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婉如叙》 第1章 薄荷绿的厨房 2025年仲夏周末的早晨,26岁的柳清欢和23岁的陆婉如租住的小平房里,陆婉如在厨房里笨拙地复刻妈妈做银耳羹的步骤——冰糖要敲成小块,银耳要煮到出胶,每一个步骤和母亲生前手把手教的一模一样。姐姐柳清欢刚刚通宵设计完稿子倚靠在门框上安静地望着,眼下带着浓重的倦意,眼底却落着对妹妹的疼惜。 陆婉如转身撞进姐姐柳清欢的怀里,顺势蹭了蹭她的肩膀:“姐姐,你都忙了一个晚上了,你看你那黑眼圈重得,今天不准去工作室了!”柳清欢喉咙发紧,抬手想摸她的头,却被躲开:“乖,姐姐今天下午就回来。”陆婉如失望的推开柳清欢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陆婉如坐在床上,眼泪毫无征兆地就留了下来。柳清欢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妹妹刚才身上的温度,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喉间泛起一阵涩意,抬手按住发酸的眼眶——昨晚为了赶设计稿只睡了两个小时,可身体的疲惫远比不上对妹妹的亏欠。她沉默地在房门口站了几秒,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转向厨房,目光下意识落向妹妹刚才待过的灶台。 柳清欢站在厨房门口,看向厨房砖缝里留着上次妹妹陆婉如打翻酱油的痕迹,始终没有去补——在她眼里,这就是“很有生活气”。她心里一涩,没立刻去补觉,转而望向嵌入式冰箱的门发怔——门上还有几个冰箱贴,那是柳父生前送的,在冰箱贴的旁边还贴着一张纸条——“要好好照顾妹妹”柳清欢看纸条看到出了神,指腹无意识摩挲过纸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从厨房出来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口,“妹妹,还在生气吗?姐姐在家里不去工作室了,好不好?” 陆婉如从房里打开房门,眼尾还是红红的。柳清欢有点心疼,想摸陆婉如的眼尾,被妹妹躲开了。柳清欢看着陆婉如泛红的眼睛,心脏猛第一缩,突然被拽回十年前——那场要了父母生命的车祸,姐妹俩的父母是在从江城出差回来的路上,因为对面司机疲劳驾驶,柳父猛打方向盘避让,车头“轰”地撞向路边的大树。那时才6岁的婉如吓得浑身发抖,16岁的柳清欢将13岁的陆婉如死死抱在怀里,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安慰受精的妹妹:“别怕,姐姐以后养你。”怀里的小姑娘抖得更凶了,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如今十年过去,那份“养”变成了柳清欢不敢说出口的承诺,却也成了她骨头里的执念。 柳清欢匆匆赶到工作室时,小林正抱着一堆彩铅在工位旁打转,看见她进来立刻迎上去:“欢姐!甲方刚发了补充需求,说亲子乐园要加‘ sibling bond (兄妹羁绊)’的主题区,还说要‘有真实的生活感’。” 设计稿摊在会议桌上时,柳清欢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主题区草图”那栏——她昨天画的是抽象的牵手剪影,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拿起铅笔,在剪影旁加了个小小的细节:矮一点的身影手里攥着枚冰箱贴,高一点的身影口袋里露出半截围巾。 “欢姐,你这细节加得好有画面感!”小林凑过来,“这冰箱贴看着好眼熟啊,是不是你家客厅那枚?” 柳清欢的笔尖猛地顿了下,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她慌忙用橡皮擦去,指尖却在发抖:刚才落笔时,她脑子里全是早上陆婉如攥着冰箱贴躲进房间的模样,连那枚“小画家”的轮廓都画得分毫不差。 “就是随便想的。”她把设计稿往旁边推了推,拿起咖啡杯掩饰慌乱,却发现杯子里的咖啡还是凉的——就像昨晚她在书桌前放凉的那杯,陆婉如悄悄给她换了温水,却没敢叫醒她。 张总监这时走进来,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暖巢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下午要来对接,说是亲自盯这个案子。”他扫过设计稿,突然指着留白处,“这里可以加幅手绘插画,让主题更落地——我记得你妹妹是学美术的?能不能让她帮忙画一张?” “不行!”柳清欢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惊觉到自己反应过激,“……她还要上课,没时间。” 张总监挑眉:“只是简单的场景插画,画你们姐妹俩的日常不就好?比如一起做饭、写作业,甲方就吃‘真实感’这套。” “真实感”三个字像锤子砸在柳清欢心上。她想起无数个深夜,陆婉如坐在她旁边画速写,台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想起冬天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火锅,陆婉如总把最后一颗鱼丸夹给她;想起上个月她感冒发烧,陆婉如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就用额头贴她的额头试温度——这些“日常”早就在她心里生了根,可一旦变成画摆到外人面前,那些藏在细节里的隐秘心思,会不会被看穿?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陆婉如发来的消息:【姐,我把你的围巾洗了,挂在阳台晒着,晚上回来就能戴。】后面跟着个画着笑脸的表情包,是她自己画的Q版姐妹头像。 柳清欢盯着屏幕,指尖在“拒绝”和“好”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回复:【晚上我带草莓回来,你教我画插画吧。】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借口,是想早点回家见陆婉如的借口,更是想借着“画画”的名义,多靠近一点的私心。 下午柳清欢从工作室回家的时,去水果店买了草莓回家,进玄关看见陆婉如正坐在书桌前发呆,速写本摊开着,上面还画了半幅她的侧影。听见脚步声,陆婉如慌忙合上本子,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姐,你回来了。” “嗯,”柳清欢把草莓放在桌上,瞥见那本合上的速写本,“在画画?” “没,没有,”陆婉如把本子往抽屉里塞,却柳清欢按住了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顿了顿——柳清欢的指尖微凉,陆婉如的掌心发烫,电流似的触感顺着手臂往上爬,让两人都慌忙缩回了手。 “甲方要加插画,”柳清欢先打破沉默,把设计稿递过去,“你能不能……帮我画张草图?就画咱家的厨房,你煮银耳羹的样子。” 陆婉如看着设计稿上那两个牵手的剪影,突然抬头问:“姐姐,为什么要画厨房?” “因为……”柳清欢的喉结动了动,“那里有家里的温度。” 其实她没说,每次在工作室想不出灵感,她都会想起家里的厨房——陆婉如系着围裙忙碌的背影,锅里咕嘟冒泡的银耳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的暖光。这些画面是她的救赎,也是她不敢触碰的禁忌。 陆婉如没再追问,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柳清欢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灯光下,妹妹的睫毛很长,画画时会不自觉地抿唇,鼻尖上沾了点铅笔灰。她想起小时候,陆婉如第一次学画画,也是这样沾了满脸灰,扑进她怀里要她擦,那时她笑着骂“小笨蛋”,现在却只能僵坐着,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姐,你看这样可以吗?”陆婉如把画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 柳清欢的目光落在画上: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矮一点的身影站在灶台前,高一点的身影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颗草莓——画得和她们此刻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最细节的是,灶台边的冰箱上,贴着那枚“小画家”冰箱贴。 “很好,”柳清欢的声音有些哑,“比我想的还好。” “那我再细化一下,”陆婉如低下头,嘴角藏不住笑意,“姐姐明天带去工作室,甲方肯定会喜欢。” 柳清欢看着她认真画画的样子,突然伸手,用指腹擦去她鼻尖的铅笔灰。动作做完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陆婉如的画笔停在纸上,柳清欢的手指僵在半空,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放大了空气中的暧昧。 “姐……”陆婉如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抬头看着她,眼里盛着月光似的温柔。 柳清欢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她慌忙收回手,假装整理文件:“不小心沾到的。”可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却让她心绪不宁——她知道自己越界了,可看着陆婉如眼底的依赖,她竟不想后退。 陆婉如低下头,继续画画,可笔尖却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她能感受到姐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热得让她后背发烫。她突然想起王阿姨的话,想起昨晚自己的念头,鼓起勇气轻声问:“姐,你是不是……很怕我离开你?” 柳清欢的呼吸一滞。她看着妹妹的发顶,想起父母去世那天,16岁的她抱着13岁的陆婉如,在殡仪馆的冷风中说“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十年过去,这句话从承诺变成了执念——她怕陆婉如长大,怕她有了自己的生活,怕自己再也不能以“姐姐”的名义留在她身边。 “是,”柳清欢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怕。” 陆婉如猛地转身,撞进她的怀里。这一次,她主动环住柳清欢的脖子,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清晰又坚定:“那我就永远不离开姐姐。” 柳清欢的手臂僵在半空,许久才缓缓抱住妹妹。鼻腔里的茉莉香更浓了,混合着草莓的甜气,让她头晕目眩。她知道这句话里的“永远”有多沉重,也知道自己心里的念头有多禁忌,可在这一刻,她只想抱着怀里的人,把十年的隐忍和心动,都藏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拥抱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设计稿上——那两个牵手的剪影,在灯光下似活了过来,像极了此刻相拥的两人,在亲情的外壳下,跨界的温柔正悄然滋生。 第2章 设计稿里的影子 晨光透过老式窗棂,在柳清欢的工作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办公桌上摊着昨晚修改好的亲子公寓设计稿,稿纸边缘还留着陆婉如昨晚画插画时蹭到的淡铅灰,像极了她鼻尖常沾的那点,让柳清欢看了心头又软又涩。 她指尖轻轻拂过设计图中央的留白处,那里本该是抽象的空间布局,可昨夜回家和婉如一起画画时,鬼使神差地,她在客厅角落添了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剪影——发尾微微卷曲,站姿带着几分慵懒的倚靠感,分明就是婉如每次在厨房等她回家时的模样。画完时她还心慌地想擦去,却被婉如凑过来的温热气息打断,那句“姐姐画得好像我”让她瞬间僵住,只能借口“客户家女儿大概是这样”搪塞过去。 柳清欢正对着剪影出神,钢笔在指尖转了两圈,终究还是没舍得修改。她想起婉如昨晚低头细化插画时的认真,睫毛在暖黄台灯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那时她多想伸手摸摸妹妹柔软的发顶,却只能攥着笔杆,任由掌心的汗浸湿了笔身。 “欢姐,早啊!”林薇踩着高跟鞋走进工作室,手里拎着两杯热美式,将其中一杯放在柳清欢面前,“刚路过你家楼下,好像看见婉如妹妹往公交站走,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还朝我笑了笑呢。” 柳清欢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稍稍回神:“她今天去出版社送稿子,怕我赶时间,没等我送她。”话音刚落,目光又不由自主落回设计稿上,那抹扎马尾的剪影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要从纸上跳出来,变成那个会黏着她要吃草莓、会在厨房煮银耳羹的小姑娘。 