好?” 唐俞的耳根瞬间红了,伸手想推开,却被沈晏行抓住手腕。沈晏行的指尖微凉,碰在他的皮肤上,像过了道电流。 “别躲啊,” 沈晏行笑得狡黠,眼尾微微上挑,“你上次变异的时候,耳朵和尾巴多可爱,跟大狼狗一样,这个项圈正好配你。” 唐俞的脸更红了,却没再推开沈晏行的手,任由他把项圈戴在自己脖子上比划。项圈的皮质贴着他的皮肤,带着点凉意,沈晏行的指尖偶尔划过他的喉结,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正好合适。” 沈晏行满意地笑了,伸手摸了摸项圈上的金属牌,“等回去我找林叔借个刻字机,把字刻上。” 唐俞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取下项圈,只是低声道:“别刻那些奇怪的字。” 沈晏行没答应,又在货架上翻找起来,很快就拿起一条酒红色的真丝领带,还有一个黑色的丝绒蝴蝶结:“这个给温教授,他总穿西装,领带肯定用得上,蝴蝶结给他当领结,肯定好看。” 酒红色的领带带着暗纹,在灯光下泛着光泽,黑色丝绒蝴蝶结看起来柔软又精致。小李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沈先生真会选,温教授穿西装戴这个领带,肯定特别帅。”就是在宠物专区有点怪。 沈晏行满意的点头,把领带和蝴蝶结放进空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沈先生?唐队长?” 众人回头,只见赵晨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几包饼干,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真巧啊,你们也来搜物资。”他的目光落在沈晏行手里的毛绒玩具上,又扫过唐俞脖子上的项圈,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他上次在仓库拿物资,想要个巧克力都被唐俞拒绝,说要留给更需要的人,可沈晏行想要什么,唐俞都陪着,甚至连项圈都任由他摆弄。 “嗯。” 唐俞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沈晏行递来的毛绒玩具,放在一边,给他腾出手,又拿起旁边一包草莓软糖,拆开后递了一颗给沈晏行,“这个糖分高,少吃点,别牙疼。” 沈晏行乖乖张嘴,咬住软糖,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散开。 他没注意到,糖汁沾到了嘴角,唐俞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糖渍,动作自然又温柔,看得赵晨攥紧了手里的饼干,指节都泛了白。 “赵先生也是来搜物资的?”沈晏行咽下软糖,笑着问道。 赵晨勉强点头,目光落在地上的宠物粮食上:“我来拿点宠物粮,勘查队养了只搜救犬,需要补充粮食。” “那你快拿吧,我们还要去一楼零食区。”唐俞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疏离,显然不想跟他多聊。 赵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头,默默走到货架前拿宠物粮。看着沈晏行和唐俞并肩离开的背影,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为什么唐俞对沈晏行那么好,对自己却总是冷冰冰的? 一楼的零食区比想象中丰富,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零食,有草莓软糖、椰蓉酥球、巧克力派,还有沈晏行想吃的奶油蛋糕——虽然是盒装的,但包装完好,应该还能吃。 “唐队,你看这个!” 沈晏行快步跑到一个货架前,踮脚够最高处的奶油蛋糕,作战服的领口随着动作向下滑了点,露出精致的锁骨。唐俞从后面走过来,伸手扶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另一只手够下蛋糕,递给他:“小心点,别摔了。” 沈晏行接过蛋糕,开心的脸颊微微泛红,背后的羽翼轻轻扫过唐俞的手臂,带来一阵痒意。 然后开始往空间里收零食,唐俞在旁边帮他整理。 后勤队的人看着两人的互动,都偷偷笑着议论:“沈先生和唐队长真般配,唐队长对沈先生也太宠了。” “可不是嘛,你看唐队长帮沈先生拿东西的样子,比拿跟了自己多年的唐刀还小心。” 搜完零食区,天已经快黑了。众人把物资搬上货车,唐俞和沈晏行坐在越野车上休息。沈晏行拆开一包草莓软糖,递了一颗给唐俞,自己也吃了一颗,靠在唐俞肩上,看着窗外的夕阳: “唐队,今天真开心,拿到了好多想吃的零食,还有舒适的睡衣。” 沈晏行觉得今天大概是末世里最开心的一天。 唐俞接过软糖,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看着眼前的超市,忽然感慨:“要是末世前,咱们就能像现在这样,慢慢逛超市,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怕丧尸,也不用怕变异体。我还能带你去吃街角的火锅,那家火锅可好吃了,你肯定喜欢。” 沈晏行咬着软糖的动作顿了顿,脑海里突然闪过顾免的身影。 末世前,顾免也总是这样,他想吃什么,顾免总会默默记下来,下次去超市就买回来,甚至会帮他把零食分类放好,连他不爱吃的蒜苔都会偷偷夹走。有一次他说想吃火锅,顾免就提前订好位置,还特意点了他爱吃的虾滑和毛肚。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软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唐俞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得更柔:“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 沈晏行摇了摇头,把剩下的软糖放进空间,抬头对唐俞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 “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林叔该等急了。” 唐俞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没有多问,只是伸手牵住他的手: “走吧,回去我给你煮点热粥,再把你买的奶油蛋糕热一下,当饭后甜点。” 沈晏行点头,跟着唐俞走下车。夕阳下,两人的身影并肩走着,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带着微风,吹过超市门口的废墟,也吹过沈晏行心底那片关于顾免的旧忆角落。后勤队的人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相握的手,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在这末世里,大家对于这种事也放开了很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能有这样一份温暖的陪伴,就很好了。 作者的新手文,感觉对剧情的把控还是不好,可能会比原定章节少一点,可惜了这个末世背景,很多场景挑战和人性博弈没有写出来,下一本回更加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旧忆与新愿 第24章 替身 “顾哥,水晾温了。” 少年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地飘过来。他端着搪瓷杯的手指纤细,指节泛着浅粉,杯沿被他用洗得发白的衣角擦了三遍,连杯柄上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走到顾免面前时,他刻意放慢脚步,抬头的瞬间,顾免握着触手的动作猛地顿住——少年眼尾微微上挑,长睫毛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连说话时舌尖轻抵下唇的小动作,都像极了沈晏行。 顾免的目光落在少年眼尾,记忆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末世前的实验室,沈晏行靠在无菌操作台边,白大褂只扣了一颗扣子,露出里面浅蓝色衬衫的领口。当时他在调胰酶,沈晏行突然凑过来,气息拂过他下颌,问“这一步为什么要等三分钟”,眼尾那颗泪痣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像颗会勾人的小石子,砸得他心湖翻涌。 “顾哥?” 少年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又轻声唤了句,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却在指尖快要碰到时,被顾免的触手轻轻挡开。 黑色的触须泛着冷光,尖端还沾着刚才清理丧尸时的污血,却在碰到少年手腕时,收了收力道,没让尖锐的边缘划伤他。 顾免接过搪瓷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不烫不凉,正好是沈晏行喜欢的温度。 他没喝,只是盯着杯底晃动的水面,水里映出少年的脸,渐渐和沈晏行的模样重叠,又在眨眼间破碎。 “我去把杯子洗了。”少年见他不喝,也不追问。 顾免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黑色的触手在身侧轻轻蜷缩。他想起被拖入地底的那天,意识模糊间,他只记得沈晏行撕心裂肺的喊声,像把滚烫的刀,扎进他的心里。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间废弃的地下室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浑身的骨头像被拆了重装,后背却传来一阵奇异的痒意,他抬手去摸,摸到的不是伤口,而是冰凉滑腻的触手,黑色的,带着细小的吸盘,能随着他的意念自由伸缩,指尖还能渗出淡蓝色的毒液,滴在地上能腐蚀出小坑。 是“磐石”组织的人发现了他。这是城中一个靠废弃商场建立的幸存者组织,首领是个叫老鬼的中年男人,据说以前是特种兵,手里握着不少军火。 老鬼见他能操控触手,当场就拍板让他加入,还给他分配了单独的房间,说“进化者在这末世里,比枪还管用”。 顾免没拒绝。他需要一个落脚点,更需要组织的资源找沈晏行。每次出任务,他都冲在最前面,触手撕裂丧尸头颅时,他会刻意放大感知范围——他的触手能感知百米内的能量波动,沈晏行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不信找不到。 有次在城东搜物资,他感知到一股相似的能量,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疯了似的冲过去,却只看到一只拿着晶核的变异猫。 那一刻,他攥着触手的力道大到指节发白,毒液不受控地渗出,把地面腐蚀出一串小坑。老鬼拍着他的肩说 “别太执着,末世里活着就不容易了”,他却只觉得,要是找不到沈晏行,活着比死还难受。 遇到少年是在半个月前。当时他刚结束任务,在一条满是垃圾桶的巷子里,听到了求救声。 循声过去,就看见三个丧尸围着一个少年,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腿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踝上有擦伤,却还死死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仰头呼救时,眼尾的弧度像极了沈晏行。 顾免脑袋空白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甩出触手。黑色的触须像箭一样射出去,瞬间贯穿了最前面那只丧尸的头颅,污血溅在少年的校服上,他却没躲,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顾免。 