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又非梦》 第1章 梦起 冬夜凌晨五点的校园，一片寂静，只有零零星星几盏灯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姜瑶照常在此时走出宿舍楼，去教室早自习。在她即将穿过东教学楼和西教学楼之间连接的通道时，恍惚间，好似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里。 校园里倒是如往常一般，但是夜空中不仅仅是月与繁星互相映衬，还多了些耀眼夺目的光，直逼的人眼睛发疼。 姜瑶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借着柱子的掩饰，把手放在眼睛上，缓了一会，待光芒消散之后才敢透过指缝偷偷瞄向天空。 那些光芒就像是凭空产生，又凭空消散似的，此时的夜空已不如刚才刺眼，而且没了耀光的遮掩，一条暗黑通道犹如黑色瀑布般从天幕直冲大地而来。 姜瑶仿佛受了某种指引，径直向那片黑色瀑布走去。 此时的校门大开着，姜瑶走出学校，来到大街上，本来应该热热闹闹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好似来到了无人区。 姜瑶向着那片黑色瀑布越走越近，恍惚间，好像不仅姜瑶在走向黑色瀑布，黑色瀑布同样也朝着校园的方向移动，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黑色瀑布即将整个笼罩住她的时候，姜瑶的神志好像清醒了几分，她看着此时扑面而来的暗黑瀑布，惊恐的情绪盖住了好奇，她试图转身逃离这片区域，但是整个身体像是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暗黑瀑布中凭空产生的手，慢慢地移动到自己的脸旁边，在这过程中，姜瑶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诡异熟悉感，既想要被他触碰，却又控制不住逃离。就在手要碰到她的脸时，姜瑶里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身形，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 姜瑶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宿舍，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梦境罢了，但她还是有几分恍惚，整个人似乎还被控制在暗黑瀑布当中。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手指贴到了被子，暖气的作用此时已逐渐消散，她感受到被子外面的凉意，这才有了真正从梦境中出来的实感。 她看了眼手机，此时才凌晨三点，还没到她往日起床的时间。 这不是姜瑶第一次做类似的梦。 姜瑶学业不差，相反，从进入初中开始，她在班级里一直名列前茅。但父亲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起了要让姜瑶休学的念头，他想让姜瑶上完初中之后就休学外出打工以贴补家用。 她不知道怎么说服父亲，她能做的就是心里默默算着中考的时间，不断地给自己加油，不断地让自己动起来，别停，别后退…… 一中通知书就是跟父亲讨价还价最好的筹码。 自升入初三之后，每次在校期间，总会有那么几晚会做这样令人心悸的梦。 梦中要么是在奋力向前奔跑，以便能够逃离身后的黑色漩涡；要么就会像今晚这样被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被暗黑瀑布吞噬。 不过今晚的梦境中，倒是第一次出现了那双苍白的手，那双手看上去似乎是想要触碰自己，可那是从黑暗瀑布中伸出来的手，不知道意图如何。 而更令姜瑶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双手给自己带来的诡异熟悉感…… 她用力闭了闭眼，放弃继续往下思考，可是但是经历了那么一番惊吓，她确实也睡不着了。 姜瑶随手打开某社交平台，试图能找到催眠的文章或视频，顺便能忘掉刚刚令她心悸的梦中景象。 结果刷到的大部分是晚睡容易猝死的预警视频。 姜瑶：…… 本来就因为难以入睡而焦虑，这下可倒好，没有最焦虑只有更焦虑。 姜瑶想找人聊聊天，聊天也挺催眠的吧，不是经常有人跟别人聊天时，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嘛。 可是凌晨这个点还能找谁呢？ 