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五年不张嘴,夫人改嫁他悔疯!》 第一章 宁宛啊,她让我恶心 宁宛赶到盛唐的时候,浑身湿透像落汤鸡。 但掌心小药盒干燥。 她缓了口气,推开包厢门之前,听到里面一阵起哄。 “小周总,今天我们念语生日,你打算送什么呀?” 包厢里布置的精致,999朵玫瑰花束随意放在角落,钻石蜿蜒成一片星空穹顶。 秦念语戴着宝石皇冠,羞涩的笑:“时妄哥哥能来陪我过生日,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衬衫扣子解开两颗,袖子挽着,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 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金丝眼镜遮住锐利的眉眼。 他懒懒的靠着沙发,随手递过去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 佳士得拍卖行成交价一千万的红宝石钻戒,被他随意送出。 还有一句:“生日快乐,拿去戴着玩。” 好浪漫的一副画面。 宁宛脸色苍白站在门外,想,如果里面这个男人,不是她丈夫的话。 周时妄。 她结婚七年的丈夫。 当初周时妄给她的求婚戒指。 是一枚易拉罐的拉环。 而现在,他随手哄情人的生日礼物。 是千万的红宝石钻戒。 雨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光洁地面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宁宛没了推门的勇气,想转身离开。 却听到里面起哄声更大了:“哇,小周总送戒指,是终于打算跟宁宛离婚,娶念语吗!” “要不是当年宁宛给你捐了一颗肾,周太太的位置,哪儿轮得到她啊?你都被她拖累七年,也够仁义了!” “就是,我们念语年轻漂亮知情识趣,比宁宛那个泼妇强多了!” 当初周时妄谈合作,遇到合作方耍混,宁宛一杯酒泼到对方脸上,掀了酒桌。 后来小混混下黑手,周时妄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宁宛鼻青脸肿的,举着U盘冲他笑:“周时妄,你的东西我守住了。” 这些年,但凡遇到难缠的人,周时妄都只有一句:“不了,宁宛会闹。” 安城人人都知道宁宛是条痴情的狗,泼辣又护主。 可惜太粘人。 年轻漂亮粘人还好,如今快三十了还这样。 就显得恶心了。 他们七嘴八舌,周时妄眼神微沉。 秦念语察言观色,故作不满:“我能在时妄哥哥身边,就已经很满足啦,再说了,今天是我生日,你们怎么一直提别人,我生气了哦。” 她撒娇似的,晃了晃周时妄的胳膊:“哥哥,你说是不是?” 秦念语有撒娇的资本。 秦家以实业起家,在燕市资本雄厚,她是秦家小女儿,从小是掌上明珠,16岁出国读书,今年才20岁,就已经拿下多项大奖,被媒体夸赞是珠宝设计界的新星。 何况秦家跟周家世交,很小的时候,秦念语就爱粘着周时妄。 毕业后,秦念语拒绝国外多个橄榄枝,只身来到安城,无名无分也要跟在周时妄的身边。 在周时妄眼里,秦念语明艳张扬,年轻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一双眼里,只有自己。 周时妄嗯了一声,语气轻慢:“你跟她不一样。” 他讥诮:“宁宛啊,她让我恶心。” 屋子里安静一瞬,又开始起哄:“就是就是,今天秦小姐生日,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人!” “周哥,跟我们小嫂子喝一杯交杯酒啊!” 宁宛站在门外,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手指攥紧,掌心硌得生疼。 那是她给周时妄带的药盒。 今天是安城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在家里那会儿,宁宛就有些发烧。 意识昏沉的时候,看到周时妄给她发的短信。 “给我送药。” 他们的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 宁宛撑着爬起来,车子却坏在了半路。 暴雨天打不到车,离盛唐还有三公里,她是淌着雨水跑过来的。 而现在,那个声称“不舒服”的男人,搂着小情人,哪有半点难受? 他分明是意得志满。 宁宛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那一双人影,只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她的14年,在周时妄这里,只剩下了一句。 恶心。 “周太太?” 服务员过来送酒水,迟疑一瞬认出了她:“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服务员说话的时候推开了门。 也让包厢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瞧见她的脸,周时妄一顿,又眉眼不耐。 “你来干什么?” 宁宛没说话,走了进去。 有人小声嘀咕:“她怎么来了?扫兴。” 秦念语也下意识贴住了周时妄,但表情无辜:“宁小姐,你别误会,时妄哥哥只是来给我庆祝生日,没有别的意思哦。” 宁宛没分给她眼神。 只是径自走到了周时妄的面前。 来的时候太着急,崴到了脚。 她一瘸一拐的,家居服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巴掌大的脸惨白如纸。 雨水滴下来,像是掉的泪。 周时妄呼吸一顿,张口:“我……” 却被宁宛打断。 “你的药。” 她摊开掌心,把药盒递过去。 被细心包裹了防水膜,是她身上唯一没沾水的东西。 秦念语先抓走了药盒,力道太大,美甲在宁宛手心划了一道红痕。 “谢谢宁小姐。” 她笑眯眯的上眼药:“哥哥难得出来聚会,还有你时时刻刻挂念,都跟到这里来啦。” 她问:“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喝一杯酒?” 周时妄恻隐心散了干净,语气不善:“她喝什么,过来扫兴的。” 宁宛心口一疼。 她本来打算走的,站住了,看着周时妄。 这双桃花眼里,也曾满心满眼装着她。 不像现在,全都是嫌弃。 宁宛攥着掌心,一字一顿:“我本来是不会来扫兴的。” “是周先生发消息说不舒服,让我给你送药,我不好不来,毕竟,” 她指了指周时妄的小腹。 “你这里总归有我一颗肾。” 满室寂静。 这些年,所有人都骂她,说宁宛凭借一颗肾,厚着脸皮霸占了周太太的位置。 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周时妄不地道。 周时妄脸色沉郁:“我什么时候给你发……” 第二章 周时妄,我们离婚吧 话说到一半,被秦念语打断。 “对不起。” 她吐舌头,可爱的求饶:“那会儿我们玩游戏,我拿时妄哥哥的手机做大冒险惩罚,以为那是诈骗号码,就随便发了几个字。” 秦念语拿着周时妄的手机,指纹解锁,给宁宛展示。 宁宛的手机号没有备注,长长的一串数字。 冷冰冰的躺在周时妄的通讯录里。 一晃而过的屏幕上,置顶列表是:念语乖乖。 秦念语笑得确实很乖,讨好的跟周时妄讲:“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宁小姐不会生气吧?” 宁宛呼吸重,听周时妄声音冷:“念念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计较。” 宁宛攥着掌心,仰头看周时妄。 但雨水跟冷汗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18岁的宁宛,会拎着钢管把这里砸的稀巴烂。 28岁的宁宛,只剩下意兴阑珊,声音平静。 “我不计较。” 她说:“你们慢慢玩。” 宁宛转身要走,却被秦念语拦住。 秦念语倒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递到宁宛的面前:“宁小姐,辛苦你跑一趟,敬你一杯酒当赔罪。” 她眉眼弯弯的,凑近了宁宛:“谁让你脏呢……” 一句话没说完,宁宛浑身发抖。 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秦念语顺势摔倒,酒杯落地,碎玻璃扎到了她手上,嫩白的手指割开一道口子。 她仰头,眼底蓄泪,挑衅的很,声音却柔弱:“宁小姐,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跟时妄哥哥真的是清白的。” 宁宛目光几乎没了焦距,耳边嗡鸣不断,发了疯似的要去打她。 却被男人拦腰往后掼在了墙上。 没等宁宛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就被掐住。 周时妄眉眼冷沉:“宁宛,你闹够了没?” 他一字一刀,言语嘲讽:“当初寻死觅活的要周太太的位置,我给你了。现在你占着这个名头还不够,还想贪得无厌要更多。” 周时妄一字一顿,声音讥诮:“宁宛,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配吗?” 宁宛呼吸被剥夺,脖子上的手收紧力气,她脸色涨红。 眼前也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连周时妄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她认识了14年的男人。 从14岁到28岁,占据了她前半生的二分之一。 18岁那年,周时妄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个易拉罐的拉环,跟她说。 “宁宛,这辈子周太太只能是一个人,就是你。” 可是28岁的时候,他却说。 “寻死觅活的占了这么多年,还要贪得无厌。” 宁宛忽然浑身脱力。 她眨了眨眼,一滴泪掉下来,落在了周时妄的手背上。 也让他仓皇松手。 宁宛的视线却慢慢清晰,盯着周时妄的脸。 一字一顿,声音很哑,但很坚定。 “周太太这个名号我不要了。” 她凄然一笑:“周时妄,我们离婚吧。” 包厢里那些闹哄哄的安慰与啜泣,在一瞬间静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宁宛。 秦念语的眼底闪过一抹快意的恶毒,又变成乖巧,轻轻地去扯周时妄的袖子:“哥哥,你快哄哄宁小姐呀。” 她咬唇,像是真心劝慰:“我跟时妄哥哥没什么,你不要误会,也别因为我,跟哥哥闹脾气呀。” 秦念语是燕市人,声音软软糯糯,像是三月春水。 话语却如刀。 周时妄的脸色一瞬冷肃。 他厌恶的看向宁宛,问:“这次又打算让我拿什么哄你?房子、车子、还是珠宝?” 心底的慌乱被恶心代替,周时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扔在了宁宛的脸上。 “你拿去随便买,现在,离开这里,滚回家去。” 黑卡刮过皮肤,宁宛脸颊生疼。 她闭了闭眼,指甲深入肉里:“按照我们的婚前协议,如果离婚,你的一半财产归我。” 她一字一顿:“你卡里的钱,留着离婚的时候分我就行。” 没等周时妄说话,先有人看不下去了:“宁宛你疯了吧?你知道小周总身价多少吗,分他一半财产,你怎么不去抢?” “就是,你一个孤儿,厚着脸皮占了周太太位置这么多年,净身出户都算你占便宜了!你凭什么!凭你那个不入流的小破工作,还是凭你那颗不值钱的肾?” 宁宛没说话,只是看着周时妄。 21岁那年,宁宛嫁给了周时妄。 周家觉得她一个外婆养大的孤女不能给周时妄助力,拟定了一份婚前协议。 协议约定,周时妄每个月领取一块钱月薪,日常花销全由基金会拨款。 周时妄把那份协议撕成碎片,找律师重新起草了一份。 21岁的周时妄,桀骜不驯:“他们管不了我,宁宛,我只娶你一个,不管以后我有多少钱,也都是你的。” 那份协议上写的清楚,如果二人离婚,宁宛可以分一半财产。 宁宛当时还开玩笑:“那等你什么时候继承周家,我就跟你离婚。到时候我坐拥亿万身家,点上八个男模!” 哪天小周总的身价到几十亿,她也过一把富婆的瘾。 那会儿周时妄气得磨牙,将她压着磋磨一顿,才恶狠狠的威胁:“少白日做梦,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周太太,生死都归你老公我!” 又抓着她的手,委屈巴巴的给她摸腹肌:“再说了,男模有的,我不也有?” 他声音里都是诱哄:“宛宛,不要看别人,只看我吧。” 七年前,宁宛在周时妄的眼里,是这世界最好的女孩子,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为她豁出这条命; 七年后,宁宛就成了沟底的淤泥、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死缠烂打的恶心人。 原来一辈子这么短。 仅仅七年啊,就过完了一辈子。 宁宛死死的掐着掌心,借着尖锐的痛感保持清醒。 只有这样,她才能看清楚,周时妄眼里的—— 厌恶。 周时妄脸色难看,语气嘲讽。 “宁宛,你以为恒星的律师团队是吃干饭的?” 他沉声威胁:“跟我离婚,我保你一毛钱都拿不到。所以识相点,回家。” 第三章 是你欠我的 像是有一把钝刀在捅她的心口,宁宛觉得钝钝的疼。 她慢吞吞的应了一声,突然不想再计较了。 “那我就净身出户。” 宁宛转身要走,被周时妄叫住:“你别得寸进尺,宁宛!” 如果细听,能听出周时妄声音里的慌。 但宁宛没回头。 她的声音,是心死后的寂静:“明天早上9点,我在民政局等你。” …… 大概是今夜的霉运终于过去,回去的时候,宁宛打到了出租车。 她到家时,周时妄还没回来。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了,宁宛低头换鞋,闻到熟悉的香水味。 那是周时妄每天出门都喷的香水—— 跟今夜秦念语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胃里一阵翻滚,跌跌撞撞到了浴室,吐的昏天黑地。 吐完后,宁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她摔坐在地面,眼尾被生理性泪水浸染,在一片雾雨朦胧里,看到摆放成双的小兔子挂件。 那是他们结婚第一年买的。 周时妄因为想娶她,一度跟周家闹翻,养尊处优的周大少被再次断了卡,成了个穷光蛋。 她陪着他住地下室,吃馒头榨菜。 周时妄白手起家创立了恒星,喝酒喝到胃出血。 挣到的第一笔钱,他拿来给她买了一对小兔子挂件当生日礼物。 那时候周时妄跟她许诺:“宛宛,再等等我,我一定会给你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但宁宛没等来他许诺实现。 先等来了一个噩耗。 周时妄住院了。 医院诊断,他是急性肾衰竭。 周时妄需要换肾。 而宁宛的各项指征,都符合条件。 她是最合适的肾源。 宁宛毫不犹豫。 父母去世后,宁宛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两个亲人。 一个外婆,一个周时妄。 一颗肾而已,她给得起。 换肾手术的第三个月,周家给他们补办了婚礼。 宁宛成了周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但外面流言蜚语也随之而来。 ——宁宛能嫁入周家,靠着死皮赖脸捐了一颗肾。 那时周时妄气得要跟他们理论,宁宛半点不在意。 “我死皮赖脸怎么了?小周总现在身价好几亿,以后还得翻番,我可赚到啦。” 她笑吟吟的:“别人死皮赖脸,也赖不上!” 起初他们也是很幸福的。 宁宛不想住在周家老宅,周时妄就拧着买了套市区的大平层。 宁宛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被蒙着双眼。 周时妄慢慢的放开手,眼底倒影里是她惊喜欢呼。 那时周时妄的眼里,全都是她。 “宛宛,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从装修到入住,连同每一个小摆件,都是他们一起精挑细选的。 空荡荡的房间被填满,墙上还挂着硕大的婚纱照。 可是五年前,那个婚纱照被周时妄亲手摔碎。 他指着她,骂她贱。 宁宛站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圈内人都知道她脾气火爆,那个合作方为了羞辱她,让她在废弃厂房里困了一夜。 摘肾后,宁宛身体很差,那天晚上,她差点死在旧厂房。 第二天,宁宛满心欢喜捧着半条命换来的合同书,可只换来周时妄一句。 “宁宛,你贱不贱?” 她哑声说:“是你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到这块地的。” 为了周时妄能达成心愿,她险些为此赔上条命。 周时妄却只冷笑,一言不发。 她无数次,想开口问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却总是一开口,就被刺回来。 她不再问了。 步步退让,却还是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样子。 宁宛试图扯开嘴角,一滴泪先掉了下来。 是苦的。 她挣扎着爬起来,勉强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干,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宁宛蜷缩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被巨大的开门声吵醒。 门撞到了墙上,惊醒了她。 没等宁宛睁开眼,酒气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咬住了她的嘴。 “呜……” 宁宛吃痛,顶灯晃眼,她下意识推拒人,却被人摁住了手。 手腕被高举过头顶,她眯着眼,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人。 ……是周时妄。 带着酒意的吻落下,那不是吻,是几乎发泄的啃咬。 宁宛吃痛,闷哼着,另一只手想要推周时妄,却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周时妄眼神一瞬阴郁。 他偏头,离开了点,听宁宛虚弱凶他:“……走开。” 周时妄顶了顶腮,眼底戾气缠绕:“让我走?宁宛,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闹,不就是想让我回来补偿你吗?” 他抬手掐住了宁宛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我都回来满足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宁宛的嘴合不拢,涎水溢出来,周时妄眼底一片暗沉,是山雨欲来。 “你就那么缺男人?!” 他低下头,咬她细白的脖颈。 颈侧脉搏跳动着,宁宛甚至怀疑,自己会死在周时妄手里。 她恍惚自己是在做梦,可疼痛那么清楚。 直到衣服被扯开,衣服扣子崩断,掉在地上。 她在呜咽声里,看到了周时妄眼底的恨意。 还有那句:“宁宛,是你欠我的。” 第四章 这是他能听的吗?! 宁宛所有的挣扎,骤然卸了力。 她闭上眼,一颗眼泪掉下来。 周时妄动作停住,看到宁宛嘴唇翕动。 周时妄慢慢的低下头,靠近了她。 听到她声音很轻,像是云一样,风吹就散。 “周时妄,骗人的……是小狗。” 18岁那年,周时妄一无所有,但有一片赤诚真心。 他拿着易拉罐的拉环,就敢跟宁宛许诺以后。 “周时妄这辈子,只爱宁宛一个人!” 爱人的眼底是一片星河浩瀚:“我的人跟钱都是你的,这辈子都不会变。” 他信誓旦旦,勾着宁宛的手指:“骗人是小狗。” 可是后来,他的人跟钱,都易了主。 周时妄,骗人的是小狗。 …… 宁宛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窗外阳光刺眼,消毒水气味太浓。 她不适的皱眉,浑身都疼,分不出哪里更疼了。 她怎么到了医院的? 宁宛努力回想愣了下,脑子里最后的记忆…… 是周时妄惊慌失措的脸。 宁宛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28岁的周时妄,怎么可能会担心她。 她自嘲,就见护士来了。 询问后,才知道她是后半夜被送过来的。 “再晚一些就要转成肺炎了,你自己烧糊涂了,家人也不知道操心吗?” 宁宛沉默。 她父母车祸早逝,外婆在疗养院住着。 至于周时妄,夫妻早已成了仇人。 她身边哪儿还有家人。 护士看她惨白的脸,又叹了口气:“虽然现在退烧了,但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下。” 宁宛答应,迟疑的问了句:“您知道,昨晚是谁送我来的吗?” 护士还真知道。 “说是家里的司机。” 也不知道这啥家庭啊,病人穿着不合身的家居服,司机倒是穿了套看不出牌子的西装,还挺人模狗样的。 嗯……就是那司机虚荣的过了头。 谁家司机买得起一百多万的百达翡丽啊,装也不装个小众点的牌子! 护士心里吐槽,嘴里叮嘱了下注意事项。 宁宛乖巧应下,又问:“我能不能借一下医院的电话?” 她刚才找过了,手机不在身边。 护士答应,扶着她去了导诊台。 宁宛深吸一口气,拨了一串数字。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宁宛先说了一句:“是我,宁宛。” 男人惜字如金,冷得很:“说。” 宁宛深吸一口气:“你11点有时间吗,我们去民政局。” 这会儿快十点,她回家取了户口本,11点前可以赶到民政局。 反正她净身出户,不需要额外的手续,申请离婚登记时间是够的。 电话那边顿了顿,才听见周时妄冷淡的嗓音。 “我记得,你说的是九点。” 他问:“宁宛,我看起来是什么很闲的人吗?” 宁宛抿唇,跟人道歉:“对不起,那11点你可以过去吗?” 隔着电话,她看不到周时妄浑身的低气压。 他坐在办公室里,盯得对面汇报文件的刘秘书浑身都发了毛。 然后,手机就被开了免提,扔到了秘书的怀里。 宁宛没得到回答,还在询问:“如果你上午没时间去办理离婚手续,下午也可以的。你几点有空?” 这下,炸毛了成了刘秘书。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手机,无声阿巴阿巴,这是他一个打工人能听得八卦吗?! 刘秘书觑着自家老板脸上的雷阵雨,试探着跟对面喊了声:“周太太,你好,我是小刘。” 宁宛愣住,听对面声音斟酌:“是这样的,周太太,我跟周总现在在……在外地参加金融峰会呢,暂时回不来。” 刘秘书一边说,一边看着他老板的脸色,跟人讲:“等周总行程结束,我提前跟您说,您看行吗?” 宁宛安静了一下,说:“昨晚……” 刘秘书赶忙接话:“昨晚我就跟周总出差了!” 宁宛又愣住。 那,昨晚她是在做梦吗? 她明明恍惚记得,自己跟周时妄吵起来了。 只是宁宛现在浑身都疼,脑子也昏沉,没力气计较那些:“好,那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宁宛有气无力但执着的追问,周时妄表情愈发难看,阴云密布的。 刘秘书头皮都麻了,一面觑着老板的脸,一面试探着跟电话对面说。 “大概,七八、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谢天谢地,老板的脸色终于看起来不想杀人了。 刘秘书松了口气,就被周时妄一把抢过了手机。 “还有事吗?” 声音冷淡的能结冰,宁宛早已习以为常:“抱歉,打扰你——” 话没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宁宛指尖蜷缩了下,又松开。 她跟导诊台的护士说了谢谢,回了病房。 虽然护士建议她留院观察,但宁宛知道自己身体没事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年幼那些模糊而惨烈的记忆,让她天生对医院惧怕,片刻也不想在医院待。 宁宛身无分文,好在医院旁边有银行,能让她无卡取钱,打车回家。 不,那已经不是她的家。 她跟周时妄只差一张离婚证,也不打算再住下去,准备收拾自己的行李搬出去。 宁宛本来想悄无声息的走,谁知门开后,却发现家里有人。 “太太,您怎么回来了?” 是保姆林嫂。 她正在收拾房间,放下手里的花瓶,跟宁宛解释:“我还想着收拾完家里,就去医院给您送吃的呢。” 林嫂说着,主动过来扶她,觑着她的脸色,说:“厨房里煲了鸡汤,你先喝点吧?” 宁宛跟她道谢:“不用了,我不饿。” 又问:“是司机跟你说我住院的吗?” 林嫂啊了一声,迟疑着点头:“啊,是,是吧。” 心里还嘀咕,明明是周总打电话叫她去医院照顾人的呀。 这是什么夫妻新型情趣吗,拿老公当司机? 她又问:“太太,你真的不吃点?” 宁宛说不用,去卧室找出手机,充上电后,给司机发了感谢的话,又转了笔钱。 医院护士跟保姆的话都证明了,昨晚送自己去医院的是司机。 周时妄不喜欢家里留外人,保姆是按点过来,收拾完就走。 司机则是有事儿打电话才会来。 大概是周时妄昨晚出差,所以司机临时来家里给他取东西,恰好看到了家里昏迷的自己,给她送到了医院。 至于昨晚看见的周时妄…… 第五章 我跟周时妄离婚了。 宁宛指尖攥紧,恍惚想,昨晚的争吵,大概真的是她在做梦。 毕竟,如果是周时妄,别说看到她昏迷,就算是她死在他面前。 周时妄应该也是无动于衷的。 宁宛低头,遮住那点水汽,沉默的收拾私人物品。 到最后,也只收拾出了轻飘飘的一个小箱子。 其实这栋房子里东西不少。 衣帽间灯带常亮,控温后的玻璃展柜后面,是清一色的奢侈品。 礼服、宝石、包包。 都是周时妄买的。 陈列着的每一样,都是他的“道歉礼物”。 周时妄第一次被拍到传绯闻,是一个娱乐圈的女明星。 那时他还能疲惫的跟宁宛解释:“只是误会,狗仔要头条不要命,拍了错位图博眼球。” 自从照片事件后,周时妄变得越来越忙,他握着恒星的权力,银行卡里的钱以小时往上飙升,他眉宇的川字却更重了。 对宁宛的要求,也越来越苛刻。 宁宛不可以问,不可以争,不可以闹。 但是那天解释过后,周时妄还是哄了她。 他送了她一辆迈凯伦。 那辆车到现在还在车库里落灰,宁宛一次都没开过。 再后来,那些绯闻越来越多。 周时妄慢慢的,连解释都没了。 他换成了送东西。 还要说一句:“你不是最爱这些?” 宁宛所有受的委屈,好像都可以用钱来摆平,等价物品摆放在家里展览着。 那不是礼物,是割在宁宛心上的刀。 现在,她将刽子手和凶器,一并留在了这栋房子里。 过往爱恨一笔勾不销。 但是宁宛不要了。 …… 宁宛提着箱子出来时,林嫂刚收拾完房屋,看了她一眼,问:“太太,你要出差吗?” 宁宛摇头:“不,我要搬走了。” 她顿了顿,又说:“林嫂,以后不用叫我太太了,我跟周时妄离婚了。” 他们之间只差一张离婚证,等周时妄出差回来补上。 从此之后,她跟周时妄再无瓜葛。 林嫂愣住,怀疑她开玩笑。 但宁宛已经礼貌跟她告别,拎着箱子离开了。 秋风起。 她背影像一只坠落的蝴蝶。 但蝴蝶没有落地,她脊背绷直。 山呼海啸都宁折不弯。 …… 宁宛找了一家酒店暂住,休息了一下午,打电话约了中介去看房。 她要求不高,一个人住,离公司近一点就行。 她大学学得是珠宝设计,四年前加入了汇灵珠宝,从助理做到了设计师总监,算不上小有成就,至少温饱无忧。 周家看不上她挣得那仨瓜俩枣,之前几次三番敲打过她:“你要记着周太太的本分,是早点给周家开枝散叶。” 也幸好这些年,她虽然事事退让,唯有事业上面,半点不肯退。 现在她净身出户一无所有,还有一碗饿不死的饭。 谁知还没等出门去看房,先接到了公司同事的电话。 “宁姐,不好了!你的‘冬灵’全系列设计方案被抄袭了!” 宁宛是半小时后赶到公司的。 路上堵车,她坐在出租车里,看手机里的珠宝发布会直播。 辉腾今天推出了翌年秋冬款珠宝七件套,华贵漂亮,熠熠生辉。 黑绒布底色,衬托出宝石的闪耀夺目。 而那一套宝石的造型…… 跟宁宛的“冬灵”系列,相似度80%以上。 