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挑眉凑到桌前,指尖点了点那个剪影:“哎?你这客户家女儿的剪影,怎么跟婉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马尾的弧度都一样,你这也太写实了吧。” 柳清欢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人戳中了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慌忙用文件夹盖住设计稿的一角,强装镇定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喉间的发紧:“哪有,随手画的,大概是……最近看婉如看得多了,顺手就画成这样了。” 林薇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再追问,只是笑着转移话题:“行吧,算我看错了。对了,你上次说想找性价比高的小公寓,我帮你问了中介,有套朝南的两居室,装修风格很适合你们,等你有空我陪你去看看?” 柳清欢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林薇:“好,等我忙完这个项目就去。”她知道林薇是故意给她台阶下,心里又暖又涩——这份藏在“姐姐”身份下的心思,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藏住。 傍晚时分,柳清欢提前结束工作,拎着刚买的草莓往家走。楼道里飘来淡淡的油墨香,那是婉如常用的稿纸味道,她加快脚步,推开门时果然看见陆婉如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铅笔,对着她早上没来得及收的设计稿发呆。 “婉如,我回来了。”柳清欢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草莓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设计稿上时,突然顿住——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剪影旁,多了个举着奶茶的小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分明就是她平日里的模样。两个小人挨得极近,影子在纸上交叠,像极了她们无数个相依的瞬间。 陆婉如听见声音,猛地回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草莓,慌忙想把设计稿合上:“姐,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我就是看你稿子留白太多,随便画了几笔。” 柳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按住稿纸,不让她合上。她看着那两个紧紧挨着的小人,看着婉如眼底藏不住的慌乱与期待,喉间泛起一阵热意:“画得很好,比我画的好看。” 陆婉如抬头看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声音轻轻的:“真的吗?我还怕你觉得不好看,毕竟……这是我照着我们俩画的。” 我们俩”三个字像羽毛般落在柳清欢心上,又轻又痒。她想起早上林薇的话,想起十年间无数个相拥的瞬间,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心动,此刻正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婉如的头发:“以后,我们的家,也要这样,好不好?” 陆婉如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好,以后我们的家,也要有这样的影子,永远都不分开。” 晚上,柳清欢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张设计稿,反复看着上面的两个小人。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将剪影拉得很长,像极了她们跨越亲情的羁绊。她知道这份心思终究藏不住,也知道未来会有无数的阻碍,可看着那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她第一次生出了勇气——或许,这份藏在亲情里的爱意,从来都不是禁忌,而是她们彼此守护的证明。 她将设计稿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深处,和母亲的旧食谱放在一起,心里默默念着:婉如,再等等,等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我一定会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止是姐姐对妹妹的守护。 在那之前,她决定将这份情感深藏于心,不让任何外界的风风雨雨打扰到她们平静的生活。她知道,这份情感的重量,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但对她而言,这是一份纯粹而坚定的爱,无关性别,无关世俗的眼光。 她开始着手规划她们的未来,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拥有一个温馨的小窝,那里有她们共同的回忆,有她们共同的笑声。她想象着和婉如一起挑选家具,一起布置每一个角落,让这个家充满爱与温馨。 在工作上,她更加努力,希望尽快在职场上站稳脚跟,为她们的未来打下坚实的基础。她知道,只有经济独立,才能给婉如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在台灯下翻阅那些设计书籍,寻找灵感,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 她也鼓励婉如追求自己的梦想,无论是继续深造还是创业,她都无条件地支持。她相信,只有两个人都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她们的梦想才能照进现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的关系在平淡中愈发深厚。她知道,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她愿意用一生去书写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章节。 柳清欢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绪随着月光飘远。