嗯…… 热心且不知名的夜猫子网友以及……周成吗？ 此时屏幕正好停留在跟周成的聊天记录页面，内容是昨晚睡觉前她随手分享给对方的晚睡容易猝死的视频，哦豁，回旋镖这下扎在了自己身上。 对方当时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姜瑶浑不在意，她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给对方发了几条插科打诨的消息，反正他俩的时差经常对不上。 【成哥，你睡了嘛？】 【成哥，别睡了，起来嗨呀~~~】 …… 姜瑶一口气给周成发了**条消息，本想继续消息轰炸对方，又怕对方第二天醒来看到真的炸毛，只能见好就收，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成哥，我做噩梦了】 过了刚刚跟周成聊天的兴奋劲儿，姜瑶眨巴眨巴眼，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困意。姜瑶趁热打铁，抓紧时间关闭手机，闭眼睡觉，本来还以为会继续东想西想，结果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早晨五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姜瑶睁眼摁掉闹钟，顺带着看了下手机消息，周成已经回复了。 【瑶瑶，梦都是假的，别害怕】 【下次你要还是怕的睡不着，可以想想咩咩，说不定它会在天上守护你呢】 【我好像也做了个奇怪的梦】 姜瑶回复周成：【成哥，什么梦？】 周成却卖了个关子：【等周末了见面跟你说】 姜瑶：…… 姜瑶愤愤地哼了声，小声吐槽：“臭成哥，又故意吊我的胃口，今天才周二呢，啊啊啊啊～” 转过头又暗自安慰自己，算了，她也没有很想知道。 可是姜瑶又忍不住下意识在脑海中想象周成的梦境，成哥都说奇怪的梦境，有多奇怪？总归不会像她的梦那么可怕吧？ 想到这，姜瑶不禁又打了个冷颤，仿佛整个人又被控制在暗黑瀑布前，那双苍白的手仍在眼前晃动。 “怎么又想起那个梦了……” 姜瑶用手使劲搓了搓脸，起身下床。不管了，第一节课英语老师要抽查背诵呢，得赶紧准备。 ----------------- 在校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缓慢，姜瑶以为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结果现实中才刚过去短短的一周。 虽然姜瑶很珍惜在学校的学习机会，但是每天早晨五六点爬起来去教室学习，晚自习下课之后回宿舍还要学一会儿，一周下来多少还是有些吃不消。 姜瑶家离学校比较远，只能住校，每周五下午回家，周末下午返校。 好容易熬到了周五下午，等下课铃一响，不等老师说下课，同学们就陆陆续续都要往外冲了，姜瑶虽然也归心似箭，但还是等老师说了下课才离开教室，老师也回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不怪同学们着急，学校大门比较小，学校初中三个年级又是同一个时间点下课，要是出教室晚了，等推完自行车，光是出学校大门都得花费大半天的时间。 真可谓是一步晚，步步晚。 姜瑶出了校门之后，骑着自行车就一路狂飙。紧赶慢赶地，前面终于没有那么多人了，她甚至还能有时间在街边小吃摊给奶奶和周成捎份糕点，这周奶奶给的零花钱正好还剩一点。 奶奶一份，周成一份。 有时候周成会跟姜瑶念叨她学校附近的这家糕点，说这家糕点很好吃，有机会姜瑶一定要尝尝看。 摊主是熟手，糕点做得很快，姜瑶接过糕点，付完钱，就要骑车回家。 糕点摊对面是一家网吧，姜瑶付钱那会儿好像看见她班上一个女生进去了。身影闪得很快，不等她仔细看清，网吧门口就没人了。 姜瑶晃了晃脑袋，不管了，再磨蹭一会，等回到家糕点就凉了。 她把糕点塞进棉服里面保温，正好一边一份。 剩下的路程姜瑶骑得飞快，路边的杨柳也只空余一抹虚影，杨柳晃动着枝条，似乎也被这姑娘的骑术惊到了。 等到家之后，糕点还是热热乎乎的，她把糕点交到奶奶手里，招呼奶奶快快吃，不等奶奶招呼她吃饭，她又冲出去了。 姜瑶怀揣着剩余的一份糕点去了周成家里，叫了周成两声，没有人应声。正要把糕点放在桌上走人，一位中年男人随后也进了屋，是周成的爸爸周正伟。 周正伟问姜瑶：“瑶瑶，来找周成吗？” 姜瑶说：“是的，周叔叔，周成哥哥放学到家了吗？” 周正伟：“还没有，他们高三了，学业挺紧张的，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刚接到通知要补课，这周末就不回家了。“ 姜瑶盯着怀中的糕点，眼神黯淡了几秒，“说好的周末见呢”，她小声嘟囔了几句，还带着几分不易被察觉的委屈，“大骗子”。 