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不止夏》 第1章 初遇 九月的清晨，阳光穿透薄雾，为云铂国际高中那气派非凡的鎏金大门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桂花初绽的甜香，却压不住此处独有的、由财富与底蕴共同酝酿出的疏离感。 云栀意站在校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攥着肩上那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净整洁的书包带子。眼前的一切——精雕细琢的云纹门柱、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以及身边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学生——都在无声地提醒她，这里与她过去十六年所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 若非凭借高一那年横扫数理化多项竞赛金奖、并在期末统考中稳居全市榜首的辉煌战绩，赢得了这难得的特调资格，她恐怕此生都不会与这样的地方产生交集。 嗡——轰 一阵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也瞬间吸引了校门口所有学生的目光。 只见一道绚烂的红色流光疾驰而来，精准地停靠在离校门不远的专属车位上。那辆车线条凌厉而流畅，如同蛰伏的烈焰猛兽，即便对汽车毫无研究的云栀意，也能从它独特的外形和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中，感受到其价值不菲。 “是栾彧学长的Apollo IE！” “天呐，这声浪……太帅了！” “全球才十台，不愧是栾家……”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注目礼中，那辆红色跑车的车门如同蝶翼般向上锐利扬起，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驾驶座迈出。 他实在太高了，云栀意目测至少有189公分。简单的灰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看似随意，但考究的质地与剪裁无声宣告着其价格不菲，与他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倨傲相得益彰。 他没有穿校服，头上压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完整的眉眼，只能捕捉到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他一手拿着杯冰美式，另一只手随意地将一个设计简约却质感卓越的书包单肩挎着。 少年径直朝着校门走来，步履从容，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极具压迫性的气场，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通路。 云栀意正站在那条路的边缘，当他经过她身边时，那股混合着清冽古龙水与淡淡咖啡醇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脏莫名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肩膀微微向后缩了一下，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躲闪。帽檐微不可查地偏转了一个角度，那道被阴影遮蔽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清秀却略显紧绷的脸庞。那一瞥，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让云栀意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被审视的凉意。 他没有停留，仿佛她只是路边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直到那迫人的气息远离，云栀意才悄悄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刚才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栾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云栀意回头，看到一个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斯文的男生，他胸前别着学生会的徽章。 “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我们学校公认的‘天之骄子’。”他微笑着看向云栀意，语气友善，“你是云栀意同学吧？我是学生会副主席周明轩，负责接待你这批特调生。你在高一取得的成就，我们都有所耳闻，非常厉害。” “谢谢。”云栀意礼貌地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宽肩窄腰，步履生风，即使消失在教学楼入口，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讯号。 “别太在意他刚才的态度，”周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说道，“栾彧对谁都这样，习惯了众星捧月，也习惯了目中无人。他有这个资本——栾家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权贵，这所学校最大的捐赠方就是他父亲，主楼就是以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 云栀意沉默地跟着周明轩走进校园，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刚才那短暂的交汇，栾彧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和疏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墙，清晰地划分了两个世界。这就是她未来两年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吗？ 云铂校内的景象比门外更加震撼。现代化的教学楼由国际知名设计师操刀，园林景观一步一景，甚至连走廊里悬挂的装饰画都是价值不菲的原作艺术品。学生们谈笑风生，举止间是从小熏陶出的自信与从容。 “特优班的教室在明理楼三楼，”周明轩边走边介绍，“学校为你们特调生提供了非常优厚的全额奖学金，涵盖学费、书本费甚至部分课外活动费用。不过……”他略显歉意地顿了顿，“有些非必要的开支，比如某些高端社团的器材费、一些私人性质的聚会，可能需要自行承担。” 云栀意平静地点点头。这一点，她在决定接受特调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这个精英与财富云集的地方，她这样的学生，注定是异类。 “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周明轩想起什么，在平板上滑动了几下，“所有特调生都需要参与‘学业优势互补计划’，学校会安排你们与一位本地同学结成对子，互相交流学习。你的搭档……”他看着屏幕，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是栾彧。” 云栀意脚步一顿，愕然抬头：“栾彧” “是的，”周明轩推了推眼镜，苦笑一下，“这是校方高层直接指定的安排。大概是希望你这块‘金字招牌’能带动一下栾彧的文化课成绩。不过，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他几乎从不参与这个计划，之前的几任搭档，连他面都没见过几次。所以你不用太有压力，走个过场就好。” 云栀意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以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这所谓的“互补”，从何谈起？ 将云栀意送到教室门口后，周明轩便离开了。特优班的教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中心花园。 已经到校的学生不多，但云栀意能轻易分辨出哪些是家境优渥的本地生，哪些是和她一样的特调生——差异体现在衣着的品牌、言谈的自信，以及彼此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印着栀子花纹路的笔记本。这是母亲得知她被云铂特调录取时，特意买给她的礼物。 “栀意，”母亲当时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而坚定，“记住，无论走到哪里，知识是你的铠甲，品性是你的根基。不卑不亢，保持本心。” “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云栀意抬头，看到一个扎着利落马尾辫、眼神明亮的女生，正指着她旁边的空位。 “没有，请坐。” “我叫林秒，和你一样，是特调生。”女生爽快地坐下，随即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嘿，刚才校门口，看到那位‘风云人物’了吧？” 云栀意微微颔首：“嗯，栾彧。” “对，栾家的独苗苗，”林妙眨了眨眼，信息灵通得惊人，“我提前做过‘功课’，他父亲栾正雄是栾氏集团这艘商业巨舰的掌舵人，母亲苏婉晴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传闻他家宅邸遍布全球，那辆千万级的跑车，可能只是他车库里不起眼的一辆。” 云栀意有些讶异：“你了解得真详细” “当然要提前做足准备！”林妙一脸理所当然，“在这种地方，搞清楚人际关系和潜在‘规则’，是生存的第一步，免得无意中踩了雷区。” 上课铃适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交谈。班主任李老师是一位看起来干练严肃的中年女性，她简洁地介绍了云铂的校规校纪，然后开始分发课表和相关材料。 “接下来，宣布本学期‘学业优势互补计划’的结对名单，”李老师念着名单，当读到“云栀意和栾彧”时，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云栀意身上，“云栀意，课后请到学生会办公室领取相关材料，并主动联系你的搭档，尽快确定初步的学习交流时间。” 云栀意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同情、审视，甚至夹杂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你运气‘真好’，”前排一个男生回过头，语气带着几分同情，也带着几分提醒，“栾大少爷最反感这种‘帮扶’活动。上学期那个搭档，就因为试图‘督促’他，后来在班里被孤立得差点待不下去。” 云栀意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只是将手中的笔握得更紧了些。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的内容对她而言并不艰深。但云栀意发现自己很难完全集中精神，脑海里总是不经意地闪过校门口那一幕——引擎的轰鸣，剪刀门的扬起，少年冷漠的侧影，以及那句仿佛带着冰碴的“新生？”。 课间休息时，云栀意按照指示来到学生会办公室。周明轩已经等在那里，递给她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这是栾彧的基本资料和过往成绩单，”他语气带着些无奈，“按照计划，你们每周需要至少见面交流两次。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如果栾彧不配合，你也不必强求，按时提交必要的见面记录即可，学校那边……其实也心知肚明。” 云栀意翻开文件夹，里面只有寥寥几页纸。栾彧的成绩单堪称触目惊心——除了数学和物理勉强徘徊在及格线边缘，其他科目几乎是一片惨淡的红色。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文件夹后面附了几张他在全国性击剑锦标赛和马术比赛中夺冠的获奖证书复印件 “他在这些领域极具天赋，”周明轩解释道，“所以学校对他的文化课成绩，一向……比较宽容。” 云栀意合上文件夹，问道：“我该如何联系他？”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周明轩递给她一张便签纸，“不过建议你先发信息，他通常不接陌生来电。” 回到教室，云栀意看着那张便签，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措辞谨慎的短信： “栾彧同学你好，我是云栀意，本学期学业优势互补计划的搭档。请问你何时方便，我们初步沟通一下？” 她没指望对方会立刻回复，甚至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然而，几乎是在信息显示“已送达”的瞬间，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回复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冷漠至极：“不。” 云栀意盯着屏幕，蹙起了眉头。这拒绝，比她预想的还要干脆彻底。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字，这次语气稍微坚定了一些：“我理解你可能很忙。但这是学校规定的必要流程，我们至少需要完成两次见面交流，留下记录。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这一次，回复稍慢了几秒，但依旧简洁得气人：“没空。” 林妙探头过来瞥了一眼，了然地耸耸肩：“看吧，我就说。听说上学期末，有个特调生女生不信邪，想方设法要‘接近’他，结果被他那个圈子的人明里暗里排挤，最后差点抑郁转学。他们那个阶层，有自己固若金汤的堡垒，我们这些外人，融不进去的。” 云栀意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冰冷的词语，骨子里那份属于优等生的执拗和不服输悄然抬头。她不再斟酌字句，直接而清晰地发出了第三条信息：“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二楼东侧阅览区。我会等你半小时。来不来，随你。” 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回口袋，对林妙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总得尽力试一试，这是我的任务。” 放学后，云栀意独自走向公交车站。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与校门口那一排排等候着豪车接送的喧闹人群形成了静默的对比。 就在她走到车站站牌下时，那辆熟悉的红色跑车从不远处轰鸣着驶过。车窗降下，栾彧戴着墨镜的侧脸在金色余晖中如同冷硬的雕塑。 他似乎无意间瞥见了站台上的她，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难以捕捉是嘲讽还是纯粹的无动于衷。随即，跑车发出一阵更为激昂的声浪，加速汇入车流，绝尘而去。 公交车缓缓进站，云栀意投币上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这座城市繁华与平凡的两面在她眼前交织、后退。她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新信息的提示。发信人，竟是栾彧。 内容依旧简短得吝啬，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半小时。过时不候。” 云栀意望着窗外飞速流转的街景，轻轻吐出一口气。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那将是她与那个天之骄子第一次正式的、面对面的交锋，也是两个平行世界第一次被强制性地、短暂地连接的时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那辆飞驰的红色跑车内，栾彧刚刚摘下墨镜，看着手机屏幕上调出的、关于她的更为详细的资料——“云栀意，高一学年数理化生竞赛大满贯得主，期末统考全市第一”，他的目光在那几行辉煌的战绩上停留了数秒，指尖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然后关掉了屏幕。 “好学生……”他低声自语，窗外流转的光影掠过他深邃的眼眸，那语气里辨不出是兴味索然，还是别的什么。 第2章 等待 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分，云栀意提前来到了图书馆二楼东侧阅览区。 这里的环境比她想象中更加安静雅致，厚重的实木书桌排列整齐，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选了一个靠窗又不算太显眼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几本教材，摊开在桌面上。 四点整，图书馆的挂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云栀意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入口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她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物理习题集，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演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阅览区内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四点零五分，入口处没有动静。 四点十分，依然没有那个高大的身影。 四点十五分，云栀意面前的习题已经做完了一大半，她再次抬头，阅览区依旧只有几个埋头学习的陌生面孔。 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果然如此”的情绪掠过心头。她想起周明轩的提醒，想起林妙的话，想起栾彧那两条冰冷的回复。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来。所谓的“过时不候”，更像是一个随口说说的玩笑。 但她没有动。既然说了等半小时，那就等到四点半。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与栾彧来不来无关。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四点十六分，栾彧才慢悠悠地踏上图书馆二楼的光洁地板。 他确实迟到了，而且是故意的。他倒想看看，那个据说成绩好得不得了、被特调进来的“好学生”，在被他明确拒绝、又被告知“过时不候”且他明显迟到的情况下，是会负气离开，还是会傻乎乎地继续等。 在他看来，这种“学业互助”无聊透顶，不过是学校为了面子上好看搞的形式主义，而那些特调生，多半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他们这个圈子。他烦透了这种刻意的接近。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步伐散漫，宽大的灰色卫衣让他看起来更加不羁。他甚至没想好如果那个叫云栀意的女生已经走了，他该怎么“交差”——或许根本不需要交差，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他漫不经心地踱步到东侧阅览区入口，视线懒洋洋地扫过那片区域。 然后，他的目光顿住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柔和地笼罩在靠窗的那个座位上。一个穿着简单白色衬衫和蓝色百褶裙校服的女孩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书本。她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辫，几缕碎发垂在耳侧，侧脸线条干净柔和。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在她面前的笔记本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她周围的气息太过安静，与整个阅览室的氛围融为一体，仿佛她已经这样坐了很久。 是昨天校门口那个……下意识缩了一下的女孩。 她居然还在。 栾彧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比他要求的“半小时”还多等了十五分钟？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准备好的、打算将人直接气走的恶劣态度，忽然有些使不出来了。他站在原地，帽檐下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落在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还挺乖。他在心里无声地评价了一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然后，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再次降临，光线被遮挡，一片阴影笼罩在云栀意摊开的书本上。她若有所觉，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顶熟悉的黑色鸭舌帽，帽檐下是栾彧那张过分英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今天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依旧是单肩挎着那个书包，另一只手空着，没拿咖啡。 他来了。真的来了。 云栀意心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她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埋怨或讨好，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后的确认。 栾彧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长腿在桌下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摘下帽子，随手扔在旁边的空位上，露出了完整的五官。 头发因为被帽子压过，显得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随性的不羁。他的眼睛很黑，瞳孔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深不见底，此刻正带着点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打量，直直地看着她。 “你还真等？”他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语气里的那点诧异和玩味毫不掩饰。 云栀意合上手中的习题集，将它轻轻放到一边，然后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说了会等半小时。”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迟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栾彧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桌面，将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然后抬起头，非常正式地看向他。 “栾彧同学，你好。”她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像山涧的清泉，在这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悦耳，“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栀意，白云的云，栀子花的栀，意思的意。原来自市一中，现在是你的学业互助搭档。”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介绍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奉承，也没有因为他的迟到而怯场。那双眼睛明亮而干净，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样子。 栾彧看着她，一时间没有接话。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或紧张失措、或刻意讨好、或故作清高的人，但像她这样，平静得像是在完成一件普通任务的，倒是第一个。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前，那双深邃的眼睛锁定她，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所以，‘好学生’，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第3章 分析 云栀意翻开文件夹，将栾彧的成绩单平铺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阳光映在那些惨淡的红色分数上，显得有些刺眼。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开始写写画画，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竞赛题。 栾彧就那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看着女孩微蹙的眉头，看着她纤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列出清晰的条目。她的睫毛很长，低垂时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这副认真的模样，和他身边那些整天只知道谈论奢侈品和派对的女生截然不同。 有点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 “栾彧同学，”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云栀意抬起头，将那张写满分析笔记的纸轻轻推到他面前，“我仔细看了一下你过往的成绩单。” 