这几乎就是照抄她的作品。 宁宛隔着屏幕盯着那套珠宝,以及珠宝背后镌刻的设计师名字。 ——秦念语。 女孩儿笑容甜美,滔滔不绝的介绍这套珠宝的设计灵感:“冬日萧索,但万物有灵,雪花形状的钻石火彩,衬托宝石的灵动璀璨,是冬日最美的序章。” 宁宛到会议室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也在播放这段话。 李瑶她们严阵以待,看到宁宛,焦灼的使眼色。 没等说话,先听到叶总对她发难:“宁总监,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指了指屏幕里的投放:“为什么你三天前交给我的设计方案,会在一个月前,就被别家公司投入了生产?!” 视频里的秦念语还在介绍自己的灵感,而她嘴里的那些话,有一半都写在了宁宛的设计理念里面。 作为汇灵这两年崛起的新星,叶总很欣赏她,但同时,更不能容忍被出卖。 他声音冷沉:“工厂已经打样生产,宝石也进入裁切阶段。如果你今天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后续造成的所有损失,都将由你本人承担。” 辉腾作为汇灵在安城最大的竞争对手,几乎旗下所有的品牌都是对抗路。 而现在,辉腾提前出了明年的秋冬款,还都跟他们的款式撞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排查完了内部员工偷图的可能性后,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要么是宁宛抄袭了,要么,设计图就是从宁宛这里泄露出去的。 不管是哪一样,宁宛都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叶总讲完,会议室里都冷凝下来,一群人大气不敢出。 宁宛还算冷静,路上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了前因后果,并且确认了现在事态的严重性,以及公司进行的步骤。 确保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 宁宛沉吟着,不急不缓:“文档不是从我这里泄露的,我电脑里有分层文件等数据,可以证明我是设计方案的原作;除非对方能拿出比我还早的时间,不然她抄袭的板上钉钉。” 她说:“我会整理出所有需要的证据,以公司的名义,对辉腾抄袭我司的事情,提交一纸诉状到法院。” 宁宛逻辑清晰,跟人讲:“辉腾今天的发布会很成功,这个节骨眼,如果它们因为抄袭被告,我们公司今年的宣传费也可以省下一大笔。” 辉腾的发布会开得比之前早一个月,就是想赶在她们之前将新款推出,打一个时间差。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秦念语胆子,让她觉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抄袭都不用怕。 周时妄么? 宁宛表情沉郁,想,那秦念语就想错了。 男人她可以不要,工作谁都不能毁! 叶总表情缓和了一些,又问:“就算是这样,今年的秋冬款设计怎么办?” 第六章 宁宛? 这个款式已经被辉腾推出了,现在的方案图只能作废。 毕竟新闻是有时效性的,将来或许没什么人在意辉腾曾经抄袭,但却会记得汇灵拿不出新东西,被人抄袭之后还用原方案! 那就丢脸大了。 宁宛:“我可以在原本方案的基础上,精修设计款式,确保新的方案会更出彩,同时减少前期开模的损失。” 现在前期的制作刚开始,还有挽救的空间。 她这一连串说下去,也让叶总的火气消散一大半。 宁宛的工作能力,他还是认可的:“给你三天时间。” 叶总站起来:“我会让公关部跟法务部配合你,三天内,我要你提交出可以确凿上庭的证据;以及新的设计方案。” 他问:“能做到吗?” 宁宛深吸一口气:“好。” 叶总走后,会议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瑶先跑到她身边,小声念叨:“三天啊,宁姐,你真的可以吗?” 叶总简直就是周扒皮,但高压之下,一群人谁也不敢反驳。 她们设计部出了名的老实巴交,但凡是个活物都不敢打交道,有怨言也不敢讲。 宁宛表情冷:“不可以也得可以。” 叶总态度清楚地很,法务部跟公关部都配合她了,如果她还做不好,那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 回到办公室后,宁宛先打开了笔记本,去检索文档。 学这一行的,早把版权意识刻在了脑子里,所以她所有的设计稿,不管是分层文件,还是文案的修改记录,以及创作早期的原始素材,全部都清清楚楚的打着时间标。 但是,打开原始文档后,宁宛脑子一片空白。 电脑上,所有她工作底稿的存档,时间全都不对! 她第一次底稿时间明明是5月13,但文档显示的时间,却是6月13,整整晚了一个月! 那明明是宁宛三稿的时间数据! 宁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将电脑再次刷新一遍,又重新打开了另一份存档。 还是6.13号。 她死死的盯着电脑屏幕。 最开始关于秋冬作品的灵感,宁宛是在家里画的,她公司电脑跟笔记本的资料库相通,在公司里,是没人能动她的电脑的。 只有家里。 而知道她电脑密码、且能碰到她电脑的。 也只有一个人。 ——周时妄。 宁宛有那么一瞬间,如坠冰窟。 李瑶已经调出了公司电脑的存档时间,脸色也很难看:“宁姐,我们现在能找到的数据,也都是6.13之后的。” 按着这个时间线,根本不能证明宁宛是受害者。 这些资料都是宁宛上传储存的,只有宁宛能动,但是宁宛怎么可能删掉自己的原始文档? 除非是有人做了手脚。 李瑶小心翼翼的看着宁宛的脸色,宁宛闭了闭眼,指尖死死的掐着掌心。 尖锐的痛楚让她保持着清醒,声音却是哑的。 “抄袭的事情我来解决。” 她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你们去做今天的竞品动态以及趋势报告,重点是,” 宁宛点开电脑,调出今天辉腾发布的“万灵”系列,将它们放大:“这款珠宝是有缺陷的,你们配合公关部,拿出一个舆论战的方案。” 李瑶眼睛一亮,又有些斟酌:“宁姐,那你有任何需要的,随时喊我们。” 宁宛被抄袭是板上钉钉的,但他不可能自己删掉自己的初始文档,抛开公司的人,能动她电脑的只有她最亲近的人。 这一点,只能宁宛解决,他们谁都帮不上忙。 宁宛倒是脸色平静了:“好,我先出去一趟,这些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过了最开始的难过,宁宛知道自己要做的,是拿出解决方案。 资本家不相信眼泪,难过也不能替她解决问题。 何况,事情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周时妄毁掉了她电脑里的原始文档,但是他已经忘记了,宁宛做的任何东西,都习惯于留有备份。 回去的时候是晚高峰。 宁宛在地铁里挤成了沙丁鱼罐头,好在没有堵车的风险,比预计时间还早了一些。 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幸好她今天才离开,物业还没删掉自己的信息。 也让宁宛得以顺利进入小区。 她深吸一口气,摁电梯上楼。 在电梯门开的那一瞬,却见家里房门大敞。 子母门旁堆着好几兜垃圾,黑色塑料袋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几个工人来回进出。 有人将一包衣服丢在了门口,也让宁宛看清楚了—— 那些,都是她的。 屋子里,有人正在指挥。 “还有这些,也都一起扔下去!” 保姆林嫂正在焦灼的拦:“这些都是太太的东西,不能扔呀。” 然后就被人一把推开。 “什么太太,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以后的周太太,只能是我!” 女人声音骄矜:“都愣着干嘛,还不继续扔?还有这幅……也给我摘下来砸了,我的屋子,可不留脏东西!” “啪”的一声,巨幅的婚纱照被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碎玻璃。 宁宛站在门口,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耳边嗡鸣。 婚纱照落地,玻璃成了一片片,让那张照片上的人影都被切割得不堪入目。 宁宛呼吸粗重,跟某一日重叠。 ——“宁宛,你贱不贱?” 宁宛身体摇晃了下,眼前一阵昏黑。 原来破镜真的不能重圆。 曾经砸碎又被修复的婚纱照,终究还有碎的那一天。 只是当时,时候没到罢了。 保姆林嫂已经看到了她,急急忙忙的过来:“太太,你可算回来了!” 林嫂急切的过来,跟她诉委屈:“傍晚的时候,先生说让我来打扫下卫生,我刚过来没多久,这位小姐就来了,她进门就开始打砸,跟个强盗似的!她还说是先生让她住进来的,你认识她吗太太?” 宁宛回神儿,声音有些哑:“……认识。” 毕竟昨晚,她们才见过面。 而今天,她还拿着抄袭自己的珠宝,堂而皇之的开发布会。 秦念语。 宁宛声音冷,拍了拍林嫂的手,走了进去。 秦念语嫌弃的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在看到宁宛的时候,有一瞬的心虚:“宁宛?” 第七章 偷来的东西不长久 但想起自己的身份,她又挺直了腰。 没了周时妄在身边,她嚣张跋扈,一瞬的心虚就被恼怒代替:“你来干什么?” 宁宛看向室内。 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乱的,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那些曾经被他们一点点装扮起来的家,现在成了废墟。 原来周时妄这么着急清除掉属于她的痕迹,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带了人过来。 宁宛嘲讽的笑,说:“我想我没有必要跟秦小姐交代吧,毕竟,按法律上来讲,这里目前还是我家。” 哪怕她要跟周时妄离婚,可还没领证呢。 她就是法律上的周太太。 “我家”两个字刺痛了秦念语,她咬牙切齿:“宁宛你要不要脸?就算你想当狗皮膏药,也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一把年纪的老女人,时妄哥哥早就说了,他碰你一下都嫌恶心!” 她给宁宛心口戳刀子,不知想到什么,又洋洋得意的,撩了下自己的头发。 正好露出了她修长的脖颈,以及颈侧的那一抹红痕。 那是吻痕。 宁宛的眼神很好,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他们这么迫不及待。 不,或者说,宁宛早就知道的。 同款的衣服跟香水,戒指项链,还有周时妄夜不归宿后的口红印。 她早就知道。 周时妄的床上不缺人,何止眼前一个秦念语。 宁宛无声自嘲,幸好她早已经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刀。 也幸好,她已经死心,从此跟周时妄再也没有关系了。 但秦念语生怕捅得不够。 看她不说话,秦念语继续洋洋得意:“还有,时妄哥哥说了,这个房子以后是属于我的,让我在这里安心住。至于你,” 她讥诮:“就凭你这个年纪,凭什么跟我比?” 宁宛不想跟她打嘴仗,没意思,懒懒的附和:“那我确实跟秦小姐比不了,毕竟你忍辱负重,一把年纪的男人倒是很能吃得下去。” 秦念语表情一僵。 又咬牙切齿:“宁宛,你说谁老!时妄哥哥正当年!” 周时妄也是她能编排的? 宁宛像是看傻子似的:“你的时妄哥哥,跟我同岁。” 她冷笑,秦念语恼羞成怒,不知想到什么,又自己熄了火气:“宁宛,你不就是嫉妒?你靠着一颗肾,偷了他七年,可是现在,被我拨乱反正了。哦,不只是时妄哥哥,” 秦念语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辉腾后天要为我举行庆功宴,到时候欢迎你前来参加。说不定你摇尾乞怜一下,我还能让你在辉腾找到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呢。” 今天从汇灵传出的消息,可都是令她很开心的,宁宛在汇灵应该也干不下去了吧。 她笑得愉悦,看宁宛的眼神,都是不屑。 本来,她自认天资足够聪颖,要不是为了看宁宛吃瘪,她才不屑于拿宁宛的作品呢。 辉腾的老板居然还拿这设计稿当个宝,都是没眼光的东西! 导致她今天发布会开得都不算太顺心。 秦念语话里贬低,就听宁宛问:“秦念语,小偷当得舒服吗?” 宁宛:“偷我的作品当成稿,秦念语,你的脑子是被僵尸吃了,所以画不出属于自己的设计品吗?” 秦念语脸一黑,有点慌乱:“谁偷你的作品了,你少血口喷人,那是我自己画的!” 她警惕的盯着宁宛,就听对方慢慢的说:“哦,你自己画出了跟我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的底稿?” 秦念语过了最开始的慌,倒是镇定了:“你有证据吗?” 她觑着宁宛的脸色,确认了宁宛没证据,更加嚣张:“你信不信,我可以告你诽谤?” 宁宛点头:“那你去。” 她这么镇定,倒是让秦念语有一点心虚。 谁稀罕她的作品啊! 秦念语还想说什么,就见宁宛已经绕开了她,走进了书房。 她轻车熟路的输入了密码,秦念语跳脚:“谁允许你进去的——” 话没说完,门就从里面关上,砰的一下,险些打到秦念语的鼻子。 宁宛没理会外面的尖叫声。 这书房是她的,里面摆满了她的资料书,还有她跟周时妄的合照。 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边边角角。 宁宛强迫自己挪开眼睛,打开了书柜的格子。 将狭小的拇指摄像头拆掉后,宁宛最后看了一眼书房,攥着手包,走了出去。 门口,秦念语正在死死的盯着她。 “你这个贱人,谁让你随便进我家的?!” 这个书房,周时妄还特意提过不让她进去,甚至她撒娇都没能成功,宁宛却可以随意进出? 她抬手就要打宁宛,却被宁宛一把攥住了手。 “明知道周时妄有老婆,还要贴上去跟他睡,秦念语,到底谁贱啊?” 宁宛现在瘦的吓人,好像风一吹就能飘走。 但是攥着秦念语的手腕,却让她半点都动弹不了。 秦念语挣扎着,想要拿脚踹宁宛,就见宁宛攥紧了她的手腕,然后,重重的往后一掼。 秦念语一个踉跄,后背撞到了墙上,疼的她闷哼一声。 就听宁宛说。 “你爱捡垃圾,我成全你,人我不要了,送你。” 秦念语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才是——” 但话没说完,被宁宛打断:“但是,我的作品跟灵感,你别想偷走,也偷不走。” 脏了的男人,她可以不要。 但是作品是她的心血,就算是拿去烧了,也不能被别人玷污。 宁宛眉眼一片冷意,捏着手包往外走。 身后的秦念语一阵心慌,又厉声尖叫:“宁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安城活不下去!” 宁宛一个孤女,凭什么跟秦家比? 她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宁宛! 秦念语在背后放着狠话,宁宛听到了她的话,本来要走的脚步,站在了原地。 然后,回头看向她。 “好啊,我拭目以待。” 她冷笑着,柔软的眉眼里满是锋芒:“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在安城活不下去。” 秦念语被她的气势吓到,有那么一瞬说不出话。 就听宁宛继续说:“还有,偷来的东西不长久,但我祝你跟你的时妄哥哥,天长地久。毕竟,你们很般配。” 小偷配狗,正好凑一对天长地久。 第八章 周时妄是故意的 宁宛说完,懒得再理会秦念语,绕过了地上的一片狼藉,转身往外走。 婚纱照倒在地上,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一双恩爱人影,成了垃圾里的一部分。 旧日时光被埋葬,曾经的家,是现在的坟场。 宁宛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坚定的走出了这间屋子。 …… 回到酒店,宁宛先拿出了U盘。 那里面有她当时画草稿的底图备份,从日期到稿件成品,分门别类,都储存的清清楚楚。 宁宛画图之后,习惯性的拍照储存在U盘里,以前周时妄还笑她:“那么多的云盘你不用,怎么非要麻烦一步?” 那时她好声好气的解释:“网上的账号登录,鼠标一点就删除了,这个不一样。” 她总觉得,实体的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更安全一些。 宁宛自嘲的想,幸好,周时妄已经忘记了她的习惯。 她才能在周时妄将她的东西送给小情人之后,让她还有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整理完证明自己初稿的证据,宁宛深吸一口气,又拿出了从家里书房拆除的拇指摄像头。 她咬着唇,将摄像头连接的软件打开。 U盘的内容可以证明这设计稿是自己的,而摄像头里…… 一定有周时妄拿走她草稿的证据。 可宁宛没有想到,她会看到那样一幕。 周时妄陷在懒人沙发里,长腿无处安放,他闭着眼,阳光洒在他脸上,是女娲的精心之作。 宁宛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宁宛最喜欢的懒人沙发,就放在书房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宁宛经常蜷在里面,拿着画笔勾勾画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周时妄会占据那个位置。 她指尖无意识的蜷缩,就见书房的门开了。 红裙勾勒曲线,女人弯下腰,拢住了周时妄的眼睛。 下一秒,周时妄抬手搂住她的腰。 秦念语跌进了周时妄怀里。 周时妄睁开眼,无意的朝着镜头扫了一眼。 像是在跟背后窥探的宁宛四目相对。 宁宛“啪”的一下合上电脑。 她浑身发抖,几乎不能呼吸。 她艰难地喘气,笔记本被合上,监控画面已经看不到了。 但那一幕却挥之不去。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大胆到,在她的书房里苟且偷欢! 宁宛死死的抱着胳膊,手臂内侧被她掐出月牙痕迹,一双眼通红。 周时妄是故意的。 当初她在书房安装摄像头,本来是因为她东西总是乱放,翻监控可以迅速找到她丢的东西。 那个摄像头还是周时妄帮她装上的。 ——他故意选在这个屋子里,也是要让她看的。 让她亲眼看着,他不光跟别的女人亲密,还要踩在唯一独属于她的地盘上,糟践她这个人。 宁宛低低的喘着,喉咙里泄出几声呜咽。 认识14年,如同宁宛了解周时妄一样,周时妄也知道,刀子捅在哪个位置,她会更疼。 周时妄。 她一字一顿的念着,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开始他们好好地。 可是自从五年前那个夜晚,他指着鼻子骂她贱,从此一切都变了。 她做什么都是错。 宁宛问不出答案,只能步步往后退,小心翼翼的维持这段婚姻,跟她可笑的爱情。 可是一步步的退让,到了今天,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也许不是她错了。 而是,周时妄这个人本来就是烂掉的。 14年前那个阴郁少年,走上了他该有的轨道。 而她拼命想要拯救的,不过是周时妄精心包装的伪装。 她低低的啜泣,渐渐成了号啕。 从提离婚开始,宁宛就憋着一口气,直到这会儿,在无人的夜里,终于可以肆意宣泄。 一颗心被撕扯的疼,可是这疼痛,也让她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直到她的眼泪哭干,宁宛浑身脱力的靠在墙边。 已经深夜里,五色霓虹闪烁,万籁俱寂。 窗户没关,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夜风也柔软。 大概是脑子里的水都哭了出来,宁宛反而觉得脑子清醒了很多。 她撑着起身去洗了把脸,回来之后,重新打开了电脑。 跳过当天的亲密画面,她面无表情的快进着,直到定格。 ——周时妄拿了她的电脑,递给了秦念语。 宁宛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 但她眼泪流尽了,讥诮的自嘲,手倒是稳稳当当的,将画面截取出来,连同自己u盘里的证据,一起发给了公司的法务部。 叶总之前发了话,让法务部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有了这些证据,足够让法务部对辉腾以及秦念语开火了。 宁宛迫使自己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赶了出去,从包里拿出了画板。 叶总给了她三天的时间,她要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拿出一份足够让叶总满意的珠宝设计图。 这一夜,宁宛没有合眼。 …… 上午十点。 汇灵的法务部发了一封律师函,义正言辞的表示:“抄袭零容忍。” 与此同时,公关部也转发了这封律师函,但话就阴阳怪气了很多。 “作为珠宝设计品牌,品牌信誉高于一切,辉腾抄袭在先,对产品不负责任在后,拿瑕疵品冲击市场,是对顾客的侮辱,还是单纯的蠢?” 昨天辉腾发布会的阵仗很大,为此还买了好几个热搜。 热度正是居高不下的时候。 汇灵一封律师函,直接借着他们的势,冲上了热搜。 下面网友们讨论不断。 “辉腾也是老牌子了吧,居然也会抄袭?” “昨天发布会那个女设计师,那么年轻怎么能当高级主理人的,肯定有猫腻呗!” “楼上味儿别太冲,红眼病犯了就去治!有功夫打拳没功夫看病吗?” “就是,我们念语可是留学归来的天才设计师,珠宝大赛拿奖到手软的!” 一群人在网上吵翻了天,辉腾也发了回应。 他们对自己的新产品瑕疵只字不提,倒是驳斥了汇灵一大堆废话。 而这堆废话里,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有证据吗?” 第九章 他不是在出差吗? 汇灵对此暂时没有回答,但律师函已经送到了辉腾的公司。 并且撂下一句:“关于更详细的证据,我司会跟法院提交的。” 辉腾内部接连召开好几个紧急会议,一个个头上冒火似的。 就连秦念语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 …… 而与此同时的会议室里。 叶总敲了敲桌子:“网上热度现在两边倒,但总体来讲,是对我们有利的。” 辉腾这次的珠宝系列有瑕疵,在网上回应没抄袭的时候,辉腾都不敢正面回应瑕疵问题。 汇灵请来的水军抓着这点不放,将昨天辉腾发布会上的细节抠了又抠,掰开揉碎了给大家看。 眼下辉腾的高层,大概骂声能掀了他们自家房顶。 叶总对此喜闻乐见,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抓住这一波热度,尽快推出新系列珠宝。” 毕竟不花钱就能得来的热搜,不用白不用啊。 而且现在是业内关注度最高的时候,他们的产品出来,只要比辉腾做得好,可以借机挖过来一波辉腾的目标客户。 叶总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宁宛。 “新的设计图画好了吗?” 明明他说了三天,这会儿催得倒是很急,像是最后期限不是自己制定的一样。 李瑶在心里骂了一句周扒皮,宁宛倒是镇定的很:“好了。” 她站起身,拿着建模渲染过后的新设计,打开会议室的投屏。 “这一款,是我在‘冬灵’的基础上,做的新系列珠宝,名字叫,‘新生’。” 冬灵系列,是冬日里的精灵;而新生系列,则是在冬夜寂灭之后,破土而生。 宁宛在会议室播放着设计稿,逐一讲解自己的理念。 等到宁宛讲完,李瑶头一个拍手:“宁姐,我觉得这个系列可以落地!” 这个成品做出来,明显比之前的冬灵系列还要漂亮。 这难道就是逼到绝境后的能力爆发? 李瑶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赶紧去看叶总的脸色。 “那个,叶总您觉得呢?” 好在,这次叶总的脸色不错。 “建模渲染没有问题,具体款式做出来如何,还要看线下工厂的对接打样。” 他点宁宛:“越快越好。” 不同于线上的舆论。 线下打官司是一个很漫长的拉锯战,哪怕到时候辉腾败诉,但时效性早已经过了。 所以,现在是汇灵推出新系列最好的时机。 只有借着这个机会,抢占更大的市场,才是他们真正的胜利。 作为辉腾的老对家,这次辉腾的把柄可是送上门的,倒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他就是个猪脑子。 叶总说完,还不忘记给宁宛画饼。 “这次设计系列推出后,设计部在原有奖金上,我给你们每个人再加双倍的奖金。” 听到这话,会议室里的气氛都热烈不少。 宁宛弯唇,跟叶总道谢:“谢谢叶总。” …… 领导画得饼香,散会后要忙得事情更多。 公司里高速运转,法务部跟公关部都没消停。 宁宛也一样。 她带着李瑶她们去了产品线,样品制作跟质量监督要由她们自己来。 这一天,宁宛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中午吃饭那会儿,勉强补了一个小时的觉。 等到傍晚从产品线工作室出来后,脚步都是发飘的。 她本来想回去补觉,偏偏被同事们给拦住了。 “宁姐,一起去吃饭呀!” 昨天还凄风苦雨呢,今天就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还得是宁姐的能力强!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别看设计部对外见到活物都不敢说话,但对内熟悉了,都一个比一个活泼。 宁宛见状,弯唇笑:“我请客,你们去吃?” 她打了个哈欠,一群人却不干:“那不行,走嘛走嘛,我们找个离你家近点的地方,咱吃完就回去睡觉!” 李瑶起哄最厉害了,嚷嚷着要庆祝一下。 宁宛:“半场开香槟?” 李瑶连忙呸呸几声:“不许说那不吉利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童言。 宁宛忍不住笑,最后还是架不住他们的热情,跟着一起去了。 一群人嘴里说着要敲诈她一顿贵的,最后选了五星酒店—— 旁边的苍蝇小馆。 几个同事还有话说:“这吃起来才有氛围嘛。” 这话倒是不假。 大概是今夜的气氛好,又或者是身边的人太热闹,宁宛都没逃过,跟着喝了几杯。 她酒量不算好,两杯酒就红了脸。 李瑶给她换了纯奶,低声跟她说:“宁姐,你喝点奶,胃里会舒服点。” 宁宛道谢,旁边的几个同事也悄悄地看她。 宁宛:“看我干什么?” 一个年轻点的同事大着胆子说:“宁姐,您终于肯下凡啦?” 以前的宁宛,就是个冰山美人,虽然美,但是总觉得遥遥触碰不到。 这两天像是变了个人,接地气了。 宁宛无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偷吃灵药了?” 还下凡呢。 捅破天她也是个肉体凡胎。 “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看我疼不疼?”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起哄,宁宛由着他们闹。 以前这场合她基本不来,跟周时妄的婚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她的人生,是连绵不断的雨,将她困在里面,几乎冻死而不得救。 但现在走出了围城,她才发现,原来外面是晴天。 宁宛垂眸,又被同事拉着玩游戏。 于是心底那点酸涩,就被热闹吹散。 吃饭时候喝了点酒,这点酒意等到散场后,就酝酿出了醉意。 宁宛提前结账,李瑶喊服务员打包了剩菜回去喂猫。 