姜瑶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依旧热乎的糕点，双手递给周正伟，说：“周叔叔，这是给您和周成哥哥带的糕点，他不在，这次没口福啦，您趁热尝尝，听他说很好吃呢”。 周正伟接过糕点，确实还挺热乎的呢，他眉眼跟着都舒展了几分，他说：“确实挺香的，谢谢你啊，瑶瑶”。 姜瑶冲周正伟笑了笑，说：“您太客气了，周叔叔，那我先回家啦，我奶奶等我吃饭呢。”话音刚落，不等周正伟反应，就又要往门外冲。 周正伟连忙叫住她，往姜瑶怀里塞了五六个苹果，让她拿回家和奶奶一起吃，姜瑶推脱不下，只好接过来，乖乖地冲周正伟道了谢谢。 冬季，天黑得本来就早。周成家看着不远，这一来一回，天色也慢慢暗淡下来，只天边还残留一丝亮色。 姜瑶刚出周成家门口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家门口，这会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奶奶。她连忙小跑过去搀扶着奶奶：“奶奶，您怎么在门口站着啊，外面多冷啊。” 姜瑶奶奶摸了把姜瑶的手，果然是冰凉的，就顺手把姜瑶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两人互相依靠着进了院子。 吃饭的时候，姜瑶才知道奶奶为什么大冷天要在门口等自己。 原来，这一周在他们村里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有个女生在村外上班，20岁左右，也是天刚擦黑才下班，骑自行车回村的路上碰到了坏人，身上稍微值钱的首饰全被抢走了，该女生也被坏人推到了河里，幸亏有好心村民经过，把女生从河里救上来了，还好没有性命危险。 那人借着桥的掩饰，物色过往的对象，他专门挑独身女性下手。女生和她的家人已经报案了，但是凶手至今没有抓捕归案，不知道流窜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是否还在本村窝着，是否还会伺机动手。 姜瑶刚到家，话都没说几句就着急往外跑。姜瑶奶奶担心她，但由于腿脚也不是很灵便，只能在家门口张望，如果姜瑶一从周成家里出来，她就能看得到。 姜瑶闻言，眼睛瞬间就红了，语气也有些哽咽：“奶奶，对不起，我让您担心了，下次天快黑我就不自己往外跑了，您放心吧。” 姜瑶奶奶的眼眶也有些红，她紧紧地握了握姜瑶的手，没再说什么。 ----------------- 等姜瑶看了会书之后再洗漱上床已经快十点了，她摸过手机，想着质问周成，为什么放她鸽子，为什么周末补课也不跟她说一声。她点开两人的对话框，想了半天，才发送了2条消息。 【成哥，我放学那会儿去你家了，周叔叔说你们这周要补课不回家了】 【成哥，我给你买了一份你之前爱吃的那家糕点，你这次吃不上啦】 对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补课，一直没回应。 姜瑶又等了一会，实在熬不住了，揉了半天眼睛，但是周成的对话框还是毫无动静。 姜瑶想眯眼休息会，待会再看消息，结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手机也从姜瑶手里滑了出去。 迷迷糊糊间，姜瑶好似听到手机消息提醒的动静，眼前仿若也有一丝亮光划过。 第2章 周末 姜瑶第一次醒来时，天才蒙蒙亮。 昨晚本想等周成回了消息，跟他好好地掰扯一番再睡觉，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结果脑袋刚沾到枕头上，眼睛就睁不开了。 姜瑶看了眼窗外，才一丝丝亮光，天还早呢。透过屋墙不时能听到赶早市的村民们骑自行车经过的动静，再加上从屋内某个角落时断时续的虫鸣声，以及屋外树枝上传来的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好一首催眠交响乐。 姜瑶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等姜瑶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摸过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昨天睡得急，都没能给手机充电。姜瑶现在用的手机本就是100元买的老式手机，也不知道倒过多少手了，勉强当个通讯工具。 姜瑶给手机充上电，就要起身往外间走，刚刚她在床上就隐隐地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奶奶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那人继续说着什么，“奶奶，这青菜很新鲜，刚从菜园摘下我爸就让我拿给你们尝尝呢”。 