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一种学术探讨般的严谨。 “你的数学和物理基础其实并不差，几次考试的失分点大多集中在后面的综合大题，选择题和填空题的正确率尚可。这说明你的逻辑思维和理解能力是有的，可能是在知识的深入运用和答题规范上有所欠缺。” 她用手指点着纸上的分析： “我建议，数学可以从函数和导数的综合应用专题开始，重点练习解题思路的建立和步骤的完整性。物理的话，电磁学部分是难点，但也是突破口，我们可以从梳理基本概念和模型入手……” 她又指向其他科目，语气更加温和了些： “语文和英语需要长期的积累。语文的古诗文阅读和现代文阅读理解是重点，我们可以每周制定一个背诵和阅读计划。英语的词汇量是关键，我建议……” 她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根据他成绩的波动，推测出他可能存在的知识漏洞和薄弱环节。阳光照在她认真的侧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栾彧一直没打断她，只是看着她，听着她用那把清泉般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规划着如何“拯救”他惨不忍睹的成绩。他脸上的那点玩味渐渐加深，最终化作一个清晰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他长得极好，这样笑起来，眉眼舒展，本该是极动人的，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凉薄。 云栀意终于说完了自己的全部计划，她停下话头，看向他，等待他的回应。她对自己的分析很有信心，也准备好了应对他可能的质疑或讨价还价。 阅览室里一片安静。 栾彧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云栀意那双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眸上，然后，他用那副慵懒的、带着点磁性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要。” “……”云栀意愣住了，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设想过很多种反应，不耐烦的、敷衍的、甚至直接拒绝的，却没想到是这种——他明明笑着听完了她所有的分析，然后轻描淡写地、彻底地否决。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栾彧已经重新靠回了椅背，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拿起扔在一旁的帽子，随意地把玩着，语气淡漠： “不为什么。”他抬眼，目光掠过她有些怔忪的脸，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我没兴趣。” 说完，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将阳光遮挡。他拿起桌上的帽子和书包，单肩挎好，低头看着还坐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的云栀意，扯了扯嘴角： “分析得不错。”这句夸奖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揶揄。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长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阅览区。留下云栀意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资料、写满分析笔记的纸张，以及对面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清冽的气息，和他那句干脆利落的“不要”。 云栀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的转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低头，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下的分析计划，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看来，周明轩和林妙说得对。这位天之骄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帮助”的。 第一次正式的“互助”，以对方的全面拒绝，告终。 第4章 互助 图书馆里那场短暂而无效的“互助”结束后，云栀意独自收拾好书包，将那张写满了分析却只换来一句“不要”的笔记纸仔细叠好，夹进了文件夹里。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在教辅区流连了将近一个小时，仔细比对后，买了几本她觉得思路清晰、适合基础的数学和物理专题练习册。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用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是妈妈最拿手的红烧排骨的味道。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玄关处放着一双熟悉的、擦得锃亮的皮鞋。 “爸？”云栀意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哎！我们栀意回来啦！”一个浑厚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紧接着，系着围裙的云妈妈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温暖的笑容：“你爸今天难得不加班，特意早点回来给我们做饭呢！” 云栀意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果然看到父亲云建军正端着一盘刚炒好的青菜从厨房走出来。他身材高大挺拔，即使在家穿着普通的家居服，腰背也挺得笔直，眉宇间带着一股属于警察的正气和坚毅，但看向女儿时，眼神却瞬间融化，充满了慈爱和温和。 “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云栀意放下书包，语气里带着惊喜。父亲是区刑警队的骨干，工作繁忙，早出晚归是常态，像这样能在晚饭时间见到他，实在难得。 “案子告一段落，偷个闲。”云建军笑着把菜放在桌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怎么样，在新学校第二天，还适应吗？云铂国际高中，听着就气派，没给我们栀意压力吧？” 云栀意眼前瞬间闪过那辆嚣张的红色跑车，那个戴着帽子、气场迫人的身影，以及图书馆里那句冷淡的“不要”。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但很快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走到餐桌边帮忙摆碗筷： “都挺好的。学校环境很好，老师讲课也清楚，同学们……也还不错。”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不想让父母察觉任何异样。在那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感受到的微妙隔阂和刚刚遭遇的挫败，她都选择埋在心里。 云妈妈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走出来，接过话头：“那就好！我就说我们栀意肯定没问题，到哪里都是最棒的！学习重要，但也别太累着自己，知道吗？”她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我看你好像比昨天回来得晚点？” “哦，我去书店买了点参考书。”云栀意解释道，心里庆幸妈妈没有追问细节。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温馨的灯光洒下来，将饭菜的热气氤氲出家的温暖。云建军给女儿夹了一大块排骨，语气带着骄傲：“我闺女就是自觉！不过爸爸还是那句话，尽力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家不图你非要多么出人头地，健康快乐最重要。” 他看着女儿，眼神里是全然的支持和信任。这种毫无条件的爱，是云栀意面对外面那个光怪陆离世界时，最坚实的后盾。 “我知道的，爸。”云栀意低头吃着饭，心里暖暖的，同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她无法向父母描述云铂那种无处不在的阶层差异，也无法诉说那个叫栾彧的少年带来的、让她无力的挫败感。她只能把这些都转化为动力，更加努力地学习，用成绩来证明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对了，爸，你那个案子顺利吗？”她抬起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云建军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开始简单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当然，涉及保密的部分都一语带过。餐桌上气氛融洽，充满了家常的温暖。 晚饭后，云栀意主动收拾了碗筷，然后便回到了自己小小的房间。书桌上，那几本新买的练习册和那个装着栾彧资料的文件夹放在一起，显得有些突兀。 她坐下，翻开文件夹，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成绩单和那张写满分析计划的纸上。“没兴趣……”栾彧那慵懒而淡漠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张计划纸抚平，然后拿起一本数学专题练习册，翻开了第一页。 窗外，是寻常百姓家的点点灯火；窗内，女孩埋首于书海，用笔尖勾勒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那个名为栾彧的插曲，似乎并没有在她平静的生活里掀起太大的波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双深邃而冷漠的眼睛，和那句干脆的“不要”，已经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留下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第5章 挺乖 城市的另一端，盘山公路在夜色中如同一条发光的丝带，缠绕着寂静的山峦。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两道炫目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划破黑暗，最终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稳稳停在了山顶的观景平台。 一辆是栾彧那台标志性的红色Apollo IE，另一辆则是哑光黑的兰博基尼Aventador。 车门几乎同时向上扬起，栾彧和另一个身形相仿的少年从车里出来。栾彧依旧穿着那件深蓝色卫衣，夜风吹乱了他墨色的短发，他随手捋了捋，靠在车边，望着山下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神疏离。 从兰博基尼里下来的少年，穿着皮夹克，耳骨上缀着一枚小巧的银色耳钉，眉眼张扬，带着几分野性不羁。他就是宁叙野，栾彧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家世相当，是另一个商业巨擘的独子。 “啧，今天状态不行啊彧哥，差点让我超了。”宁叙野走到栾彧身边，递过去一罐冰可乐。 栾彧接过，单手扣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语气没什么波澜：“让你半个弯道而已。” 宁叙野嗤笑一声，也靠在车身上，顺着栾彧的目光看向脚下的城市灯火。“没劲。老头子最近看得紧，零花钱砍半，不然非得把那台新到的布加迪弄来跟你玩玩。” 栾彧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喝着可乐。山风很大，吹得他卫衣的帽子簌簌作响。 宁叙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用手肘碰了碰栾彧：“哎，对了，听周明轩那小子说，学校又给你塞了个‘学业互助’对象？还是这次特调上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云、云栀意？” 栾彧握着可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图书馆里那个坐在阳光下，认真分析他成绩单的身影——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百褶裙，扎着马尾，眼神干净，语气平和。 宁叙野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停顿，自顾自地嘲笑道：“这些特调生也是想不开，以为靠着成绩好就能挤进我们的圈子？还是以为能靠这种机会攀上你栾大少爷？上次那个不就是……” “挺乖的。” 栾彧突然开口，打断了宁叙野的话。他的声音不高，混在风里，有些模糊。 “什么？”宁叙野一愣，没反应过来。 栾彧转过头，看向宁叙野，山间的夜色让他深邃的眉眼更加难辨情绪。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肯定： “我说，新来的这个互助对象，”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后用了那个在图书馆时就掠过心头的评价，“挺乖的。” 宁叙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的戏谑变成了难以置信：“乖？彧哥，你没事吧？你居然用‘乖’来形容一个人？还是那种特调生？”他凑近了些，像是要仔细研究栾彧的表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给你灌什么**汤了？” 栾彧收回目光，不再看山下璀璨的灯火，将最后一口可乐喝完，手指微微用力，铝制的罐子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他没有回答宁叙野连珠炮似的问题，只是将空罐子精准地投进了几步外的垃圾桶。 “走了。”他直起身，拉开车门，动作利落。 “诶？这就走了？才几点啊？”宁叙野在后面喊道。 红色跑车的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栾彧降下车窗，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侧脸看向宁叙野，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点意味不明： “没兴趣陪你吹冷风。” 话音未落，跑车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红色的尾灯在蜿蜒的山路上划出流畅的光弧，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 宁叙野站在原地，看着好友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挺乖的？”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栾彧啊栾彧，这可不像你……有情况。” 第6章 机会 第二天午后的阳光正好，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云栀意和林妙在教室里讨论完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刚收拾好书本，周明轩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关切。 “云栀意，昨天……和栾彧见面还顺利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云栀意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扶住额头，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声音里带着点有气无力：“不怎么样……” 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栾彧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那句干脆利落的“不要”。 旁边的林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云栀意的肩膀：“我就说吧，那可是栾彧，油盐不进的。你能见到他本人，已经算是完成一项壮举了。” 周明轩也无奈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别往心里去。他能去露个面，估计已经是给‘新搭档’面子了。之后的记录我帮你想想办法，总能应付过去的。” 云栀意感激地看了周明轩一眼，心里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应付过去？那并不是她的风格。 中午在食堂简单吃过饭后，林妙被另一个特调生同学叫去帮忙，云栀意便独自一人返回教学楼。她习惯性地选择了一条穿过体育馆旁边小花园的近路。 隔着绿色的铁丝网，旁边网球场上激烈而富有节奏的击球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球场上，两个身形高挑的男生正在对决。其中那个穿着全套黑色运动短袖短裤、头戴白色鸭舌帽的身影，赫然就是栾彧。 他动作矫健如猎豹，每一次移动、挥拍都充满了爆发力和美感，汗水在阳光下闪烁，勾勒出他流畅的手臂线条和紧实的小腿肌肉。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专注而凌厉的气场。 和他对打的男生穿着一身亮眼的白色运动服，动作同样敏捷有力，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应该就是昨天林妙提过的、栾彧那个形影不离的好友宁叙野。 场边零散地站着几个围观的学生，目光大多聚焦在栾彧身上，带着欣赏或崇拜。 云栀意脚步顿了顿。看到他此刻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样子，再想想昨天在图书馆他那副“没兴趣”的懒散模样，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明明有这么好的运动天赋和专注力，为什么偏偏对学习那样排斥？ 她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悄悄走开，避免不必要的接触。但脚步刚迈出去，又停了下来。 文件夹里那份惨淡的成绩单，周明轩无奈的安慰，林妙“早就料到”的眼神，还有父亲那句“尽力就好”……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再次冒了出来。 就这么放弃了吗？因为对方一句“不要”就退缩？这不像她云栀意的作风。 她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转身改变了方向，朝着网球场的入口走去。她决定，再试一次。 她没有贸然进场打扰他们的比赛，而是安静地站在场边铁丝网外的阴影处，等待着。她看着栾彧以一个干净利落的扣杀得分，宁叙野夸张地摊手表示无奈。 一局结束，两人走向场边休息，拿起毛巾和水瓶。 就是现在。 云栀意定了定神，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朝着栾彧的方向走去。她的出现，让场边几个围观的学生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毕竟，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正在运动中的栾彧，尤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特调生。 宁叙野最先注意到她，他用手肘碰了碰正在喝水的栾彧，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压低声音：“欸，彧哥，看那边。那个‘挺乖的’来了。” 栾彧动作一顿，放下水瓶，帽檐下的目光循着宁叙野示意的方向看去。 阳光下，云栀意穿着干净的校服，一步步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紧张，但眼神却很坚定，直直地看着他。 栾彧没有说话，只是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看看这个“挺乖的”女生，这次又想做什么。 云栀意在他面前站定，忽略掉旁边宁叙野那饶有兴趣的打量目光，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栾彧，因为刚运动完，他周身散发着蓬勃的热意和强烈的存在感。 她暗暗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栾彧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你。关于学业互助计划，我昨天回去又想了想，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先从你稍微感兴趣一点的数学或物理开始？或者，你觉得什么样的方式会比较能接受？” 她把自己思考了一晚上的备选方案说了出来，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期待和最后一试的决心。 宁叙野在一旁差点吹出口哨，被栾彧一个眼神制止了。 栾彧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微微仰着脸，阳光照得她鼻尖有点冒汗，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一种执拗的、不肯放弃的光。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云栀意以为他又要吐出那句“不要”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刚运动完带着点微哑，语气依旧平淡： “等我打完。” 第7章 答应 云栀意真的就乖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长椅坐了下来，打算等栾彧打完这一场。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周围是节奏规律的击球声和偶尔的呼喊。 她有每天午休小睡二十分钟的习惯，此刻生物钟准时敲响，加上刚才精神紧张后的松弛，困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起初她还强打着精神，看着球场上那两个活跃的身影，但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似的。 她努力想保持清醒，用手支着下巴，可温暖的阳光和规律的背景音像是最佳的催眠曲，她最终还是抵不住困意，靠在长椅背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徘徊。 栾彧虽然在打球，但眼角的余光偶尔会扫过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小小身影。 他看到她那副想睡又强撑着的模样，看到她不自觉地点头打盹，像只晒太阳打瞌睡的小猫，原本冷硬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有点搞笑，他想。明明困得不行，还非要在这里硬等。 四十五分钟后，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终于结束。栾彧和宁叙野击了下掌，拿起毛巾擦着汗，宁叙野挤眉弄眼地示意了一下长椅方向，笑着先一步离开了。 栾彧拎起自己的网球包，迈步朝长椅走去。云栀意似乎还沉浸在浅眠中，没有察觉他的靠近。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光线被遮挡，云栀意若有所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谁时，她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噌”的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因动作太急，甚至还微微晃了一下，残留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她仰起头，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这一站，两人之间那近三十公分的身高差更是显露无疑。她161公分的身高只勉强到他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需要大幅度地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栾彧低头看着她，因为刚运动完，他的呼吸还带着微喘，额发被汗水浸湿，眼神却锐利如常，带着点运动后的酣畅和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她刚刚醒来的懵懂和此刻的紧张。 云栀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迫人的身高差，开口问道：“栾彧同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亮和认真。 栾彧看着她这副明明紧张却偏要装作镇定、仰着头努力与自己对视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几乎是带着点恶趣味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啊？”云栀意显然没料到等了一个中午，等到他打完球，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和挫败，连肩膀都微微垮了下去。 她看着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低地说了一句：“好吧。” 