她想象着未来,她们共同打造的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彼此的影子和温暖。她知道,这将是一条不平凡的道路,但只要能和婉如一起,她愿意面对所有的挑战。 她轻轻翻了个身,将设计稿放在枕边,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两个小人的影子守护着她的梦。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也充满了对婉如的感激。是婉如,让她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去爱,学会了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柳清欢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明天醒来,她将不再是那个只在设计稿上偷偷描绘爱意的姐姐,而是要成为那个勇敢表达爱、与婉如并肩前行的伴侣。她要让婉如知道,无论世界如何变迁,她的心始终如一,永远属于她们共同的家。 夜深了,柳清欢终于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和婉如手牵手走在一条开满鲜花的小径上,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她们的爱情,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孤单。 在梦的尽头,柳清欢轻轻地说了一句:“婉如,我爱你。”而梦中的婉如,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仿佛在说:“我也是,姐姐。”她们的影子在梦中交织,就像她们的生活,永远紧密相连,不离不弃。 第3章 姑姑的电话 初秋的风带着几分凉意,从老式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卷起书桌上散落的稿纸边角。陆婉如正趴在客厅的矮桌前,对着母亲的旧食谱写写画画,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她在食谱空白处补画了小图标,炖银耳羹的步骤旁画了个冒热气的砂锅,红烧肉的配方边添了颗红红的爱心,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了这个午后最温柔的背景音。 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低低运转,锅里的糖醋排骨咕嘟冒泡,浓郁的酱香混着冰糖的甜意漫出来,飘得满屋子都是。陆婉如放下铅笔,起身往厨房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柳清欢的外套搭在餐椅上,手机屏幕亮着放在外套口袋旁,屏幕上跳出的来电显示让她脚步顿住——“姑姑”两个字,像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让她瞬间攥紧了手里的食谱。 她太清楚姑姑柳玉芬的脾气了,每次来电总离不开“催婚”“找对象”的话题,语气里的强势和固执,像根刺似的扎在姐妹俩心上。陆婉如犹豫着要不要先接起电话,指尖刚碰到手机边缘,就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柳清欢拎着刚买的新鲜蔬菜回来,额角沾了点细密的汗珠,看到她手里的手机,眼神微微一沉。 “姐,姑姑的电话。”陆婉如把手机递过去,声音轻轻的,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柳清欢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刻意放轻了声音:“姑姑。” “柳清欢!你还知道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又急促,透过听筒传出来,连坐在旁边的陆婉如都能清晰听见,“我问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上周你王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男人,你怎么连面都不见?” 柳清欢走到阳台,顺手拉上玻璃门,将客厅的暖意和排骨香隔在身后。风掠过她的发梢,带着秋日的凉意,她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声音平静却带着疏离:“我现在不想谈感情的事,工作太忙了。” “忙?你能忙过终身大事?”柳玉芬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爸妈不在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得给婉如做榜样!整天跟她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家里的亲戚都在背后说闲话,说你们俩不正常,丢尽了柳家的脸!” “我们怎么不正常了?”柳清欢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我和婉如只是互相照顾,没做任何对不起谁的事,更没丢柳家的脸。” “互相照顾?”柳玉芬冷笑一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不谈恋爱不结婚,整天围着妹妹转,这叫正常?婉如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总赖在你身边,早晚被你带偏!”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柳清欢心里。她想起早上出门时,陆婉如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她的围巾,反复叮嘱“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想起无数个深夜,妹妹坐在她身边画速写,台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温柔得让人心颤。这些她视若珍宝的日常,在姑姑眼里,竟成了“不正常”的把柄。 “姑姑,我和婉如的事,不用您操心。”柳清欢的声音发紧,带着压抑的怒意,“我们过得很好,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 “好?你们这叫好?”柳玉芬气得发抖,“我告诉你柳清欢,下周末必须回家来吃饭,我已经跟你张阿姨说好了,让她儿子也来,你必须跟人家见一面!