姜瑶正要推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呆滞了一秒。嗯？这声音？幻听了？ 她快速拉开门，看见院子里背对着自己，正蹲着帮着奶奶摘青菜的人，几天没见，那人看起来好似又清减了不少。姜瑶内心暗自咋舌，高三果真名不虚传。 姜瑶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奶奶看见她开门，先开口了：“瑶瑶，快来看，阿成大早晨就给咱们送来了不少青菜呢。” 那人随着奶奶的声音，也转头看了一眼，跟姜瑶对视上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周成站起身，先给姜瑶打了声招呼：“瑶瑶，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姜瑶快步走到了周成身前，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末了紧盯着周成的眼睛，问他：“成哥，你怎么回来了？昨天周叔叔说你们要补课呢，这周末不回家了。” 周成含笑看着姜瑶，对她说：“本来学校是这么安排的，但是抗议的同学太多，有同学举报到教育局，所以这次补课就取消了，我昨天晚上赶末班车回来的。” 他揉了揉眉心，似有几分疲惫，但再开口，语气平稳如旧：“我到家之后，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收到吗？” 姜瑶想到自己那关机了的手机，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嘴一撇：“哦，我手机关机了，没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 周成伸手揉了揉姜瑶的头发，语气揶揄，说：“猜到啦，睡美人~” 姜瑶脸一红，眉梢一挑，要炸毛，她甚至还有点想动手跟周成打一架。 她四下一瞅，但在眼神扫过了奶奶手里的青菜，以及周成眉眼间隐约流露出的疲惫后，攥紧的拳头又下意识松开了。 算了，好女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姜奶奶也适时开口，拽住了姜瑶，“好了瑶瑶，阿成开个玩笑嘛，快去把桌子收拾下，等我炒完青菜，咱们就可以开饭了”，转头又对周成说，“阿成，还没吃早饭吧，留下一起吃吧，咱们正好聊聊天，都一周没见了”。 周成推脱不过，应了下来。 饭桌上气氛很和谐，姜瑶偶尔会和周成拌几句嘴，也会说几句讨巧话，惹得两人忍俊不禁。 饭后周成又待了一会就起身回家了，姜瑶帮奶奶收拾完，百无聊赖，在门口跟凳子较劲，姜奶奶看着她坐卧不宁的样子，对姜瑶说：“瑶瑶，你去找阿成写作业吧，别太晚回来啊。” 姜瑶重重点了下头，趁姜奶奶转个头的功夫，姜瑶人和作业都飞到了周成家里。 ----------------- “成哥，你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啊？” 姜瑶到了周成家里，一张卷子才写了半面，还是没忍住问了周成。都怪周成，不发消息跟她说，害她好奇快一周了。 周成半天没动静，姜瑶又用手戳了戳他，周成像是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嗯？你刚刚说什么？” 姜瑶重复了遍问题，又盯着周成，问他：“成哥，你怎么了？累了吗？” 周成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再睁眼，眼神看上去清明了许多，“我没事，可能是昨天到家太晚，没休息好吧”，接着又道，“你刚刚问了我什么？那个奇怪的梦吗？” 周成又闭上眼，似在回想，又好像在感受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周成才开口，声音低沉：“开头我记不清了，好像从我在梦中醒来，视线扫过的地方只有连绵不断的浓稠黑暗……好像化不开也剪不断……没有一丝丝光亮……” 周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好像他依然置身于当时的情境中，在想办法解决困境。 姜瑶紧紧拽着周成的衣服，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成的脸，好像这样就能同他感同身受，陪同他一起经历那场奇怪的梦境。 