等顾免解决完所有丧尸,走到少年面前时,才发现只是相似而已,少年没有沈晏行那颗泪痣,眼神里是纯粹的惶恐,没有沈晏行那种藏在无辜下的狡黠。 “谢谢……谢谢大哥救我。”少年跪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把那半块面包递过来, “这个给你,我不饿。” 顾免没接,转身要走,少年却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大哥,我叫林小羽,你救了我,我该报答你。我会洗衣、会烧水,还会帮你擦武器,你带上我吧。” 他一路跟着顾免回了组织,不管顾免怎么冷脸,都天天端水、擦脏污的匕首,整理物资。有次顾免出任务受了伤,触手被丧尸咬出个口子,林小羽蹲在他面前,用温水一点点擦着伤口,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顾哥,你别这么拼,我会担心的。” 顾免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林小羽的脸瞬间红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救命之恩该涌泉想报,而且,顾哥你很厉害,我想跟着你。”他没说的是,第一次见顾免时,那个挥着触手保护他的背影,就已经刻在了他心里。 顾免没再赶他。或许是因为林小羽的眼睛像沈晏行,或许是因为在这冰冷的末世里,这点刻意的“模仿”,能让他觉得沈晏行还在身边。只是每次林小羽递来热饭,他都会想起末世前,沈晏行把不爱吃的蒜苔夹给他的模样;每次林小羽帮他擦匕首,他都会想起沈晏行偶尔流露出的、依赖般的柔软——这些都让他更迫切地想找到沈晏行。 “顾哥,明天去城西的任务,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林小羽洗完杯子回来,手里还攥着两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我昨天搜物资时藏的,给你留的,你吃了补充体力。” 顾免看着那两块巧克力,想起沈晏行以前总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喉咙发紧。他接过巧克力,放在口袋里,声音依旧冷硬:“留在据点,城西危险。” 他怕去了城西,会忍不住想起沈晏行说过的“下次出学校去零食店”, 更怕找不到沈晏行的踪迹,连这点仅存的念想都破灭。 林小羽咬了咬唇,没再坚持,只是帮顾免把散落在桌上的武器收起来,小声说:“顾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免没应声,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他的触手在身侧轻轻晃动,感知着远处的能量波动。 他总觉得,沈晏行就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像以前一样,等着他把整理好的论文递过去,等着他把不爱吃的甜食解决掉。 —- 另一边,西山基地的训练场上,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沈晏行刚结束翼力训练,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抖落的绒羽飘落在地上,像撒了层碎雪。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下来,滴在银灰色的作战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作战服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纤细却柔韧的腰线,领口因为剧烈运动而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沾着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泛着水光。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划过眼尾的泪痣——那颗小小的泪痣被汗水打湿,黑得格外显眼,衬得他那双浅褐色的桃花眼愈发勾人。 周围训练的士兵都忍不住偷偷看他,有几个刚加入的新兵,甚至因为看入了迷,被手里的武器砸到了脚。 在一边“诶呦,诶呦” “沈先生,您的东西。” 一个后勤队员快步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林队说您定制的项圈做好了,特意让我给您送过来。” 沈晏行接过盒子,指尖触到丝绒的柔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打开盒子,黑色的皮质项圈躺在里面,金属牌上刻着“沈晏行的狗”五个字,字体锋利,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他用指尖捏起项圈,轻轻晃了晃,金属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召唤猎物。 “唐队呢?” 他抬头问,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人心。 “唐队长在那边等您呢。” 后勤队员指了指训练场边缘的白杨树,“他刚去食堂把粥拎回来了。” 沈晏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唐俞站在树下。男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训练服,肌肉的线条在夕阳下格外明显,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像头忠诚的狼,等着主人归巢。 他把项圈揣进兜里,转身朝着唐俞走去。背后的羽翼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羽毛擦过作战服,发出细微的声响。路过的士兵都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没人敢靠近,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他就像末世里开出的一朵毒花,美丽又危险,让人甘愿沉沦。 “累了吧?”唐俞见他过来,立刻迎上去,伸手接过他肩上的背包,又递给他一瓶冰水, “先喝点水,粥还热着,回去就能喝。” 沈晏行没接水,反而从兜里掏出项圈,在唐俞面前晃了晃。金属牌上的字在夕阳下格外清晰,他抬眼看向唐俞,桃花眼里泛着水光,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唐队,给你的。要不要?” 唐俞的目光落在“沈晏行的狗”五个字上,心脏猛地一跳。 他早就知道沈晏行要刻这个字,却没想到真看到时,会这么激动。他喜欢沈晏行的占有欲,喜欢这种被标记的感觉——在这末世里,能成为沈晏行的“狗”,是他最奢侈的愿望。 他没说话,只是跟着沈晏行往公寓走。路上,沈晏行偶尔会故意放慢脚步,看着男人急切的样子;或者让羽翼扫过唐俞的手臂,看着男人耳尖泛红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 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黑了。唐俞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客厅——沙发上铺着沈晏行喜欢的绒毛毯,茶几上放着他喜欢的奶油蛋糕,空气中弥漫着粥的香气。 沈晏行走到沙发边,慵懒地靠坐下去,双腿交叠,作战服的裤脚向上缩了点,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脚踝。他从兜里掏出项圈,放在掌心把玩,金属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过来。” 他抬眼看向唐俞,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唐俞立刻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男人身材高大,站在沙发前,几乎挡住了一半的灯光,却在沈晏行的目光下,显得格外顺从。 “跪下。” 沈晏行的指尖划过项圈的金属扣,眼神里带着掌控的愉悦。 他喜欢看唐俞这副模样,平时冷硬的特种兵,此刻像头被驯服的狼,只等着他的指令。 唐俞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在地上。膝盖碰到地板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头看向沈晏行,琥珀色的瞳孔里只映着他的身影,带着期待,带着臣服。 沈晏行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他伸出脚,鞋尖轻轻踩在唐俞的膝盖上——鞋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 “双膝跪。” 唐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随即缓缓跪下另一只膝。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微微低下头,将脖颈凑到沈晏行面前,像在等待主人的赏赐。 沈晏行能清晰地看到唐俞脖颈上的青筋,能感受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加快的呼吸。他的控制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指尖捏着项圈,轻轻晃了晃:“说‘请帮我戴上项圈’。” 唐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虔诚:“请帮我戴上项圈。”他的心里满是激动——这不是屈辱,而是荣耀。 能被沈晏行标记,能成为他的“狗”,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沈晏行笑了,眼尾的泪痣微微上扬,美得惊心动魄。他俯身,指尖捏着项圈,小心地绕过唐俞的脖颈。 金属扣“咔嗒”一声扣上,项圈贴合地绕在唐俞颈间,黑色的皮质衬得他的脖颈更显结实,金属牌贴在他的锁骨处,带着冰凉的触感。 “真乖。” 沈晏行的指尖轻轻划过唐俞的脖颈,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他俯身,双手捧住唐俞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唇瓣柔软,带着奶油蛋糕的甜意,还有汗水的咸涩。他主动伸出舌头,撬开唐俞的牙关,加深这个吻。他喜欢这种主动的感觉,喜欢掌控着亲吻的节奏,喜欢看唐俞因为他而失控的模样。 唐俞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反客为主,手环住沈晏行的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能闻到沈晏行身上淡淡的草木香,能感受到背后羽翼的柔软,能尝到他舌尖的甜意。他的心里满是狂喜。 沈晏行主动吻他了,还伸了舌头!他像头终于得到主人宠爱的狼,恨不得把沈晏行揉进骨子里。 沈晏行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能感受到唐俞的激动,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这种被彻底占有、却又能掌控对方的感觉,让他无比愉悦。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唐俞颈间的项圈,心里想着:这只大狼狗,终于彻底属于他了。 唐俞毫无章法的舔着唇珠,急切的吞咽着口水。