要是你敢不来,我就亲自去你工作室找你,让你那些同事也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妹妹的!” 电话“啪”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柳清欢握着手机,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阳台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眼睛发酸。她想起刚才姑姑说的“让你同事也看看”,心脏猛地一缩——她不怕自己被议论,却怕那些流言蜚语伤到婉如,怕婉如在出版社被人指指点点,怕她敏感的心思承受不住半点恶意。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陆婉如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手里还攥着那条洗得干干净净的米白色围巾。她把水杯递到柳清欢手里,声音软得像棉花:“姐,别生气了,姑姑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 柳清欢转过身,看着妹妹泛红的眼尾,心里又疼又涩。她伸手将陆婉如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熟悉的茉莉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没生气,就是……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陆婉如靠在她怀里,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柳清欢的眼睛,认真地补充道,“姐,我们别去见那个男人好不好?我不想你为了应付姑姑,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柳清欢低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里面盛着满满的依赖和担忧,让她瞬间下定了决心。她抬手摸了摸陆婉如的头发,声音坚定:“不去,我们谁都不见。以后,我们的生活我们自己做主,谁都别想干涉。” 怀里的人轻轻点头,将脸埋得更深,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间。柳清欢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们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个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外人打扰的地方,一个能让婉如安心的港湾。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林薇发来的微信:【上次说的那套两居室,中介说周末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柳清欢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快速回复:【好,周末我有空。】发送成功的瞬间,她低头看向怀里的陆婉如,嘴角轻轻上扬:“婉如,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家了,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家。” 陆婉如猛地抬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真的吗?” “真的。”柳清欢笑着点头,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湿意,“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把厨房刷成你喜欢的薄荷绿,把妈妈的食谱挂在墙上,再也不用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厨房里的糖醋排骨还在咕嘟作响,甜香混着暖意飘过来,裹住相拥的两人。柳清欢握着陆婉如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去,像是在传递一份无声的承诺——她会拼尽全力,守护好这份藏在亲情里的爱意,守护好她们的小家,哪怕前路有再多阻碍,她也绝不会放手。 傍晚时分,柳清欢把糖醋排骨盛进盘子里,陆婉如坐在餐桌旁,偷偷给她碗里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柳清欢看着碗里的排骨,又看了看妹妹眼底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外界的压力,在这份温暖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甜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极了她们相依相伴的日子,带着淡淡的甜,却足够坚定绵长。 第4章 发小的探望 初秋的午后总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阳光透过老式窗棂的雕花,在客厅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陆婉如跪坐在矮脚凳上,膝盖上垫着母亲留下的蓝布棉垫,面前摊开的旧食谱已经微微泛黄,纸页边缘被岁月磨得有些毛躁。她指尖捏着一枚小小的桂花贴纸,那是前几天在文具店特意挑的,金粉压印的花瓣栩栩如生,小心翼翼地贴在 “桂花糕” 那一页的角落 —— 这是她最近的习惯,给每道母亲教过的菜都配上专属图标,像是在给那些温暖的回忆打上印记。 食谱上母亲的字迹娟秀清丽,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备注着 “糖要分次加,蒸制时间不可少”。陆婉如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鼻尖泛起一阵酸楚。母亲走后的十年里,这本食谱成了她最珍贵的念想,每次翻开,都像能闻到母亲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看到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厨房的案板上还放着刚蒸好的桂花糕,白瓷盘衬得米白色的糕体愈发温润,顶端撒了层细碎的干桂花,淡淡的热气裹着清甜漫出来,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漫得满屋子都是。