宁宛先往外走,结果过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同部门的同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宁姐,你没事儿吧?” 宁宛笑着摆手,站住了脚步:“谢谢,我没事。” 笑容晃花了年轻男人的眼。 于是话都磕磕巴巴了:“宁,宁姐。” 他手足无措的扶着宁宛,连松手都忘记了。 宁宛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借着门框站好,抬眼时却一愣。 隔了一条街的绿景酒店,迈巴赫停在门口。 女孩儿垫着脚跟男人撒娇,又被他半搂着上了车。 车门半挡着,宁宛看不真切。 恍惚见女孩儿凑上去。 然后,车门被合上。 宁宛笑容顿住,一瞬怀疑自己看错了,但那车牌号再熟悉不过。 周时妄。 那个被他哄着上车的年轻女孩,是秦念语。 可是,周时妄不是在出差么? 第十章 垃圾,扔了吧 这个念头才起,宁宛就自嘲。 她知道周时妄心疼人是什么样子的。 17岁那年她崴了脚,当时周时妄在外地,为了回来见她,他买了19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一路站着回来。 周时妄没变。 只不过,这份心疼,现在变了个对象而已。 秦念语可是周时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抄袭被曝光,周时妄可不得巴巴儿的回来哄么。 她讥诮一笑,就听同事小心地问:“宁姐,你怎么了?” 宁宛回神,摇头跟他笑了笑:“没事,走吧。” 同事怕她下的台阶不稳,在她身边虚虚的护着。 远远看去,好像是在揽着她的腰。 …… “哥哥,你在看什么?” 秦念语撒娇的声音响起,周时妄回过头,目光微沉:“没什么。” 这次的合作方难缠的很,周时妄喝了酒,脖颈有些红。 他扯开领带,眉眼不耐。 宁宛可真能耐。 前脚跟自己提了离婚,后脚就给自己找好下家了。 这么着急呢? 不过她一向如此,身边离不了男人,只是眼光太差,或者说,她一点都不挑。 什么货色都能入眼了! 周时妄攥着领带,手背青筋爆着。 秦念语误会了他的意思,语气更加委屈:“哥哥,都是我的错,不该借住你的房子。只是我也没想到,宁小姐那么小气,就因为在家里见到了我,就栽赃我抄袭——” 周时妄一顿:“你见到她了?” 保姆不是说,她已经搬走了么。 这么迫不及待出去找别人,还有心思回家? 秦念语声音哽咽:“是,她还打了我,我手腕都伤了。” 她给周时妄看手腕,一片红痕。 周时妄:“她脑子有病,你离远点。” 说着,又问:“水管修好了吗?” 当时秦念语家里水管爆裂,她浑身湿透给他打视频,祈求借住一晚。 秦念语咬唇:“还没有,哥哥,我能再借住一晚吗?” 周时妄答应,让司机驱车回家。 结果到了地方,秦念语先下了车,就发现周时妄还在车上坐着。 “哥哥,你不下来吗?” 周时妄:“我还有些工作,你早点休息。” 秦念语跟他撒娇,眨巴着眼睛:“可是我一个人住,好害怕。” 他摸了摸秦念语的头:“你乖,听话。” 秦念语鼓着脸颊说他不解风情,又试探着说:“对了,宁小姐打我的时候,还摔了婚纱照,我怕玻璃扎脚,就把垃圾扫出去了。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周时妄手指一顿。 又漫不经心:“垃圾而已,丢就丢了吧。” 秦念语满意的笑,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回去睡啦,时妄哥哥,晚安。” 她背影里都透着得逞的笑,像是一只狡猾的猫。 周时妄身体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一路欲言又止,到了地方才小心翼翼的:“周总,有件事情……” 周时妄:“说。” 他语气冷,司机咽了咽口水,更加小心了:“是这样的,昨天太太给我转了五千块钱……” 都说无功不受禄,司机拿了这钱总觉得心里不安。 “我问太太,她说是感谢费,但我什么都没做。要不,我把钱给您转过去吧?” 周时妄神情更冷了:“她给你转钱,为什么?” 司机哪儿知道啊,周时妄给他开得工资不少,他也不至于贪这笔钱,主要是现在周总跟太太明显又吵架了,他怕自己被当炮灰。 他斟酌着:“之前太太的车停在半路,可能是因为我把车开走了?” 那夜暴雨,宁宛车坏在了半路,后来是他把车送去维修的。 司机一边说,一边看周时妄的脸色,见他冰封似的,绞尽脑汁的想自己到底还做了什么,让太太给自己奖金。 “哦,还有,太太搬走之前,还给林嫂也发了红包,说是感谢这么久对她的照顾……可能是因为这个?” 然后,他就看到周时妄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用想了。” 周时妄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给你就拿着。” 宁宛。 她倒是事事都妥帖。 也是,她当年就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收买人心算什么? 为了拿下项目,她连自己都可以…… 周时妄脸色阴沉,几乎要吃人,深吸一口气,烦躁的闭上了眼。 “改道,去公司。” …… 电话响的时候,宁宛正打算去洗澡。 她还没来得及找房子,暂时住在酒店,东西散乱摆了一床。 宁宛从衣服里扒拉出来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本来不打算接,但电话一直响。 “您好,哪位?” 宁宛先摁了录音键,才客气询问。 电话那边,是个年轻男声:“您好,我是周总身边的刘秘书,请问是太太吗?” 宁宛记忆力好,听出了对方的身份:“我是宁宛,有事吗?” 刘秘书是周时妄四年前换得人,四年时间,她跟这人拢共见不到几次面。 大半夜的,宁宛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能找自己。 刘秘书小心地询问:“是这样的,太太,您搬家了对吧?” 宁宛说是。 又说:“你喊我宁宛吧,我跟你们周总已经没关系了。” 刘秘书那边明显磕巴了一下,说:“太……宁小姐,是这样的,家里保姆打包了您的私人物品,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取一下?” 宁宛一顿,讥诮的笑。 原来是她的东西碍眼了,不过秦念语都扔的差不多了,还用她拿吗? 宁宛:“不用了。” 她声音客套疏离:“都是垃圾,让他们扔了吧。” 刘秘书啊了一声,才想说话,手机就被人夺走了。 几乎是泄愤似的,点了挂断。 手机被丢回了刘秘书怀里,刘秘书一瞬间瞪大了眼,手忙脚乱的接住手机。 没等说话,先瞧见了周时妄阴郁的脸。 他磕磕绊绊的:“周,周总……” 天杀的,大半夜被老板叫过来,结果来了就为了打一通电话! 刘秘书有那么一瞬都不想干了,但想了想自己的工资,还是选择跟资本家低头。 “还有别的事情吗周总?” 周时妄:“出去吧。” 刘秘书应了声,生怕这位堪比阎罗王脸色的男人把火气转移到自己身上,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结果走到一半,他手机响了一声。 是一条短信。 第十一章 如丧家犬 短信是宁宛发来的。 刘秘书在看到短信发的内容时,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是,他只是一个打工人,这是他可以看的吗! 刘秘书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周总,太太发来了消息……” 他僵笑着:“您,要看看吗?” 刘秘书把手机递过去,周时妄不耐烦看,说:“念。” 但说到一半,又走过来,拿走了刘秘书的手机。 只是在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血压瞬间高了。 宁宛只发了几个字:“请问,周总什么时候方便跟我去民政局?” 周时妄:…… 他冷笑一声。 这么迫不及待跟他离婚,准备跟谁结,今晚那个小白脸? “告诉她,明天上午九点,让她准备好文件,去民政局!” 刘秘书啊了一声:“不,不行吧?” 周时妄瞪着他:“你有意见?” 刘秘书连忙摆手:“不是,周总,您明天早上七点飞南城,要参加上午11点的峰会。” 他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 “这次,真的是要出差。” 周时妄一瞬想起来刘秘书之前的说辞。 他冷冷的撇了一眼对方,转身往外走:“嗯。” 刘秘书想要叫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算了,领导的一字真言,他自己领会吧。 …… 宁宛等了半天,才等来了刘秘书回的信息。 “宁小姐,我们还在外地参加峰会,大概半月后回来。” 大概是觉得一条不够郑重,他又发了一条:“等我们回来之后,我一定第一时间给您回信,可以吗?” 宁宛礼貌跟人道谢,放下手机,自嘲的笑。 时间都排这么满了,还能大半夜跑回来安抚小情人。 周时妄在爱人的时候,处处都让人无可指摘。 可惜一旦他不爱了。 天上月就变成了沟底泥。 幸好,宁宛早已经修成了金刚不坏的身,可以抵御刀枪剑戟。 但为什么心还是会疼? …… 大概是心疼的多了,所以就习惯了。 至少这个夜里,这点不舒服半点没有影响到宁宛的睡眠。 早上八点,宁宛已经到了公司。 因为辉腾抄袭事件,新产品的发布会提前了半个月。 相应的一系列预告,都要提前做。 宁宛作为设计总监,负责全盘,核对细节,工厂打样,线下对接。 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午饭都是对付了两口,结果还有人让她吃饭都不得安生。 “宁姐!” 李瑶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在工作室里找到了她,问:“你看手机了吗?” 宁宛将嘴里的菜咽了,又喝了口水压下去,才问:“还没有,怎么了。” 李瑶想说,又有点难以启齿,示意她去看群里的截图。 工作群里,已经发了上百条消息,宁宛翻到最上面,是秦念语发的微博截图。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用心画的作品,决不允许被人玷污!” 下面的配图,是秦念语发出来的草图,以及时间对比。 除此之外,还有秦念语在草图前的合照,每一帧都是精修过的,十分漂亮。 她在力证设计图的原作是自己。 秦念语本来在微博就小有名气,凭借着年少出国留学,又拿下多项大奖,成为颇有名气的“天才设计师”。 她在微博上有上百万粉丝,日常都是白富美的励志人生。 她这条微博一发,那些跟秦念语交好的朋友,都跟着转发了。 这群人在网络上的影响力不小,一时之间,网上闹得腥风血雨。 有相信秦念语清白的,也有质疑的,想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而这个时候,辉腾的官方微博转发了秦念语的微博,配文是: “永远相信正义不可被邪恶战胜,也敬告某家公司,法院也是要讲证据的,你想泼脏水,那我们奉陪到底。” 不止如此,辉腾还贴出了自己的律师函。 不就是律师函么,汇灵能发,他们也能发。 而且,哪家公司还不打几场官司了? 无奸不商,汇灵的屁股也不干净。 辉腾买了水军,将汇灵前几年的官司又翻了出来,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意图在商业上,把汇灵打成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公司。 在辉腾的刻意控制下,在他们的微博下面,几乎全部都是声援的。 现在,微博前二十条热搜,都被相关词条给包揽了。 那些愤怒的网友,已经攻占了汇灵的微博,导致他们一度进不去自己的官方主页。 但这些,都不是让她们设计部慌乱的原因。 李瑶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有虚拟账号发了一组图片,是关于你的。” 因为涉及到了隐私,所以这组图片,并没有往工作群里发。 这也是李瑶要亲自过来的原因。 她将自己的手机打开,点开相册,递了过去:“宁姐,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李瑶的手都有点发抖,是被气的。 宁宛接过手机,看到上面图片的时候,呼吸粗重。 险些拿不稳手机。 她深吸一口气,将图片放大。 那组截图,大概有十几张。 每一张,都是宁宛跟不同的男人。 有她弯腰敬酒的,有她跟人搂搂抱抱的; 还有一张—— 情趣房里,光影昏暗。 她穿着清凉,坐在男人身上。 …… 宁宛手指都在发抖,声音有些哑。 “……这不是我。” 这些图片绝对不是真的。 李瑶也连忙点头:“我当然知道,宁姐,这肯定不是你!” 问题就是,现在网上有人匿名发了这组图片,并且那些水军跟见了肉的狼似的,死咬着不放。 她想起那些污言秽语也气得咬牙:“那些王八蛋,给你泼脏水,你是不是靠着实力坐上总监位置的,别人不知道,我们设计部的人还不知道吗!” 网上现在闹得沸反盈天,都说宁宛是靠着男人上位,才坐上设计部总监的位置。 还说…… 还说她以前就有前科,因为勾引恒星的老板未遂。 才被人恒星集团连人带东西都给打包扔出去的。 甚至,那些人还拍到了照片。 宁宛抱着行李盒,坐在恒星门口。 如丧家之犬。 第十二章 记者来围攻宁宛 而这张照片,也成了宁宛勾引恒星总裁周时妄的佐证。 现在网上骂的厉害,所有矛头直指宁宛。 ——“四年就爬上了汇灵设计总监的职位,要说她没在床上发力,谁信啊?” 李瑶觑着宁宛的脸色,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小心翼翼的说:“宁姐,要不,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吧?” 这些网上的言论都是无稽之谈,她们相处久了,是知道宁宛人品的。 她也愤怒的很,一群躲在网络后面的键盘侠,就会在背后造谣! 让宁宛直面这些,过于残忍了。 宁宛过了最开始的愤怒,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 她哑声说:“没事。走吧,回公司。” 脏水都泼到她身上了,哪有她躲开的道理? 她拎着手包,步履坚定。 只是没想到,她才到了公司楼下,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长枪短炮对准了她,是提前等在这里的记者。 “宁小姐,关于你抄袭秦念语的作品,又倒打一耙的事情,请问你有什么解释吗?” “腾辉已经依法取证,要对你提起诉讼,汇灵却这么力保你,是因为你睡了领导吗?” “你四年爬上汇灵总监的位置,是靠着汇灵的某些领导开绿灯吗?” 闪光灯晃眼,宁宛被围堵在墙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她。 利刃似的,那些话筒举到她面前,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来一块肉。 污言秽语,尖锐如刀。 不堪入耳。 这群人直接围过来,将李瑶都挤出了人群。 李瑶气得厉声喊人:“我们没有义务接受你们的采访,都走开,保安,把他们赶走!” 然而保安过来,也没能驱赶走这群人。 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宁宛,你不敢接受采访,是因为心虚吗?据知情人说,你当年被赶出恒星,也是因为勾引老板失败,你的美貌是你在职场最大的武器吗!” 那些人激动喊话,还有人拿出了一张打印的巨大牌子:“宁宛,你这些年,就是靠这种情色交易,在职场无往不利的吗!” 那照片做得大,是宁宛在恒星门口狼狈萧索的模样。 ——他们本来是想打印宁宛那些情色照片,但怕被宁宛报警抓起来,所以选了一张能见人的。 但说出的话,比刀锋还要利。 李瑶在外面气得推搡这群记者,设计部的同事们也纷纷出来,试图拉出来一道人墙。 “我司不接受采访,如果你们再纠缠,我们就报警了!” 宁宛站在原地,看着这群慷慨激昂的人。 像是嗅到腥味的狗。 她拍了拍李瑶的手,直视着最前面激愤的男人:“财经记者什么时候也成了狗仔了?” 那人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冷静,立刻反驳:“作为记者,我们有权利还给大众一个真相,也让他们有知情权!” 宁宛眉眼凌厉:“聚众煽动情绪,未经允许将我堵在这里,强行把你们听来的污言秽语安在我身上;你们是想给大众一个真相,还是在为虎作伥?” 她不等那人回应,继续说:“因为微博几张潦草模糊的图片,一篇个人情绪严重的小作文,就断定我是抄袭的人?” “因为一些语义模糊的言辞,几张被ps出来的图片,就给我造黄谣,污蔑我的名誉?” 那个记者找着话里的空挡,急声说:“这可不是我们造黄谣,对方可都把证据发在微博了!” 宁宛反问:“我怎么不知道,微博什么时候成了法院,能直接断案了?” 那个记者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一旁的人问:“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冤枉的?” 宁宛:“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更不会在网上写小作文煽风点火。但是,你们既然是记者,就该清楚,记者的首要原则是什么。” “坚守真实性与客观性,遵守法律法规与职业规范。” 她一字一顿,语气嘲讽:“为了所谓的劲爆噱头,丢了职业操守,对得起你们学新闻的初衷?” 宁宛语气和缓,甚至没有半点高声,但在场的记者却被骂的抬不起头。 有人试图辩驳:“你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却不敢正面回应,还是心虚了吧!” 宁宛冷声:“因为这事儿,不需要我来回应。” 她正色:“关于抄袭案情的进展,稍后我司会在官微发布详细说明与公告。当然,我司只会发布盖了公章的官方说明,没有卖惨跟小作文。” 宁宛直视着镜头,语气轻慢:“如果大家想看这些猴戏表演,建议移步综艺频道以及、辉腾官方和秦小姐微博。” 宁宛这话骂的太脏,说完,也不再理会那群记者。 设计部的同事们在她身后成了一道人墙,护着宁宛往里走。 那群记者们还想再继续往里追,就被保安们给拦住了。 直到刷卡进了公司,宁宛才无声松了口气,李瑶更是乐出声来。 “宁姐,你也太损了!” 让他们去秦念语跟辉腾微博看猴戏! 这些话,记者们都录下来了,她都不敢想象当事人看到之后,脸色有多精彩。 另外一个同事也笑,敬佩的很:“总监,你居然也会骂人啊,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人红脸呢!” 要知道,宁宛从入职到现在,整整四年,不管遇到多么难缠的顾客跟上司的刁难,都始终轻声细语。 别说发火了,就连高声都没有过呢。 宁宛表情温和,说:“我没骂人。” 毕竟她骂的不是人。 大家还想说什么,又猛地收敛了笑容,站住了脚步:“……叶总好。” 宁宛也停下脚步,看到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叶总。 “叶总。” 叶总嗯了一声:“都进来。” 又看了一眼鹌鹑似的设计部员工:“我是豺狼虎豹啊?进来!” 几个人你推我桑的,互相挤眉弄眼,簇拥着宁宛进了会议室。 等到门从里面关上,宁宛先开了口。 “抱歉,叶总,我给公司添麻烦了。” 叶总定定地看着她,问:“你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宁宛说:“我不该在公司门口骂人……” 叶总:“错!” 第十三章 你是因为什么辞职的? 叶总话里怒其不争:“你不该骂的这么晚!宁宛啊宁宛,你有这张嘴,早干嘛去了?” 之前就该直接在微博骂战,他保证自费也要给宁宛买一个热搜位置! 本来一群人还紧张的想替宁宛解释呢。 听到叶总的话,设计部都傻眼了。 李瑶反应得最快,狗腿的笑:“就是就是,宁总监下次骂人,我一定去微博转发捧哏!” 她一开头,其他几个人都跟着嘿嘿笑着附和。 然后就被叶总瞪了一眼:“你们……”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 设计部出了名的社恐,今天能出去拉人墙保护宁宛,还跟记者对着干,就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又不是公关部的,能画图就得了。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一个宁宛拿得出手么,刚才在外面回应的挺漂亮的。 叶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都老实坐下:“今天的事情,宁宛你打算怎么处理?” 本来这事儿要交给公关部的,但宁宛刚刚在外面说的头头是道,应该已经有应对策略了。 宁宛:“请法务部的人过来,咱们开个会?” …… 会议开了不到十分钟。 法务部跟公关部的人都去了,宁宛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家一致通过。 于是叶总拍板:“去做吧。” 叶总发了话,大家都起身各司其职去了。 临走前,宁宛再次跟大家道了歉:“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毕竟是她给大家增加了工作量。 公关部的徐妍跟她关系好,戏谑的问:“宁总监就口头道歉啊?” 宁宛笑着:“那不能,等事情忙完,我请大家吃饭,到时候还请大家赏脸。” 徐妍应了声好,结果回去之后,就发现她工位上多了一杯奶茶跟甜品。 不只是她,公关部跟法务部的人桌子上都有。 而且,奶茶的杯子上贴了标签,按着个人口味不同,分门别类。 每一个都精准贴合。 “这个宁总监,深藏不露啊。” …… 叶总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宁宛要走,被叶总叫住:“你等一下。” 其他人都走了,叶总示意宁宛关门。 宁宛:“叶总,还有什么事儿吗?” 叶总倒是没有立刻说话。 他看着宁宛,还有点意外,以前没发现,宁宛这么能扛事儿呢。 他咳嗽了一声,说:“别紧张,你先坐。” 叶总招手让宁宛坐下,看着人,试探着说:“小宁啊,你以前,在恒星工作过?” 汇灵是珠宝起家,且建立时间不算特别长,撑死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就是个腰部企业。 但恒星不同,它是极夜太子爷周时妄一手创办,背靠着周家,周家以实业发家,不止是安城,在整个东南,都是龙头老大。 这两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宁宛当初来面试的时候,说的是自己没有工作经验。 但今天那些乱七八糟的脏水里,有一条说,宁宛曾经在恒星供职。 叶总说着,又解释:“别误会,我没有要指责你,只是当初你的背调没有提及。” 宁宛深吸一口气,点头:“是,我曾经在恒星工作过三年,职位是……周总的秘书。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叶总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周时妄的秘书? 秘书这个职位,其实被污名化太多,毕竟正经能干的秘书,是领导的左膀右臂。 只是,叶总从没有在周时妄的身边,见过宁宛。 当然,富豪圈子等级分明,叶总只远远见过周时妄几面,连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不至于连对方身边的秘书都见不到。 “那你在他身边……” 毫无疑问,宁宛是漂亮的。 但他不太相信,宁宛是那种爬床的员工,更不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被恒星开除。 叶总斟酌着,换了个说辞:“你是因为什么辞职的?” 宁宛:“理念不合。” 她没有说谎。 只是,是周时妄单方面的跟她不合。 而爆发的导火索,是一次酒局。 她被合作方纠缠。 那个合作方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他压着合同,给宁宛灌了半瓶酒,还搂住了她的肩膀。 “宁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话没说完,周时妄推门而进。 那天晚上,合作方被送到了医院,浑身上下,八处骨折。 宁宛期间试图阻拦,周时妄一双眼赤红,盯着她。 目光如刀,像要将她凌迟。 他很多话想说,最后只有一句。 “宁宛,你贱不贱?” …… 那个合作方被换掉,宁宛被开除。 理由是,理念不合。 周时妄让她在家反省,宁宛的解释跟怒火,周时妄都充耳不闻。 那时宁宛还是一身反骨。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周时妄不肯说,她也累了。 从恒星离职,她不打算再回去。 但周时妄在同行业放话,不准录用她。 可那时候他忘记了,宁宛本来的专业,也不是秘书。 她重新拿起了画板,敲开了汇灵的公司大门。 周时妄没把这份工作看在眼里,也没把她看在眼里。 哪怕她用了短短四年,在汇灵坐到了总监的位置。 在周时妄的眼里,她依旧是个混日子的。 宁宛不愿意多提及当年的事情,深吸一口气,跟叶总讲:“恒星跟汇灵完全不搭边,在恒星的工作经历,对我未来的职业规划也毫无帮助,所以我当时没有提及,并不是刻意隐瞒的。” 至于那些流言,等到后续官方说辞发了之后,也会有一个交代的。 她跟叶总保证:“这些私事,绝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叶总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之前不出事的时候还好,现在临危之下,宁宛是个人才。 他笑着,说:“放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们汇灵虽然庙小,但是护人。公司是你的后盾,有什么问题,随时去找法务部,他们也很乐意为你们出头。” 叶总的态度,让宁宛松了口气。 跟人道谢之后,回了办公室。 …… 下午两点。 汇灵的官微发布了一条微博。 “关于近日,我司秋冬系列珠宝被抄袭事件,已经报警立案,相关证据链如下——” 第十四章 是涅槃后的新生 “一:我司设计总监宁宛女士关于‘冬灵’系列的三稿时间分别为5.13号、5.28号、6.13号,而秦念语女士的初稿时间为6月3号,此时宁宛女士已经二稿定档;如图一到图三所示;” “二:双方稿件调色盘对比,相似度83.5%;如图4到图5所示;” “三:报警取证留存,以及警方回执;如图6所示;” 在微博的下方,六张图片清清楚楚,将所有证据都贴了出来,最直观的证明了,是秦念语抄袭宁宛的作品。 汇灵官微这条微博的最后,言辞严肃说明:“宁宛女士是我司员工,且保有‘冬灵’系列作品的一切权利;我司对于抄袭的态度始终坚持零容忍,也将对一切泼脏水行为追责到底。” “关于此次抄袭事件的其他证据,因涉及到隐私,已经交由警方,也会作为法院出庭时的证据。” 最后艾特了辉腾的官微。 “我国法律完善,相信法院会给出公道的审判,贵司不用着急在微博对簿公堂,既然贵司法务部愿意奉陪到底,也请记得准时出庭。” 态度强硬,条理分明。 汇灵官微在此前,已经被水军跟被带节奏的网友们冲得差点打不开。 但这条微博发布后,先是噤声,再是爆发。 热搜直接爆了。 “这证据链也太完整了,相较于辉腾跟秦念语的小作文,我还是喜欢这种简单粗暴说事儿的!”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让子弹飞一会儿!秦念语营销天才少女,结果抄袭被人家啪啪打脸,就问脸疼不?” 当然,也有人质疑:“谁知道这图是不是p的呢,而且有什么证据不能直接放出来,她俩也不认识,这珠宝设计图又是怎么到了秦念语手里的?” 不过这些质疑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的都是在看热闹。 