亲吻结束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沈晏行靠在唐俞的怀里,指尖把玩着项圈上的金属牌,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唐俞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沙哑却坚定:“嗯,我是你的狗。”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客厅,奶油蛋糕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沈晏行靠在唐俞怀里,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扫过唐俞的手臂。 在这末世里,他们的关系扭曲却炽热,像两团互相吸引的火焰,在黑暗中彼此温暖,彼此救赎。 第25章 城中困 末世第六十三天。曾经象征人类文明辉煌的都市,如今已彻底沦为钢铁与混凝土的坟墓。寒冬的刺骨虽已褪去,但一种粘稠、**的湿暖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如同死神温热的吐息。 废墟之间,畸变的植物疯狂滋长,绽放着颜色妖艳却散发恶臭的花朵,为这片死亡之地添上几分诡谲的“生机”。 西山基地指挥部,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高清侦察影像与热成像图谱交织,呈现出一幅令人窒息的城市剖面图。清晰可见,原本散布各处的丧尸群,正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如同受到召唤的黑暗信徒,缓慢却坚定不移地向城市中心区域汇聚。尤其是以S大医学院及附属医院为核心的地带,已经形成了数个巨大且仍在膨胀的尸潮漩涡,丧尸密度高得惊人,仿佛一个正在酝酿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风暴眼。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尸山尸海深处,热成像仪依旧顽强地捕捉到了零星、微弱却持续闪烁的生命信号。它们如同狂风巨浪中几近熄灭的残烛,微弱地闪烁在一些高层建筑的阴影里,证明着人类求生意志的坚韧。 裴正霆司令的手指重重按在标注着医学院区域的地图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尸潮合拢的速度超出了预期。里面的人,撑不了太久。”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必须行动,在他们被彻底淹没之前。救援幸存者,清扫通道,回收关键物资。双管齐下,刻不容缓!” 经过彻夜的推演和风险评估,任务指令迅速下达。第一行动组与第二行动组被赋予核心突击任务。 唐俞队的目標极为明确且关键:潜入已成为尸潮核心区域之一的S大医学院,进入生命科学研究院,夺取末世前关于“X-系列广谱抗病毒血清”的所有核心研究数据、实验记录以及可能存在的原始样本。 这份资料,被温修怀评估为可能对当前丧尸病毒研究产生颠覆性影响的“钥匙”。 “记住,你们的首要目标是数据。必要时,可以放弃一切,但必须确保硬盘和样本的安全。”唐俞在战前简报会上,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队员坚毅的面孔,最终落在沈晏行沉静如水的侧脸上。沈晏行穿着一套合身的黑色作战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那双桃花眼在战术灯下氤氲着难以捉摸的光彩,仿佛不是去执行生死任务, 而是赴一场寻常的约会。唐俞喉结微动,补充道:“行动准则,静默,高效。我们是在恶魔的巢穴边缘跳舞。”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辆经过深度改装、覆盖着暗色迷彩、引擎声被压制到极致的装甲越野车,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出基地巨大的闸门,迅速融入外部无边的荒野与废墟之中。 越靠近城区,死亡的气息越发浓稠。破损的车辆残骸堆积如山,街道上遍布着无法辨认的污秽和骸骨。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几乎凝成实质,挑战着每个人的嗅觉极限。得益于唐俞精准的指挥、侯健超凡的侦察能力, 以及沈晏行那日益精进、已能覆盖近两百米范围的空间感知,小队如同拥有上帝视角,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大规模尸群的巡逻路线,沿着一条精心规划的“安全通道”,向着目的地迂回前进。 当S大医学院那熟悉的、如今却布满疮痍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曾经的象牙塔,已是人间炼狱。 标志性的建筑上爬满了暗红色的污迹,校园内游荡的丧尸数量远比预想的更多,它们漫无目的地蹒跚,发出无意义的嘶吼,构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车队在距离生命科学研究院约一公里处的一处半塌的商铺后隐蔽停下。唐俞打了个简洁的手势,小队成员如同训练有素的幽灵,无声下车,瞬间占据有利位置,构筑起环形警戒。 “目标建筑,十一层,蓝色穹顶那个。”唐俞压低声音,战术手电的光束在电子地图上移动,“侯健,前出探查主路情况。沈晏行,重点感知研究院周边能量波动,寻找薄弱点。” 沈晏行微微阖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将精神力量如同蛛网般铺开,周围环境的立体图像清晰呈现在脑海中。他“看”到了躲在破损教室里的零星丧尸,感知到了地下管道中窸窣爬行的变异生物,更清晰地捕捉到了研究院主楼方向传来的、如同沸腾开水般密集而狂乱的丧尸能量信号。 “主楼正门和侧翼丧尸聚集,密度很高。但东北角,靠近旧图书馆的方向,有一处因爆炸形成的缺口,丧尸活动相对稀疏,可以作为渗透点。”沈晏行的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好。王猛、赵海,你们开路。侯健侧翼警戒,吴岩断后。郑毅,寻找制高点,建立狙击阵地。李一寒、李一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用能力!” 唐俞的命令果断坚决,“行动!” 小队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仪器,开始沿着沈晏行指示的路径,向研究院内部渗透。他们的动作轻盈迅捷,配合默契,利用断壁残垣和废弃车辆作为掩体,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死亡地带。 --- 同一时间,城中区,某处由大型地下人防工事改造而成的幸存者基地——“鼹鼠窝”。 基地深处,一间相对安静的隔间里,顾免靠坐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闭目调息。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从城北物资点的血腥厮杀归来,虽然带回了急需的药品和一批品质不错的晶核,但代价惨重——两只最粗壮的章鱼触手在遭遇一只罕见的、浑身覆盖骨甲的力量型变异体时,被硬生生撕裂扯断。 此刻,断裂处虽然已不再流血,覆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肉膜,但新组织生长带来的钻心麻痒和力量流失后的虚弱感,依旧如同潮水般阵阵侵袭着他的神经。 这处基地的掌控者,外号“老鬼”,末世前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军火贩子,心狠手辣,嗅觉敏锐。凭借其囤积的武器和对人性的精准拿捏,以自称特种兵的身份迅速聚拢了近百号人,占据了这处易守难攻的地下堡垒。 顾免因其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实力和沉默寡言的性格,被老鬼视为手中最锋利也最需要警惕的一把刀。两人之间,只有不停的利用与被利用。 突然,顾免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并非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生命本能的预警。他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带着强烈秩序感和隐隐威胁的气息,正在靠近基地所在区域。 这股气息很复杂,其中混杂着钢铁的冷硬、硝烟的凛冽, 还有一种让他沉寂冰冷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的、极其微弱却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感觉! 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他古井无波的心底漾开了剧烈的涟漪。他真的还活着! 就在顾免心神剧震,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确认的刹那,基地入口处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负责瞭望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丝不正常的兴奋,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地喊道:“鬼哥!外面……外面来了一队人!开着改装车,服装一致!看着像军队的人!” “军队”二字,如同拥有魔力,瞬间点燃了地下空间里绝望麻木的人群。无数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渴望的光芒。秩序、救援、安全的庇护所,这些久违的词汇冲击着每个人的大脑。 消息像野火般传到老鬼耳中。这个干瘦精悍、眼神如同淬毒匕首的中年男人,正把玩着两枚温润的玉球,闻言动作一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狠戾。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底细,一旦到了讲规矩、重秩序的军方地盘,他这种靠暴力、阴谋和物资控制建立的土皇帝权威将荡然无存,甚至可能被秋后算账。 “放你娘的屁!” 老鬼猛地将玉球砸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厉声喝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军队?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哪来的正规军?我看就是另一伙抢地盘的土匪,穿了身不知从哪儿扒来的皮!都给老子稳住!谁再敢动摇军心,别怪老子不客气!” 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扫过一张张期盼又畏惧的脸,最终定格在报信的哨兵身上,吓得对方浑身一颤。 老鬼快步走到一处隐蔽的瞭望孔,接过心腹递来的高倍望远镜,朝外望去。当他看清那两辆明显经过专业改装、涂着军用迷彩的越野车,以及那些行动间透着浓重军人气息、装备精良的身影时,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尤其是看到他们目标明确地朝着尸潮中心的医科大摸去,老鬼立刻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妈的……为了点破纸片玩命,一群疯子。” 他低声咒骂,但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他不能让他们顺利得手,更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基地的存在。必须试探,必须让他们知难而退,或者永远留下。 