周成继续开口，语气多了几分不易被察觉的颤抖：“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朝我席卷而来，好像侵入到了我的骨髓里，我无法摆脱，也逃脱不掉，挣扎只会耗尽我的力气。” “我试图大声呼救，可是任凭我喊哑了嗓子，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回应，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我听不到鸟叫，听不见虫鸣，听不见风吹树叶的声音，我能听见的，好像就只有自己脑海里的回声……” 姜瑶的心早就跟着周成的讲述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声音：“成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周成闻言摇摇头，只听他继续道：“我也不清楚，感觉那里好像是一片虚无，没有生命存在，有的只是源源不断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起身四处摸索，试图能摸到什么机关，甚至哪怕是陷阱也好，如果一直这么被困下去，我怕自己会疯掉……后来，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好像隐约闻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缕香味，那香味似浓似淡……” 周成嘴唇一张一合，继续在说着什么，可是姜瑶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心好像被狠狠撞击了下，她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场梦境中，她看见周成不断燃起希望，可希望却总在下一秒落空，屡试屡败，屡败屡战…… 又好似重新经历一遍她自己的梦境，她还在梦境奋力挣扎，不断奔跑，以免自己被紧随其后的黑暗漩涡所吞没…… 她想要叫停，想捂住周成的嘴巴，让周成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回忆了，她会收回自己的话，她不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梦了。 她也想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不要再去想象，不要再去发散，那只是个噩梦啊，只是个梦境罢了。 可是她又止不住地想，自己现在做的一切有意义吗？会不会也只是竹篮打水？会不会最终自己还是会被黑暗所吞噬？会不会那才是自己的既定命运？ 但她又不愿相信，真的只剩下绝望了吗？凭什么？ 不管是自己还是周成哥哥，总会有破局之道，对吧？只要不停地努力、努力再努力，幸运之神总会眷顾我们一次，对吧？ 姜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思索着，冷不丁被冰凉的手指轻敲了下脑门，思绪这才收回来，只见周成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瑶瑶，怎么了？” 姜瑶手里还紧紧抓着周成的衣服，眼眶有些红，她紧紧盯着周成，也不说话。 周成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平添了几分担忧，但依旧柔和有力：“瑶瑶，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要跟成哥说说吗？” 姜瑶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是前头的情绪积蓄得太满，嘴唇张张合合，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末了硬生生在眼眶蓄满了泪水。 她低下头，微微耸动鼻翼，试图将眼泪逼回去，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越是克制，眼泪越不争气地往下流。 周成看她这样也慌了神，他伸出手，慢慢拍了拍姜瑶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可周成越是这样若无其事，甚至反过来安抚自己，姜瑶就越难过，甚至有些不安，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自己又不是三岁小朋友了，怎么还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呢？ 