就连那些被宁宛骂过的媒体,也在这个时候纷纷编辑了新闻发布。 被骂算什么,吃热度流量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大家也看到了宁宛的态度。 “姐姐好凶,但是莫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微博不是法院,我们上网是来看乐子的,不是当判官的!” 还有人跟着去辉腾官微下面开嘲讽。 “今天还演猴戏吗?” 辉腾的公关部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频繁上线下线,但是一个字都没发。 网友们看乐子看得更开心了,宛如瓜田里的猹。 而在这一片欢乐的氛围里,也有人在上蹿下跳。 一批有预谋的水军,翻出了被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试图转移视线:“细思极恐啊,这都能细白了?看来宁宛背后的大佬的确厉害,这都能摆平,没少陪人睡吧?” 之前虚拟账号发过宁宛的不雅照,而汇灵官方并没有就此事给出回应。 水军们抓着这点不放,接连发了无数条。 评论区一时都是火上浇油的:“可不敢说哦,不然大佬要给你律师函警告啦!反正这个总监是怎么上位的,大家懂的都懂哈!” 下面的评论全部都被带偏了。 关注点从抄袭,转移到了宁宛到底傍上了谁。 而在那些热度讨论最高的时候,宁宛发了一条微博。 “已收集证据并报警,根据《刑法》第246条,对以下人员提起刑事诉讼,记得签收法院传票。” 配图,是报警回执,以及那些不堪入目的黄色谣言截图。 宁宛的账号是新注册的,但因为是汇灵公司的新增关注,所以好多人顺藤摸瓜的过来。 看到她这条微博,瞬间傻眼了。 谣言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并不在乎是真是假,毕竟肚子里有几碗凉粉不重要。 重要的,是受害者被开膛剖腹的过程。 宁宛这么刚的态度,也让之前那些造谣的急匆匆删号。 也有人先一步滑跪:“我只是跟风转发,对不起!” 还有人想要赌一把,看宁宛是不是虚张声势。 而接到的警方电话,也让这些人懵住。 躲在键盘背后这么久,被警方传召到阳光下,伥鬼也得灰飞烟灭。 宁宛这么干脆利落,微博还涨了好多粉。 下面的留言也和谐多了:“我就喜欢姐姐这么飒的,就该给这群键盘侠一些颜色看看!” “造黄谣可耻,对于女性的围剿从来都是荡妇羞辱,简直是令人作呕!” 当然,也有人好奇:“你的背后真的没有靠山吗?” 宁宛回复了这一条。 “有啊。” 她还配了一张图。 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也让那些黑子们,再次傻了眼。 不是,这姐,认真的? …… 网络上的热度居高不下,而这也是宁宛要的结果。 在会议室里开会的时候,宁宛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因为在走法律流程,所以汇灵在锤辉腾抄袭的时候,只发了律师函,根本没有发出任何有效证据。 再加上那天晚上遇到秦念语时,宁宛的迟疑,更让秦念语认定了,宁宛肯定没有证据。 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嚣张。 宁宛要的就是他们嚣张。 先让他们疯狂,再在热度最高的时候,一波收割掉,让利益最大化。 宁宛的账号私信999+,评论更是涌来了大量的人。 有骂的,也有力挺的,还有纯粹因为喜欢这次珠宝系列的作品,而被宁宛圈粉的。 宁宛在这个时候,发了第二条微博。 “抄袭事件已经全权交由我司法务部处理,等法院判决后,会公布详细情况。被抄袭不是我的错,但因此事给大家带来的不好观感,我依然万分抱歉。” “‘冬灵’系列本是汇灵明年秋冬款,因被抄袭而无缘跟大众见面,我十分遗憾。汇灵新发布的‘新生’系列,也是由我主笔制作,愿大家都可以挣脱寂灭禁锢,涅槃新生。” 这篇微博下面,配图是她的“新生”系列珠宝设计图。 白金与蓝宝石交相呼应,树枝托起雪花,底部以深色宝石做出土地的效果。 是严寒下的万物复苏,是生命的纯净与坚韧。 是涅槃后的重生。 第十五章 这个合作,你愿意吗? 宁宛不必多说,这一副定稿,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而在看到那副定稿的图片之后,下面的评论大多是感同身受。 “没有什么天才少女,这里只有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以及被侵权之后的倔强新生!” “这是我们普通人的缩影,只是她从霸凌里,挣脱出一条生路而已!” “你可以抄袭我的作品,但你偷不走我的脑子!宁姐,我喊你一声姐!这就是原创的底气吗!” “这一次,我站宁宛!” 所有跑偏的注意力,再次被集中到了汇灵即将发布的新系列上。 好多人跑到汇灵的官微下面,让他们早点发宣传:“这个系列出来,我必买好吗,快说个价格,让我去攒钱!” 汇灵官微也十分上道。 或者说,公关部一直在监控着舆论,在群情高涨的时候,直接发布了早就编辑好的博文。 相较于宁宛发的那张设计图,公司官微这边的宣传就十分全面了。 他们将“新生”珠宝系列,全方位的做了一个解析。 包括但不限于设计理念,以及公司理念。 最重要的,是半个月后的发布会预约链接。 ——‘新生’系列,敬请期待。 …… “宁姐好牛!” 短短十分钟,预约数据就突破10万人次,且还在呈现井喷式的增长。 办公室里,一片喜气洋洋。 李瑶更是滑动着椅子,到了宁宛面前,给她竖起了高高的大拇指:“宁姐,不愧是我宁姐!” 虽然之前在会议室开会的时候,她就觉得宁宛一定能赢,但是看到这么漂亮的数据跟翻身仗,还是对宁宛崇拜的五体投地。 办公室里一群夸夸,宁宛倒是镇定的很。 她笑眯眯的跟大家讲:“今天多谢你们了,晚上我请客?” 几个同事顿时欢呼一声:“宁总监最好啦!” 然后,就见有人敲响了设计部的门:“这么开心呢?” 一看到来人,李瑶顿时噤声,小心地喊了声:“叶总。” 宁宛站起身:“叶总,您有事儿找我?” 叶总嗯了一声:“听说你晚上要请客?” 宁宛笑了笑,看着叶总的表情,笑着问:“叶总,您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赏脸一起去?” 叶总摆手:“我不跟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不过,我可以买单。” 他笑眯眯的拿出预备好的卡,放在了桌子上:“拿我的卡去,今晚随你们刷。” 绿景酒店的就餐会员卡,预约制,环境雅致高档,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 李瑶嘿嘿的笑:“这不好吧叶总?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几个同事小鸡啄米的点头。 叶总好笑的看了一眼他们几个:“不好啊?那你们倒是把卡还给我啊。” 那几只小爪子跟做贼似的,一点点的把他卡都给挪到自己手里啦! 宁宛也笑:“谢谢叶总,您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 她笑吟吟的:“我最近穷得很,请不起这几个饕餮啦。” 宁宛吹捧的不留痕迹,叶总请客也请的开心,示意他们去了随便吃。 之后,又招呼宁宛:“你跟我来一趟。” 都让叶总亲自下来请了,设计部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不是坏消息。 不然叶总得是从办公室里打内线电话,且言辞简洁,就三个字:“滚过来!” 宁宛笑容不变,跟着叶总去了办公室。 到了之后,叶总先夸了她:“你这次办的很漂亮。” 从被抄袭事件开始到现在,背后有人妄图用泼脏水的方式,转移大众的注意力。 但是宁宛半点不喧宾夺主,既澄清了自己的清白,同时也用新系列的设计图,将大众的关注点,重新聚焦到了汇灵珠宝本身。 这一波,宁宛跟公关部配合的漂亮,时机卡得也好。 眼下叶总已经接到了好几个客户询问新系列产品,并且,还有一些辉腾的老客户,也有意向来参加他们的新系列发布会。 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将事情处理得这么干脆利落,宁宛是个人才。 他再次感叹自己以前让明珠蒙尘,怎么让一个人才埋没在设计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画图呢? 宁宛只是笑:“是您栽培的好,而且公司每个同事都很配合我,也给了我很大的力量。” 在此之前,宁宛是做好了辞职准备的。 毕竟不分青红皂白,在解决问题之前,先解决出问题的人,这是公司常态。 但是汇灵虽然庙小,人情味儿却足得很。 所以宁宛也愿意尽心竭力。 叶总笑眯眯地看着她,眉眼里都添了几分慈爱。 “你的功劳,我心里都有数,到时候开庆功宴,你是头功。” 领导画饼,宁宛微笑应对。 叶总示意她坐下喝茶,才说起了正事儿:“辉腾的人联系我了。” 辉腾公司现在,问就是特别后悔。 秦念语并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这次新产品线,是他们花了大价钱从秦念语工作室买的。 本来想借着秦念语的名头,也让新系列销售额度更可观,谁知道一脚踩了个大坑。 抄袭事件刚爆发之后,辉腾其实有问过秦念语,但对方给出的回答是:“我没有抄袭,并且可以提供草图,是宁宛栽赃。” 那会儿辉腾内部商量了一下。 这个宁宛虽然是汇灵的设计总监,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小打工人,名不见经传的; 但秦念语就不一样了,天才少女,拿过国内外好多大奖,虽然有些是拿钱堆起来的奖项,但这只能更说明她的家世背景强大。 所以他们选择赌一把。 一旦赌赢了,这个系列不但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还能打压一下汇灵。 结果显而易见。 他们赌输了。 宁宛不但是原创,还有充足的证据,最关键的是,汇灵力保她。 现在汇灵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反观辉腾老板已经愁的开始掉头发了。 他们肠子都要悔青了,果断决定及时止损,并且尽力挽救。 叶总看着宁宛,跟她讲:“他们的意思是,花钱买下‘冬灵’系列的产品图,获得你的授权,将这个系列作为辉腾明年的王牌产品线发售。也希望你能配合辉腾宣传,消除公司的负面影响。当然,报酬不菲。” 那一笔钱不是小数目,但跟辉腾新系列扑街之后赔的钱比起来,就是小意思了。 叶总问:“这个合作,你愿意吗?” 对于叶总的问题,宁宛没有立刻回答,只问了一样:“关于秦念语抄袭的事情,他们打算怎么做?” 第十六章 这样处理还满意吗? 叶总诧异她会先问这个事儿,摇头:“这个我没问,这个很重要吗?” 宁宛:“很重要。” 她看出叶总的意思:“不管是从我个人,还是从公司的利益出发,授权的事情都可以谈,毕竟是互惠互利的。但是这有一个大前提,抄袭事件,辉腾得给一个我满意的答案。” 秦念语跟周时妄的私事,说到底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对周时妄已经死心,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但作品不一样。 对于宁宛来说,作品就是她的孩子。 秦念语偷东西偷到她的头上,还上蹿下跳的反过来给她泼脏水。 宁宛要是任凭对方蹦跶着污蔑,还不反击的话,那她不如买张票去乐山。 那座大佛该换她来当。 “只要辉腾解决好了这事儿,其他一切好谈。” 叶总见她这么坚决,诧异的同时,又觉得不是不行。 抄袭的事情锤死的不只是秦念语,还有借机拔高的汇灵品牌形象。 他点头:“可以。” …… 叶总让人给辉腾那边回复,一个小时后,辉腾的人就带着合同来了。 速度之快,可见是早就准备好了。 来了之后,辉腾的总监先给宁宛看合同。 宁宛放着,没看,温和的笑:“所有的条件暂且不谈,我的先决条件,你们知道的吧。” 辉腾总监顿时点头:“宁总监,首先我们要跟您说一声抱歉,虽然我司在录用这个珠宝系列设计图的时候,并不知道它是抄袭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是受害者。但是,毕竟因此给您造成精神伤害,我们是要道歉的。” 他话说得漂亮,先跟宁宛解释,又给出态度:“其次,我们辉腾的公司理念是,‘抄袭零容忍’,所以关于秦念语女士涉嫌抄袭事件,就算您不提,我们也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其实这事儿,辉腾内部也觉得很冤枉。 当初他们是真的不知情,谁知道秦念语真敢抄,还是大面积的,连洗都没办法洗。 之前辉腾有多硬气的去发声明,后来把那条微博删掉的姿态就有多么的狼狈。 现在他们官微下面都是嘲讽呢,不止如此,源源不断的电话打进辉腾官方,让他们给出一个说法。 他们要承担的不只是大众的舆论,还有客户的怒火。 辉腾狼狈的很,对秦念语的怒火就更重了。 必须起诉秦念语。 这也是辉腾来之前,一致达成的决定:“秦念语抄袭给我们公司造成恶劣的影响,对此我们会追责到底,坚决起诉,不止要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还要承担消除我司负面影响的责任。” 辉腾说得义正言辞。 宁宛心里却明白得很。 辉腾告秦念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为,只要他们追责,就可以将所有的错误都扔到秦念语的身上。 辉腾作为受害者的立场,这场官司是一定会赢的。 而辉腾赢了之后,所得到的赔偿金绝对够弥补他们公司的损失。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打官司就是一个拉锯战,他们公司目前需要这一场打响的官司,让自己以受害者的方式,引起大众的同情。 辉腾还不忘记给宁宛卖好。 “当然,我知道你也对秦念语提起了诉讼,如果期间需要任何法律援助,我们公司愿意无偿帮忙。” 他这话一出,法务部的李律师先笑眯眯的说:“这就不用了,毕竟我司法务部,目前还不是请来吃干饭的。” 之前辉腾的态度多横呢,说要跟他们奉陪到底,法务部的人可都憋着一口气呢。 辉腾总监也不纠缠,笑了笑,看宁宛:“宁小姐,你觉得,这样处理还满意吗?” 宁宛点头。 她当然满意。 虽然辉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辉腾跟秦念语撕破脸,只会对汇灵有利。 最重要的是,在商言商。 没有永远的仇人。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商谈关于授权的事情了,鉴于我不太懂相关细节,所以由我同事全程陪同,您没意见吧?” 辉腾当然没意见,求到了别人头上,能谈就是好预兆。 “是这样的,宁总监,我们内部确实很喜欢这次的设计稿,不然也不会加急将发布会提前,相信这一点,您也能感受到。” 今年的发布会提前,里面当然有辉腾想要压一头汇灵的想法,但同时也是因为,他们确实觉得这个系列可以卖爆。 辉腾想要提前抢占市场,结果闹了大丢脸。 当然,事情到了现在,也并非完全不可挽回。 “关于这个系列的成本,我司投入很大,所以现在,我们也拿出最大的诚意,想要取得您的授权——” 辉腾总监翻开合同,给宁宛看他们拟定的细节:“这是我们之前给秦念语工作室的合同,您可以看出来,这已经十分优渥了。而现在,我们在她原有基础上,额外给您加了分成的点,同时会将您的作品宣传出去,让大众都知道,辉腾所售卖的‘冬灵’系列,归属权是您。” 这条件的确很优渥,宁宛如果接受,那就是名利双收。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何况这本来就是她该得的。 “那么,我除了授权之外,需要做什么?” 宁宛上道的很,辉腾总监笑了笑,客客气气的说:“我们需要您在大众面前维护我司品牌形象,并且在系列上新后,配合宣传。除此之外,也希望您能够解释一下,我司也是受害者的立场。” 辉腾这边现在想的清楚,秦念语翻车是既定事实,这时候谁当犟种谁死,做生意不要脸皮,有利益就可以把脸面踩在脚下。 何况这次理亏的是他们,不丢人。 所以他们主动跟宁宛示好:“宁总监肯出面澄清,那么对于我们双方,是互惠互利的。” 宁宛现在风头无两,有她出面作证,辉腾不但可以扭转名声,同时也能挽回一部分客户。 不止如此,宁宛现在在大众面前刷得好感很足,到时候宣传到位,也会有人因为宁宛的名头,来买他们家的产品。 第十七章 周时妄来电 辉腾算盘打的响。 告了秦念语,辉腾不用承担先前遭受的损失; 跟宁宛合作,辉腾的新系列产品依旧可以正常上线。 不止如此,到时候借着宁宛的热度,他们甚至还可以销售创一个新高度。 只要辉腾今年顺利的度过了危机,到了明年,新系列一出,宣传做到位,大家的目光自然会被转移。 谁还会记得今年的风波? 辉腾总监说到这儿,又动情的跟宁宛讲:“这次的抄袭事件,给我们双方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这‘冬灵’系列是宁总监您的原创作品,我们也可以看得出,这里面倾注了您很多心血。” 他感慨似的:“您也不希望,您的心血付之东流吧?那是每一个创作者都不能忍受的痛。” 宁宛:“您说的对。” 她松了口,辉腾总监顺势问:“那,您觉得,这个条件您还满意吗?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随时商讨。” 辉腾把姿态摆放得低,毕竟只要宁宛点头,他们公司肯定不吃亏。 但话还要说的漂亮:“我们很期待,能跟汇灵达成双赢。” 宁宛笑了笑:“详细的细节,得由我司专业的人来看。” 她把合同交给同事。 叶总是不在的,但是谈判之前,叶总已经把自己的意思传达了,下面的人自然能办好。 于是,在一番拉锯战之后,辉腾在原有合同上,降低了授权费,又修改了几条合约。 比如,新增加了一项产品分成。 宁宛授权的‘冬灵’系列,售卖出去的每一件,都要给宁宛和汇灵公司分成。 辉腾权衡后,觉得这事儿可行。 这样宁宛会更尽心竭力,而且前期的授权费还降低了,两相比较,还是合适的。 谈判不算费口舌,但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辉腾总监明显松了一口气。 走之前,还跟宁宛握手:“宁总监,未来一段时间,还请您多多指教。” 宁宛弯唇,客套的跟他寒暄。 “我们一起努力,合作愉快。” …… 辉腾动作很快。 回去之后,就发了对秦念语的律师函,表示要对秦念语抄袭的事情追责到底。 网上哗然,有觉得辉腾绿茶的,也有觉得他们无妄之灾的。 不过群情激奋,半点没有骂到汇灵这里。 在大众眼里,汇灵现在就是一个美强惨。 且因为这事儿,汇灵官微的预约数据,又涨了一波。 对此,叶总十分满意。 “大家再奋战一段时间,等到咱们的新品发布会开了之后,我带你们出去带薪度假!” 老板又来画饼,员工当然是库库的吃。 也有暗戳戳举着小手提条件的:“宁姐,你能不能跟叶总说说,到时候去巴厘岛啊?” 她想去巴厘岛度假! 看绝美火山,瘫酒店看海! 宁宛笑问:“那你怎么不去跟叶总提?” 李瑶嘿嘿的笑:“我社恐。” 她撺掇宁宛,宁宛点头说行。 “叶总,我们可以匿名申请去巴厘岛度假吗?” 公司群里瞬间跟了一群。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叶总都无语了,平常他凶的时候,这群崽子们看着也战战兢兢的。 怎么给个好脸色,都开始上房揭瓦啦? 叶总深吸一口气,决定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属们一点教训。 “……瞧你们那点出息!” 公司群里,boss叶发话。 “再加一个迪拜,带你们要饭去。” 群里安静一瞬。 又瞬间开始欢呼。 文字比语音还吵。 “叶总威武!” “叶总最帅!” “叶总万岁!” 叶总笑眯眯的摸了摸有点地中海的脑勺,最后骄矜的发了一条。 “退朝。” …… 要么说君王一言九鼎呢,叶总说了退朝,就让他们提前打卡下班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架着宁宛去绿景酒店,当然,还不忘记拿上了叶总的卡。 资本家的卡,不刷白不刷! 当天晚上,宁宛被迫再次参与了热热闹闹的聚餐。 且因为气氛太好,喝了几杯酒。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毕竟牛马也是要休息时间的。 于是,闹腾的小年轻们,又商量一起去酒玩。 对于这种场合,宁宛实在扛不住。 “你们去吧,我得回去补觉了。” 她才进了一趟医院,出来后接连高强度的工作,身体已经预警了。 急需要休息。 知道宁宛最近太累,大家都体贴的很,李瑶送她出门,大着胆子,伸出手抱了抱她。 “宁姐,回去好好休息哦。” 年轻女孩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像是一个小大人。 宁宛忍不住笑,但觉得心里一片暖融融的。 “好,谢谢,你也是。” 也有同事想送她,是组里的年轻男孩子,叫赵元。 赵元是去年年底才转正的,平常跟人说话都有点磕巴,但设计十分有天分,且人品不错。 上次吃完饭她差点崴脚,赵元还扶了她一把呢。 宁宛笑着道谢:“不用了,我住得近,你们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说着,又笑眯眯的晃了晃手机:“我报销。” 赵元就更磕巴了:“啊,好,好的,宁总监再见!” 宁宛笑着摆手。 回去之后,她调了静音,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了12点。 这一觉,宁宛睡得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旦入睡,就会被噩梦侵扰。 甚至有一段,她已经对睡觉这件事开始恐惧,需要靠吃药才能勉强睡一个安稳一些的觉。 但是这次,梦里没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尖叫呼喊。 所有的负担都被卸下,宁宛睡醒后,偏头看到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透过纱帘,细碎的洒进来,是金色的、明媚的阳光。 宁宛骤然红了眼。 她有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的阳光了? 好像那一场连绵不断的夜雨,终于触手似的缩了回去。 宁宛走到窗户前,拉开了纱帘,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的弯唇。 嗓子有些干,去拿水杯喝水的时候,宁宛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 笑容又猛地僵住。 手机亮起,显示的来电人是—— 周时妄。 第十八章 敢挂他电话! 电话没有铃声,只有屏幕亮着,那个名字化为了一张无声地网。 笼住了宁宛,让她连呼吸都被剥夺。 直到电话被挂断,宁宛才拿起了手机。 然后发现…… 周时妄给她打了16个未接来电。 宁宛抿唇,才将模式调成正常,电话又响了。 突然响起的铃声在静谧的空间里,让宁宛浑身一激灵。 周时妄。 她深吸一口气,怕周时妄找自己有急事,犹豫了下,还是点了接听。 没等宁宛说话,就听到男人冷峻的声音:“你在哪里。” 宁宛:“……这跟周先生无关吧?” 周时妄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宁宛声音还有点沙哑,她喝了口水:“开静音了。” 她解释了,又问:“你有事?” 周时妄平铺直叙的陈述事实,细听还有怒火。 “我给你打了16通电话,宁宛。” 以前,就算是半夜两点,只要是他的电话,宁宛也一定会秒接。 他给宁宛打电话,从不会响铃超过三声。 可现在,她手机开了静音。 连他的电话也不上心。 宁宛哦了一声:“所以,有事吗?” 周时妄像是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 他额头青筋直跳,闭了闭眼,哑声问:“你是不是事事都要争强好胜?” 他的声音隔着手机,有些失真:“什么东西都要,也不怕你胃口太大,咽不下吗,宁宛?” 宁宛一瞬捏紧了手机。 昨夜难得睡好,结果好眠的好心情却被破坏。 宁宛声音带着点沙哑倦怠,觉得自己自讨苦吃。 她就不该大早上接周时妄的电话。 “周时妄,你大早上发什么神经?” 周时妄耐心告罄,声音冷肃:“是我发神经,还是你太贪心?” 他字字质问:“陷害秦念语,还打了官司,闹得沸沸扬扬,宁宛,你不嫌丢脸吗?” 宁宛冷笑。 怪不得这么着急呢,原来是为了给小情人讨公道啊。 早知道,她就该把手机扔一边,让他打160个。 急死他。 “我有什么丢脸的?” 宁宛话里嘲讽:“你拿我的设计图去哄小情人都不觉得丢脸,我追回自己失窃的设计图,倒成了丢脸了?” 她问:“周总是商人当久了,就把礼义廉耻都丢了?” 宁宛话音没落,就被周时妄打断:“宁宛你有病吧,我拿你什么了?” 还有什么哄小情人。 “宁宛,你出去上班,就学了些栽赃陷害的龌龊手段吗?” 周时妄话里满是警告:“我看你的确该辞职,滚回家老老实实当你的周太太了。” 宁宛气急反笑:“论龌龊,我比不上周总,毕竟你都能在自家书房,跟小情人先睡后偷了!” 她不解气,将从书房截下来的图片甩给了周时妄。 “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吗,周、总!” 周时妄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宁宛这样牙尖嘴利了。 这几年,她好像学乖了。 也终于成了他心中理想的周太太。 但周时妄迈不过那一道坎。 他需要时间来说服自己,可他还没拔除心口那根刺。 宁宛又故态复萌。 周时妄看到微信图片,脸色黑沉。 那是他在宁宛的书房里,跟秦念语拥抱的图片。 周时妄角度抓得好,这个角度,他们好像一对爱侣。 原来是因为这样。 周时妄满脸烦躁:“所以,你只是因为这点小事,就争风吃醋,声势浩大去陷害念语的?” 宁宛不可置信。 周时妄说得是人话? 她气结,又觉得心累。 周时妄永远不会听她说话,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独、裁专断,认定了她的罪。 宁宛再不想说话。 她直接点了挂断。 电话断掉的那一瞬,宁宛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滴在手机屏幕上,也模糊了对话框。 宁宛将手机丢到一旁。 所以她也没看到,她其实发错了照片。 本该将周时妄递给秦念语笔记本那张照片发过去的,但却误发成了他们亲密的那张。 …… 发现对面没声音后,周时妄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他生平第一次,被宁宛甩脸子。 她竟然敢挂他的电话! 周时妄捏着手机,下意识想砸了它,又猛地丢到了桌子上。 然后,沉声拨了酒店的内线。 没一会儿,刘秘书就敲响了周时妄的门。 “周总,您找我?” 周时妄声音冷:“查清楚了吗?” 昨夜应酬到凌晨2两点,周时妄才睡下不到五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了。 是秦老爷子打来的。 语气温和的跟他讲:“时妄啊,念语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要是话说得不周全,得罪了小宁,你替我道个歉。” 又隐晦的提及恒星跟秦氏集团正在合作的项目。 老爷子连敲带打,周时妄挂了电话,就给秦念语打了过去。 然后,就听到她哭哭啼啼的,话里话外只有一样。 宁宛倒打一耙,说秦念语抄袭,现在还捏造证据,要打官司。 全网都知道了,她丢脸的不想活了。 