他迅速点了几名绝对忠诚且心狠手辣的心腹进化者,低声吩咐:“去,用那个‘诱饵’,给医科大那边的尸潮加点料。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他所谓的“诱饵”,是之前偶然发现的一种混合了变异生物血液和某种催化剂的液体,对丧尸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吩咐完毕,老鬼眼珠一转,想到了还在休息的顾免。他需要更强的保险。他走到顾免的隔间,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门框:“顾免,别他妈装死了,起来干活!” 顾免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沉默地站起身。伤处的麻痒感依旧强烈。 他需要晶核,需要力量,至于要对付谁,他不在乎。只是,心底那股因陌生气息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却无法平息,正好也借机去看看,也许呢,也不差这一次尝试。 老鬼看着顾免“顺从”的样子,满意地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你带两个人,绕到他们侧面去。等我信号,如果情况不对,就给他们来个狠的。记住,别暴露基地位置。”他打算双管齐下,既要利用尸潮消耗对方,也要留好后手。 然而,就在老鬼的心腹带着“诱饵”悄悄离开基地,前往医科大方向布置时,顾免却并未立刻执行命令。他凭借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清晰地察觉到那队“军方”人员已经成功渗透进了研究院,并且,那股让他心悸的熟悉感,似乎……就位于那支队伍的核心!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在顾免冰冷的脑海中形成。他不能任由老鬼的阴谋得逞,万一……万一是他呢?他必须亲自去确认! 他迅速招来一个对他既敬畏又忠诚的年轻队员,低声急促地吩咐:“你立刻回基地,告诉留守的兄弟,来的不是军队,是附近‘黑风寨’的那伙悍匪,伪装成军队想来吞并我们!让兄弟们立刻准备,占据有利地形,听我号令,准备截杀!快去!” 年轻队员不疑有他,立刻领命而去。顾免则带着另外两名被老鬼指派给他的手下,如同真正的幽灵,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悄无声息地向着研究院侧翼迂回包抄过去。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和压抑了太久的、扭曲的情感在蠢蠢欲动。 --- 与此同时,唐俞小队已成功突破缺口,进入了生命科学研究院主楼。楼内阴暗潮湿,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和**混合的刺鼻气味。零星的丧尸在走廊里游荡,被小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声清除。 凭借着沈晏行精准的空间感知指引,他们避开了几处丧尸聚集的区域,顺利抵达位于顶层的核心实验室。 厚重的合金防爆门被吴岩用硬化到极致的指骨配合微型定向爆破装置强行破开。实验室内一片狼藉,仪器倒塌,文件散落,但中央服务器机组和几个特制的低温储存柜似乎受损不重。沈晏行迅速上前,精神力如丝般扫过,将标记有“X-血清计划”的所有硬盘阵列、加密实验日志,以及低温柜中那几个仍旧散发着微弱寒气的样本试管盒,一一纳入他独特的储物空间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目标物品已获取。”沈晏行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响起。 “任务完成,按原定路线撤退!加快速度!”唐俞立刻下令,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外面的丧尸嘶吼声似乎比刚才更加躁动了。 小队迅速沿原路返回,动作比潜入时更加迅捷。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研究院侧门,回到相对开阔的校园区域时,异变陡生! “嗬嗬嗬——!” “呃啊啊——!” 原本集中在其他方向的丧尸嘶吼声,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骤然变得高亢、疯狂起来!并且,声音的来源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侧翼通道汇聚! 空气中,似乎还隐隐飘来一丝极其淡薄、却让丧尸无比兴奋的甜腥气味! “不对劲!有东西在故意引尸群过来!”唐俞脸色骤变,瞬间明白了不安的来源, “是血!混合了诱导剂的血!全体都有,战斗队形!强行突围!” 小队成员反应极快,瞬间结成紧密的防御阵型。王猛怒吼一声,全身皮肤泛起花岗岩般的灰白光晕,如同人形坦克顶在最前方。 赵海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狂暴的力量灌注双臂,将扑上来的丧尸如同纸片般撕碎。 侯健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利爪挥舞,带起道道黑血。整个队伍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虽然阻力巨大,但依旧坚定地向着停车点推进。 沈晏行被护在队伍相对中心的位置,他并未直接参与肉搏,但作用至关重要。 他的空间能力时而化作无形的壁障,弹开侧面袭来的丧尸;时而瞬间收取掉落到面前的障碍物;甚至偶尔,靠近他的丧尸会诡异地肢体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碾压——这是他最近才开始摸索的空间扭曲应用,尚不熟练,但已显露出可怕的潜力。他神色平静,那双桃花眼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偶尔抬手间,自带一种举重若轻的美感,与他周围的血腥厮杀形成诡异的对比。 就在小队与汹涌而来的尸群激烈交火时,顾免带着两名手下,已然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距离战场不到三百米的一栋废弃教学楼的三楼窗口。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交战区域。 当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灰尘和血腥,终于锁定在那个被众人护在中间、身形清瘦、动作间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的身影时。 尽管对方戴着战术头盔,看不清面容,但那种刻入灵魂的熟悉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顾免所有的心理防线! 真的是他!沈晏行!他竟然真的还活着!而且……似乎变得更强,更……耀眼了。 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惊、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深沉如海的愧疚和执念的复杂情感,如同火山般在顾免冰冷的心底轰然爆发,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死死抓住窗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压下冲过去的冲动。 他不能!现在不能!老鬼的阴谋,基地的误会,他必须想办法化解这个局面,不能让他陷入危险! 而此刻,正在指挥战斗的唐俞,凭借其强化后的敏锐直觉,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被窥视感。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建筑,最终定格在了顾免藏身的那栋教学楼窗口!虽然没看到具体人影,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心生警兆。 “郑毅!注意三点钟方向,教学楼三楼窗口!有窥视者!”唐俞的警告通过通讯器传入每位队员耳中。 几乎在唐俞抬头的瞬间,顾免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心中一惊,但反应极快,立刻对身边两名手下低喝道:“我们被发现了!撤!按计划回基地准备!”说完,他毫不留恋,如同鬼魅般向后一闪,迅速消失在窗口的阴影中,另外两人也慌忙跟上。 唐俞小队以惊人的效率和战斗力,终于在被引来的尸群合围之前,杀出了一条血路,全员冲回越野车。车辆引擎发出怒吼,撞开零星的阻碍,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车上,气氛并未因脱险而放松。唐俞面色冷峻:“我们被盯上了。刚才楼上的人,不是普通幸存者。” 他看向沈晏行,“感知到什么异常吗?” 沈晏行摘下战术头盔,露出一张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更显瑰丽绝伦的脸。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惊心动魄的慵懒风情。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那股引导丧尸的血腥气很古怪。至于那个窥视者……他的气息,有点特别。”他没有说出心底那丝熟悉感,这太不切实际。 唐俞看着他在晃动的车厢里依旧精致得不像话的侧脸,尤其是那双刚刚经历厮杀却依旧清澈的桃花眼,心头那股因被窥视而起的怒火,莫名地混合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保护欲。 他沉声道:“先离开这里。回去后,必须彻底调查清楚。” 然而,就在车队即将驶出城区边缘时,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挥舞着双手,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一个干瘦精悍、脸上堆着讨好笑容的中年男人,正是老鬼!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顾免,以及其他几名基地的进化者。顾免低垂着眼,面无表情,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微不可察地攥紧了。 老鬼脸上挤出最真诚感激的笑容,大声喊道:“是军队的同志吗?太好了!我们是这附近的幸存者!一直盼着你们来啊!刚才看到你们的英姿,真是太厉害了!感谢你们帮我们清理了那么多丧尸!”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着车上下来的唐俞和沈晏行,尤其是看到沈晏行那张脸时,眼中闪过极大的惊艳和一丝更深的贪婪,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唐俞警惕地看着他们,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是‘希望营地’的,就在前面不远的地下室里。” 老鬼连忙解释,语气卑微,“刚才看到有陌生车队,还以为是土匪,吓坏了,派了兄弟出来侦查。没想到是军方的同志!真是天大的误会!同志,你们是来救援的吗?能不能……能不能去我们基地看看?我们那里还有几十号人,缺医少药,就快撑不下去了……”他说着,还用力挤了挤眼睛,试图挤出几滴眼泪。 沈晏行站在唐俞身侧,安静地打量着这群“幸存者”。他的目光掠过演技浮夸的老鬼,扫过其他几个眼神闪烁、肌肉紧绷的进化者,最后,落在了始终低着头的顾免身上。虽然对方容貌有了一些变化,更冷硬,更沧桑,周身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但那个轮廓,那个身影…… 沈晏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疏离的温和,仿佛只是对一群陌生的落难者抱以同情。