她抹了把眼泪，不想对周成说心里话，她勉强挤出个笑容，边抽噎边说：“我没事……我就是想到了下周一要考试……可是我还没复习好……” 周成眼神深邃，不知是否看穿了姜瑶的内心。 他起身抽了几张纸递给姜瑶，顺便逗逗她，缓和下气氛：“我们瑶瑶学霸那么厉害，还会担心考试吗？” 姜瑶忙着擦眼泪和鼻涕，只能忙里偷空假装恶狠狠瞪周成一眼。 周成这次没有被她逗笑，他认真盯着姜瑶看了一会，似乎在确认她情绪是否真的缓和了。 姜瑶眼眶依旧还有些发红，但她被周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偏过头去，假装自己被其他有趣的东西吸引了。 期间眼神还偷偷瞄向周成，周成没再继续看她了，他捧着手机，好像在低头给什么人发着消息。 姜瑶偷偷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恼火自己的反应，怎么跟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用手戳了戳周成，小声问他：“成哥，你在跟周叔叔发消息吗？” 周成抬头看了眼姜瑶，神色跟着也缓和了下，应了声：“我爸刚跟我发消息说，让我午饭不用等他一起吃了，他中午约了别人有事。” 姜瑶“哦”了声，眼睛随后也跟着亮了下：“成哥，那我中午陪你吃饭吧？今天你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周成挑了下眉，似是在质疑她的厨艺：“哦？” 姜瑶不服，举起了拳头：“怎么？你敢质疑瑶瑶大王？” 周成举手投降，连忙否认：“不敢不敢，瑶瑶大王万岁~” 姜瑶“哼”了声，勉强原谅了周成刚才的无礼。 周成眼神扫过几乎霸占了整个桌面的书籍和资料，低声问她：“瑶瑶大王，插个题外话，咱们的作业写到哪里了？” 姜瑶内心大呼不好，刚刚又沉溺在梦境中，差点忘了作业这回事。 她立马正襟危坐，拿起笔示意周成，看，她已经在写了。 周成看似满意地点下头，对姜瑶竖了个大拇指。 姜瑶内心得意，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表面还在继续写作业，但是眼珠依旧在滴溜溜打转，刚刚自己情绪失控，又被周叔叔发消息的事情打岔过去，但是周成的梦还没说完吧？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另外成哥怎么不问自己的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呢？ 她又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续。 姜瑶勉强稳住心神，对付眼前的试题，一张试卷完成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成哥，试卷我写完啦。” 周成似乎是应了一声，没再有后文，姜瑶扭头看了他一眼，周成正坐在茶几旁边认真写着什么，茶几上摊开了一本习题集。 是呢，周成现在正是高三的关键时刻，虽然补课取消了，但学习不能松懈。 姜瑶摸摸鼻子，转过头来继续跟作业对抗，她要继续努力，像周成哥哥那么优秀才行。 小小梦境而已，在周成和瑶瑶大王这里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第3章 咩咩 姜瑶周天一大早就起床了，不仅是因为她和周成今日都要返校，更重要的是，只要她脱离了学校的环境，噩梦基本上不会登门造访，自然可以睡个好觉。 另外，昨天她在周成家里完成了她的厨艺生涯首秀，做出了一份完美的番茄炒蛋，周成很给面子地清盘了，并对此赞不绝口。他俩约好今天中午还在一起吃饭，中午这次就换周成掌勺，周叔叔应该也会在家。 昨天结束地太晚，是周成送姜瑶回的家，周成也知道了本村抢劫案事件。 等周成把姜瑶送到家门口，他好生对姜瑶叮嘱了番，并且反复强调，如果他没在家的话，姜瑶4点之后尽量不要出门了，免得他和奶奶担心。 姜瑶满口答应，进院子之后又冲周成扬起了个大大的笑容：“知道啦成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摆摆手，示意周成快点回家，天色不早啦，姜瑶看着周成转身回家才关上院子大门。 转头奔向屋里，眉飞色舞地向奶奶讲述她首秀无比成功的番茄炒蛋，看着奶奶惊讶的神情，姜瑶内心更是无比得意。 平常在家里奶奶基本上不让姜瑶动手做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奶奶觉得姜瑶还小。 虽然姜奶奶总会在做饭时让姜瑶去一旁待着，可姜瑶哪一次也没有乖乖听话。 她有时侧身门旁，探出个脑袋看着奶奶在厨房忙前忙后； 有时不顾奶奶的阻拦，一定要帮奶奶在旁边烧火，她每次倒也都能精准地把握烧火的时机； 有时也会在奶奶的指点下，像模像样地做个汤，炒个菜，转头再向奶奶求夸夸。 