周时妄先安抚了人,本来想问问宁宛,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接连打了17个,宁宛才接。 跟他吵架不说,还挂他电话! 周时妄燥郁,眉眼冷沉。 刘秘书是生怕触霉头,急忙点头,将自己做的所有整理,都递了过去:“查清楚了,周总,您请过目。” 他斟酌着,跟人讲:“是这样的,我询问过了相关人员,还仔细对比过了那些证据,秦小姐的确抄袭了太……宁小姐。” 周时妄拿着平板的手一顿,眉眼冷沉更重。 他瞥了一眼刘秘书,眼底满是警告。 刘秘书脖子都凉了,但这事儿他也不能撒谎啊,那秦念语就是抄袭,全网都知道了,热搜都爆了好几个呢。 现在又不是古代,搞不了一言堂,他可以动用能力去撤销热搜,封了相关的关键词,但也堵不住大家的嘴啊。 刘秘书冤枉得很,偷偷瞄了一眼周时妄,就见他老板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呢。 这家伙,都省得去做美黑了。 他才在心里吐槽,就听周时妄问。 “你都查清楚了,确定这里面没有造假的成分,是吗?” 第十九章 宁宛,你乖一点 刘秘书强笑:“是,都查清楚了。” 只是笑得命很苦的样子。 这么多证据就差糊到脸上了,周总不至于还要护着吧? 周时妄没再说话,盯着平板上的内容。 抄袭图的对比,法务部的声明,还有宁宛的话。 周时妄了解宁宛,如果她不是有十足的底气,不会这么刚。 居然真的是秦念语抄袭了她。 可是,就凭着宁宛? 秦念语跟宁宛不同,她家世优渥,自小被娇宠长大,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16岁就出国留学,拿下了多项大奖。 宁宛呢? 她当初就连大学都被延毕一年,毕业了就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他庇护着。 离开了他,她一事无成。 不是周时妄看不起她,宁宛本来就是一只缩在他避风港里的金丝雀,偏偏要去外面撞。 迟早要头破血流。 至于抄袭事件。 他冷笑,这里肯定有什么误会。 刘秘书看他表情,以为他不相信,又急急忙忙的调出了另外一段视频:“哦,还有这个,周总,您看宁小姐的态度,明显就是行得正坐得端。” 那是她站在公司门口,怒怼记者的画面。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更不会在网上写小作文煽风点火。” 她字字如刀,冷硬的很。 这态度,让周时妄一时有些恍惚。 似乎很久之前,她也曾经这样拦在自己的面前,眉眼里都是冷厉。 宁宛的父母死得早,被外婆养大,将她养成了一株野草,遇到周时妄的时候,她像是一个野蛮人。 可也好哄的很。 给她一块糖,她就能替周时妄挨一闷棍。 后来好多次,宁宛都拿他当易碎的琉璃。 在他被无良合作方纠缠的时候,一把掀翻了酒桌。 然后拉着他扭头就走。 这圈里谁不知道,宁宛就是他最忠心的狗,她不是野草,是一株辣椒苗,结的果实都是呛口的。 可周时妄已经很久不见她的野蛮了。 她被驯化,藏起了利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讨好。 周时妄眼底闪过一抹怀念。 又在下一个视频自动播放的时候,目光凝结。 那是一个营销号,解说的对象,是宁宛。 “怒刚媒体,手撕对家,是身怀底气,还是背后有靠山?” 配的图片,是一张张截图。 “四年坐到总监,靠着什么上位的,兄弟们都懂啊!” “听说她以前在恒星就勾搭人,现在换了个公司,还是老一套呗!” “美貌果然是财富,话说回来,这个脸跟身材,难道你们有钱了不想玩?” 周时妄猛地扔了手机。 刘秘书一声哀嚎模糊到了嗓子里,听周时妄说:“我会三倍赔偿。” 刘秘书的哀嚎,瞬间变成了笑容:“没事的周总,您随便摔,要不这个平板您也?” 三倍哎,多摔,爱看。 周时妄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找人撤热搜,还有,” 他指了指手机。 质量还挺好的,虽然屏幕成蜘蛛纹了,但是不妨碍视频还在播放。 周时妄的声音愈发冷:“恒星法务部,不养闲人。” …… 周时妄的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宁宛直接晾着了他。 她缩在床上,脸上泪痕跟发丝沾着,有些凌乱。 周时妄永远是这样。 在她以为自己看到光明的时候,轻松地用言语将她扔回泥淖。 宁宛觉得她透不过气了。 周时妄的电话像是在催命,她别过头去,挣扎着起身,在一片喘息里,终于拿到了药物。 水杯的水被喝完了,她将白色的小药片塞到嘴里。 刮过嗓子咽了下去。 一片苦涩。 电话也结束了。 宁宛靠着床脚,努力放慢呼吸,却又听到手机叮的一声。 是周时妄发来的消息。 ——“接电话,不然下一个电话,我会打给疗养院。” 宁宛猛地扑过去,拿起了手机。 她动作剧烈,手指因为哆嗦,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指纹解锁。 好不容易打开,不等她给周时妄拨电话,周时妄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宁宛滑动了好几下,才点了接通。 没等说话,先带着哽咽跟破嗓子的声嘶力竭:“周时妄你敢!” 她眼泪掉的又急又凶,药味儿蔓延整个口腔,连说话都含糊:“你敢刺激外婆,我跟你拼命!” 外婆身体不好,一天里糊涂的时间比清醒的要多。 可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周时妄一顿。 宁宛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大。 可很久之前,宁宛曾经说:“这个世界上,周时妄跟外婆一样重要!” 骗子。 周时妄冷声:“宁宛,撤诉。” 宁宛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反应了一下:“……什么?” 周时妄语气冷硬:“我还有五分钟的空档时间,所以没工夫跟你扯皮,也不想跟你吵架。” 他警告似的:“你在网上闹得已经沸沸扬扬,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你那个稿件值多少钱?” 周时妄说到这儿,顿了顿:“或者说,你想要多少钱。一张空白支票,随便你填,够么?” 宁宛对药物的反应有些大,呼吸都是凌乱的。 何况才被周时妄的话刺激过。 她死死的咬牙,唇上见了血痕:“……你什么意思?” 周时妄却以为她在拿乔。 他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以及对宁宛的轻视:“我买断你的稿子,你撤诉。” 宁宛浑身脱力,靠着床,医生曾经嘱咐她,不可以情绪起伏过大,她的躯体化反应已经很严重了。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所有的情感都被抽离。 宁宛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冷漠的注视着正在通话的手机。 她听到自己在问:“如果,我不呢?” 周时妄深吸一口气,反问:“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凭着你不值一提的稿件,还是凭着你新公司的老板?” 他字字如刀,插在了宁宛心口。 “这么多年,你还是为了达到目的,要不择手段吗?” 那些网友们的话,像是魔咒,在周时妄的眼前不断滚动。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是。 现在也是。 周时妄忽然很累。 明明只要她乖一点,他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14年的情分,他不想因为宁宛身上的污点,真的放弃她。 毕竟,她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宁宛,你能不能乖一点?” 第二十章 帮情人不帮原配? 宁宛有那么一瞬,几乎拿不住手机。 明明是盛夏,她却如坠冰窟。 浑身都是冷的,她哑声问:“周时妄,我还要怎么乖?” 宁宛不是第一次提离婚了。 五年前,她受够了周时妄的冷暴力,当时她几近绝望。 “离婚吧,周时妄。” 她说:“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那夜周时妄喝的酩酊大醉,抱着她,说:“宁宛,我死都不会放你走的。” 宁宛想要推开他。 可是一滴眼泪落在她颈侧。 像是在她的心上捅了一刀,鲜血淋漓的疼。 她听到周时妄几近请求:“……宁宛,改一改你的脾气吧。” 宁宛正直,火爆,嫉恶如仇。 曾经周时妄看她满眼是爱,夸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辣椒。 可是那个夜晚,周时妄满眼疲惫,让她改。 宁宛抓着周时妄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痕迹。 最终只有一个字的回应。 她说:“……好。” 后来啊。 摔碎的婚纱照被重新装裱,挂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但相框的背后,藏了一颗永远消弭不去的钉子。 宁宛慢慢的学会了隐藏锋芒,收敛起自己的野蛮、泼辣。 她变得乖巧听话,把真实的自己压抑着。 塞进不合适的衣服里,走进不合适的场合里。 宁宛被削去了一身的傲骨。 一个好字。 从此她步步后退。 退到悬崖边,只要再有一步。 就会粉身碎骨。 然而,就算是这样。 周时妄对她原来也只有这么一句—— 你乖一点。 宁宛自嘲的笑,眼泪好像流干了,也早已经心死了。 可为什么,还是好疼。 她说:“周时妄,凌迟也不过三千六百刀。” 五年,一千多个日夜,她几乎不曾有过一个整觉。 她看过无数次的医生,吃了不知道多少药物,甚至有一段时间,宁宛不敢站在任何高处。 因为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在说,跳下去吧宁宛。 跳下去,你就解脱了。 不知道多少个噩梦里,宁宛曾经见到自己粉身碎骨,浑身是血。 周时妄就站在外围,漠然的看着她。 这世上最快的刀。 是爱人的双眼。 宁宛失去了所有力气,低声呢喃:“周时妄,我们放过彼此吧。” 她累了。 不想再争辩了。 然而听到周时妄的耳朵里,却觉得她在闹脾气。 周时妄想要发火,但捕捉到了她话里一瞬的脆弱。 他到底还是软了声音:“宁宛,我最近出差,很累。” 周时妄的声音很低,像是疲倦后,难得的吐露心声:“我不想跟你吵架,你闹脾气也适度,好吗?” 小作怡情,宁宛这次真的过分了。 他最近生意不顺,港城的惠生通过招商引资杀入安城,撬了城南那块地。 周时妄因为这个焦头烂额。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失去秦家的商业合作。 可宁宛偏要针对秦念语,让他左右为难。 但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想跟宁宛讲,说了她也不懂。 周时妄对她的要求不高。 背后教妻,周时妄觉得,是他没有教好她。 周时妄看了眼手表,为这事儿拍板定案:“念语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佳士得上个月拍卖了一条粉钻项链,很趁你,我明天让小李给你送过去。” 那条项链竞拍价格一千八百万,本来没有那么贵,横空杀出个愣头青,跟他抬杠,要抢项链。 最后周时妄点了天灯。 本来想等宁宛生日的时候送的,现在提前拿出来当赔偿礼物了。 谁知宁宛却不领情。 她慢吞吞的说:“不用了。” 戒指送情人,项链哄原配,周时妄倒很能端水。 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可惜她不想陪他玩了。 宁宛的声音,是心死后的平静:“周先生的项链,还是留给你的念语吧。” 这些年,她一直在往后退,一步退步步退,现在她被悬崖的风吹得终于头脑清醒。 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但是她的作品不行。 所以:“周时妄,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哄情人我管不着,但你别拿我的东西去哄。” 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抄袭事件,我会追责到底,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一定,会给自己讨个公道。” 宁宛:“你知道我的,周时妄。” …… 周时妄再次被宁宛挂了电话。 有了上一次,他甚至有了预感,但真的看到这屏幕一闪,还是忍不住气闷。 第二次了。 宁宛,真是好样的。 他皱眉,想要回拨回去,却听到刘秘书敲门。 “周总,合作方已经出发了,咱们也过去吧?” 周时妄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我知道了。” 商业的事情更重要,至于宁宛。 她爱闹就闹去吧,总不能真的翻出什么大浪。 出门的时候,周时妄还是嘱咐了一句:“盯着抄袭的事儿,别让宁宛欺负人。” 秦念语还小,又乖巧,真把宁宛惹急了,她招架不住。 刘秘书诧异一下,又瞬间隐藏好了自己的情绪:“好的老板。” 心里却吐槽,怪不得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呢。 帮情人都不帮原配啊? …… 挂了电话之后,宁宛靠着床脚缓了很久。 手机掉在地上,她不想去捡,像是被无数双手拉扯着,她脑子里都是钝钝的疼。 直到那些情绪潮水似的褪去,她又觉得所有情绪,都被笼罩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 她看得到,却触碰不到。 宁宛浑身脱力,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 她慢慢的抹了一把脸,又在触碰到手机的时候,目光一顿。 ……她给周时妄发的照片,怎么会是这张? 怪不得周时妄那么愤怒,原来是恼羞成怒啊。 宁宛讥诮的笑,周时妄在外面跟人胡搞不觉得丢人,被她戳破了真相倒是破防了? 她冷笑着起身,又在拿起手机的时候,猛地顿住。 周时妄威胁的短信,还躺在她的收件箱里。 宁宛急匆匆的拨通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接:“宁小姐,您找老太太吗?” 宁宛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焦灼:“是的,赵姐您好,我外婆她……在做什么?” 第二十一章 宁小姐,你冷静点 哪怕周时妄只是威胁,可宁宛也害怕。 她怕周时妄真的刺激外婆。 幸好,对面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放松:“老太太刚做完例行的身体检查,一切都很健康,这会儿她正在画画呢,您要看看吗?” 为了方便宁宛看外婆,有的时候他们也打视频。 宁宛抿唇:“不用了,谢谢。” 挂了电话,她打车去了疗养院。 市郊新开发的“桃林深处”疗养院,依山傍水,环境优美。 宁宛当初就是看上这里的环境,才将外婆接到了这里。 她到的时候,外婆正在画画。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外婆侧坐在窗边,拿着笔在勾勾画画。 外婆叫文舒,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头发花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带不走她经年累积的优雅与温柔。 宁宛眼眶泛红,有些看不清楚,凑近了些,几乎贴着那一小块玻璃。 从这个角度,她几乎是跟文舒的视线重叠。 她看到窗外那一株桃树已经结了青色的小果子,叶脉厚实。 阳光透过树,洒在地上,一片明暗交错。 外婆拿着画笔,画的很慢,时不时要停下来思索。 但她脸上一片安详。 赵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圆胖脸,和善的很,正在跟宁宛讲:“今天老太太兴致好,早上还吃了半个苹果呢。” 宁宛不由得弯唇。 真正见到外婆,她才觉得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 外婆很好,哪怕不记得自己,但她过得还不错。 宁宛松了一口气,赵姐看着她怪可怜的,轻声问:“宁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你外婆?” 宁宛轻轻摇头:“不用了,麻烦您照顾我外婆了,拜托赵姐。” 上次她出现在外婆面前,刺激到了对方,外婆因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宁宛想起之前心有余悸,不敢再去刺激老人。 赵姐叹了口气,见时间差不多,推开门进去,哄着文舒喝水。 没了门的阻隔,宁宛看得更清楚了。 她瞧见外婆温柔的道谢,接过水喝了几口,又拿起了画笔。 还瞧见了架子上的那幅画。 不是桃树,而是紫藤花架。 那是她们家里的那一株紫藤,树干盘根错节,藤蔓爬上整个架子,成了一个天然的凉亭。 春天紫藤花开,宁宛会窝在外婆的摇椅上看书,花瓣落下,夹在书页里,不久后成了风干的书签。 宁宛骤然红了眼。 阿尔茨海默症的世界,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外婆看到的不是窗外的桃树,而是…… 她们以前的家。 她死死的咬着唇,生怕泄露了一点哭腔。 宁宛几乎在这里待不下去。 她转身往外走,却听到外婆的声音:“囡囡?” 宁宛瞬间定住了脚步。 囡囡,那是外婆喊她的小名。 宁宛骤然回头,眼泪也在同时掉了下来:“外婆……” 文舒站起身,放下了画笔,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宁宛的心跳几乎要蹦出来,然而,却见文舒在离她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下,弯下腰。 那里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是宁宛幼年时抱着睡觉的布娃娃。 文舒慈爱的将布娃娃抱了起来,拍了拍它:“囡囡,睡醒啦?不哭不哭,外婆给你泡奶喝哦。” 她那样的温柔,目光里全都是爱意。 宁宛僵在原地,眼泪掉的又急又凶,甚至有一瞬忍不住,想要跑到外婆的身边。 却又被赵姐一把拽住,冲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宁小姐,你冷静点。” 宁宛又硬生生的定住了脚。 她看着文舒拿起一个没有奶的空奶瓶,放在布娃娃的嘴里,温柔的夸赞:“囡囡真厉害,我们囡囡喝了好多奶哦,真是个好宝儿。” 宁宛知道,文舒陷在自己的记忆里。 可是,那是年幼时,她没有记忆的时候,真实发生过的。 爸爸是孤儿,从宁宛有记忆开始,她就没有见到爸爸那边的亲人。 她是被外婆一手带大的。 从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她见到最多的,就是外婆。 十岁那年,宁宛爸妈出车祸死亡,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 年迈的老人搂着年幼的孙女儿。 以泪洗面之后,老人撑起了这个家。 宁宛泪流满面,轻声的喊:“外婆……我在这里呀,外婆……” 她声音很轻,哪怕情绪濒临崩溃,却也不敢真的惊扰到文舒。 文舒却在这时候抬起了头。 “小姑娘,你怎么哭了?” 文舒放下了她的“孙女儿”,还不忘给布娃娃盖好了小被褥。 又急匆匆的走到了宁宛的面前:“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呀,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文舒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叠的整齐的手帕,递给了她:“快擦擦眼泪吧,这可怜的,是受什么委屈了?” 宁宛一时不敢动弹,生怕跟自己说话的外婆是幻象。 文舒没有害怕,也没有情绪崩溃,哪怕…… 她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然而宁宛不敢动,却让文舒误会了:“这么腼腆呢。” 老人的腰背佝偻了,她垫着脚,给宁宛擦眼泪:“哎呀,哭得这么可怜,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 宁宛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了文舒的怀里:“呜呜呜外……” 外婆。 她不敢喊,不能喊,死死的咬着唇,下唇都被她咬破,满嘴的铁锈味儿。 她哭得呜咽,文舒僵硬一瞬,又伸出手,轻轻地拍她。 就像是无数次,她哄着自己小小的外孙女儿那样。 “不哭啊,不哭,囡囡。” 宁宛哭得克制,头疼的几乎要炸开,然而理智在提醒她,她不能太过失态。 会吓到外婆。 宁宛摇头,又从文舒的怀里退了出来,只是不舍得很。 “对不起,我……” 她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文舒却摸了摸她的脸。 文舒摸到了满脸泪痕。 她叹了口气,再次给宁宛擦了眼泪。 “没事的,小姑娘。” 她温柔的很,看着宁宛的目光满是同情:“你看着跟我女儿差不多大,还是孩子呢。” 她擦干了宁宛的眼泪,拉着宁宛到屋子里坐下,又想要去给宁宛倒水。 赵姐见状,赶紧倒了水给她递过去。 文舒又愣了下:“您是?” 第二十二章 别哭,宁宁 赵姐早就习惯她这模样,笑着说:“婶子您好,我是您隔壁搬来的邻居小赵。” 文舒疑惑的看她,又笑:“原来是新邻居,谢谢你的水。” 她自然的接过了赵姐手里的水,要递给宁宛的时候,又迟疑着:“那,你是谁呀?” 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到五分钟,文舒已经不记得了。 宁宛看到外婆的样子,有些心酸,忍着哭腔:“我是路过的,有点口渴,跟您讨杯水喝。” 文舒连忙把水放到宁宛手里:“那你快喝,这小姑娘,怎么眼睛还红了?” 宁宛低头喝水,不敢看外婆,但能察觉到外婆的眼神在看她,打量着,跟一旁的赵姐轻声说:“这个小姑娘,看着好面熟啊。” 宁宛手指一颤,水差点撒出来。 她急忙放在一边,就见文舒愁眉苦脸的:“像谁呢?” 文舒陷入怪圈,冥思苦想:“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她无意识的去拍自己的额头,宁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别拍,外……” 文舒看向她,宁宛又松开:“没事的,不用想的。” 她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怕刺激到文舒,轻声说:“我该走了,谢谢您。” 文舒这才不继续钻牛角尖。 却又自言自语:“时间到了,我该去接囡囡了。” 宁宛没来得及阻拦,就见文舒抬脚往门口走。 路过那个布娃娃,她没有分半个眼神。 宁宛连忙去拦她:“您外孙女儿就在这儿呀!” 她指了指那个布娃娃,文舒先是诧异的看她,又无奈的笑:“这小姑娘,说什么傻话呢?这是我宛宛最喜欢的小娃娃,不是宛宛。” 文舒笑着,又去摸自己的口袋,在屋子里到处转悠:“我的钥匙呢,钥匙放哪儿去了?” 宁宛见她表情不对,连忙哄人:“宛宛今晚住宿,您不用去接她的。” 文舒停下脚步,狐疑的问:“住宿?” 没等宁宛回答,她又猛地摇头:“不对,这不对……” 赵姐,示意宁宛往后退一下,宁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文舒突然变脸。 声音里带着惶恐跟尖锐:“我电话响了,电话呢,我怎么找不到了?阿溪,我的阿溪——” 文舒的瞳孔骤然放大,急匆匆的就要往外冲,赵姐赶紧去拦她,又被她一把推开。 “我要去阿溪,女儿,我女儿在医院!” 宁溪,是宁宛的母亲,文舒的独女。 她死在宁宛十岁那年。 文舒凄厉的哭着,陷在那一日的记忆里:“我的女儿,阿溪啊……” 她哭着,情绪几乎是瞬时崩溃,疯狂的往外跑,又被宁宛拦腰抱住。 “外婆,你冷静一点!” 她死死的搂着文舒,竭力安抚人:“阿溪没事,她没事,她就在回来的路上,您再等等她好不好?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然而文舒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拼力想要挣脱宁宛,手指掐着宁宛的胳膊,陷入她的肉里。 “大夫,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她还年轻,她今年才33岁,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她放声大哭,几乎脱力的要跪下来,被宁宛拼尽全力抱着。 老人的身躯单薄的像是一片纸,她常年头发梳的整齐,这会儿已经散开凌乱。 抓着宁宛,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大夫您救救她,倾家荡产我也愿意,求您了……” 爱人已经去世了,她不能再失去女儿。 她陷在那一场醒不过来的绝望里,一双眼里血丝遍布,满是绝望与悲恸。 宁宛甚至不敢看外婆的眼睛。 这跟她记忆里截然相反。 那时宁宛才十岁。 崩溃的是她。 她的外婆,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瘦削的老人绷直了脊背,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宛宛不怕,外婆在呢,还有外婆在。” 可深夜里,她看到外婆坐在妈妈的房间里,紧紧地抱着那张全家福。 脊背弯下去。 从那一天起,外婆的腰,一点点的佝偻了下去。 再也没有直起来。 宁宛只能一声声的喊她:“外婆,您看着我,我是宁宛,妈妈没事的,她在外面工作,很快就回来看您了!” 她试图安抚文舒,然而文舒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在重复着:“我只有这个一个女儿,我不能失去她……我的宛宛也才十岁,她不能没有妈妈……” 她仰头,是在求着宁宛,可目光却是在透过宁宛,看那个虚无的大夫。 然而目光穿不过久远岁月,她声声凄厉,却换不回她的女儿。 直到赵姐喊来了大夫。 是精神科的大夫。 宁宛抱着外婆,看到针尖刺破了她的皮肤,冰凉的液体注入她的身躯。 镇定剂推入体内,文舒逐渐松了力道。 赵姐跟大夫一起扶着文舒躺回床上,宁宛被她拽着胳膊,几乎是抱着她往前走。 直到文舒的身躯完全柔软下来,松开了宁宛。 她躺在床上,眼睛却没有闭上。 她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宁宛。 文舒试图抬手,又被宁宛一把抓住:“外婆,我在呢外婆,你别怕,我一直在呢。” 文舒有一瞬的清明,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 “……别哭,宁宁。” 宁宛猛然捂住了嘴。 下唇鲜血淋漓,是被她自己咬的,哭腔从指缝泄露,眼泪掉下来,跟她的哭腔一起成了碎片。 文舒已经睡着了。 她打了安定,陷入了沉睡。 赵姐拿了碘伏跟药,轻声跟宁宛说:“宁小姐,我给您上个药吧。” 刚才文舒抱着宁宛,在她手臂上掐出血迹跟划痕,她皮肤白,那些伤势瞧着十分吓人。 宁宛有些缓不过来神儿,只是呆呆地看着床上的文舒。 外婆凄厉的哭声像是还在耳边,宁宛耗干所有的心力,布娃娃似的,任由赵姐给她上药。