唯有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是他吗?那条……他以为早已丢失的杜宾犬?他知道顾免已经看到他了,又看了看演技夸张的老鬼。 唐俞并未立刻答应,他审视着老鬼,和他身后那些明显不像是善茬的“幸存者”,冷声道:“我们有任务在身。救援行动由基地统一安排。你们的位置我们已经记录,会尽快上报。” 老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应该的应该的!同志辛苦了!那……那我们就回去等消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顾免使了个眼色。 顾免终于抬起头,目光极其短暂地与沈晏行对视了一瞬。那一眼,极其复杂,有震惊,有确认,有难以言喻的痛苦,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确默契的没有说什么。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又迅速低下头,恢复了那副沉默顺从的样子。 沈晏行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微妙的弧度,转瞬即逝。 唐俞皱了皱眉,总觉得这群人有些古怪,但眼下任务优先,他也不愿节外生枝。“嗯,你们先回去吧,注意安全。”他挥了挥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看着军车远去,老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算计。他转头看向顾免,压低声音:“看清楚了吗?那个小白脸……啧啧,真是绝色。还有那个当官的,实力不弱。妈的,军方的人就是麻烦……” 顾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转身,向着基地方向走去。阴影笼罩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玫瑰已然现身,只是这一次,他身边似乎已经有了守护的猛兽。而他这条被遗弃的、已然堕入黑暗的杜宾,该如何自处? 第26章 旧犬归巢 军车的尾灯在废墟尽头融成一点猩红时,顾免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粗糙的作战服布料被冷汗濡湿,贴在后背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触手断痕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可这点痛,远不及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 他看着那抹猩红消失在断壁残垣之后,喉结滚动了三次,才压下冲出去的冲动。 终于再次见到沈晏行了,可是他不能立刻上去抱一抱。 “发什么呆?” 老鬼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砂纸,刮过耳廓,“还不跟我回去布置?等会儿他们要是真折回来,别露了马脚。” 顾免缓缓转身,墨色的发梢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他没说话,只是迈开长腿跟上老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既怕沈晏行真的离开,又怕他回来时,自己还没来得及扫清障碍。 地下基地的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顾免走在最后,指尖悄然溢出淡蓝色的毒液,顺着管道壁蜿蜒。 那是他为老鬼那群心腹准备的“礼物”。自从被拖入地底觉醒触手后,他的能力早已不是初期的粗糙操控,毒液能腐蚀钢铁,触手能硬抗子弹,老鬼那些靠蛮力进化的手下,在他眼里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虽然他们没有系统的研究能力,但是顾免也知道自己的进化比较特殊。 “顾哥!”林小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少年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巧克力,锡纸边缘都被捏得变形, “我刚才在物资堆里找到的,你吃点补充体力吧?” 顾免脚步没停,甚至没回头,只丢下一个冷硬的“不用”,便消失在拐角。 林小羽僵在原地,巧克力从掌心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着顾免的背影,鼻尖发酸——自从被顾免救下,他每天端水擦武器,可顾免永远是这副冷淡模样,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给。 但是他不会放弃的,顾免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应该去做的,也许,总有一天顾免能看到他这个一直跟着的小尾巴,林小羽畅想着未来又有动力了。 基地核心的指挥室里,老鬼正对着地图磨牙。 他指尖划过“医科大”的标记,眼底闪过贪婪:“那小白脸长得真是绝了,要是能把他留下……” 话没说完,心腹突然冲进来,声音发颤:“鬼、鬼哥!外面……外面那队军车又回来了!还朝着基地开过来了!” 老鬼猛地拍桌而起,抓起桌上的消防斧:“妈的!还真敢回来!通知下去,都给我抄家伙!守住入口!谁敢进来就剁了谁!” 与此同时,军车的驾驶座上,唐俞的指节泛白。他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基地入口,眼神凝重,喉结滚动:“晏行,要不我先带两个人去侦查……” “不用。” 沈晏行靠在副驾驶,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车窗上的弹痕。夕阳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眼尾的泪痣被染成暖金色,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勾人。 作战服的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上面还沾着之前突围时溅到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像雪地里开了朵妖异的花。“既然想演戏,总得奉陪才有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唐俞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心底的担忧瞬间被占有欲取代,轻轻抚了抚冲锋衣下的项圈。 他的主人想玩,他只要负责扫清障碍就好。 军车停在基地入口百米外时,顾免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入口侧面。 他能清晰地听到老鬼的嘶吼,能感受到心腹们杂乱的脚步声,更能“看”到沈晏行推开车门的瞬间,夕阳落在沈晏行身上,像给那身冷硬的作战服镀了层柔光,连发丝都泛着金边。 顾免的心脏骤然狂跳,触手不受控地从袖口溢出,黑色的触须泛着冷光,尖端的吸盘微微开合。 他知道,不能等了。 “砰!” 基地的铁门被唐俞一脚踹开,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打破寂静。王猛扛着盾牌冲在最前,赵海的拳头砸在第一个冲上来的幸存者身上,那人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沈晏行跟在中间,空间能力悄然展开,将袭来的钢管、石块瞬间收入空间,动作优雅得像在摆弄艺术品。 “抓住那个小白脸!”老鬼举着消防斧冲上来,眼底满是贪婪。可他刚靠近沈晏行三米,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袭来——是顾免的触手! 黑色的触须像箭般射穿空气,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老鬼甚至没看清动作,手腕就被触手缠住,消防斧“哐当”落地。他想挣扎,却发现触手的硬度远超钢铁,越挣扎勒得越紧,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腕蔓延,仿佛要冻穿骨头。 “顾免?你他妈反了!” 老鬼嘶吼着,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触手刺去。可匕首刚碰到触须,就被淡蓝色的毒液腐蚀成了粉末,连带着老鬼的指尖都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顾免缓步走出阴影,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他的另一条触手突然暴涨,瞬间贯穿了老鬼最得力的心腹——那个能硬化皮肤的进化者的胸膛。 心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身体就软了下去,伤口处冒着黑烟,那是毒液腐蚀肌肉的声音。 “力量悬殊,就别挣扎了。” 顾免的声音冷得像冰,第三条触手缠住老鬼的脖颈,将他举到半空。老鬼的脸涨成紫色,手脚疯狂乱蹬,却连碰到顾免衣角的机会都没有。基地里的幸存者瞬间慌了,有人想跑,被侯健的利爪拦住;有人想反抗,却被顾免的触手瞬间捆住,动弹不得。 沈晏行靠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顾免周身散发的戾气,看着那些黑色的触须精准地控制住每一个威胁,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的杜宾犬,倒是比以前更凶了。 夕阳下,沈晏行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作战服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微风拂起他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下颌线。 基地里躲藏的幸存者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身处血腥的战场,却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连眼尾的泪痣都透着勾人的意味。 老鬼看着沈晏行,突然疯狂大笑:“顾免!你以为你能护住他?他就是个祸水!早晚得死在这末世里!” 顾免的触手猛地收紧,老鬼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艰难的喘息。他转头看向沈晏行,眼底的戾气瞬间褪去,只剩下小心翼翼的珍视。 那是他失踪三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人。从被触手拖入地底的那一刻,他想的就是要活着回去,要找到沈晏行;在基地里忍辱负重,也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扫清障碍,回到他身边。 “晏行。” 顾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触手缓缓松开老鬼,任由他摔在地上,“我……” “过来。” 沈晏行打断他,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顾免几乎是立刻迈步,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顺从地走到他面前。他比沈晏行高半个头,却微微弯腰,平视着沈晏行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映着他的身影,带着熟悉的掌控感,让他瞬间安下心来。 