然后，她没再看他，也没有任何纠缠，直接转过身，抱着自己的书包，脚步有些慢吞吞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垂头丧气的意味。 栾彧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挑了挑眉。倒是……挺干脆。 他也没多做停留，拎起网球包，迈开长腿，他的步伐很快，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前面那个依旧走得慢悠悠的身影。 正是云栀意。她似乎还在为刚才被拒绝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脚步不快。 栾彧几步就赶上了她，甚至没有减速，只是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偏过头，用那副惯常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调，语速极快地扔下了一句话： “今天下午四点，逸夫楼305。” 他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云栀意猛地停住脚步，愕然地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迅速远去，消失在前面道路的拐角。 她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句话。 逸夫楼……305？下午四点？ 他……这是答应了？还是又一个随口说说的地点？ 云栀意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有点懵，又隐隐升起一丝不确定的希望。这位栾大少爷，行事作风还真是……难以捉摸。 第8章 上课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云栀意抱着文件夹和几本精心挑选的辅导书，准时站在了逸夫楼三楼。 走廊很安静，与主教学楼的喧闹截然不同。她很快找到了305房间，目光落在门牌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并非普通的教室编号牌，而是一块深色的实木牌，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力道遒劲的烫金大字—— 彧 一个字，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专属感和扑面而来的霸道。 云栀意心想，栾彧果然是不一样的。在这样一所贵族云集的学校里，还能拥有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专属空间，这大概就是所谓“天之骄子”的特权吧。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不轻不重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进。” 云栀意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再次怔住。 这哪里是教室或自习室？这分明是一个极度宽敞、装修风格现代而极具个人色彩的私人领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校园的绿茵，光线充沛。房间一侧摆放着一张看起来极为舒适宽敞的黑色皮质沙发，前面是造型简洁的茶几。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房间的其他部分——靠墙的位置，立着一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架子鼓，旁边倚着几把电吉他，墙角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琴盖打开着，仿佛主人刚刚弹奏过。另一侧则是最新款的游戏机和超大屏幕，旁边散落着几个游戏手柄和一堆游戏卡带。 栾彧就背对着门口，随意地坐在地毯上，专注地盯着游戏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手柄。他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更显得肩宽腰窄，背影挺拔。 听到开门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开口，视线依旧黏在屏幕上：“东西放沙发上，自己找地方坐。” 云栀意有些无措地环顾了一下这个过于“个性化”的空间，最后还是依言走到沙发边，轻轻将手里的书本放下。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栾彧打游戏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场“学业互助”。 房间里回荡着激烈的游戏音效，与她预想中严肃的学习氛围相去甚远。 她看着屏幕上炫目的光影效果，看着栾彧熟练的操作和屏幕上不断跳出的高分提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学习“没兴趣”。他的世界里，有太多比枯燥课本更精彩、更能带来即时成就感的东西了。 过了几分钟，栾彧似乎通关了一个关卡，他随手将手柄扔在地毯上，身体向后一仰，手肘撑在地面，这才转过头，看向站在沙发旁显得有些拘谨的云栀意。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带来的那摞书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带这么多书，”他语气带着点调侃，“好学生，你是真打算在这里给我上课？” 云栀意抱着文件夹，站在这个与其说是学习室不如说是顶级娱乐室的房间中央，看着坐在地上专注于游戏的栾彧，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不打算在这上课，”她清亮的声音在游戏音效的间隙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你叫我来这干嘛？” 栾彧操作手柄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他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哼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他没回头，快速结束了当前这局游戏，屏幕上跳出“Victory”的字样后，他才随手将手柄丢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迈开长腿，走向房间一侧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胡桃木书桌，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坐定后，他才抬眼看向还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看着他的云栀意，用下巴朝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了一下，语气依旧是那种命令式的随意： “那还不过来。” 云栀意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子，抿了抿唇，但还是抱着自己的资料走了过去。她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书桌很宽敞，上面除了一个造型简约的台灯和一台合着的轻薄笔记本电脑外，空无一物，与她带来的厚厚一摞书和文件夹形成了鲜明对比。 云栀意没有浪费时间，她翻开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本，摊开在两人中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认真和条理： “栾彧同学，既然你同意开始，那我们今天就按照计划，先从数学的函数综合应用开始。我分析过你之前的试卷，这部分是你的薄弱环节，但也是提升空间最大的。我准备了几道典型例题，我们可以从……” 她开始详细地讲解今天的安排，声音清晰柔和，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列出重点和步骤。 栾彧就坐在她旁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细微的“叩叩”声。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她推过来的计划本上，时而又飘向窗外，或者扫过房间里的乐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既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提出疑问，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云栀意注意到了他的走神，但她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试图去分析他的反应。她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讲解，语速平稳，逻辑清晰。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听没听进去不重要。她的任务是尽自己所能，提供“帮助”。只要她完成了自己该做的部分，问心无愧就好。至于结果，那不是她能强求的。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书桌上，将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一个认真地讲，一个看似随意地听，构成了一幅有些奇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在这个充满栾彧个人印记的空间里，两个世界的碰撞，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进行着。 第9章 微信 两个小时的“辅导”终于接近尾声。云栀意讲得口干舌燥，将最后一道题的解题步骤清晰地写在草稿纸上，轻轻推到栾彧面前。 “好了，今天的计划就到这里。这些是配套的练习题，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做一下，下次我们可以对答案。”她合上计划本，轻轻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旁边的栾彧几乎是立刻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倦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这两个小时对他而言，简直比熬通宵赛车还要耗神。 云栀意没理会他的抱怨，想起正事，从书包里拿出学生会发的“学业互助计划记录表”，说：“那个……按照规定，我们需要拍一张共同学习的照片，作为这次见面的证明。” 她边说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在书包侧袋和里层翻找了几遍后，动作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平时上学严格遵守校规，根本不带手机来学校。 她抬起头，看向旁边正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栾彧。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窘境，那双因困倦而略显慵懒的眼睛里，此刻正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仿佛在等着看她怎么办。 空气安静了几秒。 云栀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语气尽量保持公事公办：“栾同学，请问……可以借你的手机拍张照片吗？我晚上回到家后，再加你微信，你再把照片发给我。这样也方便以后……我们在学习上的交流。”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流程有点绕，显得不太有说服力。 果然，栾彧闻言，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他哼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带着几分戏谑落在她微红的脸上：“云同学，”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故意的刁难，“你这绕圈子要联系方式的套路，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他眼神里的笑意明晃晃的，像是在说“我看穿你了”。 “想要我微信，直说就行了。” 云栀意看着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懒得跟他争辩这毫无根据的指控，只是重复了一遍：“我只是需要照片交差，以及一个联系方式方便后续沟通。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她作势要收起记录表。 见她这副认真又打算放弃的模样，栾彧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终于不再逗她，伸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解锁，递到她面前。那是一款最新款的顶配手机，黑色的机身，没有任何装饰，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感。 “拍吧。”他语气随意。 云栀意接过手机，触手是微凉的金属质感。她快速打开相机，调整好角度，将两人面前摊开的书本、笔记以及记录表的一角纳入取景框，避开栾彧那张过于引人注目的脸，只拍到了他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和自己写字的手，然后按下了快门。 “好了。”她把手机递还给他。 栾彧接过，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然后报出一串数字，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张扬，“回去搜这个号码。” 后六位全是7？云栀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号码果然很“野”，很符合他这种天之骄子的身份，估计价值不菲。她赶紧拿出笔，在记录表的空白处认真记下了这串数字。 “发了照片，下次的时间我们再约。”她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 栾彧已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打发人的意味：“知道了。任务完成，可以走了吧，好学生？” 云栀意看着记下的号码，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她不再多言，抱着自己的书本，轻声说了句“再见”，便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他个人气息的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栾彧盯着游戏屏幕，却没有立刻开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相册里那张刚刚拍下的、构图克制的照片，随手将其保存，然后才将手机扔到一旁。 晚上，云栀意做完作业后，才想起来她还没加他微信，她按照那张记录表上记下的号码，输入搜索。 跳出来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德牧，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句点“.”。地区等信息也都是空白。这极简到近乎空白的页面，确实很符合栾彧给人的感觉。 她发送了好友验证，备注是“云栀意。” 验证几乎是秒速通过。 她立刻发消息过去：「栾彧同学你好，我是云栀意。麻烦把今天下午的照片发我一下，谢谢。」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正是下午拍的那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 云栀意保存好照片，回复了一句：「收到，谢谢。」 对话就此结束，那边再无声响。 第10章 误会 栾彧发完照片后，随手将手机扔在泳池边的休闲桌上，便纵身跃入蔚蓝的池水中。他矫健的身姿如同游鱼，在水中划出流畅的线条。 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背肌以及那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滚落，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宁叙野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躺在旁边的躺椅上，唉声叹气，碎碎念着自家老爷子的“暴行”：“……彧哥你说过分不过分？就因为我上个月赛车超了点预算，直接砍我一半生活费！这让我怎么活？那台新到的布加迪模型我还没入手呢！” 栾彧从水中冒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再次潜入水中，享受着水流的包裹与宁静。 宁叙野见自己说了半天，唯一的听众毫无反应，觉得无趣极了。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了栾彧那只最新款的手机上。他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栾彧的手机没有设置锁屏密码——在这座城市，几乎没人敢动他的东西。 宁叙野轻易地解锁，一眼就看到了微信列表里一个突兀的、带着全名的备注——“云栀意”。他饶有兴致地点了进去，看到了那条刚刚收到的、来自云栀意的“收到，谢谢。” 一个促狭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举起手机，对准泳池。恰在此时，栾彧结束了又一圈的潜游，从泳池边缘双手一撑，利落地上了岸。 水花四溅中，他挺拔的身姿完全展露，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湿透的黑色泳裤紧贴着他劲瘦的腰身，水珠沿着腹肌的沟壑往下滑落…… “咔嚓！”宁叙野精准地抓拍下了这一幕，甚至特意突出了栾彧那堪称完美的身材。 他手指飞快地操作，将这张“热气腾腾”的照片发送了过去，并配上了一行文字，语气模仿得带着点暧昧： 「栀意妹妹，栾彧在游泳，不方便回你消息哦~」 发送成功！宁叙野看着手机，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迅速删掉了发送记录，将手机放回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另一边，云栀意正坐在书桌前，准备将照片导入电脑存档。电脑网页版的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她点开闪烁的德牧头像，以为是栾彧有什么事要补充。 然而，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照片——氤氲的水汽背景中，少年刚从泳池中上岸，湿透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脖颈，一路滑过贲张的胸肌、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最后隐没于紧贴腰身的黑色泳裤边缘……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身体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的性感。 紧接着，是那行配文：「栀意妹妹，栾彧在游泳，不方便回你消息哦~」 “啪嗒！” 云栀意手一抖，握在手里的手机直接掉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脸颊“轰”的一下，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连耳朵尖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心脏毫无预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对话框，指尖却因为慌乱而有些不听使唤。 这……这是什么？！ 栾彧他……他怎么会发这种照片？！ 还叫得那么……亲昵？！ 巨大的羞赧和不知所措瞬间将她淹没。她完全没料到，一次普通的、为了完成任务的联系，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局面。那个平日里冷漠疏离、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一句的栾彧，私下里……竟然是这么……这么“奔放”的吗？ 泳池边，栾彧拿起毛巾擦拭着头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刚刚以他的名义，发送了一张怎样“炸裂”的照片，更不知道手机另一端，某个“好学生”的世界观正遭受着怎样的冲击。 第11章 解释 泳池边，栾彧擦着头发，走到休闲桌旁，正好看到宁叙野鬼鬼祟祟地把他的手机放回原位，脸上还带着一丝得逞的坏笑。 栾彧眉头微蹙，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与“云栀意”的聊天界面，而最底端，赫然显示着对方刚刚发来的一个孤零零的：？ 栾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往上翻了翻记录，只有自己之前发过去的那张学习照片和她回复的“收到，谢谢”，并无其他。他完全不知道宁叙野刚才的“杰作”以及云栀意收到那张泳池照时的震惊。 带着几分不解，他也随手回了一个： ？ 几乎是秒回，云栀意的消息立刻弹了出来，字里行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你发这个照片什么意思？ 栾彧更疑惑了，他低头再次确认自己发送的照片——分明是下午在305拍的那张只有书本和手的、再正常不过的学习证明。他耐着性子回复：不是你下午说晚上发给你吗？ 那边的云栀意看到这条回复，简直要气笑了，他居然还装傻？她手指飞快地打字：我什么时候说要这种照片了？！ 栾彧的回复依旧简洁，带着真实的困惑。 云栀意看着屏幕上那个仿佛无辜的问号，觉得跟这人简直无法沟通。她不再废话，直接将那张让她面红耳赤的泳池照——栾彧半裸上身的“出水芙蓉图”——重新发给了他，然后也用力地敲下了一个问号发过去：？ 泳池边，栾彧的手机连续震动。当他点开云栀意发回来的那张照片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照片上是他刚刚上岸的样子，拍摄角度刁钻，将他湿身的状态和身材展露无遗。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射向旁边正假装看风景、实则肩膀微微耸动的宁叙野。 宁叙野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嘿嘿干笑了两声，举起双手：“开个玩笑嘛，彧哥，我看人家小姑娘挺认真的，帮你活跃活跃气氛……” 栾彧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按住语音键，对着手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冷意，但解释得清晰明了： “是宁叙野刚刚拿我手机拍了发的。我让他跟你道歉。” 说完，他将手机直接递到宁叙野面前，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宁叙野看着栾彧那冷硬的脸色，知道这玩笑可能开得有点过火了，摸了摸鼻子，凑近手机，收敛了笑容，还算诚恳地说： “不好意思啊，云栀意同学，我就是手贱，抱歉抱歉。” 消息发送过去。 过了一会儿，云栀意的回复来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没事。 对话到此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栾彧收回手机，冷冷地瞥了宁叙野一眼：“下次别动我手机。” 宁叙野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再吱声。泳池边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只剩下水波轻轻荡漾的声音。 而网络那头，云栀意看着终于澄清的误会，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但心跳却依旧有些紊乱，她摇了摇头，试图将那张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这“学业互助”的开端，还真是……一波三折。 第12章 骄傲 清晨，学校附近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陈记”早餐店里人声鼎沸，蒸笼里冒出的白雾带着面点和肉馅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店铺里。云栀意坐在靠门的位置，面前是一笼刚出锅的小笼包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她小口咬着皮薄馅嫩的小笼包，汤汁在口中溢开，温暖而踏实。就在她夹起最后一个包子时—— “嗡——轰——！” 一阵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引擎咆哮由远及近，如同猛兽苏醒的怒吼，瞬间撕裂了清晨略显嘈杂却平和的氛围。 紧接着，一道绚烂的红色流光以极快的速度从早餐店门前狭窄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吹得店门口的塑料门帘哗啦作响。那嚣张的气浪声甚至让早餐店的玻璃窗都跟着微微震动。 店里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嚯！这车！太帅了吧！” “我的天，这声音，这速度，是跑车吧？” “红色的，流线型，真带劲！这得多少钱啊？” “估计把我们这整条街的店铺买下来都够了吧……” 食客们，无论是赶着上班的大人还是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学生，都纷纷伸长了脖子朝门外望去，脸上写满了惊叹、羡慕和好奇。 