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直到胳膊缠上了纱布,赵姐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宁小姐,您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 宁宛这时才回过神儿,跟她道谢:“谢谢您。” 赵姐拍了拍她的手,收拾了托盘,又把旁边陪护的单人床上铺了一次性的三件套。 “我先去外面,您有事儿随时喊我。” 宁宛再次道谢,等到人走后,慢慢的趴到了床边。 她的额头抵着文舒的手。 轻声的喊:“外婆……” 外婆的手很热,干燥柔软,从小到大,这只手抱着她、牵着她、后来撑着她。 她们扶持着一路走过来。 可是现在,外婆老了,她忘记了一切。 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认识她了。 第二十三章 这烂钱都恰? 宁宛想,我不难过的,毕竟外婆还好好地活着。 然而刚才文舒的一声“宁宁”,让宁宛再也绷不住,彻底失控。 她无声地掉泪,在一片泪雨朦胧里,想,原来我不是不难过。 外婆,这个世界好苦啊。 我好想你。 …… 宁宛趴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斜阳透过窗户洒进来。 一片金黄。 天边铺陈着火烧云,明天是个好晴天。 她轻轻地握了握外婆的手,刚想松开,就见外婆睁开眼。 眼里是柔软的慈祥。 宁宛有那么一瞬,心跳都停止了。 她试探着喊人:“外……” 可那个字才出口,甚至没来得及发声,就听文舒笑着问:“你是谁呀?” 石头落了地,却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宁宛笨拙的解释:“我,我是路过的。” 她说着,又忙松开了文舒的手。 “我就是问一下路,我该走了,打扰了。” 宁宛努力克制,尽量客客气气的站起身。 文舒疑惑的看她,镇定剂的功效强,让她暂时平和。 赵姐听到动静,赶忙走进来,就看到宁宛跟文舒道别。 “再见。” 宁宛不敢看文舒,脚步里都带着仓皇。 但她出去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对于文舒来说,她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赵姐照顾文舒已经很熟练了。 不一会儿,文舒又恢复了“正常”。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起了椅子上的小布娃娃。 赵姐悄悄地退出来,看到宁宛,想说什么,又无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好像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所以安慰都是不疼不痒。 宁宛站在门口,看着外婆文舒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拍着布娃娃的后背。 老人的声音很轻,也很柔软,羽毛一样,飘落在宁宛的心上。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一滴泪砸在地上,溅起一点水花。 宁宛抹了一把脸,转身往外走,又顿住脚:“赵姐,麻烦您照顾外婆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您随时给我发消息。” 赵姐连声应下:“宁小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老太太的。” 宁宛跟她道谢,听赵姐问:“您这就走了?” 宁宛点头:“是,我下次再来看她。” 她往外走,看到黑暗吞噬了最后一抹阳光。 夕阳坠入海。 …… 宁宛没有回酒店。 酒店的屋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钢筋笼子将她困在里面。 让她喘不过气。 宁宛索性去公司加班。 周末两天,她都是在公司里待着的。 于是,等到周一叶总上班的时候,就瞧见宁宛给他拿了“新生”系列的样品。 “这是项链跟胸针的样品,您过目。” 她跟人讲:“剩下的会在后天早上给您,同时我也跟工厂对接过了,后续相关事宜也做了策划案。” 宁宛睡眠不足,人有点没精神,想了想,跟叶总继续说:“还有一样,跟辉腾的‘冬灵’系列我也做了改动,下午就可以拿给他们。” 她接连报了这么多事情,叶总都震惊了,再一看宁宛眼下的青黑,迟疑的问:“你几天没睡觉了?” 宁宛:“我睡了,在公司睡的。” 她们设计部大多数灵感爆发都不在上班时间,有的时候甚至能泡在公司三楼的工作室好几天,所以公司也给她们留的有钥匙。 叶总对此尊重理解,毕竟搞设计的,都有自己的生物钟。 但是,宁宛这怎么看都有种拼命的架势呢。 “你这样,显得我很周扒皮。” 他开玩笑,说宁宛:“工作而已,不至于拼命啊。” 宁宛也笑了笑:“没事儿,反正您说了嘛,拼完了之后有一大笔钱呢。” 她笑:“叶总可不许食言。” 这话说的,叶总知道她在促狭自己,笑着摇头:“财迷,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又勒令宁宛去补觉:“但是现在,你回去睡觉,下午两点之前,不许出现在公司,我让人事给你算全勤打卡。” 叶总又补充了一句:“出去跑工厂对接也不可以。” 宁宛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好,我知道了,谢谢叶总。” …… 下午两点,辉腾官微发布了新的预告。 “无尽寒冬,万物有灵。” 那是宁宛冬灵系列的宣传照。 热搜再次炸了,第一反应就是:“辉腾这么不要脸,都被打了抄袭,还刚发宣传呢?” 但再一看,就发现了不一样。 新的设计图,跟之前所发布的明显不同,不但在细节里调整细化,而且看起来更高级了! 与此同时,辉腾也发了声明。 声明很长,先是艾特了宁宛:“我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抄袭者的作品,对于宁宛女士所造成的损失,我司全额承担,并与宁宛女士达成和解。” “辉腾多年来,始终致力于给大众带来美观与实用兼具的珠宝首饰,并且秉承着‘抄袭零容忍’的理念,对于秦念语工作室抄袭的行为,我司会追责到底。” “但是,我们始终认为原创者的心血不应该白费,更不能用别人的过错去惩罚自己的作品。” “所以我司多方努力下,取得了宁宛女士的授权,共同合作明年秋冬珠宝系列。” “辉腾珠宝,以星光凝练,因你闪耀。” 辉腾发布了这条之后,宁宛也转发了微博。 这是公司提前就通知了的,也是因此,叶总会让她下午两点再到公司。 她只有一句话:“感谢厚爱,冬灵有灵。” 网上的讨论度就更高了。 有指责辉腾抄袭还敢出来蹦跶的:“以为推到秦念语工作室,就能洗白你们公司吗?” 也有骂宁宛的:“为了钱,什么节操都不要了,这烂钱都恰?” 当然,这种很快就被骂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抄袭者可以偷作品,原创作者倒是不可以卖授权了?” 网上热度居高不下,大多数网友们是买账的。 毕竟,“冬灵”系列被重新细化之后,做出的概念图,简直一眼惊艳。 “朕就这样原谅了腾妃,是不是太骄纵了它?” “朕与辉腾,何曾有过嫌隙!” 对于网上的评论,辉腾跟汇灵都在关注着,见舆论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宁宛倒是没在意网上的评论,她到了公司之后,就去干活儿了。 就连她账号后续的评论监管,也都交给了公司的同事。 在工作室切割钻石的时候,宁宛的手机响了。 第二十四章 宁宛,你给我等着! 宁宛看了一眼,是陌生号。 她不认识,应该是骚扰电话。 宁宛沉浸工作,直到电话灭掉,又有一条信息发过来。 “宁宛,你够狠,你给我等着!” 信息没有落款,但宁宛猜到了是谁。 秦念语。 除了她,没有人会发这么低智的短信。 宁宛压根没将她的短信放在眼里,甚至只是扫了一眼手机,就投入了工作。 本来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就已经提前了半个月,现在还要再加上辉腾的合作。 虽然宁宛也有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心态,但这工作确实有点超负荷。 等到宁宛将新的样品做到满意,一抬头,就看到外面天都红了。 一片火烧云。 宁宛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骨头,回了设计部。 跟同事们核对一下细节,就可以下班了。 谁知宁宛才出了工作室的门,还没去摁电梯,就见李瑶急匆匆的赶来。 她额头还带着点汗,神情也有些慌张:“宁姐。” 宁宛站住,问:“怎么了?” 李瑶下意识强撑着笑:“没,没事,就是叶总说咱们可以直接下班了,咱们走吧!” 但她跟宁宛共事这么久,又不是回撒谎的性子。 这谎言也太拙劣了。 宁宛一眼看出她的异样,蹙眉问:“公司出什么事儿了?” 李瑶卡壳,磕磕巴巴的:“没,没有啊。” 宁宛又问:“跟我有关?” 她想了想:“有人来找我的茬?” 再结合之前那条短信:“是秦念语。” 这次不是问话,而是肯定句了。 李瑶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宁总监是火眼金睛吗?还是能掐会算啊! 宁宛叹气:“说吧,或者我直接过去也行。” 李瑶见她这模样,连忙拦住了她:“别别别,你先别去。” 她说着,赶忙拿出了手机,欲言又止的递给她:“宁姐,你看吧。” 那是李瑶偷偷录制的一段视频。 偷拍的,是秦念语趾高气昂,坐在宁宛的工位上。 宁宛工位被翻得一片狼藉。 宁宛的血压当时就高了。 她抬脚往外走,李瑶急切的拦她:“宁姐,您还是别去了,我看她好像有背景,刚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咱们叶总都得赔了笑脸呢!” 李瑶咽了咽口水,跟宁宛讲:“现在叶总把她带到办公室去了,她说要等您回来算账呢……”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秦念语有什么可厉害的,一个抄袭狗,不躲起来当缩头乌龟,还敢来她们公司找茬? 但人家明显是有背景的,反正事情都有公司法务部担着呢,依她看,宁宛还是躲着点好。 宁宛顿住脚步,李瑶以为她松口了,就听宁宛说:“这是今天做出的样品,你先替我保管好。” 李瑶瞬间懂了,又吓得脸色发白。 宁姐这气势汹汹的,不会打起来吧? 不行,她得回设计部搬救兵,毕竟宁宛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受伤怎么办! …… 宁宛到了叶总办公室,还没进门,先听到秦念语的声音。 趾高气昂的,带着嘲讽:“跟我打官司,你们可要想好了后果。” 叶总表情不大好看,但还能据理力争:“秦小姐,做人是要讲道理的,你抄袭在先,总不能倒打一耙吧?” 话没说完,就听里面啪的一声。 是秦念语摔碎了水杯。 宁宛推门而进。 就见秦念语一脸冷笑:“倒打一耙?我还要说你污蔑我呢!” 叶总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见到宁宛过来,还能急忙跟她使眼色。 低声呵斥:“……你来干什么,工作做完了?出去!” 宁宛站着没动。 只是看向秦念语,以及她身边的人。 邱实远,恒星高层,周时妄的左膀右臂。 怪不得秦念语这么嚣张呢,原来是周时妄派人来给小情人撑腰了。 她皮笑肉不笑,先过去跟叶总打招呼:“叶总好。” 又看向他们:“我就先不出去了,毕竟秦小姐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搭台唱戏,我要是不听一听,是不是显得我没礼貌?” 秦念语见她还敢来,冷笑一声:“你还敢来呢,我当你缩头乌龟跑了呢。” 她都来了半个小时了,把宁宛的工位翻的乱七八糟,都没将人给激出来。 她还以为宁宛怂了呢。 宁宛半点不生气,颔首:“秦小姐这个抄袭的人都有脸过来,我怎么能走?” 秦念语咬牙,想说什么,又冷笑一声:“什么抄袭,我可从来没抄过你!” 到了这会儿,一旁的邱实远才说话:“宁小姐,说话可是要有证据的。” 他带着笑容,但满是轻慢。 当年宁宛离开公司的不体面。 何况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周时妄早就厌烦了宁宛。 什么周太太,还不如路边的阿猫阿狗,让周时妄起得同情心多。 他语气傲慢,跟宁宛说:“关于抄袭事件,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抄袭者另有其人,跟秦小姐无关。” 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这个才是真凶。” 叶总皱眉拿起那个文件,看完之后,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拿他当傻子呢? 他递给宁宛,示意她看,宁宛接了过来。 这个文件上说—— 他们调查过了,这就是一个乌龙。 秦念语拿到宁宛的电脑之后,是用来紧急办公的,而负责接收文件的琳达,在远程操作这台电脑的时候,看到了宁宛的画作。 她起了贪心,不但拷贝了这份文件,还删除了宁宛的原始文件。 之后,将这幅作品据为己有,细化交给了秦念语。 因为秦念语的名气大,琳达请求秦念语代为署名。 而好心的秦念语,虽然署名了,但所有的收益,都给了琳达。 看到上面内容之后,冷笑一声:“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罪魁祸首是秦念语工作室的员工,她本人就是一朵冰清玉洁白莲花?” 这话不是什么好词儿,秦念语气得胸膛起伏。 她想也不想,直接拿手指着宁宛,厉声质问:“你骂谁你!” 下一秒,宁宛抬手拿文件砸了过去。 “秦家的教养,教你用手指人?” 第二十五章 你们在威胁我? 文件擦着秦念语的脸过去,她发丝都有点乱,想要上前打宁宛,又被她眼神吓到。 邱实远也没想到宁宛突然发难,连忙拦着秦念语:“秦小姐,你消消气。” 又威胁宁宛:“宁小姐,你可别太过分!” 作为公司的老人,他可是见过宁宛是怎么拿着钢管砸场子的。 可谓是心有余悸。 怪不得周总厌恶她,谁喜欢泼妇啊! 叶总也象征性的上前来劝和:“好好说话,咱不动手。” 主要是,这是他的办公室,回头砸坏了谁出钱重新装修啊? 叶总的眼神瞄了一眼他们,轻咳一声,说:“秦小姐,你们拿这种东西糊弄三岁孩子都说不过去,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冷下来:“汇灵的确庙小,可不至于被人这么欺负!” 秦念语冷笑:“欺负你们又怎么样?” 她被宁宛砸了一下,到底有点害怕,不敢拿手指着人,咬牙:“我现在还愿意跟你们好好说话,你就烧高香吧,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邱实远则是好声好气:“在商言商,叶总,我想你是一个明白人。状告了秦小姐,我们也不过是赔钱了事。但除了这点钱,对于汇灵可没什么更多的好处了吧?” 他语言里,满是上位者的威压:“现在真凶已经找出来了,我们私下和解,恒星能给你们的,远比这点赔偿金更多。” 邱实远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宁宛:“宁小姐,还是说,你想连周总一起告?” 他语重心长:“你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下不来台吧?” 圈子里谁不知道,宁宛就是周时妄身边的一条狗。 追着周时妄这么多年,连尊严都可以被踩在地上。 她费尽心思才坐在周太太的位置上,但凡聪明一点,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能有她好果子吃? 邱实远眼底的轻视,让宁宛脸色愈发漠然。 她想,我就是这些年脑子被驴踢了,才让这些人觉得,我就是个任人揉捏的面团子。 宁宛:“你们这是威胁了?” 邱实远说:“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利益交换罢了,实打实的利益,比什么都重要。宁小姐,你坐到总监的位置,也很不容易吧?” 汇灵算什么,一个小公司而已,宁宛连这个都能看得上,眼界也就这么窄了。 秦念语也冷笑:“威胁你怎么了,我告诉你宁宛,我今天还就威胁你了。” 她本来就没打算跟宁宛和解,索性看向叶总。 “开除宁宛,我出五千万,买下明年汇灵所有的新系列珠宝。多余的钱,就当我送你们了。” 拿钱摆平事情,这事儿秦念语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头一次这么憋屈,只为一时之气。 宁宛轻笑一声:“秦小姐好大方,五千万换我离职啊。” 她还能偏头问叶总:“要不你先开除一下我,等拿到钱了,我们五五分?” 这时候还能开玩笑呢,叶总无奈的瞪她一眼。 虽然他平常脾气不好,又爱凶人,但嘴上说了那么多次的“干不好就滚蛋”,只要不是触及到了叶总的底线,他都没真的开除过谁。 不过叶总还真的可耻的心动了一下。 又冷了一张脸:“秦小姐,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本来就是你抄袭在先,你来我们公司闹这么一通,拿出一个完全站不住脚的蹩脚替罪羊,让我们撤诉就算了,还要我开除公司员工。” 他看着人,皱眉:“秦小姐,做人不能这么咄咄逼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怎么戾气就那么重呢? 秦念语嗤笑:“我咄咄逼人又怎么样?现在我心情好,你开除她,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但你要是惹了我,不过一个汇灵而已。” 秦念语:“我碾死你们公司,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她从小被家里捧着,除了在长辈跟周时妄面前低过头,其他人谁不得捧着她? 秦念语嚣张的很,宁宛倒是很好奇。 “你们周总就是这么许诺的,要为她冲冠一怒,把汇灵给搞破产?” 邱实远有一瞬,也觉得脸上有点尴尬。 又不是拍短剧呢,威胁人就威胁人,说什么天凉王破啊。 恒星的确在安城是龙头企业,但也没有到了随随便便就能搞垮别人公司的地步。 那不是开公司的,那是当黑社会的。 再说了,国家现在扫黑除恶那么厉害,周时妄真有这个本事,就离进去不远了。 但秦念语都这么说了,邱实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秦念语下不来台。 所以他表情郑重,话里也带着威胁:“恒星没这个本事,但周总的手段,宁小姐是清楚地。还是说,你想跟周总撕破脸?” 他提醒宁宛:“汇灵所谓的证据里面,拍到了谁,宁小姐清楚吧?” 那个电脑,可是周时妄亲手递给秦念语的。 一旦这些证据到了法院,那周时妄势必也要被传唤,到时候她跟周时妄可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邱实远自认打蛇打七寸,谁知宁宛只是淡淡一笑。 她眉眼嘲讽,点头:“我懂了,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秦念语抄袭后推公司员工背锅,你们恒星在她背后为虎作伥……哦不,是为她当靠山,前来帮着一起威胁我们汇灵。” 她眼底笑容里满是讥诮:“倒打一耙,要开除我,还要给秦小姐这个小偷赔礼道歉。如果我不肯答应,你们就要以权势压人了。” 宁宛总结完,还要贴心的问秦念语:“秦念语,我没冤枉你吧。” 她一字一句,都带着不将秦念语放在眼底的轻慢。 也终于让秦念语彻底破防,口不择言:“那又怎么样,宁宛,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她冷声:“我背后有秦家跟周家,你一个外婆养大的孤女,我就欺负你了,又怎么样!” 邱实远已经觉得不好,当时就要拦着秦念语。 却被宁宛直接打断,语速又急又快:“哪怕你抄袭、威胁,但你有权势,你就可以欺负人,我就得跪在你面前给你赔礼道歉,求你原谅。不然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对吗?” 秦念语:“对!” 这个字一出。 邱实远听到了他手机铃声,剧烈的响起—— 第二十六章 不怕周总真的跟你离婚吗! 邱实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摁掉了电话。 他烦躁得很,刚才没有拦住秦念语,现在秦念语还态度嚣张。 “我就是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又怎么样?” 她讥诮的问:“宁宛,你能把我如何?” 周时妄不在旁边,秦念语也不用伪装什么单纯少女,一个孤女而已,当她真的放在心上呢? 秦念语满眼都是恶毒,却见宁宛慢慢的点了点头。 她甚至夸了一句。 “秦小姐,敢作敢当啊。” 邱实远在那一瞬,看到了宁宛的眼神。 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邱实远只觉得心中都凉了。 心中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蠢货,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下一瞬,被挂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邱实远不耐烦,低声说:“我在……” 但话没说完,就听对面惊慌失措:“宁宛在直播,你们的对话,全都被播出去了!” 对面太过激动,声音拔得很高,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在偌大的办公室内,带着电流的声音有些失真。 甚至于,听筒对面还有回音。 “……被播出去了!” 不对! 那不是回音,而是对面员工正在观看的直播画面,所传出的声音。 直播的是宁宛。 而宁宛的镜头,对准的是他! 所以他手机的声音,才会被同步播出! 邱实远猛然看向宁宛。 就见宁宛举起了手机,对准了他们,慢慢的笑了起来。 “感谢二位,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特权阶级,以及、仗势欺人。” 她笑眯眯的:“不过我也很好奇,在法治社会,秦小姐打算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从踏进这个门开始,宁宛就开了直播。 秦念语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成为了她板上钉钉的铁证。 而现在,热搜已经爆了。 秦氏跟恒星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这一次,他们输定了。 秦念语瞪着宁宛,恨不得将人给手撕了。 她不是傻子。 事实上,如果不是宁宛咄咄逼人,将她逼得失去了理智,她不会顺着落入对方的圈套里。 现在她也反应了过来。 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拍掉宁宛的手机:“宁宛你敢害我?!” 然而宁宛轻巧的躲开,还能让秦念语的脸怼到了镜头前:“秦小姐,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抄袭我的作品;还是我拿枪抵着你脑袋,让你用普通员工背锅抵罪的?秦小姐放到过去,周扒皮都得尊你一声前辈。” 她话损得很,秦念语气得要去打她,又被邱实远急忙忙拦住。 “秦小姐,冷静!” 他已经看到了热搜,决不能让秦念语再将事情闹得更大。 邱实远拦住了她,看着宁宛的表情不善:“看来,宁小姐是一定要把事情搞得这么不可收场了?” 宁宛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直播已经关了。 准确来说,是被迫关的。 后台提示她违规,暂时封禁了她的账号。 宁宛不意外,只是嘲讽:“特权阶级,确实厉害。” 但是没关系,直播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在线观看突破了八百万人,这个人数,足够将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扩大出去。 也能摁死了秦念语。 邱实远沉声:“宁小姐不觉得,自己这样特别无耻吗?” 他话里满是警告:“周总不会放过你的。” 宁宛讥诮:“哦,那你让他报警吧。” 她说着,还不忘刺激脸色涨红的秦念语:“还要谢谢秦小姐呢,是你让我知道,微博确实很好用。” 当初,秦念语用网络舆论给宁宛制造的困境。 现在被宁宛转头,就扣了一个更大的,到了秦念语头上。 秦念语果然忍不住了。 “宁宛,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她一把挣脱了邱实远,才做的美甲在邱实远的脸上都划了一道。 邱实远捂着脸的功夫,秦念语已经冲到了宁宛面前,一巴掌就朝着她扇了过去! 宁宛避了一下,但还是被秦念语的指甲挂到。 下巴多了一道红痕。 下一秒,她直接攥住了秦念语的手腕,一拉一拽,没等秦念语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秦念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宁宛过肩摔,摔到了地上的! 她惊恐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打她,宁宛是第一个! “啊啊啊,宁宛你居然敢打我?!” 她挣扎着起来,却被宁宛单手摁住:“更正一下,我是正当防卫。” 宁宛很无辜,她下巴可还有罪证呢。 宁宛说着,又示意叶总:“报警。” 敢这么趾高气昂的到她公司来闹,宁宛不让她身败名裂的走出公司,那不是成了好捏的软柿子? 所以她故意刺激秦念语。 想必那些蹲守在汇灵大门口的记者们,很乐意拍到秦念语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邱实远一听这话就慌了神儿,警告宁宛:“你打了秦小姐,我们不报警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宁小姐,你适可而止!” 宁宛哦了一声:“如果我不呢?” 她说着,直接自己去拨警方的电话,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还是她亲自来吧。 邱实远:“你这么咄咄逼人,不怕周总真的跟你离婚吗!” 这话,让叶总打电话的手都抖了一下。 什么…… 什么周太太?! 宁宛笑得愈发嘲讽:“你们周总都让小三带着他的狗,来跟我耀武扬威了,我还怕跟他离婚?” 秦念语再也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爹妈早死的孤女,也配当周太太?” 她咬牙切齿:“时妄哥哥跟你离婚是对的!” 宁宛眼神凌厉。 她抬手给了秦念语一巴掌,捏着秦念语的下巴,冷声:“你倒是父母双全,家教也好,好到家学渊源的偷完东西又偷人。” 宁宛嘴上半点不让人:“周时妄能跟你婚内出轨,那也是王八看绿豆了,毕竟只有你这种货色,才配得上你的时妄哥哥。” 她说完这话,猛地松开秦念语,在对方踉跄后退的时候,一字一顿。 “不过更正一点,是我跟他离婚,毕竟,脏了的男人,我不要。” 第二十七章 防卫过当,还是激情杀人? 秦念语踉跄着,撞到了桌子的拐角,疼得脸都白了,厉声:“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秦念语说话的时候,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直接朝着宁宛的头上砸了过去! 