沈晏行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顾免的脸颊。顾免的皮肤带着战场的粗糙,还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 “这两个月,去哪了?” 顾免的喉结滚动,刚要开口,就看到沈晏行突然踮起脚,唇瓣轻轻擦过他的伤疤。温热的触感传来,顾免的身体瞬间僵住,触手不受控地缠上沈晏行的腰,却又立刻放松,生怕弄疼他。 “我……” 顾免的声音发哑,“被变异触手拖入地底,觉醒了能力,后来被老鬼抓来,一直在找到处找你。” 唐俞站在一旁,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看着顾免的触手缠在沈晏行腰上,看着沈晏行主动靠近顾免,心底的占有欲疯狂翻涌。 他攥紧了唐刀,指节泛白,那是他的主人,是给他戴了项圈的,怎么能被别人触碰?可他不敢上前,只能看着,因为沈晏行没有命令他。 林小羽躲在人群后,彻底懵了。他看着顾免小心翼翼地护着沈晏行,看着顾免眼底的温柔,和平时对他的冷淡判若两人。 那个连巧克力都不肯接的顾哥,竟然会主动缠上别人的腰?那个冷硬到像块冰的顾哥,竟然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他手里的巧克力早就掉在地上,被人踩得不成样子,就像他此刻的认知。 “好了。” 沈晏行推开顾免,眼底带着满意的笑意,“控制住局面,清点人数和物资。” 顾免立刻应声,触手再次展开,却没了之前的戾气,只是有条不紊地将老鬼和他的心腹捆在一起,又安排顺从的幸存者去清点物资。基地里的气氛渐渐平静,有人开始主动帮忙,有人还在观望,却没人再敢反抗。 唐俞终于上前,伸手将沈晏行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醋意:“晏行,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去车上等。” 沈晏行没拒绝,靠在唐俞怀里,却对着顾免眨了眨眼,眼尾的泪痣轻轻晃动:“别让我等太久。” 顾免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点头:“很快。” 然后冷冷的看了眼唐俞转头走了。 林小羽看着这一幕,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发颤:“顾哥,那是你的朋友?” 顾免没看他,只是专注地清点着物资,声音冷硬:“与你无关。” 林小羽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突然明白,不是顾免天生冷淡,只是他不是那个能让顾免温柔的人。那个被顾免护在怀里的人,那个能让顾免顺从的人,才是顾免心底唯一的例外。 夕阳渐渐沉下,给基地的入口镀上了一层暖色。沈晏行靠在军车的座椅上,看着顾免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紧绷着脸的唐俞,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他的旧犬回来了,新犬还在身边。这场末日里的训犬游戏,终于变得更有意思了。 顾免清点完物资,走到车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铁盒:“晏行,这是我在基地里找到的,你以前爱吃的草莓软糖,还没过期。” 沈晏行接过铁盒,打开一看,里面的软糖果然还是他喜欢的牌子。 “喂我。”还和以前一样肆意骄纵,末世这么久,有的人丧失斗志麻木等死,有的人不择手段只为苟活,物是人非。 顾免的指尖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拿起软糖,喂到沈晏行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沈晏行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顾免:“还算你有心。” 唐俞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底的醋意更浓,却还是伸手给沈晏行递了瓶水:“别吃太多,牙疼。” 沈晏行接过水,靠在唐俞怀里,又对顾免招手:“过来,跟我说说你这两个月的事。” 顾免立刻走到车边,像从前在宿舍里那样,耐心地讲着他的经历,被拖入地底的恐惧,觉醒能力的痛苦,在基地里的隐忍,还有每天对沈晏行的思念。 基地里的幸存者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个刚才还凶得像魔鬼的顾免,此刻竟然像只温顺的大狗,蹲在别人面前讲故事? 林小羽站在远处,看着顾免温柔的侧脸,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他转身走进人群,红着眼眶默默帮忙搬运物资。 夜色渐浓,军车缓缓驶离基地。沈晏行靠在唐俞怀里,听着顾免的讲述,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手轻轻划过唐俞颈间的项圈,又对顾免伸出手:“把手给我。” 顾免立刻伸出手,沈晏行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那里还留着之前掐出的痕迹。“以后,别再弄丢了。” 顾免的心脏猛地一紧,连忙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唐俞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将沈晏行抱得更紧:“晏行,累了就睡会儿,到基地还有段时间。” 沈晏行闭上眼,靠在唐俞怀里,嘴角还带着笑意。 顾免看着沈晏行闭上眼,面对唐俞脸色瞬间就冷下来,如果不是身上都是血污,哪轮得到唐俞, 第27章 绿茶 军车碾过基地内平整的柏油路面,车灯划破浓稠的夜色,将两侧规整的营房轮廓拉得修长。 顾免坐在后座,半边身体几乎贴着沈晏行,黑色触手如同有了自主意识,轻轻缠上沈晏行的手腕,吸盘微微开合,带着小心翼翼的依赖。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真实得让他心悸——三个月来,无数个在地下基地隐忍的夜晚,他就是靠着回忆这双手的温度才撑过来的。 “先去研究院。” 沈晏行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挠了挠缠在腕间的触手,指腹划过触手表面冰凉滑腻的肌理。 顾免浑身一颤,触手下意识收紧,又怕勒疼他,立刻放松力道,像条被顺毛的大型犬。 “你的能力特殊,温修怀那边有最精密的仪器,正好做个全面检查。” 顾免的眼睛瞬间亮了。能和沈晏行单独相处,还能甩开那个碍眼的唐俞,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偷偷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驾驶座上的唐俞——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侧脸线条冷硬如冰,显然在压抑着什么。顾免心底涌起一股隐秘的得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仿佛在说“现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唐俞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刚想开口说“我也去”, 就被沈晏行打断:“你去指挥部述职。这次任务的报告、物资清点明细,还有‘鼹鼠窝’幸存者的安置方案,都需要你亲自对接。”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像以前在宿舍里指挥顾免整理笔记时一样自然。 “可是晏行,研究院那边……” 唐俞还想争取,沈晏行却已经推开车门。顾免紧随其后,触手贴心地挡在车门边缘,避免沈晏行撞到额头。两人并肩走向研究院的背影在路灯下交叠,顾免甚至故意放慢脚步,回头冲唐俞挑了挑眉,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那模样,像极了抢到专属骨头的狗,张扬又嚣张。 唐俞看着那抹黑色触手缠在沈晏行腰上,指甲几乎要嵌进方向盘里。他知道自己不能违抗沈晏行的命令,却又控制不住地心慌。 顾免是沈晏行末世前就留在身边的人,这份情谊,是他暂时无法替代的。危机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坐立难安,只能咬牙发动车子,朝着指挥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 研究院主楼的走廊里,温修怀正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调整领带。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新熨烫的米白色真丝衬衫,领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连头发都用发胶仔细定型,碎发被梳得服帖,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骨。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脸颊,他微微皱眉,又取出袖扣戴上。 这是他珍藏的古董银质袖扣,上面刻着细小的藤蔓花纹,平常也不会使用,但是见沈晏行值得。 “温教授,沈先生和顾先生到了。” 助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修怀立刻收敛心神,脸上扬起惯有的温和笑容。 他转身走出洗手间,刚拐过走廊拐角,就看到沈晏行正站在电梯口,顾免的触手缠在他的腰上,男人一直侧脸和沈晏行讲着什么,姿态亲密得刺眼。 “温教授。” 沈晏行率先打招呼,声音带着刚从车里出来的微哑,眼尾的泪痣在廊灯下泛着水光。 顾免听到声音,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却没松开缠在沈晏行腰上的触手,只是冷冷地瞥了温修怀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惕。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看沈晏行的目光不对劲,像在打量一件稀有的藏品。 温修怀的目光在顾免的触手上停留了两秒,镜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恢复温和:“沈先生,顾先生,里面请。检查设备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做基础的能量扫描。” 他侧身让路,动作优雅,语气平稳,完全看不出对顾免的排斥,只有握着文件夹的指尖微微收紧。他讨厌这只触手,更讨厌它缠在沈晏行身上的模样。 走进检查室,沈晏行刚要坐下,就感觉到顾免的触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回头,对上顾免眼底的紧张,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晏行,检查会不会很疼啊?我之前断过触手,现在想起来还怕……” 说着,他还往沈晏行身边靠了靠,肩膀贴着肩膀,触手也轻轻蹭了蹭沈晏行的腰侧,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沈晏行抬手揉了揉顾免的头发,指腹划过男人耳后的碎发:“只是扫描和取样,不疼的。我在这里等你,不会走。” 顾免的眼睛瞬间亮了,触手也放松下来,轻轻缠上沈晏行的手腕,像抓住了定心丸。 温修怀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的冷意更浓,却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姿态:“顾先生,请躺到检查台上。