云栀意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只是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抹已然远去的红色车影。不需要看清车牌，那独一无二的车型和嚣张的气浪，以及带给周围环境的这种“轰动效应”，除了栾彧，不会有第二个人。 她低下头，神色平静地将最后一个小笼包吃完，又端起碗，慢慢喝完了里面温热的豆浆。周围关于那辆跑车的热烈讨论仿佛与她处在两个世界。 用纸巾擦了擦嘴，云栀意熟练地拿起放在桌角的书包背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纸币，压在了碗底，朝着正在忙碌的老板娘方向轻声说了句：“老板，钱放桌上了。” 老板娘在缭绕的蒸汽后抬头，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云栀意推开早餐店的玻璃门，走进了清晨的阳光下，将身后的喧嚣与议论关在了门内。她沿着熟悉的街道，不紧不慢地朝着云铂国际高中那气派非凡的校门走去。 红色的跑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但它经过的痕迹，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而对云栀意而言，这不过是那个名为“栾彧”的存在，最寻常不过的日常剪影。她的脚步依旧平稳，心里想的，或许是今天要上的课程，或许是未完成的习题，独独没有为那转瞬即逝的轰鸣停留太多思绪。 云栀意踩着晨读的铃声走进特优班教室，刚在座位上坐下，同桌林妙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栀意栀意！快，从实招来！昨天怎么样？见到栾彧了吗？‘学业互助’成功了吗？”她可是一直惦记着这事，毕竟能让栾彧配合，在云铂高中简直可以算是个奇迹。 想到昨天下午在逸夫楼305那跌宕起伏的两个小时，加上晚上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照片乌龙”，云栀意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清澈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盛满了轻松和一点点小得意。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都带着雀跃： “成功啦！” 她笑得特别开心，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任务后的喜悦，干净又明媚，极具感染力，仿佛整个教室都因她这个笑容亮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恰好从特优班敞开的教室门外经过。 栾彧依旧是那副不穿校服的打扮，深灰色卫衣，黑色长裤，单肩挎着包，手里拿着一杯冰美式，神情淡漠地走在走廊上。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特优班教室，恰好捕捉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 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那毫不设防的、灿烂的笑容，像骤然绽开的栀子花，清新而生动，带着一种能驱散阴霾的温暖力量，与他周遭惯常的冷漠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栾彧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视线在她带着笑意的侧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很漂亮。 他脑中下意识地掠过这个念头。 但随即，他便像是无事发生般，极其自然地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继续朝前走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驻足从未发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异常。 教室里，林妙还在兴奋地追问：“哇！真的啊！你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吧！他居然真的愿意跟你学习？” 云栀意回想起栾彧那副“困死了”却又不得不坐在书桌前的样子，还有最后那句“任务完成，可以走了吧，好学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而肯定的音节： “嗯！”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刚成功偷到小鱼干、还带着点小小傲娇的猫咪，既可爱又让人忍不住想为她鼓掌。 而她并不知道，自己这难得外露的骄傲与欣喜，恰好落入了那个她口中“成功对象”的眼里，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未曾激起汹涌波澜，却也在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下，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细微涟漪。 第13章 放学 下午放学时分，夕阳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云栀意心情颇好地收拾好书包，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嘴里还无意识地哼着今天音乐课上教的一小段旋律。 刚转过楼梯拐角，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栾彧也正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往下走，他似乎刚结束什么活动，额前的碎发有些微湿，更添了几分不羁。 四目相对。 云栀意嘴里哼着的调子戛然而止。几乎是瞬间，昨天那张极具冲击力的泳池照片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湿漉的黑发，滚落的水珠，贲张的肌肉线条……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染上了天边的晚霞，眼神都有些飘忽，不敢直视他。 栾彧将她这明显的反应尽收眼底，自然明白她想到了什么。他非但没觉得尴尬，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故意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往下走，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懒洋洋的调侃： “云同学，今天不抓着我上课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磁性的低沉。 云栀意努力平复了一下心跳，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找回公事公办的语气，目视前方回答道：“按照计划，是每周二和周四上课呀。”意思是，今天不是规定日期。 “哦。”栾彧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连他自己都微微有些诧异的是，在听到这个明确的时间安排后，心里竟然没有产生往常那种对“学业互助”的排斥和烦躁，反而……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期待那个明明自己困得不行还要强撑着讲题的身影？期待她那副认真到有点固执，被逗弄时又会脸红却强装镇定的模样？ 好像……是有点好玩。虽然他大概率还是不会听。 两人沉默地一起走下最后几级台阶，来到了教学楼门口。云栀意很自然地朝着校门口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她发现栾彧竟然还跟在她旁边。 她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栾彧同学，你……一直跟着我干嘛？”她要去坐公交车，他肯定是去开他那辆招摇的跑车，方向根本不一致。 栾彧也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夕阳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他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反问，带着点痞气： “学校你家的啊？只给你自己走，我不能走吗？” 云栀意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想想好像也没毛病，这条路确实谁都能走。她只好点了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哦。”然后继续朝前走，不再理会他。 栾彧看着她有些吃瘪又无可奈何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迈开长腿，朝着与他跑车停放处截然不同的、校门口的方向，继续不紧不慢地跟了几步。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洒满金色余晖的校园小路上。 此时的云栀意并不知道，身边这个少年随口一句带着挑衅和玩笑意味的“学校你家的啊”，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以一种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轰然成真。 而那条他曾“跟着”她走过的路，也将在时光的流转中，被赋予截然不同的意义。 第14章 四季云顶 红色的Apollo IE如同一道流动的火焰，沿着盘山公路疾驰，最终稳稳停在了位于山顶、堪称地标性建筑的“四季云顶”庄园那气势恢宏的鎏金大门前。 这里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一座私人的山林王国，占地极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精心打理的园林景观和依山势而建的现代风格建筑，奢侈与豪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静谧。 栾彧推开车门，甚至无需熄火，早已候在门旁的、穿着笔挺制服的管家立刻躬身上前，恭敬地接过他随手抛来的车钥匙。 他迈步走进挑高惊人、装饰着当代艺术真品的大门，一名穿着香云纱改良旗袍、气质温婉高雅的女人便笑着迎了上来。她看起来极为年轻美丽，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唯有通身沉淀的气韵彰显着她的身份。她正是栾彧的母亲，应相宜。 “宝贝儿子回来啦！”应相宜声音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伸手轻轻理了理栾彧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真是好久没好好看看你了，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野。” 她拉着儿子的手往里面走，语气轻快地说道：“听你父亲说，你在学校终于接受了那个‘学业互助计划’？哎呀，这可太棒了！我们彧彧终于有长进了，知道上进了！” 她脸上洋溢着欣慰和喜悦，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成就，随即用一种如同讨论今天天气般自然的语气接着说：“妈妈真高兴！必须奖励你！这样吧，纽约曼哈顿市中心，那几套你之前随便提过一句觉得视野还不错的公寓，就都过户到你名下吧，算是一点小鼓励，五套够不够？不够妈妈再看看伦敦或者东京的？” 她的语气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送出的不是价值数亿的顶级房产，而是几件普通的玩具。 栾彧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脸上没什么波澜，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出言拒绝。他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应相宜却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依旧笑靥如花，好奇地追问：“跟妈妈说说，那个帮你补习的同学怎么样？人好不好？有没有耐心？叫什么名字呀？” 栾彧脑海中瞬间闪过云栀意那张时而认真、时而窘迫、时而笑得眉眼弯弯的脸，他脚步未停，只淡淡地回了三个字： “还行。叫云栀意。” 然后便径直朝着旋转楼梯走去，将母亲连同她那价值数亿的“小鼓励”一起，留在了身后奢华得如同博物馆展厅的客厅里。 应相宜看着儿子上楼的背影，美丽的面容上笑容依旧，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光芒。她轻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云栀意……” 晚餐设在老宅主楼的宴会厅，长长的餐桌可容纳数十人，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不怒自威、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栾家的定海神针——栾安国。 他虽年事已高，但目光依旧锐利，此刻，那平日里威严的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爱，落在坐在他下首的栾彧身上。 “小彧，”栾安国声音洪亮，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听你父亲说，你最近在学校，开始用功了？还参加了那个什么……互助学习？” 栾彧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闻言只是抬了抬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但这声简单的回应，却让栾安国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显得极为开心：“好！好啊！我栾安国的孙子，就知道不是池中之物！以前是贪玩，现在知道收心了，好！” 老爷子一高兴，出手更是阔绰，他大手一挥，对着侍立在旁的助理吩咐道：“去，把市中心那栋IC国际中心写字楼的产权文件拿来，转到小彧名下。” 他笑着看向栾彧，语气带着纵容和奖励，“那栋楼位置还不错，租金收益也稳定，给你当个零花钱袋子，以后想买什么车啊、表啊，也方便。” 一栋价值数十亿的甲级写字楼，在他口中，轻描淡写得如同送出一件普通玩具。 餐桌上其他作陪的栾家旁支成员们，脸上都露出了或羡慕或习以为常的神情，却无人敢置喙半句。谁都知道，栾彧是老爷子心尖上最宠的孙子，是整个栾氏帝国默认的未来继承人。 栾彧对此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既没有推辞，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只是淡淡说了句：“谢谢爷爷。” 吃完饭，栾彧没有在老宅多做停留，直接驾驶着他的跑车，回到了位于市中心顶级豪宅——铂悦府的顶层。 与老宅那种传承式的奢华不同，这里完全是他个人的领地。他喜欢一个人住，享受绝对的安静和自由。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打开，便是视野极度开阔、装修风格极其鲜明的复式大平层。整体以暗黑系为主，深灰色的墙面，黑色的皮质沙发，哑光黑的金属构件，冷冽而充满现代感。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踩在脚下。 听到动静，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角落里窜出，矫健而迅猛。那是一条体型优美、肌肉线条流畅的德国牧羊犬，通体黑色，只有爪子和胸口带着些许棕褐色的毛发。它冲到栾彧面前，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腿，尾巴有力地摇晃着。 栾彧脸上那层在老宅时若有若无的淡漠终于消散了些，他蹲下身，揉了揉德牧的脑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度： “栾七。” 德牧“栾七”发出呜呜的满足声，舔了舔他的手。 栾彧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灯火。城市的光影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明明灭灭。他脑海中不经意地闪过白天在学校楼梯口，云栀意那张因为他随口一句话而微微鼓起、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脸。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纽约的公寓，市中心的写字楼……这些在旁人看来天文数字的财富，于他而言，不过是长辈们随手给出的、试图让他“乖一点”的糖果。 而那个会因为一道难题蹙眉、会因为一张照片脸红、认真得有些固执的“好学生”，和她所在的那个简单甚至有些拮据的世界，反而像是一道异色的光，投映在他这片被财富和权势填满的、略显空旷的领地里。 栾七安静地趴在他脚边，陪着他一起，沉默地注视着窗外那片属于他们，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的凡尘灯火。 第15章 温馨 与此同时，华灯初上。 云栀意骑着那辆有些年头的淡蓝色自行车，车篮里放着一个保温饭盒，穿行在傍晚的车流中。微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专注的神情。 她熟门熟路地骑到区公安分局门口，锁好车，提着饭盒轻快地走了进去。值班的警察叔叔似乎都认识她，笑着和她打招呼：“小栀意又来给云队送饭啊？” “嗯！叔叔晚上好！”云栀意礼貌地回应，脚步不停，朝着父亲云建军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看到父亲正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另一只手用力地揉着太阳穴，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案件线索图，一副焦头烂额、陷入深思的模样。 云栀意轻轻敲了敲门。“爸爸。” 听到女儿的声音，云建军猛地回过神，脸上的凝重和疲惫瞬间被惊喜和温柔取代。他立刻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又顺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气，这才笑着应道：“哎！宝贝女儿怎么来啦？”他眼角的皱纹都因为笑容而舒展开来。 云栀意走进办公室，将手中沉甸甸的保温饭盒举到他面前，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是妈妈让我来的！她说你肯定又忙着案子，顾不上吃饭，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茄子和清炒豆苗，还煲了玉米排骨汤，让我盯着你趁热吃！”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打开饭盒盖子，顿时，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冲淡了烟草和纸张的味道。 云建军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看看女儿乖巧懂事的模样，心头一暖，所有的烦躁和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他接过女儿递来的筷子，感慨道：“还是你妈想着我。你也吃过了吗？” “吃过了才来的。”云栀意点点头，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父亲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父亲大口吃饭，轻声问，“爸爸，案子很麻烦吗？” “嗯，是有点棘手。”云建军咽下口中的饭菜，语气恢复了工作中的沉稳，但对着女儿，还是尽量说得简单，“不过没关系，再难的案子，爸爸和同事们也一定能把它破了。”他不想让女儿过多担心。 云栀意看着父亲略显憔悴却依旧坚毅的侧脸，心里有些心疼，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乖巧地说：“那爸爸你多吃点，补充体力。妈妈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好，好，听我闺女的，也听你妈的！”云建军笑着，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汤，胃里和心里都跟着熨帖起来。 办公室里，灯光不算明亮，甚至有些简陋，但弥漫着的饭菜香和父女间简单温馨的对话，却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和亲情的画卷。 这与城市另一端，那座山顶豪宅里的极致奢华与空旷，以及市中心顶层公寓那俯瞰众生的孤高，形成了这个世界最真实也最动人的参差。 第16章 巧克力 星期四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云栀意收拾好书包，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发了条消息：栾彧同学，今天在哪里上课？还是逸夫楼305吗？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回复简洁得只有一个字：嗯。 云栀意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惜字如金的风格，背上书包便朝着逸夫楼走去。 来到305门口，那块烫金的“彧”字门牌依旧醒目。她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云栀意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烟草气息率先扑面而来。她抬眼望去，只见栾彧正姿态闲适地靠坐在那张黑色皮质沙发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神有些放空，缭绕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难以言喻的沉郁和距离感。 听到开门声，栾彧转过头。当看清进来的是云栀意时，他眼神微动，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将刚吸了一口的香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干脆利落。 紧接着，他长臂一伸，拿过旁边的智能控制面板，快速点了几下，房间内隐藏的新风系统立刻发出低微的嗡鸣声，开始强力置换空气。 他甚至还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推开了一扇窗，让傍晚微凉的清风更多地涌入，驱散那本就不算浓重的烟味。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并非刻意表现，更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在女士面前抽烟，或者说，不在云栀意这样的“好学生”面前维持这种在他看来或许不够“良善”的形象。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云栀意，脸上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抽烟的沉郁少年只是她的错觉。他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云同学，今天什么计划？” 云栀意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微微一动。她走到他对面坐下，一边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资料，一边抬起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了然的笑容，回答道： “和之前差不多。” 她的笑容里没有指责，也没有好奇，仿佛他刚才抽烟以及之后迅速收拾的行为，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栾彧看着她这个平静的笑容，和她那句“和之前差不多”，不知怎的，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扰而升起的不耐烦，悄然消散了些。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她摊开的笔记本上。 窗外的新风系统低声运作着，将最后一丝烟味彻底带走，只剩下书本的墨香和窗外清新的空气。两个身影再次坐在了书桌的两端，开始了新一轮的、一个认真讲，一个看似随意听的独特互助时间。 两个小时的辅导课程终于结束。 云栀意合上笔记本，长长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充实的放松。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眼睛微微一亮，伸手从书包的侧袋里掏出了一块用金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 她小心地剥开包装，将那一小块深褐色的巧克力放进嘴里，随即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像一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简单而纯粹的愉悦感。 栾彧原本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恰好捕捉到了她这毫不掩饰的、因为一颗巧克力而心满意足的模样。他的视线在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和那弯起的嘴角上停留了片刻。 云栀意察觉到他的目光，含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问：“嗯？”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巧克力，又看了看他，恍然大悟。 她以为他也想吃。 