宁宛下意识避开,杯子砸在地上,溅起来一片水花! 秦念语没砸中,又恶狠狠的朝着她扑了过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干净货色?知道时妄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跟你睡吗?因为他嫌你脏啊!” 宁宛眼神凌厉,抬手摁住了她,直接将她的手反剪。 秦念语的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实木桌子上,声音格外的响。 她就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还能回头疯狂的喊:“你跟那么多男人睡过觉,他觉得你是个婊、子!” 宁宛的手一松,又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声音都是哑的:“……你说什么?” 什么叫她跟那么多男人…… 睡过? 宁宛觉得她的话,自己甚至听不懂,又猛然冷了神情:“看来我的律师还少抓了一条漏网之鱼,造黄谣的律师函,还缺你一张是吧。” 秦念语还能猖狂的笑:“我造黄谣?你不如回去问问时妄哥哥啊,毕竟,他当初可是花了一千万才把视频给买断的!” 她一字一字,如同刀锋:“时妄哥哥宁可出去找小姐,都不想碰你一手指头!因为在他心里,你连婊、子都不如!” 那些话,像是一根绳子,缠在了宁宛的脖颈上。 狠狠地收紧。 她忽然想起来,从五年前,那张婚纱照摔碎开始,她跟周时妄,几乎没有再同房过。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但偶尔的几次,都是周时妄喝多,动作也粗暴地很。 像是在发泄着愤怒,恨不得将她拖入地狱。 直到这会儿。 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头顶。 所以,周时妄是觉得,她曾经……跟别人睡过? 什么时候,又是跟谁? 他连问都没有问过她,就判定了她的死刑? 宁宛惨笑一声,掐着秦念语的动作更加大:“他告诉你的?” 说着,又问:“视频在哪里!” 秦念语能说的这么详细,她一定看过照片,最起码也知道视频的存在。 是周时妄告诉她的? 宁宛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瞳孔散大,几乎要将秦念语掐死。 这下,就连叶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急急忙忙的上前:“小宁,先松开!” 这么下去,恐怕要出人命的! 宁宛却挣扎一下,推开了叶总,但她到底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秦念语也借此机会挣脱。 还要刺激人:“你想知道啊,去问时妄哥哥去,宁宛,你这么脏,早就该找个天台跳下去,怎么好意思活在世上的?” 她话才说完,就被宁宛猛地揪住了头发。 宁宛的眼睛瞪大,厉声质问:“我在问你视频!在!哪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直接将秦念语摁在了地上,一下一下的,掐着秦念语的脖子。 窒息让秦念语的双腿乱蹬,她的眼前模糊里,突然意识到了宁宛的眼神像什么…… 疯子。 这就是一个疯子! 她挣扎着,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再也不敢跟宁宛犟嘴:“我不,不知道……” 秦念语含糊着说:“时妄哥哥说, 一千万,他花了一千万!” 她一面拼命推拒,一面喊着:“U盘,时妄哥哥,有个宝贝的U盘!” 那是她都不能碰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宁宛乱搞的证据! 宁宛也在这时,松开了手。 下一瞬,秦念语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嘴里还嚷嚷着:“报警,我要告宁宛杀人!” 但她的呼喊,是藏在邱实远的背后喊的。 叶总则是快速的过来,强行拽住了宁宛,偷偷掐着她的虎口,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宁宛,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个秦小姐拿水杯砸到了头?你晕不晕,想不想吐!” 邱实远不可置信的看他:“叶振海,你这是栽赃!调监控,让警察来看到底是谁的责任!” 叶总一脸镇定:“监控坏了。” 他余光看了一眼赶来的警察。 又给宁宛使眼色:“小宁,你被吓到了吧?秦小姐的确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又摔杯子又扇耳光的,你放心,警察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 邱实远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个无赖。 看到警察进门,顿时迎了过去:“警察先生,我们要控告,这个疯子意图谋杀!” 秦念语也哭喊着,直接抓住了最近的一个警察,扑到了警察身上,鼻涕眼泪一起流:“救救我,宁宛要杀我!” 但是,她话才说完,就见宁宛身体一软。 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宁宛晕过去了。 最终,110跟着120一起去了医院。 一块前去的,还有叶总跟邱实远。 秦念语嚷嚷着要给自己验伤,同时要打电话给家人哭诉。 邱实远一个头两个大的拦住了她:“秦小姐,周总交代过,要让一定帮您解决问题,您现在联系家里,是不是不相信周总?” 秦念语这才不甘不愿的放下手机,眼神里满是恨意:“我要让宁宛坐牢!” …… ——“姓名。” ——“宁宛。” ——“年龄。” ——“28岁。” 宁宛坐在派出所的审问室里,椅子两侧有手铐,禁锢住了她的手腕,跟警方的面前,还隔了一道玻璃窗户。 警察看了她一眼,问:“事情经过,说一遍吧。” 宁宛点头,声音里满是冷静:“秦念语抄袭我的作品,又带人上门威胁。并在意识到我开直播后,对我言语辱骂以及殴打,我是正当防卫。” 说着,又添了一句:“对不起,我也许防卫过当了。” 她坦白交代。 在医院清醒之后,医生给她开了一堆单据,要她去检查身体。 并且怀疑她有精神类疾病的倾向。 但宁宛的回答都与正常人一样,并且没有查出她有精神类疾病服用药物的病史。 在半小时后,宁宛成功的离开了医院。 然后,跟着警察来了派出所。 这会儿她逻辑分明,倒是让警察多看了一眼:“你确定,是防卫过当,而不是激情杀人?” 第二十八章 宁宛是杀人犯! 警察问这话,宁宛半点不慌,还能反问:“就算是激情杀人,也是要有理由的吧,我有什么理由杀她?” 从来的路上,那个警察就在给她下圈套,问话也多有引导性。 这会儿进来,他直接开始给她下了一个大的套。 可惜宁宛不上当。 她看了看,确定这房间里的监控开着,这才说:“秦念语抄袭我的作品,真相曝光后,她被网友声讨导致名声受损;这之后,她试图来威迫我,让我承认是她员工抄袭,以此来洗脱自己的污名。” 宁宛:“在我拒绝之后,她恼羞成怒要打我。” 每一条,都是秦念语更破防,就算是恼怒之下激情杀人,那个人也该是秦念语。 宁宛条理分明:“所以,您说我有什么理由,要激情杀人?” 凡事都要讲究逻辑跟证据的。 警察这话,站不住脚。 哪怕想给她下圈套,也得这个套适合她。 宁宛伶牙俐齿,那个警察皱了皱眉,又问:“那她脖子上的淤青,你怎么解释?” 宁宛:“她先拿水杯砸我,又要打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问:“你们拍照取证了吧,应该能看到办公室里的碎片。” 警察无可辩驳。 他们的确取证了,也看到了办公室里的一片狼藉。 不止如此,他们还调取了事发办公室的监控,因为听不到人说话,只能看到画面。 但是从画面里,也能看出来是秦念语先扑向了宁宛。 她先动手打的人。 警察看着她:“既然都是对你有利,那你为什么会下手那么重?别说你要死了,根据监控,当时受害者已经停止了对你动手,但你还在单方面的殴打她。” 宁宛下手的动作,像是在质问什么,而从秦念语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她是在刺激对方。 警方问话,宁宛情绪终于有些激动:“因为我生气了,明明是我的作品被抄袭,他们却上门来打我,并且还言语侮辱了我的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对不起,我不是庙里的菩萨,没那么大度,所以我还手了,但这件事,我最多是防卫过当。” 秦念语先动手的,就凭这一点,他们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而且…… 宁宛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我申请验伤。”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医生给她开了精神类的检查,这不合理,因为打架过去的,就算是检查,也是优先检查身体。 除非,有人要求这么做。 有人想要把她定性成精神病,毁了她。 而现在,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秦念语,或者说,秦念语背后的人。 两个警察都愣了一下:“验伤?” 刚才单方面被殴打的是秦念语,从头到尾,宁宛都没受什么伤吧? 宁宛点头:“是,我心脏不太好,之前也因此进过医院,有就诊记录可以作证。今天秦念语拿水杯砸我,并且对我动了手,我现在浑身都疼,心脏喘不上来气,我怀疑是被她打伤了。” 她双手被束缚,不能捂着心口,但不妨碍她脸色都有点苍白:“我需要医生做检查,验伤。” 就算是验不出伤,可她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 问就是疼。 她说着,又将问题抛了回去:“还是说,我没有验伤的权利?” 这话谁敢说啊。 十分钟后,宁宛被带去验伤。 到了之后,跟秦念语狭路相逢。 “我怎么可能没有伤?你眼睛瞎吗?我身上这些,都是被打的!我不管,给我重新验伤!必须给我开具重伤证明!” 秦念语的声音气急败坏,隔着门都能听到,甚至能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在医院做了一大堆的检查,结果最后的鉴定结果,连个轻微伤都算不上? 凭什么! 宁宛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进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秦念语当时就瞪大了眼:“宁宛,你居然敢来?!” 又想要冲上去打人。 这一次,邱实远把她给拦住了,不住地使眼色。 秦念语这才看到了她背后的警察。 但还没等她说话呢,宁宛就往后退了退:“警察叔叔,您看到了吧,她还想袭警呢。” 被喊叔叔、但才三十出头的警察:…… 秦念语更是不可置信:“宁宛你要不要脸,我打的是你!” 宁宛哦了一声:“您听到了吧,她当着警察的面还要打我,可见平常有多嚣张。” 她一脸的委屈:“这可是社会毒瘤啊,建议您把她抓回去好好问,说不定能问出不少的罪证。” 秦念语气得尖叫,警察也无语了:“好好去验伤,不要寻衅滋事!” 宁宛啧了一声。 她这就算寻衅滋事了? 倒是秦念语愣了一下:“验伤?谁验伤?” 宁宛? 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下一秒,就见宁宛过来,跟医生讲:“我被她打了,现在浑身都疼,心脏也疼,需要您开一下相关的体检单子。” 这下,秦念语彻底炸毛了。 “宁宛你在放什么屁!” 她尖利的指甲指着宁宛:“明明是你打我,你差点把我给掐死!现在你还倒打一耙?” 她脖子上现在还有淤青呢! 邱实远拦着她,示意她冷静。 秦念语当着警察的面,也不敢再猖狂,转头跟警察讲:“你们不要信她的鬼话,她刚才想杀了我,她是凶手!” 坐牢,宁宛必须坐牢! 秦念语声音尖利:“宁宛是杀人犯!” 宁宛往前走了一步。 眼神冰冷,看着秦念语,像是在看死物。 秦念语吓得瑟缩一下,声音哽住,又更加激动:“你们都看到了吗?她现在还想杀我!” 然而,宁宛刚才卡了个视觉死角。 只有秦念语看到了她的眼神。 宁宛抬头看其他人的时候,表情格外的无辜,良善又诚恳:“医生,建议您给她验伤的时候顺便看看脑子吧,我觉得她脑子不是很好,可能有被害妄想症。” 当然,更多的是脑子不好。 秦念语彻底没了理智,生气的要去踹宁宛。 宁宛没还手,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顺便把警察往前推了推。 下一秒,那一脚就踹到了警察的身上。 第二十九章 我的丈夫,正在安慰别人 宁宛躲在警察身后:“警察叔叔,我说了吧,她要袭警!” 警察:…… 他瞪了一眼宁宛,又看向吓了一跳的秦念语。 “都去验伤!” 秦念语还在嚷嚷着,让医生给她开重伤的证明:“我肯定是被打得重伤了,你们医院必须如实给我开具诊断证明!” 她可是知道的,如果拿到重伤证明,宁宛得坐好几年的牢! 宁宛本来都拿着单子打算走了,听到她这话,忍不住跟她科普了一下。 “根据我国《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重伤需要满足的条件分别是:肢体残废、容貌损毁、听觉/视觉完全丧失、其他器官功能性永久丧失,以及,危及生命的损伤。” 宁宛皮笑肉不笑:“请问秦小姐,你是打算满足哪一样啊?” 秦念语:…… 她噎了一下,宁宛已经转头跟大夫诚恳建议:“真的,我建议给她查一下脑子吧。” 也不知道周时妄看上她什么了,难道是因为天真单蠢? 怪不得都说男人上了年纪不能要呢,不但功能退化了,怎么连审美都退化了? 秦念语气得想骂人,警察先皱眉。 “……宁宛。” 宁宛一回头,又是无辜的小白兔:“我这就去检查,谢谢警察叔叔。” 她转头往外走,十分配合检查。 到了检查的时候,医生询问,宁宛只有一句。 “疼。” 问就是疼,哪哪儿都疼。 就算是验不出来伤,也不能确定她就真的没事儿啊。 于是,等到两个人都拿到验伤报告的时候,几乎是半斤八两。 谁都奈何不了谁。 最后,两个人被重新带回了派出所。 调解室里。 警察敲了敲桌子:“我们的建议是,和解。” 他问:“你们双方同意吗?” 秦念语先扬声:“我不和解,宁宛打了我,凭什么要我和解?她必须坐牢!” 到了现在,她还咬定这一点,一旁的邱实远也有些发愁。 他已经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打点过了,本来想给宁宛摁一个精神类疾病,再不济让秦念语鉴定个轻微伤呢。 但是秦念语……太蠢了。 他都怀疑,周总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 就因为秦念语好看? 邱实远看了眼宁宛,虽然周总不喜欢这个周太太,但是不得不承认,宁宛长得格外优越。 秦念语单独的时候光彩照人,可有宁宛在的场合。 宁宛永远能艳压群芳。 警察使了个眼色,示意邱实远先出来一趟。 到了外面,才跟他严肃的讲:“根据调取的现场监控,对秦小姐并不利。目前的定性是互殴,而且是秦小姐先动的手。如果不和解,那双方都要被拘留。” 要是平常的小姑娘,被吓唬一下,也就算了。 但是宁宛牙尖嘴利的,且逻辑分明,根本就吓唬不住。 再往大了闹,也不合适。 警察有意让他们和解,邱实远也想啊。 平常威逼利诱就算了,哪有直接闹到警察局的? 还要不要脸面了? 可邱实远劝不住秦念语,秦念语只有一句。 “你就是个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她趾高气昂:“我要给家里打电话!” 警察点头:“按照流程,打架斗殴是要通知你们双方家属的。”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秦念语打电话。 结果秦念语眼睛一转,转头就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秦念语也不等对面说话,先哭了起来:“哥哥,我被人打了,现在在派出所呢!” 她一开始是假哭,结果越说越伤心,到了后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还真有点我见犹怜的劲儿。 “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啊,我浑身都是疼的,差点被掐死!我没敢告诉家里人,先告诉你了……” 她哭得婉转,声音都带着刻意的夹。 宁宛看得叹为观止,要么说有些人就是有天分呢。 这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她这辈子都学不会。 宁宛啧了一声,警察就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没说你吗?” 他说:“给你家里人打电话。” 宁宛哦了一声,摇了摇头:“抱歉啊,我应该打不了。” 警察皱眉:“一个都打不了?” 宁宛格外认真:“我父母去世十几年了,唯一的外婆在疗养院,精神不太好。当然,我还有一个即将离婚的丈夫,不过,” 宁宛在那警察一脸“我真该死啊”的表情里,指了指秦念语正在通话的手机。 “我的丈夫,正在安慰别人。” 秦念语,就是那个别人。 警察当时就睁大了眼。 这瓜…… 不是,这案情,居然还有更刺激的? 他轻咳一声:“……那也要打,这是流程。” 宁宛点头:“那好吧。” 她也不想打的,毕竟看着秦念语演戏多有意思啊,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免费在她面前演猴戏呢。 还不用给花生瓜子。 宁宛可惜这出戏不能看了,十分乖觉得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时妄的电话。 第一次,电话没有拨通。 她看着秦念语,秦念语隔着电话还在撒娇:“可疼了,哥哥,你要帮我哦,我一定要让她坐牢的!” 说着,又啜泣:“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你……”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念语咬了咬唇,又说:“那好吧,你的工作更重要。” 说着,又挑衅的瞪了一眼宁宛:“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找律师,我要让那个贱人坐牢!” 说完这话,秦念语这才挂了电话。 她随手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冷笑着,盯着宁宛:“你给我等着!” 周时妄可是说了,要帮她找最好的律师,一定让打她的人进监狱!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瞪了一眼旁边的邱实远。 这个废物,要是早联系了时妄哥哥,哪儿还有这么多的波折? 还让她多受宁宛的气! 秦念语又得意又生气,跟变脸似的。 宁宛好整以暇的看着,再次拨通了周时妄的电话。 这次,响了四五声之后,电话通了。 宁宛打开了免提。 听到男人的声音隔着手机,冷冰冰的传来。 “有事?” 第三十章 你打算帮谁呀,老公? 这声音,比陌生人还不如。 好在宁宛早就习惯了。 她只是捏着手机,甚至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对面的秦念语却是瞬间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周时妄所说的处理工作,就是处理宁宛的电话! 她想说什么,就见宁宛扫了她一眼。 皮笑肉不笑的,跟电话对面讲:“有事儿啊,还是大事儿。” 她半点不在意周时妄的冷,慢悠悠的说:“我在派出所呢,警察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周时妄:“……你怎么也在派出所?” 又意识到什么:“你干什么了。” 他话里都是警惕,宁王看了一眼警察,这才说:“我被你的小情人打了,她还要让我坐牢呢。” 宁宛笑吟吟的,捏着嗓子:“你打算帮谁呀,老公?” 宁宛声音带着点刻意学来的矫揉造作,仔细听,那语气像极了刚刚打电话的秦念语。 最后那声老公,不像是调情,更像是嘲讽。 但周时妄还是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微喘了口气,才问:“……你是说,你跟秦念语打架了?” 宁宛声音恢复如常,话说得条理分明:“准确来讲,是秦念语带着你的狗,冲到了我的公司,打砸了我的办公室,并且拿水杯砸了我的头,还言语辱骂了我的家人……” 宁宛说到这儿,又嘲讽的提醒:“哦,按着目前我们的关系,你也算我家人之一,我权且当她骂的是你好了。但是,” 她说:“周总,能不能麻烦你管好自己的小情人,这么嚣张跋扈,不怕哪天雷劈的时候先劈死你?” 周时妄直接挂了电话。 一旁的秦念语则是尖叫:“你胡说,明明是你打得我,时妄哥哥,你别听她瞎说,她差点掐死我……” 说到后来,还带上了哭腔。 跟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截然相反。 宁宛看了一眼熄灭的屏幕,好心的提醒她。 “你卖惨卖得晚了。” 她晃了晃手机:“电话挂了。” 秦念语气急败坏,还想说什么,就见一旁的警察咳嗽了一声:“行了,都打完了是吧。” 其实他还挺想吃瓜的。 但还是解决问题要紧。 所以:“你们现在,是打算和解,还是坚持要追究到底啊?” 秦念语想也不想:“我说了,宁宛必须坐牢!” 她有脸说,那警察都没眼看了,本来还以为是收点好处,帮忙摆平个小事情呢。 俩女的打架,能严重到哪儿去? 随便吓唬一下,到时候压着一个道歉,另一个拿了好处,也就算他圆满完成了。 这倒好,打架的居然还越闹越大,现在还牵扯到了婚内出轨? 小情人跟妻子双双打电话求助同一个男人。 这瓜…… 有点顶啊。 警察看向宁宛:“你呢?” 但是没等宁宛说话,先听她手机响了。 宁宛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是周时妄。 刚才电话挂的倒是挺干脆利落,现在打过来干什么,终于消化完了这件事情,来跟她讨要一个说法的? 宁宛点了接听。 声音也很冷:“周总,有事吗?” 这下,就连秦念语都安静了,因为宁宛没开免提,她竖着耳朵想听清楚电话对面在说什么。 可惜她没那么耳聪目明。 但不妨碍她看出来宁宛一瞬间沉下来的脸。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 宁宛:“如果我不道歉呢?” 她攥着手机,表情难看。 而周时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宁宛,你没有说不的选项。” 他沉声说:“你给秦念语道歉,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可以不追究你。” 周时妄捏着眉心,身上散发着冷气。 刚才挂断宁宛的电话,他并不是发脾气,而是去查了一下,宁宛到底干了什么。 这一查,让周时妄的血压都要高了。 先是秦念语大闹宁宛公司反而被直播,导致周时妄让公关部连夜写的洗白文案成了泡沫—— 本来公关部已经想好了由头,让秦念语的员工背锅,当然那个员工也会拿到一笔不菲的赔偿。 那员工还年轻,在业内也不出名,用一时的名声受损换一笔足够丰厚的报酬,这很划算。 只要秦念语的名声保住,那么秦家不会再抓着不放。 结果被宁宛这么一闹,洗白文案成了笑话。 她可真行啊。 全网直播,害得秦念语关联的黑词条整整七个! 恒星的公关部背地里骂街,还要一面薅头发一面给天龙人祖宗解决问题。 结果秦念语又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 而且,还被闻着味儿过来蹲守的记者们,抓了个正着。 当然,被拍到的不止是秦念语。 还有一个宁宛。 可宁宛是被放到担架上,被抬出去的。 于是秦念语的热搜就更压不住了,网友们义愤填膺的,就连恒星的股票都受到了影响。 周时妄跟合作商谈完,还没问责相关事宜呢,先后接到了两个人的电话。 两个都是告状的。 现在前因后果,周时妄是清楚了。 秦念语肯定是有错的,不管她看不看得上宁宛的作品,抄袭都是既定事实。 但周时妄了解宁宛。 “如果不是你故意激怒她,事情不会闹到现在这么不可收场的地步。” 他警告宁宛:“你适可而止。” 宁宛是学过跆拳道的,真要豁出去,成年男性对上她也得吃亏。 更何况秦念语。 她年轻又单纯,心思一眼就能看透。 宁宛想要对付她,太容易了。 周时妄不想在这个时候追究宁宛的过错,跟她讲:“你有什么条件,直说。” 他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没工夫跟宁宛在这里耗着。 但,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声“老公”。 哪怕周时妄知道,这声里面,大概更多的是嘲讽。 周时妄还是软了点声音:“回家之后,我会补偿你。” 宁宛一时说不出话。 她才知道,原来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真的无言以对的。 周时妄…… 她曾经觉得这个男人已经烂透了。 可是周时妄总能在她已经心冷的时候,再告诉她,其实这远远不是他的下线。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 但是很坚定。 “周时妄,我不稀罕你开的条件,也不要你所谓的补偿。” 她说:“我不会道歉。” 第三十一章 周时妄在逼她 宁宛知道,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有太多的特权,远远比道理更好用。 所以她遇到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 但这件事情,黑白分明得很。 至少,她心里分明。 而宁宛的态度,让周时妄的眼神沉郁下去。 他声音冷,像是结了冰:“宁宛,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他警告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时妄本来想,就当她任性。 可宁宛太不懂事。 宁宛显然还能更不懂事,说:“不好意思啊周总,对于你递过来的酒,我敬酒罚酒都不吃,我怕你给我下毒。” 她语气讥诮,一字一顿。 “我也嫌恶心。” 周时妄表情难看,深吸几口气。 再次挂了电话。 …… 周时妄没有再给她打。 但秦念语收到一条短信。 她看完之后,先是眉开眼笑,再看向宁宛的眼神里,就带了得意:“宁宛,你死定了!” 秦念语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那警察还想拦着,就见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队长。” 他连忙去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 “宁小姐,你确定不和解?” 身为警察的直觉,他感觉这事儿大了。 宁宛慢慢的笑,只是不达眼底:“我想,这应该也由不得我了。” 果然。 等到那队长进来之后,只说了一句:“既然不和解,那就走流程吧。” 而这个流程要怎么走,是他们说了算的。 “鉴于你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所出具的诊断证明,也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秦念语打得你。