我们先做全身能量扫描,看看触手与你身体的能量连接情况。” 顾免乖乖躺上去,却没松开沈晏行的手。 仪器启动的嗡鸣声响起,淡蓝色的扫描光带从他身上缓缓划过。温修怀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微蹙。 顾免的触手与脊椎神经的连接异常紧密,能量波动规律却带着极强的攻击性,这种共生模式,是他从未见过的。 “扫描结束。” 温修怀关掉仪器,拿出一个金属托盘,里面放着消毒棉片和一把特制的手术刀,“接下来需要取一点触手组织,用于分析再生细胞的活性。 顾先生放心,伤口会很快愈合。”他的语气平淡,动作精准,完全看不出私人情绪,只有眼神在扫过顾免缠在沈晏行手上的触手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顾免的触手再生时确实只有轻微的刺痛,远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可当他看到沈晏行投来的担忧目光时,心思瞬间活络起来,他想让沈晏行更在意他,想让沈晏行心疼他。 手术刀划过触手的瞬间,顾免故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微微颤抖,握着沈晏行的手也收紧了些,声音带着明显的委屈:“晏行,有点疼……”他甚至微微偏头,将脸埋在沈晏行的掌心,睫毛轻轻颤动,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沈晏行立刻俯身,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顾免的肩膀,声音放得更柔:“忍一下,很快就好。取完样我带你去吃草莓软糖,还记得吗?以前你帮我整理笔记,我就买这个给你当谢礼。” 熟悉的回忆让顾免的心狠狠一暖,疼痛感仿佛都减轻了些,虽然他不吃甜食,也知道那是沈晏行丢给他吃不下的东西,但是他就是很高兴,高兴的接受他的一切。 顾免却还是故意哼唧了两声。就获得了沈晏行主动的拥抱。 沈晏行早发现了顾免的不同,以前的顾免什么都不敢说,把心思都藏在心里,沈晏行也无所谓,他总能轻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是关注还是朋友,从没珍视身边的事物,可是末世的到来终究还是带来了许多改变,他可以无所谓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但是他的东西就要紧紧撰在手里。 顾免似乎也是,末世或者说那些仿佛潘多拉魔盒,把他心理的谷望放大,似乎看这一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 温修怀握着手术刀的手紧了紧,将取好的组织样本放进培养皿,动作快得有些急躁。他强压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平稳, “样本需要培养二十四小时,明天可以出初步报告。顾先生的触手再生能力很强,后续可以做更深入的研究,比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检查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唐俞站在门口,军装外套还没来得及脱,脸上带着明显的急切,显然是汇报完立刻赶过来的。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晏行身上,看到男人正握着顾免的手,两人靠得极近,心底的醋意瞬间翻涌,却还是强装镇定:“晏行,报告交完了。我为顾先生安排了住处,在内区的公寓楼,离训练场很近,方便后续适应。” 顾免听到“安排住处”四个字,立刻坐起身,触手紧紧缠上沈晏行的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不住那里。我要和晏行住。” 他看向沈晏行,眼底带着恳求,“以前在宿舍我们都可以挤一张床,现在也可以,我不占地方。”顾免舔着他近一米九的个子到。 沈晏行愣了一下,随即狡黠地笑了笑:“我和唐俞住在一起,公寓只有两个房间,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顾免立刻反驳,眼神里带着警惕看向唐俞, “我可以和你睡一张床,唐队长睡客房。以前在宿舍,你嫌我睡觉不老实,还把我踹下床,现在我肯定乖,不吵你。”他故意提起末世前的事,就是想提醒唐俞,他们之间有他插不进来的回忆。 唐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站在沈晏行身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晏行平常和我一起睡,他睡眠浅,不习惯和别人挤。”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沈晏行的肩膀,“昨天他还说,我抱着他睡得安稳。” 顾免的脸色瞬间沉了沉,触手都绷紧了些,出言要扳回一局, “晏行以前说我抱着他很暖和,冬天还叫我暖被窝!” 沈晏行被两人夹在中间,看着顾免眼底的坚持和唐俞紧绷的侧脸,忍不住觉得好笑。他抬手,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了,别争了。顾免刚回来,我先和他住,适应两天。等后续稳定了,再看要不要调整。” 唐俞还想反驳,却看到沈晏行眼底的不容置疑,只能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他不会放弃的。 顾免觉得占了先机,而且他和沈晏行的回忆,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总有一天,他要把唐俞挤走,重新回到沈晏行身边,像以前一样。 唐俞看着顾免眼底的势在必得,心底的危机感更重了。他忽然意识到,顾免对沈晏行来说,不是普通的“旧友”,而是刻在回忆里的人。这份羁绊,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必须更努力,守住自己的位置。 温修怀站在一旁,看着三人的拉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缓缓推了推眼镜,将培养皿放进恒温箱,心里暗暗盘算。 顾免的能力特殊,沈晏行对他又格外在意,或许可以从顾免入手,找到接近沈晏行的机会。比如时不时借口检查叫他来一趟。至于唐俞,不过是只冲动的狼,不足为惧。 夜色渐深,研究院的灯光依旧明亮。沈晏行带着顾免和唐俞走出主楼,晚风拂过,卷起沈晏行的发梢。顾免的触手缠在他的腰上,唐俞走在他另一侧,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在空中交汇,带着无声的较量。 沈晏行看着身边这两个为他争风吃醋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末世残酷,人心叵测,可偏偏这两个男人,愿意为他展露最真实的占有欲。 而远处的阴影里,温修怀正站在窗边,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沈晏行,无论你身边有多少人,最终留在你身边的,只会是我。 沈晏行:“我就不能有哪一天自己睡吗?” 唐俞(狗狗眼):“是昨晚的道具不合手吗?” 顾免(嘤嘤嘤):“是我的肚子不够暖吗?” 温修怀(耳朵耷拉):“是我调的香闻腻了吗?” (尾巴不摇了),不语只是一味贴贴。 沈晏行:“……”咦,谁训的狗,粘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绿茶 第28章 山披 公寓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漫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在沈晏行脚边织出柔软的光斑。 他刚换完鞋,指尖还搭在鞋柜边缘,黑色作战服的衣摆随动作轻轻晃动,勾勒出腰线的纤细弧度。布料紧贴着皮肤,将脊背的线条隐约透出,肩胛骨的位置因羽翼收起而留下浅浅的凹陷,在光线下像两瓣含苞的玉盏。 顾免站在他身后半步,目光几乎黏在他的侧脸上。沈晏行的发梢还带着外面夜风的微凉,几缕墨色发丝垂落在额前,被灯光染成浅金,拂过饱满的额头时,露出下面光洁的皮肤。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那颗深色的泪痣嵌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有人刻意点上去的朱砂,连眨眼时睫毛颤动的弧度,都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惑人。 “先去洗漱。” 沈晏行转身,浅褐色的瞳孔在暖光里泛着水光,声音带着刚结束奔波的微哑,却依旧清亮。他抬手理了理顾免褶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的喉结,“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我帮你拿好了。” 顾免的呼吸骤然一滞,触手不受控地从袖口溢出,却只敢轻轻蹭了蹭沈晏行的手腕,像只怕被呵斥的大型犬。 “我……会不会麻烦到你们?”他垂下眼,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是只要沈晏行说一句:会,顾免绝对要去和唐俞打一架。 这话说得退让又委屈,恰到好处地勾起沈晏行的回忆。末世前的实验室里,顾免总在他做完实验后,默默收拾器材,连他随手丢在桌上的实验报告,都会按页码排好。那时的顾免也是这样,永远把“会不会麻烦你”挂在嘴边,却从不会真的离开。 沈晏行的指尖顿了顿,忽然笑了。他的唇瓣是天然的淡粉色,笑起来时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连带着眼尾的泪痣都鲜活起来,像落在雪地里的火星。 “现在不是宿舍了,”他抬手揉了揉顾免的头发,指腹划过对方耳后的碎发,“慢一点也没关系。” 顾免的眼睛瞬间亮了,却还是克制地往后退了半步,触手也乖乖收回袖口:“那我尽快,你先歇会儿。” 说完,才拿着洗漱用品转身进了浴室,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力道,生怕弄出声响打扰沈晏行。 沈晏行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扫过房间。这里是唐俞特意为他布置的,窗帘是他喜欢的浅色系,沙发上铺着柔软的绒毛毯,连茶几上的花瓶里,都插着几支从基地培育区找来的白色雏菊,这些要么易碎要么易脏的东西,都是末世里的奢侈品。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绒毛毯的纹理,脑海里闪过刚才顾免委屈的模样,又想起唐俞每次执行任务回来,总会默默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像在盘算什么有趣的事。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顾免穿着沈晏行找给他的宽松睡衣出来,布料罩在他高大的身形上,显得有些局促。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露出一小片皮肤,顾免比末世前黑了一些,心思也“黑”了些。 “我洗好了。” “我帮你把床铺好。”他说着,就想走向卧室,却被沈晏行叫住。 “过来。” 沈晏行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语气平淡。顾免立刻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拳的距离,像在遵守什么无形的规矩,但更像是刻意的以退为进。 沈晏行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忽然倾身靠近。暖光落在他的侧脸,将鼻梁的轮廓衬得愈发精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躲着我,装什么?”