几乎没有犹豫，她立刻又从包里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巧克力，递到他面前，那双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清澈见底：“给你。很甜的，很好吃，你试试？” 栾彧看着递到眼前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她真诚而带着点分享意味的眼神，沉默了一瞬。他其实……不爱吃甜食。 从小到大，他接触的都是米其林主厨定制的甜品，精致却从不逾矩，甜度永远控制在最克制的范围内，他早已习惯了那种近乎无味的“高级感”，对普通意义上“甜”的东西兴趣缺缺。 但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接过了那颗带着她掌心微微温度的巧克力。 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撕开金色的包装纸，将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浓郁的、带着点奶香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确实很甜，甚至对他而言有些过于甜腻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云栀意期待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栾彧迎上她亮晶晶的目光，将口中那过分甜腻的巧克力咽了下去，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评价道：“很甜。” 他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巧克力？” “特别喜欢！”云栀意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尤其是学习累了或者完成一件难事之后吃一颗，感觉所有辛苦都被甜味融化掉了！” 栾彧看着她因为热爱而闪闪发光的脸庞，没有再多说什么。 云栀意并不知道，这个看似平静地吃下巧克力并给出“很甜”评价的少年，其实并不爱吃甜。他只是……不习惯拒绝那样一双充满分享热情和纯粹快乐的眼睛。 那过于甜腻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里，但看着对面女孩心满意足收拾书包的样子，栾彧觉得，偶尔尝一次这样“超标”的甜，似乎……也不赖。 第17章 耀眼 课程结束，两人一同离开了逸夫楼305室。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沉闷。他们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主干道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 周围是喧闹的、赶着回家的学生，但他们这一小片区域却显得有些安静。云栀意还在回味着刚才顺利结束的课程和那颗美味的巧克力，心情不错。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神情一如既往淡漠的栾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问出了口。她的语气很真诚，带着纯粹的不解和一点点惋惜： “栾彧，其实……我觉得你思维逻辑很好的，反应也快，刚才那道题我稍微一点你就能明白关键。如果你愿意把打游戏或者运动的一部分精力放在学习上，你肯定会很厉害的。”她顿了顿，轻声问，“为什么……你好像就是不爱学习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在她看来，学习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钥匙，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尤其是对栾彧这样拥有优越资源的人，更应该好好利用才对。 栾彧闻言，脚步未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偏过头，垂眸看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是么？” 这句反问像是一句轻飘飘的羽毛，落了下来，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更没有解释。 云栀意看着他这副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立刻明白了自己可能触及了对方不想谈论的领域。她虽然好奇，但也懂得分寸和尊重。 “嗯！”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便不再追问，只是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指着天空说：“你看，今天的晚霞真好看。” 栾彧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天边确实铺满了绚烂的彩霞。他收回目光，余光瞥见身旁女孩恬静的侧脸，她似乎已经将刚才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抛在了脑后，只是单纯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他依旧没有回答那个“为什么”。 有些东西，扎根在骨血里，与生俱来，并非一句“为什么”就能解释清楚。他的世界，她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她眼中的“厉害”和“意义”，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和无趣。 但，有人会这样认真地觉得他“如果愿意学，会很厉害”，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倒是很新奇。 两人继续沉默地走着，一个不再问，一个不再答，气氛却并不尴尬。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笼罩，一同融入了放学的人潮，走向各自截然不同的归途。 两人走到了校门口的分岔路，一边是通往公交车站的寻常街道，另一边则是通往专属停车场，那里停着栾彧那辆招摇的红色Apollo IE。 栾彧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身旁准备往公交车站走的云栀意，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语气依旧是他惯常的那种听不出太多情绪的随意： “要不要送你回去？”对他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句基于“同学”或者“互助搭档”身份的、最基本的客套。 云栀意几乎是想都没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辆引擎轰鸣、所过之处必引来百分之两百回头率的红色超跑。 让她坐在那样的车里穿行在回家的普通街道上？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尴尬。 她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拒绝：“不用不用！谢谢啦！” 话音未落，她像是生怕栾彧会坚持或者下一秒那辆跑车就出现在面前，赶紧抱着书包，小跑着就往校门外冲去，脚步匆忙，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栾彧看着她几乎是“逃”走的背影，挑了挑眉，倒也没觉得意外。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就在云栀意跑出校门几步后，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那一刻，恰好是夕阳最为浓烈的时刻，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晚风调皮地拂起她颊边的几缕碎发，在她身后舞动出柔软的弧度。 她脸上带着刚刚跑动后的微微红晕，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盛满了干净的笑意和一丝告别时的友好。她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声音清脆地穿过傍晚微凉的空气：“栾同学，再见啦！” 那个瞬间——转身的灵动，笼罩全身的暖光，被风扬起的发丝，以及那毫无杂质、灿烂得如同此刻晚霞的笑容——像一帧被无限放慢的电影画面，带着不容抗拒的冲击力，猛地撞入了栾彧的眼底。 栾彧心口莫名地、轻微地一窒。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在夕阳下朝他挥手告别，然后再次转身，轻盈地汇入放学的人流，渐渐远去。 他原本淡漠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澜，像是平静无波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极小却清晰可见的石子，漾开了一圈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涟漪。 那句“拜拜”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个在夕阳金光中转身挥手的笑容，带着一种他周遭世界里罕见的、纯粹的温暖与生动，短暂地，却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站在原地，过了两三秒，才仿佛回过神来，敛下眼眸，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转身，朝着与自己那辆骚包跑车相反的方向，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去。 第18章 期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星期五。这也是云栀意来到云铂国际高中的第五天，她开始逐渐适应这里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学习节奏和氛围。 课间休息时，林妙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和神秘的表情，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云栀意：“栀意，重磅消息！听说了吗？下个星期三下午，学校要举行舞会！” “舞会？”云栀意有些讶异，这在她以前的学习经历里是不可想象的。 “对呀！据说是云铂的特色传统，每学期都会举办，算是给学生放松和交流的场合，可热闹了！”林妙眼睛发亮，充满期待地邀请道，“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参加吧？听说还有机会和别的班级、甚至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交流呢！” 云栀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舞会？那种需要社交、需要与人寒暄甚至跳舞的场合，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和麻烦。她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但坚定：“你们去吧，我……我就不去了，不太想凑那个热闹。” “哎呀，你这可不够意思了嘛！”林妙立刻撅起嘴，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去嘛去嘛！一个人多没劲，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嘛！听说舞会现场布置得可漂亮了，还有好吃的点心呢！就当是去放松一下，感受一下云铂的‘特色’嘛！” 云栀意被她说得有些动摇，但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还是摇了摇头：“可是……舞会是不是需要穿礼服？我没有那种衣服。”她平时的衣服都是简单舒适的休闲装，唯一一条稍微正式点的裙子，还是初中毕业典礼时妈妈给买的，显然不适合这种场合。 “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林妙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立刻拍着胸脯，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学校考虑得可周到了！为了让我们特优班的学生也能没有负担地参与，学校特意给我们准备了可以租借的礼服！款式还不少呢！怎么样，这下没借口了吧？是不是很贴心？” 云栀意看着林妙充满期待的眼神，又想到这确实是了解这所学校不同侧面的一个机会，再拒绝似乎就显得太不合群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行吧。”她笑了笑，“那……就去看看吧。” “太棒了！”林妙开心地欢呼一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挑礼服！” 云栀意看着兴奋的林妙，心里对下周三的舞会，也隐隐生出了一丝混合着紧张和些许好奇的期待。 星期五的放学铃声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愉悦的轻快。云栀意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背着书包，拐进了学校附近一家看起来干净温馨的宠物店。 店里萦绕着宠物用品的特殊气味和轻柔的背景音乐。她轻车熟路地走到猫粮区，仔细对比了一下，最后选了一袋性价比高的成年猫粮，又拿了几盒口碑不错的猫条和一小包猫零食。 她仔细看着配料表，心里盘算着：猫粮可以喂饱那些常驻的“老朋友”，猫条和零食则可以用来“贿赂”那些比较怕生、需要慢慢建立信任的小家伙。 “明天去雪松公园，”她一边付钱，一边在心里默默规划着，“那只大橘肯定又在老地方等着了，还有那只三花妈妈带着的小猫，不知道长大了多少……” 雪松公园是这座城市里一个相对僻静的老公园，绿化很好，树木葱茏，也因此聚集了不少流浪猫。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靠着偶尔有好心人投喂和一些翻找垃圾桶里的食物过活。 云栀意偶然一次路过发现后，只要周末有空，就会带上些猫粮去看看它们。这几乎成了她学习之余的一种放松和习惯。 提着装满猫粮和零食的袋子走出宠物店，傍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想到明天又能见到那些毛茸茸的小生命，看到它们围过来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样子，云栀意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期待。 这与学校里那些关于成绩、关于舞会、关于那个捉摸不透的栾彧的思绪截然不同，是一种简单、纯粹且能让她感到平静快乐的牵挂。她将袋子小心地放进自行车篮里，骑上车，融入了傍晚归家的人流中，身影轻盈。 第19章 相遇 星期六的清晨，天光微亮，空气中还带着昨夜未散尽的凉意和草木的清新。 云栀意早早便醒了，按照自己的周末计划，先伏在书桌前专注地写完了一套英语试卷。抬头看钟，刚好七点半。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休闲服，将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拎起昨天准备好的猫粮和零食，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雪松公园离她家很近，步行不过十分钟。清晨的公园空气格外沁人心脾，许多老人在晨练，有的打着太极，有的慢跑，充满了宁静的生活气息。 云栀意对这里很熟悉，她绕过晨练的人群，径直走向公园深处那片流浪猫经常聚集的灌木丛和小亭子附近。果然，几只熟悉的猫咪或蹲或卧，听到她的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但认出是她后，又放松下来，甚至有一只胆大的玳瑁猫“喵呜”叫着凑了过来。 “早上好呀，小家伙们。”云栀意蹲下身，声音轻柔，熟练地撕开猫粮袋子，将食物倒在干净的水泥地上，又拿出猫条，挤给几只特别亲近人的猫咪。 看着猫咪们围过来，小口小口地、满足地吃着食物，云栀意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看着它们，自顾自地和它们说着话：“慢点吃，都有份哦……大橘你又胖了，要控制饮食啦……小三花，你的宝宝们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照在她和猫咪身上，画面宁静而美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云栀意下意识回头—— 映入眼帘的身影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栾彧？！”她几乎是惊呼出声，“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穿着一身简单黑色运动服、头发略显凌乱却依旧难掩帅气的栾彧。他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帆布包，此刻正从包里拿出几个进口的猫罐头，动作熟练地拉开。 听到她的问题，他抬了抬眼，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和你一样。” 云栀意看着他手中的猫罐头，又看看他没什么表情却异常专注地喂猫的侧脸，心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蹲在地上、细心喂食流浪猫的少年，和学校里那个开着骚包跑车、目中无人、连学习都懒得应付的“天之骄子”联系起来。 栾彧将打开的罐头放在几只谨慎观望的猫咪面前，看着它们试探着上前开始吃，这才直起身，走到云栀意旁边的石阶上，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他侧过头，看着云栀意脸上那尚未褪去的惊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玩味问：“怎么？不相信啊？”他微微凑近了些，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觉得我是坏人吗？不会虐待小动物？” “不是！”云栀意立刻摇头，否认得又快又急。她只是太意外了。她看着他已经开始和一只蹭他裤腿的猫咪互动，手指修长地挠着猫咪的下巴，心里那种不真实感更强烈了。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连忙转移了话题，语气带着关心：“你……吃早餐了吗？” 栾彧动作未停，随口答道：“没。”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昨晚和宁叙野在郊外盘山公路飙了一整夜的车，天蒙蒙亮才回来，经过公园时鬼使神差地停了车，又从车里常备的“物资”里拿了猫罐头，就直接进来了。他甚至没觉得饿，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种不规律的作息。 云栀意一听他没吃早餐，立刻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可能沾到的灰尘，语气轻快地说：“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馄饨，是老字号了，皮薄馅大，汤特别鲜！我带你去吃吧？就当……谢谢你上次在图书馆‘配合’我完成任务？” 她朝他笑了笑，带着点狡黠和真诚的邀请。 栾彧抬头看着她站在晨光里，白色的休闲服衬得她干净又清爽，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活力。他沉默了两秒，然后也站起身，拍了拍手，将空罐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行。”他言简意赅，算是同意了。 于是，在这个平凡的周六早晨，云栀意领着身份悬殊的栾彧，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公园小径，走向那家隐藏在市井巷弄里的、她从小吃到大的馄饨店。两个原本平行世界里的人，因为几只流浪猫，意外地有了学习之外的第一次“非正式”交集。 第20章 馄饨 云栀意领着栾彧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家招牌有些陈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店前，木匾上写着“陈记馄饨”四个字。店里空间不大，只摆着六七张木桌，但这个点已经坐了不少街坊邻居，食物的香气和热闹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陈阿姨早！”云栀意熟门熟路地朝着正在灶台前忙碌的老板娘打招呼，笑容甜美。 “哎！小栀意来啦！今天还带了朋友？”系着围裙、面容和善的老板娘抬起头，目光在栾彧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好奇，这男孩子的气质和穿着，可不像是这附近的。 “嗯！老样子，两碗鲜肉小馄饨，一碗不要香菜。”云栀意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领着栾彧在靠墙的一张空桌坐下，拿出纸巾习惯性地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桌面。 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栾彧，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对他来说绝对陌生甚至有些简陋的环境，神情倒是没什么嫌弃，只是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观察。云栀意笑着解释道：“这里虽然小，但是味道真的特别好。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小店吃早餐？” 栾彧的视线从印着俗气花纹的塑料碗碟上移开，落到她带着点小得意的脸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保证让你惊艳！”云栀意信心满满，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分享宝贝的雀跃，“我小时候要是发烧不舒服，没胃口，我妈妈就会买这家的馄饨给我吃，热乎乎的汤喝下去，感觉病都好了一大半！”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这家店的回忆，语气里充满了温暖的眷恋。 栾彧就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琐碎的温情，是他那个冰冷空旷的豪宅里从未有过的。 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过来，目光在栾彧出色的外貌和周身那股掩不住的贵气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对面脸颊微红、眼神明亮的云栀意，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压低声音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打趣道：“小栀意，这是交男朋友啦？长得可真俊！” “不是不是！”云栀意的脸瞬间爆红，像是熟透的虾子，慌忙摆手，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陈阿姨您别乱说！就是……就是普通同学！真的！” 老板娘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笑眯眯地把馄饨放下，却转向栾彧，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这位男同学，我跟你说啊，我们小栀意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乖又懂事，学习还好！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栾彧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对面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云栀意，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抬眼，对上老板娘审视又带着点护犊子的目光，难得没有露出惯常的冷漠，而是很给面子地、清晰地应了一声： “嗯。”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认真，“不会欺负她。” 老板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忙了。 云栀意简直羞得不敢抬头，闷声说：“快、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馄饨确实如她所说，皮薄如纸，馅料鲜美，汤底是用鸡骨和猪骨熬制，清澈却滋味十足。栾彧安静地吃着，虽然没有评价，但速度不慢，显然对这平民美食的接受度很高。 吃完后，云栀意习惯性地站起身要去柜台结账：“阿姨，多少钱？”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拦在了她面前。 栾彧已经站了起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小店里格外明显。他拿出手机，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来。” “不用不用，说好我请你的……”云栀意连忙拒绝。 栾彧低头操作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带着他那种与生俱来的、理所当然的强势： “我从来没有让女孩请客的习惯。” 说完，也不等云栀意再争辩，直接扫了墙上的付款码，输入金额，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云栀意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知道争不过他，只好小声说了句：“……那，谢谢你了。” 栾彧收起手机，瞥了她一眼：“走了。” 两人前一后走出小店，阳光洒满巷口。