但是像昨天这样完全靠自己做出的一盘完美的番茄炒蛋还是第一次，也许瑶瑶大王说不定真的有厨艺天分呢，哈哈哈，姜瑶越想心里越是乐开了花。 正当姜瑶幻想自己长大后在五星级酒店饱受他人追捧的时候，被一根筷子敲回了现实。 姜瑶一把抓住筷子，不满地瞪过去，是谁？竟然敢在瑶瑶大王面前放肆！ 等姜瑶双眼聚焦之后，才看清眼前的人，原来是奶奶大人啊…… 她连忙把筷子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身体前倾，双手把筷子递给奶奶大人。 姜奶奶看着姜瑶这一系列的熟练举动，眉眼间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假装板起脸，对姜瑶说：“吃着饭呢，你怎么又走神了？冰凉的东西进了胃里容易肚子疼，咱们村那个谁……” 姜瑶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奶奶大人又要开始说教了，脑内铃声大作，不好，有敌情！ 姜瑶一把端起面前的饭碗，猛扒里面的稀饭，三两口下肚之后，奶奶见状又不满了，伴随着奶奶“你这孩子”、“饭不能吃太急”、“吃饭要细嚼慢咽”的魔音中，姜瑶拿纸胡乱擦了擦嘴，拿起作业就往门外冲。 虽然已经到了深冬，但今日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很舒服，整个人看上去也暖洋洋的。 姜瑶出了门，脚步就慢了下来。她眉眼带着笑，听到路旁树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在她看来，那也是懂事的乖鸟儿在赞美自己，等哪天有时间赏它几只小虫子吧~ 周成家很快就到了，但姜瑶却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上前推门。 嗯？周成哥哥家怎么锁门了？ 她四下瞅了瞅，周围再没有别人。她在原地思索片刻，准备上前敲门试试看。 周成家的大门由两扇门组合而成，并且又在一扇门内部新增了一扇小门方便人员进出。如有需要，这种老式大门有时也会营造出一种无人在家的假象。 姜瑶先上前用手轻轻敲了敲大门，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她想蹲下来看看大门后的地插是不是上锁锁住了，可是周成家的大门正好是完全接地的，大门也是严丝合缝，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没办法，姜瑶继续敲门，敲门声也逐渐加重，姜瑶听见自己在喊：“成哥~成哥~” 没有人回应。 姜瑶不死心，继续敲门，声音断断续续：“成哥~周成~你在家吗？” 姜瑶敲了半天也无人回应，这时，她好像听见了奶奶叫自己的声音，她转头看去，果然奶奶好像在对她大声说着什么。 姜瑶听不清，大声回应道：“奶奶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等成哥开门呢。” 眼见奶奶着急地要颤颤巍巍往自己这边赶，姜瑶顾不得大门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了，连忙朝奶奶那边跑去，边跑边说：“奶奶，你快别过来啦，等等我，我马上过去了~” 姜瑶哼哧哼哧地跑到奶奶跟前，伸手搀住奶奶，语气有些着急：“奶奶，你刚刚怎么要过来了啊？多危险啊，你腿脚又不是很灵便，摔倒了咋办嘛？” 姜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想起什么又对姜瑶说：“你这孩子，别人家都没人回应你，你还在那大声叫门干什么？” 姜奶奶顿了顿，继续揶揄姜瑶：“还好这附近就咱们两家离得近，要是有别家在旁边看着，指不定会在心里偷偷地说我们瑶瑶怕不是个小傻子吧，大门都锁了还在那里敲……” 姜瑶闻言撇了撇嘴：“哼，我才不在乎她们怎么想呢。” 又把脑袋靠在奶奶肩膀上，小声嘟囔：“我最在乎您啦，只要您身体健健康康的，那比什么都重要。” 姜奶奶好像没听清，问姜瑶刚刚小声嘟囔了什么。 姜瑶摇摇头，说自己没说什么。 姜瑶想到奶奶冲着自己大声呼叫的画面，问你：“奶奶，你刚刚要给我说什么嘛？咱们离的太远，我没听清楚。” 姜奶奶似才想起来，她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个小羊挂件，边递给姜瑶，边说：“今天阿成那孩子一大早就来咱家门口蹲着，也不敲门，要不是正好我起床上厕所，不知道那孩子还会在门口等多久。” “他看见我起床了，就递给我这么个小玩具，说是给你的”，姜奶奶边说边把小羊挂件递给姜瑶。 