陆婉如抬手擦了擦鼻尖,指尖不小心沾到一点糕粉,像极了上次画插画时蹭到的铅笔灰,她自己没察觉,只是盯着食谱上的笑脸发呆,想起小时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把蒸好的桂花糕切成小块,第一块总是先塞进她嘴里,甜得她眯起眼睛。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柳清欢拎着公文包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微凉气息,藏青色的西装外套肩头沾了些细碎的桂花。她换鞋时抬眼,一眼就看到了案板上的桂花糕,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底的疲惫也淡了几分:“又做桂花糕了?” “嗯,” 陆婉如抬头,眼里瞬间亮起细碎的光,像星星落进了湖面,她起身朝柳清欢走过去,步子都带着轻快,“姐,你尝尝,这次糖放得刚好,不像上次那么甜了。” 她拿起一块递到柳清欢嘴边,指尖带着糕体的温热,指腹还有些未擦干的水汽。 柳清欢微微低头,咬了一小口,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清甜的桂花香裹着米香慢慢弥漫,甜度刚好衬得桂香愈发清雅,和记忆里母亲做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她喉结动了动,喉间泛起一阵暖意,轻声说:“好吃,比上次进步多了。” 她抬手拂去婉如脸颊旁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顿,婉如的耳尖悄悄红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下,不重,带着几分试探。陆婉如跑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眼睛亮了亮:“然然?” 来的是周然,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信封,信封上印着烫金的喜字,笑着走进来:“刚从隔壁街区的婚庆店出来,路过这,就来看看你。”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柳清欢身上时,礼貌地点了点头,“清欢姐也在。” “快坐。” 柳清欢往旁边让了让,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温水,路过案板时,顺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小碟子里,一起端了出来。 周然在沙发上坐下,把红色信封递到陆婉如手里,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给你的,我下个月结婚,到时候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 陆婉如接过信封,指尖触到喜庆的红纸,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涩,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住了。她拆开看了看,里面的请柬印着一对牵手的新人,背景是漫山的向日葵,笑得格外灿烂。“恭喜啊,” 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眼角却有些发紧,“到时候我肯定去,伴娘也没问题。” 周然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拿起碟子里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地说:“真好吃,婉如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她的目光在陆婉如和柳清欢之间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开了口:“婉如,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找个对象?总这样依赖清欢姐,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两人心上。陆婉如手里的请柬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指尖泛白,指腹都被红纸硌出了印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周然是好意,可 “依赖” 两个字,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是依赖,是想要和姐姐在一起。 柳清欢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的水汽氤氲了她的睫毛。她走到陆婉如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请柬,放在茶几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护佑:“婉如还小,不急着找对象。她愿意跟我住,我们互相照顾,挺好的。” 她拿起水杯递给周然,指尖稳稳的,看不出情绪。 “可她都二十三岁了,不算小了。” 周然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我不是说清欢姐照顾得不好,你看你把她照顾得多好,白白嫩嫩的。可女孩子总得有个自己的家,有个靠谱的男人依靠。你看我,跟阿哲在一起,以后房贷一起还,下班回家有人做饭,周末能一起逛街,结婚后就能安安稳稳的,多好。” 她掰着手指细数着婚后的日子,眼里满是憧憬。 “我同事上次给我介绍了个男生,做建筑设计的,人老实,收入也稳定,要不我帮你问问?” 周然又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热心。 陆婉如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扶手,布料的纹路被她抠得有些变形,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插画工作做得顺风顺水,上个月还接了个大单子,经济上完全能独立,她不需要别人的 “依靠”,她只想留在这个有姐姐的家里。 “你就是太依赖清欢姐了。” 周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上次同学聚会,大家都带着伴侣,只有婉如一个人,显得多孤单。