云栀意还在为刚才老板娘的误会和栾彧那句“不会欺负她”而脸颊微热，而走在她身侧的栾彧，看着前方喧闹的市井街道，感受着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馄饨鲜香，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早晨，似乎……也不坏。 第21章 送你回家 走出馄饨店，阳光已经变得有些明亮灼人。云栀意看了看手腕上那只简单的电子表，指针快指向九点了。 “快九点了，”她转头对身旁的栾彧说，“我准备回家了。你呢？要去哪里？” 栾彧双手插在运动服口袋里，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送你。” 云栀意刚吃饱，确实有点懒洋洋的不太想动弹，走回去那十分钟的路程此刻显得有点漫长。但是一想到栾彧那辆无论开到哪儿都是绝对焦点的红色Apollo IE，她就头皮发麻。让她在街坊邻居众目睽睽之下从那辆车里下来？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就觉得需要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不用啦！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很近的！” 栾彧侧头看她，将她脸上那点纠结和为难尽收眼底。他眉梢微挑，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顾虑，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陈述道：“今天没开那辆红色的。” “啊？”云栀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哦，他怎么可能只有一辆车。 听说他没开那辆“骚包”的红车，云栀意心里的抗拒顿时减少了大半。她想了想，既然他都主动提了，而且自己也确实不想走路，再拒绝似乎就显得太矫情了。她仰起脸，露出一个带着点感激的笑容，从善如流地答应：“好呀，那就麻烦栾彧同学啦！” 两人走到附近一个不显眼的临时停车位，栾彧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嘀”的一声轻响，旁边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优雅的保时捷Panamera闪了闪车灯。 这辆车虽然同样价值不菲，是顶配版本，但相比他那辆如同烈焰战神的Apollo IE，外观确实低调沉稳了许多，融入车流并不算太扎眼。 然而，这已经是他车库里能找到的、最低调的通勤车了。 栾彧拉开副驾驶的门，云栀意道了声谢，坐了进去。车内是顶级皮革和金属材质带来的冷冽质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净的、如同雪松般的清香，与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栾彧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熟练地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悦耳的轰鸣。他目视前方，问道：“地址？” “喜悦里小区。”云栀意回答。 栾彧在车载导航屏幕上点了几下，输入“喜悦里”，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几条路线选择。他选了最上面那条，将手机放到一边，平稳地驶入了车道。 黑色的帕拉梅拉穿梭在周六上午逐渐繁忙起来的城市街道上，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寻常街景。 云栀意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偶尔用余光偷偷打量一眼旁边专注开车的栾彧。他开车的样子很沉稳，手指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线条在车内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利落。 她心里有些微妙的恍惚。几天前，她还是那个需要仰视他、连跟他说话都需要鼓足勇气的特调生，此刻却坐在他低调却依旧豪奢的车里，刚刚还一起吃了早餐，甚至……还被馄饨店老板娘误会。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不太真实的梦。 栾彧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没有点破，只是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牵动了一下。 第22章 喝茶 黑色的帕拉梅拉平稳地停在喜悦里小区门口。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但维护得干净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 云栀意解开安全带，侧身对栾彧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栾彧同学。”她顿了顿，几乎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对待送自己回家的朋友的礼貌，脱口而出：“你要不要……来我家坐坐，喝杯茶？” 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天哪，她在说什么？对方是栾彧啊！她家这普通甚至有些狭小的居民楼，怎么适合邀请他进去？她只是习惯了平时跟朋友或者别的同学这样客气一下，根本没想过他会答应！ 然而，栾彧闻言，却意外地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兴味，他看着她脸上那瞬间闪过的懊恼和紧张，嘴角微勾，竟然应道： “好啊。” 云栀意：“！！！”他、他居然答应了？！ 就在云栀意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在不远处响起：“栀意！” 只见云建军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菜，正站在几步开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这辆与老旧小区格格不入的豪车，以及从副驾驶下来的女儿。作为一名老刑警，他的警觉性瞬间拉满，尤其是看到驾驶座上那个气质不凡、样貌出色的年轻男孩时，他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到女儿身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云栀意稍稍挡在身后，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怕，女儿，爸爸在。”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车内的栾彧。 云栀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爸爸误会了，赶紧从云建军身后探出头，慌忙解释道：“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们学校的栾彧同学，我的学习互助对象！今天刚好碰到，他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云建军一听，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但审视的目光依旧在栾彧身上停留了片刻。原来是那个“互助对象”？这男孩的气场和这辆车，可一点都不像普通学生。 “噢——原来是小栾同学啊！”云建军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叔叔职业病，误会了误会了。”他看了看车里的栾彧，又看了看自家女儿，也发出了和刚才云栀意一样的、发自真心的客气邀请：“既然都到门口了，要不要上来坐坐，喝杯茶？” 云栀意在一旁简直想捂脸，果然是她亲爸！连客套话都一模一样！ 栾彧原本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了”在听到云建军几乎和云栀意如出一辙的邀请时，微妙地顿住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云栀意，又迎上云建军那虽然客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推开车门，长腿迈出，站在了云建军面前，身高的优势让他需要微微垂眸，但态度却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对长辈的礼节：“谢谢叔叔，那就打扰了。” 云建军似乎没料到他真的会答应，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真诚了些：“不打扰不打扰！来来来，上楼！栀意，招呼好同学啊，我先上去把菜放了！”说着，他拎着菜篮子，步伐矫健地先一步走进了单元门。 云栀意看着真的下了车、准备跟她回家的栾彧，整个人都还有点懵。她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旁边的车位：“那……你把车停那边吧，我等你。” 栾彧依言去停车，云栀意站在楼下，看着他那辆黑色的豪车小心翼翼地停进画着白线的普通车位里，心里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没想到，随口一句客套，竟然真的把这位“天之骄子”请回了家 第23章 做客 云栀意家住在6楼，没有电梯，是老式的楼梯房。爬上6楼对于栾彧的体力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个过程本身，以及即将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与他日常环境天差地别的领域，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积不大，估计只有九十来平米的小家。两房一厅的格局，装修简单却处处透着温馨与整洁。 米色的沙发套洗得有些发白却干净，阳台上的绿植生机勃勃，客厅的墙壁上贴满了云栀意从小到大的奖状，还有几个相框，里面是她从稚嫩到青涩的照片，记录着一个普通女孩的成长轨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正墙上，庄重地挂着一套笔挺的警察制服，旁边还有一个玻璃匣子，里面陈列着几枚闪着金光的军功章和荣誉证书。那是云建军的骄傲，也是这个家的底色。 栾彧被请到沙发上坐下。这沙发对于他189cm的身高来说，显得有些矮小和局促。他挺拔的背脊微微僵直，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放在膝盖上，目光快速地、不动声色地扫过这个充满生活痕迹和荣誉感的小小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那个空旷、奢华、充满设计感却缺少人气的家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和阳光晒过织物的味道，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家”的味道。 云栀意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给他倒了杯温水，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放轻松点，我爸妈人都很好的，不用紧张。” 栾彧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否认，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那点倔强的傲慢，声音却不自觉地压低：“谁说我紧张了？”只是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的一丝真实情绪。 就在这时，门锁再次响起，云妈妈遛弯回来了。她看到家里来了一个如此英俊、气质非凡的陌生男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在云栀意简单的介绍“妈，这是我同学栾彧”后，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哎呀，是栀意的同学啊！欢迎欢迎！快坐快坐！”云妈妈上下打量着栾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这孩子，长得可真精神！第一次来家里玩，别客气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系上了围裙往厨房走：“这都快中午了，一定留下来吃午饭！阿姨今天买了好多菜，正好给你们露一手！小栾同学有什么忌口的吗？” 栾彧还没来得及婉拒，云妈妈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从冰箱里往外拿食材，那股子热情和真诚，让他那句“不用麻烦”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毫无功利心、纯粹而朴实的热情。 “阿姨，我……”他试图开口。 “没事没事！不麻烦！添双筷子的事儿！”云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和切菜的笃笃声，已经开始了忙碌。 云栀意看着这一幕，尴尬地捂了捂脸，小声对栾彧说：“那个……我妈就是这样，特别热情……你、你别有压力。”她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那句客套话会引发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她打死也不会说出口！ 于是，这个中午，云家小小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云妈妈拿出了看家本领，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油焖大虾、蒜蓉青菜，还特意煲了一锅玉米排骨汤，丰盛得像是过年。 四个人围坐在并不宽敞的餐桌旁，云建军和云妈妈不断给栾彧夹菜，热情地招呼他多吃点。栾彧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感受着身边云栀意一家其乐融融的氛围和那种毫无保留的关爱，他沉默地吃着，偶尔在云妈妈问话时简短地回答一两句“很好吃，谢谢阿姨”。 这顿饭，对栾彧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食物的味道或许比不上他家米其林主厨的手艺，但这份来自“家”的温暖和烟火气，却是他从未在冰冷的豪宅和精致的宴席上感受过的。 他安静地吃着，听着云栀意和父母聊着家常里短，看着他们之间自然的互动，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这过于丰盛午餐和过于热情的一家人，悄悄触动了一下。 而云栀意则全程处于一种“希望地上有条缝”的尴尬状态，只能埋头苦吃，偶尔偷偷瞥一眼旁边坐姿依旧有些僵硬的栾彧，心情复杂难言。 第24章 关心 午饭在云家热情得近乎“轰炸”的氛围中结束。栾彧礼貌地帮忙收拾了碗筷，虽然动作生疏，但态度诚恳，又赢得了云妈妈一番“这孩子真懂事”的夸赞。 见时间差不多了，栾彧便起身告辞。云建军对云栀意说：“栀意，送送小栾同学。” “好。”云栀意应道，陪着栾彧一起下楼。 走在老旧的楼梯间里，云栀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我爸妈他们比较热情，话可能也有点多，要是让你觉得不习惯或者……有压力什么的，你别介意啊。”她担心自家这种过于“接地气”的氛围会让栾彧无所适从。 栾彧走在她身侧，步伐刻意放慢了些。听到她的话，他目光平视前方，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没事。” 简短的两个字，算是回应，也听不出是真觉得没事还是客套。 送到小区门口，那辆黑色的帕拉梅拉安静地停在那里。栾彧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后，降下车窗，对还站在路边的云栀意说：“回去吧。” “嗯，那你开车小心。”云栀意朝他挥挥手。 栾彧点了点头，升起车窗，发动了车子。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了喜悦里小区。 车上，栾彧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松了松衣领。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在云栀意家的一幕幕——拥挤却温馨的小房子、满墙的奖状和照片、庄重的警服和军功章、云妈妈不停夹菜的热情、云建军看似随意实则带着审视的闲聊……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 “见家长。” 他低声嗤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荒谬又无厘头。他和云栀意？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车载蓝牙显示宁叙野来电。他按了接听。 “彧哥！在哪儿呢？出来打高尔夫？新开了个场子，环境不错。”宁叙野活力四射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栾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明显的倦意：“不去。困。” “困？”宁叙野夸张地叫道，“早上你不早就回去了吗？没补觉？现在都快下午两点了大哥！” 栾彧揉了揉眉心，没什么情绪地陈述：“没睡。去了云栀意家。”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足足过了三秒，才爆发出宁叙野惊天动地的声音： “我靠——！！！”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吃到大瓜的兴奋，“云栀意家？！你们这什么速度？！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进展神速啊彧哥！那我这份子钱是不是得提前备上了？！” “滚。”栾彧笑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什么怒意。 他目光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脑海中再次闪过云家那顿过于丰盛的午餐和云栀意送他下楼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鬼使神差地，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的意味： “要备上……也不是不行。” 电话那头，宁叙野被栾彧这模棱两可又带着点默认意味的话给惊得愣了好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夸张的笑声和起哄，栾彧懒得再听他聒噪，直接切断了通话。 世界重归清净。 他开车回到了铂悦府顶层。空旷、冷冽、设计感极强的空间瞬间将他包裹，与方才云家那种拥挤温馨的氛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栾七安静地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 栾彧揉了揉德牧的脑袋，径直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掉了一身的疲惫和……那若有似无的、属于别人家的烟火气。他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头发还带着湿气，便倒在了那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床上。 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强烈的困意便席卷而来。昨晚飙车的兴奋与清晨喂猫、在云家做客的微妙紧张感交织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没有梦境打扰。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漆黑一片，城市璀璨的灯火透过全景落地窗，在昏暗的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栾彧有些茫然地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二十七分。 他居然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解锁屏幕，几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除了宁叙野又发来的几条不着调的调侃之外，最上面的一条，来自那个栀子花头像。 云栀意：「栾彧同学，你到家了吗？」 发送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栾彧看着这条简单的、带着点礼貌性关心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发送这条消息时，那副有点小心翼翼又觉得自己应该问一下的模样。 他动了动手指，回复了过去。内容依旧是他一贯的简洁风格，但比起最初那个冰冷的“不”或“没空”，似乎多了点温度。 栾彧：嗯。刚醒。 消息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扔回床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睡意尚未完全消散，但大脑已经逐渐清醒。白天的经历，尤其是那个狭小却充满生气的家，和此刻眼前的空旷寂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他心底留下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痕迹。 而手机那头，云栀意看到这条“刚醒”的回复，眨了眨眼，心想他大概是回来就睡了，便也回了句：好的。便没有再打扰。 第25章 发言 周末的时光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周一。 清晨，云铂国际高中的升旗仪式在宽阔的操场上举行。所有学生身着统一的、设计精致的校服，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当校长宣布“下面有请本学期高二特优班云栀意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时，台下响起了一阵礼貌性的掌声，其中也夹杂着一些特优班同学鼓励的注视和其他班级好奇的目光。 云栀意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上了主席台。她今天也穿着合身的校服，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百褶裙，衬得她身形纤细，气质干净。她站定在话筒前，调整了一下高度，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同学，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怯场。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特优班的云栀意……” 她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操场，音色清亮柔和，语速平稳，像山涧潺潺的溪流，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让原本还有些细微骚动的操场渐渐安静下来。 她没有慷慨激昂的腔调，只是平实地分享着自己对学习的理解、遇到难题时的应对方法，以及保持求知欲和自律的重要性。她的发言内容扎实，逻辑清晰，带着一种来自普通家庭孩子特有的韧劲和真诚，与她那份辉煌的成绩单相互印证，让人不由得信服。 当她结束发言，鞠躬致意时，全场响起了远比开始时热烈和真诚的掌声。许多原本对“特调生”抱有偏见或漠不关心的学生，此刻眼中也多了几分认可和欣赏。 也正是在这掌声响起的时候，操场入口处，姗姗来迟的栾彧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令人惊讶的是，今天他竟然穿了一身云铂的校服。剪裁优良的西装式外套和长裤，衬得他肩宽腿长，比起平日里的休闲装扮，更多了几分清俊和……一种难得的、属于学生的规整感，虽然他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迟到的行为与这身规整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随意地投向主席台，恰好看到了云栀意在掌声中鞠躬，然后挺直脊背，步伐沉稳地走下台。晨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台上的她，自信、从容，声音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挺耀眼的。栾彧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这个念头。和他印象里那个会因为一张照片脸红、在馄饨店被老板打趣得手足无措、在家里小声安慰他“别紧张”的女孩，微妙地重叠又区分开来。 站在班级队伍末尾同样迟到的宁叙野，用手肘撞了一下栾彧，下巴朝着云栀意下台的方向抬了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玩味，压低声音道： “我趣！彧哥，就这女孩？云栀意？可以啊！台上这范儿，稳得一批，声音还这么好听……长得也挺清秀。真不简单！” 栾彧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与有荣焉的情绪？ 他看着那个融入班级队伍里的纤细背影，心想：是啊，确实不简单。这个“好学生”，似乎总能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26章 信任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云栀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拿出手机给那个德牧头像发消息。 云栀意：栾彧同学，明天的互助课，能不能调到今天下午上？我明天放学有点事，没空。 她想着明天周三舞会，林妙已经跟她约好，放学后要拉她去体育馆后面的空教室临时抱佛脚，学几个简单的舞步，免得晚上出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栾彧：嗯。 言简意赅，一如既往。 