他的声音很轻,说话也很不客气,气息拂过顾免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顾免的身体瞬间僵住,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不是……我只是怕你累。”他抬手,想帮沈晏行拂开额前的碎发,指尖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又默默收回,“你今天跑了一天,应该早点休息。” 这种以退为进的姿态,总能轻易软化沈晏行的情绪。 沈晏行忽然笑出声。笑声很轻,像羽毛轻轻搔过人心,连眼尾的泪痣都跟着晃动,他发现也许顾免以前也是这样。 顾免的耳朵瞬间红了。他想起末世前,沈晏行总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他会提前占好座,还会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有一次沈晏行睡着了,头靠在他肩上,他连动都不敢动,直到闭馆铃声响起,才叫醒对方。 沈晏行没说话,只是起身走向卧室。顾免连忙跟上,却在门口停下,看着沈晏行坐在床沿,暖黄的床头灯将他的身影染得格外柔和。 沈晏行穿着一身浅色的真丝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愣着做什么?” 沈晏行抬眼,桃花眼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眼尾的泪痣被映得格外清晰,“以前在宿舍,你挤在我旁边都敢,现在怎么不敢进来了?” 顾免的心脏猛地一跳,缓步走进卧室。他比沈晏行高出小半头,却刻意放低了姿态,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膝盖:“我怕……占地方。你睡眠浅,要是我翻身吵醒你……” 两人目光粘在一起,沈晏行却看不到顾免的小心翼翼,但是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要继续还是终止,自己说了算。 话还没说完,沈晏行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衣领往下拽。两人距离瞬间拉近,顾免甚至能清晰闻到沈晏行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刚洗过澡的、极淡的皂角味。 暖光落在沈晏行的发梢,将那截白皙的脖颈衬得愈发脆弱,连呼吸时锁骨的起伏,都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装什么?”沈晏行的唇瓣擦过顾免的下颌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以前……不是很会讨好我吗?” 这句话像点燃了引线,顾免猛地俯身,吻住了沈晏行的唇。他的吻带着压抑了三个月的急切,却又刻意放轻了力道,怕弄疼对方。 沈晏行的指尖插进顾免的发间,轻轻拽着,引导着吻的节奏。顾免的触手悄悄缠上对方的腰,冰凉的触感与体温交织,在暖光里织出暧昧的网。 沈晏行的唇瓣很软,带着淡淡的湿润,像刚剥壳的荔枝。顾免的呼吸渐渐变重,吻得愈发深入,却始终克制着力道,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沈晏行的睫毛轻轻颤动,主动伸出舌头,去勾顾免的上颚。 顾免旋即放弃舔抵沈晏行的唇珠,矮身接受两人的涎水。 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升温,暖光映在沈晏行的脸上,将他的皮肤染成淡淡的粉,像上好的羊脂玉被抹了层胭脂。他的指尖微微蜷缩,抓着顾免睡衣的领口,将对方拉得更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被轻轻推开。唐俞站在玄关,手里还拿着从食堂带来的热牛奶,他特意绕路去了趟食堂,知道沈晏行晚上喜欢喝点热的。可刚走进客厅,就听到卧室里传来的细碎声响,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他的脚步瞬间顿住,指尖攥紧了奶杯,指节泛白。目光落在卧室紧闭的门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项圈,金属牌上“沈晏行的狗”五个字还带着体温,却让他觉得格外冰冷。 眼眶瞬间泛红,水雾模糊了视线。他想起沈晏行昨天还靠在他怀里,说“有你在很安心”,想起自己为了能留在沈晏行身边,每天加练到深夜,只为能更好地保护他。 可现在,沈晏行身边有了顾免,那个末世前就陪在他身边的人,自己是不是成了多余的? 他悄悄转身,想带着牛奶离开,却听到卧室门突然被拉开。沈晏行站在门口,真丝睡衣的领口因刚才的亲吻而更加松散,露出一小片泛红的肌肤,眼尾还带着未散的潮红,像朵被揉过的桃花。 “唐俞,去哪?” 沈晏行的声音带着刚结束亲吻的沙哑,却依旧清亮。他的目光落在唐俞手里的热牛奶上,又扫过对方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唐俞的身体僵住,转过身时,还在努力平复呼吸,却没敢看沈晏行的眼睛:“我……我只是路过,想给你送点热牛奶。”他说着,就想把杯子递过去,却被沈晏行打断。 “进来。” 沈晏行侧身让路,暖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衬得愈发精致,“放桌上,你过来。” 唐俞乖乖走进来,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作战服,外套还没来得及脱,领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却难掩下面肌肉的线条。沈晏行的目光扫过他的胸口,忽然挑眉:“脱了。” 唐俞愣了一下,没明白沈晏行的意思。“晏行,我……” “脱衣服。”沈晏行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穿着作战服,不累吗?” 唐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犹豫。他抬手解开作战服的纽扣,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第一颗纽扣解开,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训练服,肌肉的线条隐约可见;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所有纽扣都解开,他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放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的训练服。 训练服紧贴着皮肤,将他的腹肌线条勾勒得格外清晰。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腹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顾免坐在卧室门口,看着唐俞的腹肌,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触手悄悄缠上沈晏行的腰,像在宣示主权。 沈晏行却没看顾免,只是走到唐俞面前,指尖划过对方训练服的领口:“还有这个。”他的指甲轻轻刮过唐俞的锁骨,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唐俞的呼吸骤然变重,抬手抓住训练服的下摆,猛地往上褪去。训练服滑落的瞬间,紧实的腹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线条分明,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感,在暖光里泛着水光。他的腰腹处还有一道浅淡的疤痕,是上次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此刻却成了力量感的点缀。 沈晏行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痕,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疼吗?” “不疼。”唐俞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沈晏行的脸上,眼底的委屈还没散去,却多了几分期待,“为你受伤,不疼。” 顾免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底的酸涩几乎要溢出来。他想上前,却又怕惹沈晏行不快,只能握紧拳头,触手紧紧缠在沈晏行的腰上,像在无声地抗议。 沈晏行却像是没看到顾免的反应,转身走向床头柜。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条银色的狗链子,链身泛着冷光,末端还挂着个小小的金属扣,是上次从城郊超市找到的,一直放在这里。 “过来。”他对着唐俞招手,指尖捏着链子,金属的冷意透过指尖传来,衬着他的皮肤更加白皙。唐俞立刻快步走过去,乖乖俯身,让沈晏行能方便地将链子扣在他颈间的项圈上。 沈晏行的指尖划过链身,声音轻得像呢喃,“现在,愿意吗?” 唐俞的眼眶瞬间红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激动。他用力点头,喉间发出低低的回应,像只得到肯定的狼:“愿意!我愿意跟着你!” 顾免看着唐俞颈间的链子,又看了看沈晏行眼底的兴奋,忽然起身走到沈晏行身边,触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晏行,我……我也可以。”他的语气带着讨好,“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戴链子,我比唐俞乖,不会惹你生气。” 沈晏行看着顾免眼底的急切,又看了看唐俞紧绷的腹肌,忽然笑了。他的唇瓣弯成好看的弧度,眼尾的泪痣在暖光里格外显眼:“别急,都有。” 沈晏行一手抬起顾免的下巴,一手绕着唐俞的链子。 “用嘴”沈晏行在接吻的空档到 “我可以给自己吗?”唐俞跪下,把手老实的搭在大腿上。 “随你”沈晏行睨了眼唐俞 唐俞就用嘴咬开拉链,用牙齿小心的勾住拉开,沈用小号就弹出来砸在脸上。唐俞呼吸瞬间粗重,鼻尖萦绕着沈晏行的味道,痴迷的全部塞进嘴里。 唐俞一边做手工一边吞咽,顾免也充分掉动触手的控制力,不停的游走吸附。 沈晏行感觉自己就像浮在海上,被一群小鱼嘬弄,还有一只技巧逐渐熟练,舌头上还有有薄薄的舌苔…… 暖光里,触手与链子交织,呼吸与心跳重叠。顾免的吻落在沈晏行的颈间,唐俞则乖乖俯身,任由链子在项圈上轻轻晃动。夜晚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淡淡的凉意,却吹不散房间里愈发浓稠的暧昧。 沈晏行靠在床头,看着眼前两个为他臣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指尖轻轻划过两人的发丝,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乖,别着急。” “嗯…..哼” “咽下去,一滴也不准漏。” 一次结束,沈晏行缓了会儿,就踹开了唐俞,扒掉了触手,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两人,笑了笑就去洗澡了,也不管他们。 “晏行。”顾免哑着嗓子唤到,正惨兮兮的悬着几根细嫩的触手,背后还团着一堆触手像闻到猫薄荷的猫不断的扭动。 “用完就扔吗?”唐俞咽下嘴里的苦涩感,手工还没结束,看着沈晏行布满红痕的背影。 两人看沈晏行没有回头的意思,就收拾好自己,这时候他们还是很默契的,没有互相对视怕倒胃口,如果自己回去还能回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