可她对上柳清欢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柳清欢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怒意,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坚定,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周然撇了撇嘴,终究没再继续。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说起上学时的趣事,婉如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周然起身告辞时,又看了陆婉如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婚礼那天,我给你留个最前排的位置,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单身的伴郎。”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暖意仿佛被带走了大半,残留的桂花香也变得淡了些。陆婉如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垮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后背的线条都绷得紧紧的。柳清欢在她身边坐下,想伸手拍拍她的背,又怕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转而拿起茶几上的桂花糕,轻轻掰了一小块。 沉默了许久,久到阳光都向西移了大半,光斑爬到了沙发扶手上。陆婉如才缓缓抬起头,眼里带着水光,像含着一汪清泉,轻轻晃动,轻声问:“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找个对象,离开你?” 柳清欢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疼,连带着手里的桂花糕都差点掉落在地。她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想起刚才周然的话,又想起上周姑姑电话里的指责 ——“清欢,你不能这么自私,婉如都二十多了,你总把她留在身边,耽误她找对象、结婚,以后她要是怪你怎么办?” 喉间泛起一阵涩意。她避开陆婉如的目光,看向茶几上那枚父亲送的 “小画家” 冰箱贴,那是婉如十岁生日时,父亲特意定制的,上面画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画笔。声音低哑:“你开心就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支持你。” “可我不开心。” 陆婉如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像十年前父母葬礼上的那些泪。那时候她才十三岁,抱着清欢的腰哭得撕心裂肺,是清欢蹲下来,一遍遍地说 “婉如不怕,姐姐在”。“我不想找对象,不想离开这个家,不想离开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这里就是我的家,有你在才是家。” 柳清欢的呼吸一滞,脑海里突然闪过小时候的画面 —— 也是这样一个秋日,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盛,周然和陆婉如因为一根粉色的跳绳吵了起来,周然急了,脱口而出 “你没有爸妈,只能跟着姐姐”,陆婉如当场就哭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那时候才十八岁的她,刚考上外地的重点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看着身边怯生生的婉如,默默把通知书放进了抽屉。那天她冲上去把陆婉如护在身后,对着周然大声说:“不准你这么说她,我会一直照顾她,比爸妈照顾得还好。” 那时的周然被她吼得愣住了,小声嘀咕:“清欢姐,你对婉如也太好了吧。” 是啊,太好了。好到从一开始的责任,变成了习惯,最后悄悄长成了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执念。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把那份超越姐妹的情愫压在心底最深处,可在周然的试探里,在婉如的眼泪里,那些隐秘的心思,似乎快要藏不住了。 柳清欢伸出手,终于还是轻轻抚上陆婉如的后背,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别哭了,我没让你离开。”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指尖能感受到婉如后背的单薄,“只要你不想走,就永远可以留在我身边。” 陆婉如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力道很大,把布料都攥得皱了起来。“真的吗?” 她哽咽着问,眼里满是期待。 “真的。” 柳清欢点头,抬手擦去她脸颊的泪水,指尖的温度让婉如微微一颤。客厅里的桂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阳光依旧温柔,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可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无声生长。 柳清欢看着妹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那双手纤细白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想起这双手画出来的插画,总是充满了温暖的色调。她心里默默想:就这样吧,只要能让她留在身边,哪怕永远只做她的姐姐,也好。可心底深处,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悄悄反驳 ——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止是 “姐姐” 这个身份。 她起身说:“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就不哭了。” 转身走向厨房时,脚步有些踉跄。