云栀意松了口气，赶紧回复：好的，谢谢！那今天下午四点，老地方见？ 栾彧：嗯。 下午四点，云栀意准时出现在逸夫楼305门口。她像往常一样，抬手敲了三下门。 然而，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她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次，依旧没人应声，门也锁着。 “还没来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想着他可能迟到了，便抱着书包，靠在门口的墙上，决定等一会儿。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云栀意抬头望去，只见栾彧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而他身边，还跟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宁叙野。 “哟，‘好学生’，这么准时啊？”宁叙野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调侃。 栾彧没理会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等在那里的云栀意，也没解释为什么迟到，只是伸手在智能门锁上按了几下，然后对云栀意说：“密码，111117。” 云栀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她房间的进门密码。 “以后自己输密码进去就好了。”栾彧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旁边的宁叙野一听，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哇靠！栾彧！可以啊！这密码你之前我问了你多少次你都不告诉我，现在就这么轻易告诉她了？” 他挤眉弄眼地看着栾彧，又看看云栀意，脸上写满了“有情况”三个字，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嘿嘿，现在我也知道了！以后小爷我想来就来，自己进去！嘻嘻！” 栾彧懒得理他，直接输入密码打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云栀意还沉浸在栾彧居然把私人空间的密码告诉了她的惊讶中，直到宁叙野也跟着挤进去，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了进去，心里却因为这个小插曲，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他……这是表示信任吗？还是仅仅为了省去她等待的麻烦？ 而宁叙野则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串数字，打定主意以后要经常来“突袭检查”，看看他彧哥和这位好学生之间，到底在进行什么“学业互助”。 305房间里，气氛有些微妙。 云栀意正在白板前讲解一道数学题的几种解法，神情专注。栾彧坐在书桌后，姿势算不上端正，目光时不时就飘向旁边瘫在黑色沙发上、捧着手机打得噼里啪啦的宁叙野。 宁叙野游戏打得正嗨，嘴里还不闲着，偶尔发出懊恼的啧啧声。 栾彧看着屏幕上宁叙野那略显下饭的操作，忍不住嗤笑一声，毒舌点评道：“啧，闪现在手，这都能空大？宁叙野，你这么菜会不会玩？” 宁叙野头也不抬，不服气地回怼：“你行你上啊！” “我上就我上，比你强点。”栾彧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显然心思已经完全不在眼前的数学题上了。 云栀意拿着马克笔的手顿在了白板上。 她看着栾彧那明显走神还干扰“课堂纪律”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备课，他却在这里评价别人游戏打得好坏，一股无名火夹杂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责任感瞬间涌了上来。 她猛地转过身，眉头微蹙，那双平时总是温和清澈的眼睛此刻带着明显的薄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连名带姓地喊道：“栾彧！” 这一声，清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间让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连游戏音效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宁叙野惊得手指一滑，屏幕瞬间灰暗，他愕然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居然敢直呼栾彧大名、还带着训斥语气的小姑娘。他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云铂高中，乃至他们整个圈子里，谁敢这么跟栾彧说话？ 栾彧本人也明显愣住了。他转过头，对上云栀意带着怒气的目光，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僵住了。他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在这种情境下连名带姓地呵斥。 宁叙野在心里默默为云栀意捏了把汗，甚至已经做好了栾彧当场冷脸、直接甩手走人，或者用更冰冷的话怼回去的准备。这“好学生”怕是要倒霉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宁叙野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只见栾彧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非但没有发作，脸上的神情反而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理亏？他摸了摸鼻子，视线微微移开，避开了云栀意那灼灼的目光，然后，在宁叙野如同见鬼般的注视下，竟然……乖乖地、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紧接着，他真的就转回了身子，重新面向白板，甚至还象征性地把面前摊开的书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摆出了一副“我认真听讲”的姿态。 云栀意见他服软，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静，用马克笔敲了敲白板：“看这里，我们继续讲第三种解法，这种思路更巧妙……” 宁叙野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一脸严肃继续讲课的云栀意，又看看旁边居然真的开始至少看起来是认真听讲的栾彧，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他无声地做了个“我靠”的口型，心里对云栀意的佩服瞬间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不绝。 这姑娘，何止是“不简单”，这简直是……降彧哥于无形啊！ 而栾彧，表面上看着白板，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热。他自己也说不清刚才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仿佛在她带着怒气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某种根深蒂固的叛逆和傲慢，就被一种奇怪的、不想让她失望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这感觉……真是见鬼了。 第27章 吃饭 两个小时的“互助”课程终于结束。云栀意收拾着桌上的讲义和习题，那边瘫在沙发上的宁叙野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自从被云栀意“震慑”住、不敢再玩游戏打扰后，他大概是觉得无聊，干脆去会了周公。 栾彧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走到沙发边，毫不客气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宁叙野的小腿。“醒醒。” 宁叙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结束了？这么快……彧哥，饿了，去吃饭吧。” “吃什么？”栾彧随口问，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正在拉上书包拉链的云栀意。 宁叙野伸了个懒腰，想都没想就说：“突然想吃粤菜了，去‘觅粤轩’吧，他家的虾饺和烧鹅绝了。”‘觅粤轩’是本市顶级的粤菜餐厅，人均消费高得令人咋舌，是他们这群人常去的据点之一。 栾彧没什么意见，“嗯”了一声。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云栀意，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仿佛只是客套一下：“一起？” 云栀意正背好书包，闻言连忙摆手，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不用了，谢谢。你们去吧，我回家吃就好。”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那种高档餐厅不是她应该涉足的场合，也不想欠下这种人情。 栾彧听到她的拒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快地敛了下眼眸，那瞬间的神情变化细微得几乎无法捕捉，但一直盯着他看的宁叙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兄弟那眼神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极淡的失落！ 宁叙野眼珠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赶紧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堆起热情（甚至有点过于热情）的笑容，凑到云栀意面前，开始软磨硬泡： “哎呀，云同学！别这么扫兴嘛！一起去呗！你看，就我们两个大男人吃饭多没意思，一起去热闹点！” 他见云栀意还是犹豫，立刻祭出美食诱惑：“而且我跟你说，‘觅粤轩’的粤菜真的超级正宗，超级好吃！虾饺皮薄馅大，爆汁的那种！脆皮烧鹅外酥里嫩，蘸上酸梅酱，绝了！还有杨枝甘露，甜品也是一流！保证你吃了不后悔！” 他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去吧去吧，云同学，给个面子嘛！就当是……庆祝我们今天‘学业互助’圆满成功？” 云栀意被宁叙野这连珠炮似的热情和夸张的形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看一脸期待，甚至有点死皮赖脸的宁叙野，又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看似不在意、却也没有出声阻止的栾彧，心里有些松动。 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对美食同样有着好奇和向往，而且对方如此盛情邀请，再拒绝似乎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那……好吧。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走走走！”宁叙野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还不忘偷偷朝栾彧递过去一个“兄弟够意思吧”的眼神。 栾彧接收到他的眼神，没什么表示，只是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然后率先朝门外走去。宁叙野热情地招呼着云栀意跟上。 于是，原本计划的两人晚餐，变成了三人行。云栀意跟在栾彧和宁叙野身后，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对新体验的隐隐期待，走向了那家对于她来说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顶级餐厅。 第28章 觅粤轩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宁叙野拍了拍栾彧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彧哥，那我先过去点菜啦！你们快点！”说完，便朝着自己那辆同样不低调的哑光蓝跑车走去，发动引擎，率先汇入了车流。 云栀意则跟着栾彧走向他的停车位。今天他换了一辆黑色的法拉利，线条凌厉霸气，虽然颜色比那辆红色的Apollo IE低调些许，但那跃马的标志和独特的车型依旧彰显着其不凡的身份。 云栀意已经有些习惯他这种“换车如换衣”的操作了，默默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学校离“觅粤轩”大约有二十分钟车程。车内依旧保持着那种干净的、带着雪松冷香的气息。栾彧开车很稳，但速度并不慢，流畅地穿梭在傍晚的车流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只有低沉的引擎声和微弱的空调声。云栀意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里对即将到来的晚餐既有些许不安，也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二十分钟后，黑色的法拉利平稳地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并不张扬，但门庭设计极具质感的餐厅门前。深色的木质招牌上，是书法家题写的“觅粤轩”三个字，风格是中式的简约与雅致。 车刚停稳，一位穿着合体西装、戴着白手套的经理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恭敬而不谄媚的笑容：“栾少，晚上好。宁少已经到了，在‘听雨阁’等您。” 栾彧淡淡地点了下头，随手将车钥匙抛给旁边候着的门童，动作熟练又随意。他侧头对跟在他身后、显得有些拘谨的云栀意说了句：“走吧。” 云栀意跟着他走进餐厅内部。里面的装修更是将中式简约的韵味发挥到了极致，没有过多的金碧辉煌，而是运用了大量的原木、水墨画和绿植点缀，空间开阔，氛围清幽静谧，与门外城市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经理亲自引路，穿过曲径通幽的走廊，来到一个名为“听雨阁”的包厢前，轻轻推开了门。 包厢很大，中间是一张足够容纳十人以上的红木圆桌。宁叙野果然已经在了，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见他们进来，立刻放下手机，笑嘻嘻地招呼：“可算来了！我都快饿扁了！” 他很自然地将主位——那张通常留给最重要或做东的人的椅子——空了出来，显然是留给栾彧的。他自己则坐在了主位旁边的位置。 栾彧也没客气，很自然地走到主位坐下，然后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空位，对还站在门口有些无所适从的云栀意说：“坐这儿。” 云栀意依言走过去坐下，柔软的皮质座椅很舒适，但她却感觉有些如坐针毡。这环境、这架势，都远远超出了她平时的生活经验。她看着面前精美的青花瓷餐具和叠成天鹅形状的餐巾，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鸿沟。 穿着旗袍、仪态优雅的服务员将厚重的菜单分别放在三人面前。栾彧看都没看自己那份，直接将菜单推到了云栀意面前，语气平淡：“看看想吃什么。” 云栀意道了声谢，怀着些许好奇翻开那本制作精良、触感细腻的菜单。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菜品旁边的价格时，瞳孔不由得微微放大。 四位数的价格几乎是起步标准。 一道简单的清炒时蔬，价格都足以抵上她家好几天的伙食费。更别提那些看着名字就很高端的招牌菜了。她握着菜单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吃饭，这简直是在吃钱。 她默默地将菜单合上，轻轻地推回了桌子中央，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却有些不自觉地发紧：“我……我吃什么都行，你们点就好，我不挑食。” 宁叙野倒是毫不客气，拿起菜单，嘴里啪啦地报了一串菜名：“招牌玻璃乳鸽来一只，金汤花椒鸡，避风塘炒蟹，黑松露菌菇布袋……哦对了，还有他家的杨枝甘露和酥皮蛋挞，甜品也先点上……”他点的每一样，几乎都是菜单上价格不菲的硬菜。 栾彧见云栀意不点，自己也懒得看，直接对服务员说：“按他点的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消费方式。 等待上菜的十五分钟里，云栀意安静地坐着，听着宁叙野插科打诨，栾彧偶尔毒舌地回一两句。她观察着这个极其雅致安静的包厢，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另一个维度的游客。 菜品很快被依次送上。每一道菜都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摆盘极为考究，分量不大，却透着一种极致的精致。 开动时，栾彧和宁叙野都展现出了良好的教养。他们没有急着动筷，反而是宁叙野笑嘻嘻地伸手示意：“云同学，别客气，你先请。” 栾彧虽没说话，但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显然是同样的意思。 云栀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公筷，就近夹了一小块看起来最普通的……清炒菜心，放进了自己面前骨瓷碟里。直到她动筷后，栾彧和宁叙野才自然地开始用餐。 他们吃饭的动作很优雅，细嚼慢咽，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与平日里在学校那种张扬不羁的形象判若两人。 席间一时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栾彧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像是随口问起，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味道如何？” 正在埋头努力对付一只虾饺的宁叙野立刻抬头，含糊不清地抢答：“好吃啊！这乳鸽绝了，皮脆肉嫩！” 栾彧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没问你。” 宁叙野：“……” 得，自讨没趣。 栾彧的目光转向身旁的云栀意，显然刚才那个问题是在问她。 云栀意将口中的食物细细咽下，才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她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可以的，挺好吃的。” 味道确实很好，食材的本味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烹饪火候也恰到好处。只是……一想到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她总觉得这“好吃”里面，掺杂了些别的、让她无法完全放松享受的复杂滋味。 栾彧听了她的回答，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便继续安静地用他的餐。 第29章 作业 晚餐接近尾声，服务员刚撤下甜品碟，一位穿着中式褂子、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便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栾少，宁少，两位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来人正是“觅粤轩”的老板，他显然与栾彧和宁叙野相熟，态度恭敬又不失热络。 栾彧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用餐巾擦了擦手，语气平常地提了一句：“今天的菜，整体偏咸了点。” 旁边的宁叙野也立刻附和，用筷子点了点空了的盘子：“是啊，王老板，尤其是那个花椒鸡和炒蟹，盐口重了，盖住了食材本身的鲜味。” 他们这些从小在顶级食材里泡大的人，味蕾早已被训练得极其敏锐和挑剔。 王老板一听，脸上立刻露出郑重的神色，连忙躬身道：“哎呀，真是抱歉！是我们的疏忽，后厨今天可能失手了，多谢栾少、宁少提点，我马上就去跟他们说，一定加强把控！今天这顿算我的，就当给两位赔罪，也给这位小姐压惊。”他说着，目光友善地看向云栀意。 “不必。”栾彧言简意赅地拒绝，已经拿出了手机，“照常结算。” 王老板不敢再多言，连忙示意旁边的经理递上账单。栾彧扫了一眼屏幕上那一长串数字，最终定格在五位数——一万多块，对他而言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他面色如常地扫码支付，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波澜。 云栀意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再次为这顿饭的昂贵和栾彧付款时的云淡风轻感到震撼。 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拂面。宁叙野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提议：“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玩玩？我一朋友新开了家酒吧，环境不错，去坐坐？” 云栀意立刻摇头，这个邀约完全在她的舒适区之外：“不了不了，谢谢，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得赶紧回家了。” 让她去酒吧？她想都不敢想。 宁叙野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栾彧：“彧哥，你呢？” 栾彧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瞥了一眼身旁因为提到作业而神情格外认真的云栀意，懒洋洋地开口：“我也要回去写作业。” “哈？？？” 宁叙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音量都不自觉地拔高了，“你？写作业？！栾彧，你没事吧？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哪来的作业？”他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栾彧被他夸张的反应弄得有点不耐烦，抬起下巴，朝着云栀意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又有点不易察觉的……被管束后的认命？ “她。” 只有一个字。 宁叙野的目光在栾彧和云栀意之间来回扫视，先是一脸懵逼，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震惊、恍然和“我懂了”的暧昧笑容。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行～行～我懂了！”他拍了拍栾彧的肩膀，挤眉弄眼，“那彧哥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就不打扰您二位……呃，共同进步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冲两人挥挥手，钻进了自己的跑车，轰鸣着离开了。 留下云栀意站在原地，因为宁叙野那明显的调侃和栾彧那句指向明确的“她”，脸颊微微发烫。而栾彧则是一副“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的坦然模样，对她说了句：“走了，送你回去。” 第30章 意外 黑色的法拉利平稳地行驶在回云栀意家的路上。车内依旧安静，云栀意还沉浸在刚才那顿昂贵晚餐带来的不真实感，以及宁叙野离开时那暧昧调侃带来的微妙尴尬中。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急促的哨声！ 只见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如同失控般猛地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神色慌张、衣衫凌乱的男人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不要命地往旁边的小巷子里窜去！ 几乎是同时，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从不同方向疾驰而至，尖锐的刹车声此起彼伏。车门迅速打开，数道穿着警服的身影矫健地冲出，如同猎豹般朝着那名逃窜的嫌疑人追去！ “站住！警察！” 云栀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张地追随着那片混乱。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高大身影上——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此刻却带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凌厉和威猛！ 他速度极快，步伐稳健，在昏暗的光线和复杂的地形中紧咬着那名嫌疑人，一边奔跑一边沉着地通过对讲机指挥着同伴进行包抄。他的侧脸在闪烁的警灯下显得格外刚毅和专注，那是一种在工作中全神贯注、不容有失的锐利。 云栀意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父亲执行任务时的样子，不再是家里那个系着围裙、笑容和蔼的爸爸，而是一名冲锋在前、肩负着责任与危险的警察！担心和骄傲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地交织着，让她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直起身，仿佛这样能更清楚地看到父亲，确认他的安全。 栾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思绪，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将车缓缓停靠在相对安全的路边。 