又从另一个衣服兜里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继续说道：“他说这张纸也是给你的，等你醒了再给你看，他把东西递给我就离开了。我问他是不是这么早就要回学校了，他说不是，具体什么事情也没细说。” 姜奶奶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奶奶没有偷偷拆开看哦，奶奶这把年纪了，大字也不认识一个的” 姜瑶听到奶奶说到这好似才回过神来，她从奶奶手里接过挂件和纸，有些羞赧：“奶奶，你说什么呢～” 姜奶奶故作神秘笑了笑，没再继续开口。 姜瑶其实这会还是有点懵懵的，看着手里的小羊挂件有些无措，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周成哥哥人呢？ 周成哥哥去哪里了？ 他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一起吃午饭吗？ 怎么现在就只有一份孤孤单单的小羊挂件嘛？ 姜瑶想到这又愤愤地瞪了一眼小羊挂件，小羊挂件不会说话，只能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瞪回去。 姜奶奶伸手摸了摸姜瑶乌黑的头发，轻声说：“瑶瑶，咱们先进去吧。” 姜瑶点了点头，随奶奶一同进屋。 路过院子时，有几只鸟儿在唱歌，姜瑶不由握紧了拳头，扭头威胁鸟儿们：“小点声，再叽叽喳喳个没完，小心我把你们捉了关起来。” 鸟儿们不理她，甚至想飞过来绕着她转圈儿。 姜瑶气结，不再跟鸟儿纠缠，径自进屋关上了门。 姜瑶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小羊挂件在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打开那张纸，她倒要看看周成能变出什么花儿来。 纸上内容很简单，没有大片的文字，只有一对男女的简笔画外加一朵小红花。画面稍微有些潦草，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出可能的大概情节。 男生不知道做了什么惹了女生不高兴，女生转头不理人，男生单膝跪地请求女生接受自己道歉用的小红花。 女生头顶上方写着“瑶瑶大王”，男生上方写着“周成小跟班”。 姜瑶被画面内容逗笑，随后又板起脸来故作高冷，哼，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可是眼神里却又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姜瑶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把画面内容拍下来，顺手点了收藏图标。 随后点进跟周成的聊天界面，内容还是周五晚周成到家之后给她发的消息。 映入眼帘的是周成当时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他说：【晚安瑶瑶，祝你好梦～】 姜瑶继续往上滑动手机，是其余的几条。 周成：【瑶瑶，我到家了】 周成：【对不起，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给你发消息】 周成：【瑶瑶，你睡着了嘛？】 周成：【糕点我吃了，很甜，很好吃，谢谢瑶瑶～】 姜瑶躺在床上，把手机倒扣放在胸前，闭上眼，好似在勾勒周成说这些话时的神色。也许他当时虽然神色疲惫，但嘴角依旧微微勾起，眼神饱含笑意吧。 姜瑶又把手机翻转过来，点进聊天框。 等姜瑶停手，聊天界面中消息就往上滚动了几格，最新消息是姜瑶刚刚发出去的。 【成哥，你在干嘛呢？】 【成哥，我刚去你家，但是你家锁门了，没有人应我［委屈］】 【成哥，咱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嘛？】 【小羊挂件我收到了，谢谢成哥～】 周成不知道一直在忙什么，很久没有回复。 姜瑶又捧着小羊挂件研究，越看越觉得熟悉。嗯？这只小羊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她家之前养的咩咩缩小版呢？ 咩咩是在姜瑶8岁这年来到她身边的，那时的咩咩还只是只小羊羔，姜瑶被爷爷奶奶安排负责小咩咩的吃喝拉撒。 姜瑶虽然是咩咩的饲养者，可是从某种程度上，她更愿意把咩咩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自己跟它是互相陪伴的。 她内心砰砰乱跳，手也有些发抖，拳头握紧又松开，是她想得那样吗？她需要找周成确认下。 【成哥，这个小羊挂件是根据咩咩定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