走进厨房,看着案板上剩下的桂花糕,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清欢,婉如从小就黏你,以后你要多让着她。” 那时候她只当是姐姐对妹妹的责任,可什么时候开始,这份责任变了质? 她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倒进小奶锅,小火慢慢加热。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到陆婉如站在厨房门口,眼眶还是红的,像只跟着主人的小尾巴。“姐,我帮你。” 她走过来,站在柳清欢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灶台前,距离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婉如身上是桂花糕的甜香,清欢身上是淡淡的雪松味。 “还记得第一次做桂花糕吗?” 柳清欢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十五岁那年,非要学着做,结果糖放多了,面团也没揉匀,蒸出来又硬又甜,你自己吃了一口就吐了,还哭着说对不起妈妈的食谱。” 陆婉如破涕为笑,鼻尖还红红的:“记得,那时候你把剩下的都吃了,说‘我们婉如第一次做,已经很棒了’。” 其实她知道,那桂花糕根本不好吃,可清欢硬是全都吃完了,还笑着说下次陪她一起做。 “后来我们一起试了好多次,” 陆婉如看着奶锅里慢慢冒泡的牛奶,轻声说,“直到十八岁那年,才做出了和妈妈差不多的味道。那天你刚下班回来,累得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把桂花糕放在你床头,你醒了之后吃了好多,说‘这是最好吃的桂花糕’。” 柳清欢的心一软,转头看着婉如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很长,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她想起那年自己刚参加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回到家总能看到婉如留的灯和温热的食物。婉如从来不说辛苦,只是默默陪着她,给她画插画当礼物,给她的公文包挂上手作的小挂件。 牛奶热好了,柳清欢倒在两个玻璃杯里,递了一杯给婉如。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两人拿着杯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的光斑一点点移动,窗外的桂花香还在飘进来,混合着牛奶的醇香。 “姐,” 陆婉如轻声说,“我其实不怕别人说我依赖你,我只是怕你会烦我,怕你会觉得我累赘。” 她一直记得父母去世后,亲戚们议论说 “柳家两个姑娘可怜,清欢要带着妹妹,以后日子难了”,那时候她就怕自己会成为清欢的负担。 “傻丫头,” 柳清欢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这些年,是婉如的陪伴让她撑过了最难的日子,是婉如的依赖让她觉得自己有了牵挂。如果不是婉如,她可能早就离开这座城市,去追寻曾经的梦想了,可现在,她觉得哪里都不如这个有婉如的家好。 她想起上个月婉如生日,她送了一条银项链,吊坠是小小的桂花,婉如一直戴着,睡觉都舍不得摘。刚才婉如哭的时候,项链从衣领里滑出来,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陆婉如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牛奶,轻声说:“然然说的那种生活,我不想要。我只想每天醒来能看到你,能给你做早餐,晚上等你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饭,周末一起去逛菜市场,一起做喜欢的菜。”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简单,安稳,有姐姐在。 柳清欢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带着一丝酸涩。她想说,我也是。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不能说,她是姐姐,她不能打破现在的平静,不能让婉如陷入两难的境地。她只能轻轻说:“好,我们一直这样。” 两人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温热的牛奶。陆婉如把脑袋轻轻靠在柳清欢的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安心又踏实。柳清欢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轻轻侧过头,鼻尖能闻到婉如头发上的桂花香。 阳光渐渐西斜,光斑移到了茶几上的旧食谱上,那枚桂花贴纸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厨房的案板上,剩下的桂花糕还带着淡淡的热气,桂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温柔而绵长。 柳清欢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婉如,她的呼吸均匀,脸颊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像个熟睡的孩子。她心里默默想: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陪着她,做她的姐姐,护着她,直到她真正想要离开的那一天。可心底深处的那点执念,却像窗外的桂树,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发了芽,结了苞,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悄然绽放。 她抬手,轻轻握住婉如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很软,很暖。婉如动了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依赖和信任。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像握住了彼此的全世界。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桂香漫时,岁月静好,这便是她们想要的,最安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