他的目光同样投向了那片抓捕现场，当看到那个熟悉的中年警察——昨天还热情邀请他喝茶的云叔叔，此刻正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扑向嫌疑人，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对方死死按倒在地，并干脆利落地掏出手铐“咔嚓”一声铐上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里，也清晰地掠过了一丝意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见过很多种人，富商、政要、艺术家……但像云建军这样，在平凡生活中温和可亲，在危急时刻却爆发出如此强悍力量和正义气场的人，带给他的冲击是截然不同的。 整个抓捕过程紧张而迅速，云建军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嫌疑人及其同伙和现场控制上，完全没有余暇去留意路边这辆低调的黑色跑车，以及车里正揪心地看着他的女儿。 很快，嫌疑人被彻底制服，押上了警车。云建军和同事们简短地交流了几句，便也迅速上车，警灯闪烁，车队很快驶离了现场，只留下路边一些惊魂未定的市民和那辆撞毁的面包车。 云建军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女儿就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 栾彧重新启动车子，车厢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云栀意依然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和担忧中完全平复。 栾彧没有立刻开车，他侧头看了云栀意一眼，看到她脸上未褪的紧张和那双因为担忧而显得更加湿润明亮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下，难得地用一种不算安慰的安慰语气，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你爸爸……很厉害。” 这句话打破了沉默，也像是一颗定心丸。云栀意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栾彧，看到他眼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对于她父亲刚才表现的认可。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点微哑：“嗯……我知道。” 只是知道，和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是完全不同的。 车子再次汇入车流，朝着喜悦里小区的方向驶去。但车内的两人都知道，今晚看到的这一幕，已经在他们心中投下了不同的影子。 对云栀意而言，是对父亲职业更深的理解与担忧；对栾彧而言，则是对那个普通家庭，以及身边这个“好学生”，有了另一层更深刻的认知。 第31章 练习 星期二，距离备受瞩目的校园舞会只剩下最后一天。一种隐隐的兴奋感在云铂高中的空气里流动，尤其是对于许多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的特调生而言。 放学的铃声一响，林妙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云栀意的座位旁，眼睛亮闪闪的，语气充满了期待：“栀意！快！抓紧时间，我们再去练练舞步！” 虽然学校安排了礼服，但基本的交际舞步对于她们这些毫无基础的“菜鸟”来说，还是需要临时抱佛脚的。昨天只是简单熟悉了一下，今天可得加强练习。 云栀意也被林妙的热情感染，笑着点了点头：“好呀。” 两人没有去别处，而是来到了体育馆后面一间平时很少使用的空置器材室。这里空间足够，而且相对僻静，不怕被人看到笨拙的样子而尴尬。 林妙用手机连接上一个小蓝牙音箱，播放起一支舒缓的华尔兹舞曲。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来，记住啊，我先带你，你跟着我的节奏。”林妙有模有样地摆出领舞的姿势，一手虚扶云栀意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先是最基本的盒子步，前进，旁，并脚……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云栀意一开始有些放不开，手脚略显僵硬，时不时还会踩到林妙的脚。 “哎呀，对不起！”云栀意赶紧道歉，脸微微发红。 “没事没事！刚开始都这样！”林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鼓励道，“多练几次就好啦！你看，这次节奏就好多了！” 在林妙耐心且带着点搞笑的指导和互相打气下，云栀意渐渐放松下来，开始能找到一点点感觉。她们跟着音乐的节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基本的舞步，从生疏到逐渐流畅。 “哇！栀意你学得好快！这个旋转有点感觉了！” “是你教得好啦！” “哈哈哈，我们俩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 空旷的器材室里，充满了两个女孩清脆的笑声和偶尔因为步伐错误而发出的惊呼声。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洒进来，为她们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学习的压力、身份的差异、那些微妙的烦恼，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练习间隙，两人坐在地上休息，喝着水，脸上都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晕。 “好期待明天的舞会啊！”林妙双手托腮，眼神憧憬，“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听说会场会布置得超级梦幻！还有好多好吃的！” “嗯！”云栀意也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希望能顺利跳下来，不要出丑就好。” “放心啦！有我在呢！”林妙搂住她的肩膀，信心满满，“我们俩互相照应，肯定 第32章 舞会前准备 星期三，期待已久的舞会日终于到来。中午的下课铃声仿佛比往常更加清脆悦耳，预示着夜晚的绚烂。 铃声刚落，林妙就一把抓住云栀意的手腕，眼睛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快快快！栀意！时间紧迫，我们去挑礼服化妆！” 学校为特调生们准备的临时更衣和化妆区域设在学校的一间大型活动室里。里面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礼服，虽然并非顶级高定，但款式多样，质地也相当不错。几位请来的化妆师和发型师已经准备就绪。 林妙像个经验丰富的小造型师，在礼服架前穿梭，手指飞快地掠过一件件裙子，最终，她目光锁定在了一条淡粉色的抹胸长裙上。裙子的颜色非常柔和，像是初绽的樱花，面料带着细腻的珠光，裙摆是轻盈的A字型。 “这件！栀意，你快试试这件！”林妙兴奋地把裙子取下来，塞到云栀意手里。 云栀意拿着裙子，有些犹豫地看着那抹胸的设计，小声说：“这个……会不会太露了？”她平时穿衣服都很保守，很少尝试这种款式。 “相信我！快去试！”林妙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当云栀意换好裙子，有些局促地捏着裙摆走出来时，等在外面的林妙瞬间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惊艳！ 她一直知道云栀意长得清秀，却没想到稍微打扮一下，效果如此惊人！那条淡粉色的抹胸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锁骨和优美的肩颈线条，而原本藏在宽松校服下的身材此刻也显现了出来——腰肢纤细，胸部线条却意外地玲珑有致。裙子的颜色更是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如同上好的瓷器，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的天哪……”林妙围着云栀意转了一圈，激动地语无伦次，“栀意！你、你也太好看了吧！这哪里露了！这叫恰到好处！特别特别漂亮！呜呜呜我眼光太好了！” 云栀意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了红晕，更添了几分娇媚。 “别愣着了！快！化妆做头发！”林妙赶紧把她按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 化妆师是一位很温柔的姐姐，她端详了一下云栀意的脸型和礼服风格，笑着说：“底子真好，皮肤也白。今天我们化个粉嫩系的妆容，配合你的裙子。” 化妆师的手法很专业，没有浓妆艳抹，而是用清透的底妆、粉橘色的眼影和腮红，以及水润的唇彩，突出了云栀意五官的清丽和少女感，让她看起来气色极好，像是春日里带着露珠的花朵。 接着，发型师将她顺滑的长发卷成了浪漫的大波浪，然后精心地将卷发拨到胸前一侧，用一枚小巧的水晶发卡稍微固定，露出了她优美的颈部线条和清晰的锁骨。 当做完所有造型，云栀意有些紧张又期待地看向镜子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镜中的女孩，穿着淡粉抹胸长裙，妆容精致甜美，卷发慵懒地垂在胸前，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纯净又动人的光芒，真的……很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太美了……”林妙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由衷地赞叹，甚至忘了自己也还没打扮好，“栀意，我敢打赌，今晚你一定是舞会上最漂亮的女生之一！” 云栀意看着镜中陌生的、光彩照人的自己，心脏怦怦直跳，对今晚的舞会，除了紧张，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期待。 第33章 舞会 星期三下午，栾彧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提前离校，对这种在他看来形式大于内容的校园活动毫无兴趣。 “彧哥！别走啊！”宁叙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挤眉弄眼地劝道，“舞会欸！听说今年办得特别盛大，能看到好多好多美女！不去看看多亏啊！” 栾彧兴致缺缺，甩开他的手：“没兴趣。” 他身边从不缺各色美女，对这种刻意的展示更觉无聊。 宁叙野眼珠一转，凑近他，压低声音，抛出了杀手锏：“云栀意也在哦！你那个‘好学生’搭档，她肯定参加！” 栾彧准备离开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住了。云栀意？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在图书馆认真讲题的女生，参加舞会？他脑海中几乎无法勾勒出她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画面。 他沉默了两秒，改变了主意，语气依旧平淡：“……行吧，去看看。” 学校规定参加舞会的学生需穿着正式。栾彧懒得回铂悦府，直接在学校附近他常去的私人造型室换上了一套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 剪裁极佳的西装完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面料泛着低调的光泽，衬得他本就出色的容貌更多了几分矜贵与疏离，与平日里的休闲不羁判若两人。 当他和同样人模狗样穿着西装的宁叙野踏入舞会大厅时，里面已经人头攒动。流光溢彩的水晶灯，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衣香鬓影的学生们……确实很热闹。栾彧目光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宁叙野则像是鱼入了水，立刻就被几个相熟的女生围住，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栾彧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视线在大厅里搜寻了几遍，依旧没看到云栀意。他眉头微蹙，以为被宁叙野耍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转身就准备离开这无聊的地方。 就在他刚要迈步的瞬间，舞厅入口处似乎传来一阵微小的骚动，伴随着几声低低的惊叹。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然后，他的脚步彻底定在了原地。 只见云栀意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抹胸长裙，正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似乎不太适应成为焦点。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将那身裙子映照得愈发梦幻。 她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裙摆如水波般荡漾。 她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让那双清澈的眼睛显得更大更亮，长发被卷成浪漫的波浪，柔柔地垂在一侧胸前……整个人像是被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又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纯净中带着一丝初绽的妩媚。很漂亮。 栾彧必须承认，这一刻的云栀意，美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瞬间吸引了场内许多人的目光。 然而，在最初的惊艳过后，栾彧的眉头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她……怎么穿得这么露？ 那抹胸的设计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刺眼，仿佛属于他的什么私藏被公之于众，暴露在那么多或欣赏或探究的视线下。一种混合着不悦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占有欲的情绪，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挺美。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隔着喧嚣的人群，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那个与平日截然不同、光彩照人的身影上，一时间忘了离开，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云栀意站在舞会入口，感觉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指尖微微发凉。是不是这身打扮很奇怪？是不是裙子不合适？还是她哪里不得体？各种自我怀疑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恨不得立刻找个角落躲起来，原本对舞会的期待和兴奋被巨大的紧张和局促取代。 她低着头，几乎不敢看周围的人，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与周围谈笑风生的同学们格格不入。 就在她紧张得不知所措，甚至萌生退意的时候，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 她愕然抬头，对上了栾彧那双深邃的眼眸。他换上了挺括的黑色西装，更显得肩宽腿长，气质卓然，与平日里穿着卫衣的随性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他，仿佛天生就属于这个光影交错、衣香鬓影的世界。 栾彧看着她写满不安和窘迫的小脸，自然地将她此刻的局促尽收眼底。这种场合对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舒适圈，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比这更盛大、更正式的宴会。 他朝她伸出手，动作优雅而自然，声音比平时似乎温和了些许，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第一次来？” 云栀意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平静无波的脸，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张的情绪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些。 “跟着我就好。”栾彧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话，却莫名让人信服。 他很自然地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引导着她往舞池边的休息区走去，动作流畅，既展现了绅士风度，又不会过分亲昵让她不适。他甚至还顺手从经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果汁递给她。 他们这一动，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明显了。 “快看！栾少！他居然主动去接那个女生？” “那是谁啊？没见过，好漂亮！” “好像是特优班新来的特调生，叫云什么……” “栾彧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还那么照顾？” “这不会是……栾少的女朋友吧？” “不能吧？从来没听说过啊！不过……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 这些议论声隐隐约约地飘进云栀意的耳朵里，让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而走在她身旁的栾彧，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依旧是一副淡漠从容的样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在云栀意因为紧张差点绊到自己的裙摆时，不动声色地扶稳她的手臂，低声说了一句：“小心。” 有他在身边，云栀意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那些让她无所适从的目光和议论似乎都失去了威力。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身旁少年坚毅的侧脸，心跳，在悠扬的舞曲和周围的窃窃私语中，悄然漏了一拍。 第34章 跳舞 两人走到舞池边相对安静的角落站定。璀璨的水晶灯下，周遭是欢声笑语和流淌的音乐，云栀意却依然感觉有些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栾彧垂眸看着她微微紧绷的侧脸和无处安放的手指，低声问：“是不是不习惯？” 他的声音在喧闹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难得的平和。 云栀意老实地点点头，声音轻轻的：“嗯。” 这和她平时所处的环境差距太大了。 “别怕，”栾彧的声音不高，却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别紧张。”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因为不安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有我在。”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云栀意的心头清晰地、重重地颤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暖流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不少先前的忐忑。她抬起头，看向栾彧，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戏谑，没有不耐，只有一片沉静的、让人安心的黑色。 就在这时，舞会司仪宣布舞会正式开始，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彻整个大厅。原本还在交谈的人们纷纷携手步入舞池，裙摆飞扬，光影流转。 栾彧看向云栀意，发出了邀请：“要去跳舞吗？” 云栀意立刻想起了昨天和林妙在器材室里那些笨拙的练习，连忙摇头：“不了吧……我、我不太会跳。”她怕出丑，更怕踩到他的脚。 “没关系，”栾彧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可以带着你跳。” 他的目光沉静而笃定，仿佛在说“交给我就好”。云栀意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舞池中已经开始旋转的人们，心里挣扎了一下。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刚才那句“有我在”和此刻沉稳的眼神所软化。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好。” 见她答应，栾彧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后退半步，非常标准且绅士地做了一个邀舞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右手优雅地伸出，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慵懒不羁的少年，而是如同从中世纪画卷中走出的贵族，礼仪无可挑剔。 云栀意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两手相触的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通过。栾彧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绅士地虚扶在她纤细的腰侧，引导着她，步入了那片流光溢彩的舞池。 悠扬的华尔兹旋律中，栾彧带着云栀意滑入舞池。 云栀意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昨天和林妙练习的步骤在脑海里乱成一团，脚步僵硬，几乎是被栾彧半引导着在移动。 “放松。”栾彧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那么紧张，跟着我的节奏就好。” 他虚扶在她腰侧的手稳如磐石，握着她的手也带着明确而不失温柔的引导，试图将她的僵硬化解开来。 然而，云栀意越是提醒自己放松，就越是出错。在一个旋转的步法时，她心下一慌，脚下不稳，鞋跟再次不轻不重地踩在了栾彧锃亮的皮鞋上。 “对、对不起！”云栀意立刻道歉，脸颊绯红，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栾彧面不改色，甚至连舞步都没有丝毫紊乱，只是微微低头，靠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陈述道：“第三脚了，云同学。”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云栀意的耳朵尖也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她羞得不敢抬头，只能小声嗫嚅：“……我会注意的，真的很抱歉……” “没事。”栾彧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恼意，反而带着点纵容，“继续。” 而在舞池边上，刚刚汇合的宁叙野和林妙，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宁叙野手里端着的饮料都忘了喝，眼睛瞪得溜圆，用手肘猛撞林妙：“我……我靠！林妙你看见没？！彧哥！他在跳舞！还跟云栀意！他们俩……这什么情况？发展这么迅速的吗？！” 林妙也同样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看着舞池中央那对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栀意还连基本步都走不顺呢……这、这就搭上了？” 震惊过后，两人仔细看去，却不得不承认，那画面……确实养眼得过分。 栾彧身姿挺拔，黑色西装将他衬得矜贵非凡，舞步娴熟而优雅，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感。而被他护在怀中的云栀意，一袭淡粉长裙，虽然舞步还显生涩，偶尔会流露出一点笨拙的可爱，但那清丽的容貌、白皙的肌肤和羞涩的神情，在璀璨灯光下美得如同初绽的芙蕖。 栾彧微微低头迁就她的身高，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泛红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专注的姿态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而云栀意则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依赖和羞赧。 男俊女美，身高差也恰到好处，彼此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微妙的氛围，简直跟一幅精心描绘的油画一样，和谐又动人。 他们这一对，不知不觉间已经吸引了舞会中许多人的目光。惊叹、羡慕、好奇、探究……各种视线交织在他们身上。 “啧，”宁叙野摸着下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别说，还真挺配。” 林妙也用力点头，与有荣焉地说道：“那当然！我们栀意打扮起来可是很好看的！” 舞池中央，云栀意渐渐在栾彧沉稳的引领下找到了一点感觉，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僵硬，虽然依旧会偶尔踩到他的脚，但频率明显降低了。她偷偷抬眼，看着栾彧近在咫尺的、线条流畅的下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听着耳边悠扬的乐曲，忽然觉得，参加舞会……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