相反,秦念语被你殴打,是有视频为证的。所以,不能定义为互殴或者防卫。” 简单来说就是:“宁宛,你被拘留了。” 宁宛被重新关进了审讯室。 这期间,之前负责案件的警察过来看过她,跟她好声讲:“宁小姐,我的建议是,人不要太犟。” 他说:“低头认个错,好好赔偿,双方和解了,难道不是皆大欢喜?总比你背个案底强吧。” 宁宛坐在里面,手铐拷住了她的双手,椅子很硬,脊背绷直得很疼。 她问:“怎么算是好好赔偿?” 他们有备而来,示意邱实远过来跟她讲:“太太,周总的意思是,只要您肯跟秦小姐赔礼道歉,再消除网上对她的负面影响,其他的事情,周总可以替您收尾。” 宁宛冷笑。 周时妄在逼她。 逼她低头弯腰。 “你告诉周时妄。” 她笑容嘲讽:“让你找个许愿池,往里丢几个硬币,一定比在我这里许愿要灵。” 邱实远表情不好,皱眉:“胳膊拧不过大腿。” 周总都肯原谅她了,她还要恃宠而骄? 简直是犯浑。 宁宛哦了一声:“那你就让他掰折了我的胳膊,不然他欠我的这一巴掌,我迟早会扇到他脸上。” 邱实远:…… 他实在是跟宁宛讲不通,索性气急败坏的出去。 …… 宁宛被关了24小时。 这期间,不断地有人来,想要借由她的嘴,让她认错。 宁宛从一开始的回答,但后来,只有一声冷笑。 最后一次,来的是秦念语。 她拍开审讯室的大门,跟宁宛隔着一层玻璃。 “宁宛,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狼狈啊。” 她洋洋得意:“阶下囚的滋味儿怎么样?” 宁宛不能睡觉,身体很累。 但她的脑子是清醒的。 她抬眼看向秦念语,瞧见了对方眼下粉底遮不住的青黑。 看来,秦念语也没睡好。 所以她弯唇,笑了笑:“不用羡慕,你会有坐牢机会的。” 秦念语表情一僵,又咬牙:“你倒是很嘴硬。” 宁宛:“比不过你,你不嘴硬,就是手长,偷了东西还不能善后,现在所有人都追在你后面帮你擦屁股,这滋味儿怎么样啊?” 邱实远他们越是想让她低头,就代表,现在网上闹得越是厉害。 虽然周时妄给她放狠话,可直到现在,她都在派出所里而不是拘留所,而他们这么着急,是因为,时间快到24小时了。 宁宛看着头顶的监控,无声的想,还好,这个世界虽然不是非黑即白,可也没有到可以让某人只手遮天的地步。 周时妄困不住她。 秦念语也威胁不了她。 而宁宛的话,却能成功戳到秦念语的肺管子。 “……宁宛!” 她气得跺脚,隔着玻璃指着宁宛骂:“你睡了那么多的男人,的确很有用啊,看到你姘头们在外面替你奔走,你很得意吧?” 致命一击,就是在第一次的时候,才致命。 被捅过那一刀之后,宁宛现在还能平静的反问:“看来,你睡的男人,很没有用啊?” 秦念语一噎。 又指着她骂:“你这个贱人,根本配不上时妄哥哥!” 宁宛已经靠着椅背,不想搭理她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要是秦家的先祖,得从棺材里气活好几次。 秦念语奈何不了她,本来想刺激一下宁宛,却反而被刺激到。 她怒气冲冲的想要让人打开这道门,冲进去打宁宛。 ——毕竟现在宁宛被绑在椅子上,肯定不能还手! 但是她没成功,反而被请了出去。 秦念语骂骂咧咧的被带出去,那警察还叹气:“宁小姐,你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宁宛:“因为伤敌一千啊。” 那人也被她噎到,转身走了。 审讯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 直到24小时之后。 宁宛走出了这间屋子。 看到阳光洒下的时候,她几乎站立不稳,晃悠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一群人朝着她过来。 “宁姐!” 先跑过来的,是李瑶。 她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一把抱住了宁宛,又小心的松开手,问:“你,你有没有哪里疼,我会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什么的?” 李瑶声音哽咽着,身边的其他同事们也都满脸担忧。 跟在最后的是叶总,看到宁宛,叹了口气。 “小宁,你受委屈了。” 宁宛被他们包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有些站立不住,顺势靠着李瑶。 小姑娘也抱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 宁宛慢慢的咧嘴,露出第一个真心地笑容。 “叶总,事情都解决了吗?” 第三十二章 被反噬了? 见宁宛开口就谈工作,叶总先安她的心:“我们公司没事。” 又跟她讲:“从昨天到现在,舆论都在我们这边,秦念语工作室已经被迫道歉了。” 宁宛猜的不错。 周时妄不能一手遮天,他想要压着她道歉,给她一个教训,最多只能关她24小时。 哪怕这24小时她不好过。 但是一旦到时间,派出所只能放人。 而这24小时,她不能好过,其他人也好过不了。 尤其是秦念语。 秦念语都能杀到派出所,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可见她这两天遭受的压力也很大。 李瑶特别积极的拿出来手机,给宁宛看微博上的动态。 “宁姐,你看!” 宁宛道谢,接过来看了看,情况跟她想得差不多。 昨天宁宛她们被送医院的时候,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媒体拍到了宁宛晕倒、也拍到了宁宛被带到警局。 当然,后者是秦念语那边的人放出来的。 他们制造舆论:“宁宛因为打人,已经被拘留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甚至,秦念语还拍了自己脖子上的照片,那一大片的淤青触目惊心。 然而网友们才不吃这一套。 毕竟,谁家打人的,是被担架抬进医院的啊? “这化妆技术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化妆师要背什么锅啊?” 现在时代变了,年幼的时候,也许会向往天龙人,觉得富贵都是好的。 可是越被社会毒打过之后,大家都会意识到,也许自己在言情故事里,只是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或者说,被男女主牺牲掉的打工人。 所以,当秦念语试图用她工作室的小姑娘,来替自己顶抄袭罪责的时候。 大众就怒了。 秦念语工作室的说辞,网友们并不相信,不但如此,还要让他们就抄袭栽赃的事情给个交代。 事情发展没有按着秦念语所想,而那些人的质问,更让秦念语愤怒不已。 但是到最后,她还是只能被迫道歉。 毕竟,她需要消除网上的负面影响。 但秦念语没有想到,网友们更不买账了。 宁宛已经看到了秦念语微博下面的留言,全都是对她道歉的嘲讽。 “天龙人出来道歉?真是活久见,可惜道歉也这么高高在上,令人作呕!” “请秦念语工作室正式回应抄袭以及打人事件!还有,既然问心无愧,怎么还要一直删视频呢?[视频]” 他们虽然能够封了宁宛的账号,但是那些被网友们保存下来的切片,早已经在网上光速传播。 被删一遍,他们就再发十遍。 秦念语本来道歉的就很不甘不愿,到最后发现网友们非但不买账,事情还愈演愈烈。 秦念语就更生气了。 他们联系了微博,该删的删,该封的封。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堵住网友们的嘴。 但是却起了反作用。 高高在上的天龙人,还有那些删掉的词条,也让网友们更加愤怒了。 “宁姐,你不知道,那些网友们现在都开始打电话举报了!” 而且是各种电话。 什么市长热线啊,什么监管局啊,就连税务部门都接到了电话。 问就是怀疑她们偷税漏税。 就连政府留言的邮箱,估计都要被塞满了。 宁宛笑眯眯的,半点不意外:“被反噬了,正常的。” 要不然,秦念语去找自己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气急败坏了。 他们在龙宫太久了,久到忘记低头看看,大众平凡人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被反噬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李瑶嘿嘿的笑:“可不止是她被反噬哦,就连恒星都遭报应了呢。” 那天陪着秦念语去闹事儿的,就是恒星的高层邱实远。 而宁宛直播的视频里面,也拍到了邱实远的脸。 再加上邱实远当时的话,虽然没有秦念语那么嚣张,但也透露着浓浓的傲慢。 所以,被扒的也还有他一份。 “今天一早,税务部门去了恒星,说是要介入调查。” 税务调查这种,除了平常的自查跟定期的巡查之外,日常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但网友们这么群情激奋了,那就得好好上门查一查了。 哪怕走个流程呢,也得走。 但最糟糕的,是恒星的股票因此受到了影响。 而恒星也因此出来发布了道歉声明。 一大段废话,精简成一句就是:“该员工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我司已经将人辞退。” +邱实远被开除,恒星撇清楚了自己的关系。 就是不知道税务上门查,能查出什么结果了。 希望恒星有事。 李瑶诚恳祈祷,宁宛倒是觉得,这事儿怕是会不了了之。 毕竟,恒星的税务,她曾经接触过的,这一点上,周时妄还是守原则的。 只不过…… 开除员工这事儿,多少有点资本家了。 邱实远可是周时妄忠心的狗,他倒是很舍得。 李瑶也有点无语,啧声:“他们可真不要脸,这都能推给个人?” 还真是什么样的男人养什么样的情人,这俩有事儿推诿的模样,真像是一家人! 李瑶说这话的时候,就被叶总拍了一下。 “行了,不说那些了。” 这小丫头不会说话,什么叫像一家人,现在名正言顺的周太太,可是宁宛呢! 这不是间接的骂了宁宛吗! 虽说,叶总当时对宁宛是周太太这事儿也很震惊吧。 但是震惊过后倒是也不奇怪了,毕竟宁宛长得的确很漂亮。 一个女生,漂亮的确是天然的资本,何况她还有能力,又曾经是周时妄的贴身秘书。 叶总没往坏处想宁宛,有能力又漂亮的女生谁不喜欢呢。 但是现在,夫妻成了怨偶,不管他们当初为什么结婚,现在周时妄为了情人,把宁宛压在派出所里关押。 都不像男人办的事儿。 叶总轻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先去吃饭吧,我给你订了酒席,去晦气。” 怎么说也是牢狱之灾了,得好好安慰一下。 李瑶也小心的看宁宛,见她没生气,才松了口气,悄声说:“叶总可是大手笔,在绿景酒店订的呢!” 她笑眯眯的:“不吃白不吃哦。” 第三十三章 别忘了,你是来求我的 宁宛笑着答应,看着叶总,再次道谢:“谢谢叶总。” 她在里面待着的一天一夜,汇灵的法务部也没有含糊。 当初投简历的时候,宁宛之所以选择一家小公司,也是为了不想跟周时妄以前的人脉圈再重合。 现在回过头来想,这是她十年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是同事,可也很像家人。 现在,这群家人们围着她,一起带她离开了派出所。 宁宛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弯唇笑:“今天我请客,叶总别跟我争,我去去晦气。” 一群同事笑着说好,一起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宁宛脚步一顿。 路边停了一辆林肯,后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只夹着烟的手。 宁宛当没看见,继续往前走,被人叫住:“宁宛。” 车窗完全降下来,光影明暗交界里,男人的脸色也阴郁。 “跟我回家。” 是周时妄。 叶总正在说笑的表情一僵,下意识确认了一下,这位就是远远见过的正主。 又连忙去看宁宛。 却见宁宛脚步不停,直接略过了那辆车。 她目不斜视,甚至没分给周时妄一个眼神。 叶总见状,连忙示意其他人:“我车停在那边了,再晚一会儿要贴条,咱们快点。” 赶紧走,他瞎,看不见,远离煞神保平安! 然而他们没等走几步,叶总的手机先响了。 叶总看了一眼来电的人,接了电话:“赵总啊,怎么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瞬间站住了脚步。 宁宛也顿住,然后就见叶总的脸色都变了:“咱们可是签合同了,您不能在这个时候中断供货链啊!” 电话对面,是赵总打哈哈的话:“斯里兰卡那边的供应链出了问题,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再想想办法?” 他也不等叶总说话,直接挂断了。 叶总脸都黑了,新品发布会在即,这时候供货商罢工不干,让他去哪里想办法? 临时去谈一条新的供应链吗,汇灵还没那么大的脸呢! 叶总也没心情吃饭了,看着再次打过去,却被拉黑的号码,叹了口气:“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先回公司处理些事情。” 叶总的表情不太好,大家也都从他的只言片语猜到了缘由。 宁宛下意识看向周时妄。 他还在车上坐着,香烟燃到一半,烟雾升腾,散在空气里,像是无形的网,网罗住了她。 “抱歉,叶总,你们先回去吧,改天再吃饭。” 叶总也想到了什么,迟疑的看向宁宛:“别勉强。” 宁宛笑了笑,抬脚朝着那辆林肯走过去。 一旁的赵元见状,顿时有点慌,急忙喊她:“宁总监……” 宁宛嗯了一声,看向他,赵元磕磕巴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他说:“你都没睡好,我们先去吃饭,慢慢讨论行不行?” 宁宛只说:“没事。” 她转头走,赵元的手里还拎着没送出去的奶茶。 那是按着宁宛的口味点的。 到了周时妄的车前,宁宛没有立刻上车,她隔着烟雾,盯着周时妄的眼。 “你做的。” 不是问句,是肯定。 周时妄掐灭了烟。 “上车。” 他没否认,语气冷的很。 叶总接到的电话,是周时妄的警告,如果她不乖,那他有的是手段。 宁宛深吸一口气,绕到了另一侧,打开了车门。 车里的香薰换了一个,尾调是雪松清泉,干净凌冽。 跟周时妄如出一辙的冷。 宁宛偏头看他。 这人骨相优越,朗月清风的脸,昆山玉碎的音,好像造物主将一切的优点都堆砌到他身上。 宁宛无声地想,还好老天爷是公平的。 比如,给了他优越的外貌,也塞给他一副赃心烂肺。 密闭的空间,让宁宛有些不大舒服,连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 “有什么话,就在车里说吧。” 宁宛语气急促,指骨蜷缩,她以为自己已经对周时妄免疫了。 在没有见到他的这些天里,宁宛的铜墙铁壁铸就好了。 谁知道,见到他第一眼,就瞬间崩塌。 那些怨怼、怒火、不甘与恨意,结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将宁宛笼罩其中。 她几乎要被淹没,快要喘不上气。 周时妄就站在岸上,冷然看着她。 就连声音,都是平静的讥诮:“这么着急,等着去见新欢?” 刚才在路边,那个小白脸着急献殷勤的模样真可笑。 宁宛还真不挑。 宁宛一愣,怒极反笑:“周总这话是说自己呢?” 恶人先告状,说得就是他吧。 能为了秦念语,把自己关在派出所24个小时,周时妄现在还能倒打一耙? 周时妄皱眉,不耐烦:“我……” 强行顿了顿,嘲讽:“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情。” 他说:“宁宛,别忘了,你是来求我的。” 宁宛一顿。 周时妄靠着椅背,慢慢说:“周家要脸,所以我对你小惩大诫,但是宁宛,汇灵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是没有能力让宁宛坐牢,但哪怕最轻的拘留,她也要待7天。 还要背案底。 如果以后他跟宁宛要孩子,对孩子不利。 所以周时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本来以为宁宛会学乖的。 看来,是他太仁慈了。 所以:“宁宛,你最好想清楚,再跟我讲话。” 宁宛一瞬间捏紧了手指,她抬眼瞪着周时妄,抬手就朝着他的脸打过去。 却在距离他眼前一寸,被周时妄捏住了手腕。 “这就是你的态度?” 宁宛呼吸粗重,一字一顿:“周时妄你无耻。”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她想,她当真是瞎了眼,14年,才看清楚这是人是兽。 周时妄捏着她手腕,恍惚了一下,宁宛好像瘦了。 手腕细的伶仃,他轻轻一折就能掰断。 他又松开,眉眼嘲讽:“我无耻,你头一天知道吗?” 他说:“我没那么多耐心,宁宛,如果你学不乖,我不介意教你。” 周时妄盯着她的眼睛,看到她通红的眼,还有血丝。 可惜依旧是那么犟。 周时妄曾经爱极了她一身反骨,现在才知道,这一身反骨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所以,他不介意用些手段。 “宁宛,你知道我的。” 第三十四章 如果添麻烦的人,是我呢? 宁宛死死地盯着他。 周时妄怎么能用这么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她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却被周时妄紧紧地攥着。 宁宛挣扎不动,又抬脚踹他,却被周时妄压在了椅背上。 宁宛的手被攥着举高,她浑身都被压制。 周时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想打我?” 他说:“宁宛你别忘了,你的跆拳道,是谁教的。” 15岁那年,宁宛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 一对三,毫无疑问的输了。 宁宛那会儿还小,疼得鼻子都哭红了,但是还能在周时妄面前炫耀。 “虽然我打输了,但她们也没赢!” 年轻的女孩,眉眼得意,但因为夸张的表情,让脸颊的淤青更疼了。 周时妄沉默的给她上药,让她闭嘴。 宁宛又委屈了:“你还凶我?” 她说:“我好疼哦!” 周时妄凝视着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见到的地方都是伤。 周时妄沉默着,说:“那我去打她们。” 宁宛又被逗笑:“她们都是小姑娘哎,你跟女孩子打架,不嫌丢人吗?” 周时妄说:“我不怕丢人。” 他怕宁宛哭,一边哭一边笑着掉眼泪,怪可怜的。 宁宛笑得乐不可支,又严肃的跟他讲:“不可以哦,我嫌丢人,毕竟你是我罩着的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时妄那时候看着她,想,她倒是很能颠倒黑白。 算了,不跟她计较。 “宁宛,下次不许打架输了。” 宁宛哦了一声,说:“那我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周时妄那天看了她很久,没说话。 但是一个月之后,周时妄牵着她的手去了一家私人的跆拳道馆。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教练。”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学这些,再把自己学会的,教给宁宛。 宁宛当时还抱怨:“我直接找个教练就好。” 但周时妄说不行。 后来宁宛才知道原因。 ——都是男教练,不行。 那时候宁宛还笑话周时妄小气:“这世上就没有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再说了:“我又不是香饽饽,难道还有人会觊觎我吗?” 周时妄很小声的说。 “是。” 周时妄眼里的宁宛,是香饽饽。 但那是15岁的周时妄。 宁宛挣扎的力气小了,眼睛却先红了。 15岁的周时妄,怎么像是一场幻梦。 她人生中,诸多美好的、刺激的、张扬的第一次。 她肆无忌惮的青春里,身边都陪着一个沉默寡言但可靠的少年。 可是梦醒后,少年不见了。 屠龙者成了龙,手握权力冷血无情的,才是真正的周时妄。 幻梦破碎,鲜血淋漓的才是现实。 她无声的想,这个人,怎么就烂成了这个样子了? 一滴泪悬在眼睛里,宁宛垂下眼睛。 周时妄的手松了点。 怨偶之前,也曾经是佳偶天成。 周时妄曾经爱她爱到可以放弃一切,他以为宁宛永远是不一样的。 没有被社会规训过的野蛮女孩,在他面前像是一只小兽,他收纳了这只小兽,将她变成专属自己的所有物。 她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教的。 周时妄看着她长出锋利的爪牙,跟在他身后,一步步的踩着他的影子,跟随着他。 她很乖,乖的让他心疼。 为什么人不能永远是年幼的模样呢,那样的话,宁宛永远都是乖的。 不像现在,变得让人生厌。 可他到底念着那点情分,轻声问:“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 只要宁宛乖一点。 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分做好周太太,我能给你的,比你想象中的多。” 一个汇灵总监算什么,他的身家,可以收购一百家汇灵,给她扔着玩。 可宁宛没有说话。 她只是抬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怒视着他。 一滴泪先掉下来。 砸在周时妄的手背上,也让他猛地松了手。 但下一瞬,宁宛的巴掌就扇到了他脸上。 清脆,果断,用力。 响亮的巴掌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前后座的挡板升着,前排司机看不到,但是开车的速度就更快了。 宁宛这一巴掌没留情,周时妄被打的偏了脸。 口腔里被血腥味儿充盈,周时妄的舌尖顶了顶腮。 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他说:“好。” 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 周时妄大力推开了车门。 下车之前,声音轻飘飘的。 “看来,汇灵这个公司,也不必存在了。” 周时妄抬脚往前走,拨通了电话。 他可以一个电话,让汇灵失去原材料供应商,也能不计成本的,让汇灵被挤压到没有生存空间。 生意场上的事情,从来计较的都是得失。 但如果周时妄不计较得失呢? 他只不计代价。 只要汇灵关张。 宁宛顿时慌了神儿,她下车追过去,去抢夺他手里的手机:“周时妄!” 才拨通的电话被挂断,宁宛攥着他的手机,急声:“你不能这么做!” 她呼吸有些喘,拦着他的路,跟他谈条件:“你别忘了,税务部门正在查恒星的账目,你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恒星也未必会好过吧?” 周时妄站住脚步。 司机停好车就赶紧出去了。 私人车库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周时妄凝视着她,语气平淡:“宁宛,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他语气轻慢:“你以为在网上闹些小儿科的舆论,就能左右恒星的根基?” 税务部门查不到把柄,恒星这一点上干净得很。 网上闹得风波,最多也就是给他添有点小麻烦。 但是:“这期间我的损失,我都会算在汇灵头上,我损失一块钱,他们就损失百倍千倍。” 28岁的周时妄,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有足够的狠心跟手段。 宁宛心知肚明。 她呼吸平复下来,问:“如果添麻烦的人,是我呢?” 过了最开始的恐慌,这会儿宁宛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她一字一顿:“网上那些不能触碰到恒星的核心利益,但我可以。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干净吧?” 第三十五章 周时妄,我要告你! 周时妄在税务上的确很干净,可是其他地方不是。 她曾经做过周时妄的秘书,看着他一点点将恒星做大。 恒星前期是什么样子,宁宛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 宁宛看着周时妄,慢慢的说:“我现在还是周太太,如果我以周太太的名义实名举报你呢?” 地下车库里的灯光柔和,落在宁宛身上,显得她漂亮又温婉。 灯下看美人无疑是最美的。 但如果这个美人,正在拿刀捅他的心窝子呢? 周时妄一瞬变了表情。 他再不复平淡,情绪也失控:“宁宛。” 他表情阴郁,宁宛半点不怕:“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一定不给我留活路,我就豁出去,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她讥诮的笑:“汇灵只是一家小公司,比不上周总家大业大,可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但是周总,” 宁宛眉眼冷冽:“恒星跟极夜里,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的位置,你真的要跟我鱼死网破吗?” 周时妄怒极反笑。 他指着宁宛,问:“你为了一个小破公司,威胁我?” 一个小小的汇灵公司,他半点看不入眼的地方。 宁宛甚至只是里面的一个总监! 她这么在乎这个公司,里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人? 那个谢顶了的叶振海,还是那个年轻的小白脸,叫赵什么元的? 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姘头? 他咬牙切齿:“宁宛,你确定?” 宁宛目光不闪不避:“我确定。” 周时妄气得哼笑几声,呼吸都带着喘:“好,好得很。” 他闭了闭眼,说:“既然你真在乎这个公司,我可以不对他们动手,毕竟,你还是周太太。但是,” 他说:“我有一个条件。” 宁宛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就听周时妄沉声继续说:“别以为你的威胁我会在乎,宁宛,你猜是你先搞垮了恒星,还是我先让汇灵彻底消失?” 真要不计一切代价,宁宛拼不过周时妄。 一力降十会。 所有的脑子、计谋,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渺小又无望。 宁宛:“……你要我做什么?” 周时妄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宁宛沉默的跟了上去。 这个家里,从上次搬出去之后,宁宛只有来取监控的时候来过。 而现在,这里久没有住人的痕迹。 秦念语不是住在这里吗? 宁宛没来得及想,就见周时妄去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 他倒了一杯,放在了宁宛面前。 宁宛接过去,就要一饮而尽,又被周时妄一只手压住了杯口。 “……周总不是要让我喝?” 周时妄点了点杯子:“是要你喝,但不是这么喝。” 他说:“皮杯儿,知道吧。” 宁宛很想不知道。 但是—— 这个词,当初是她告诉周时妄的。 20岁的宁宛,年轻又莽撞,明明自己也很生涩,但随便学了点手段,都敢往周时妄的身上尝试。 “周时妄,要喝交杯酒吗?” 那时候的周时妄脸皮薄的很,耳根红红的让她别闹。 然后…… 就见宁宛自己喝了一口酒,咬住了他的唇。 超市最便宜的葡萄酒,涩口,纯科技狠活儿,但过了宁宛的口腔,就成了甜的。 可惜也没喝进去多少。 葡萄酒沿着嘴角流下来,周时妄掠夺了她的呼吸。 等到分开的时候,宁宛呼吸都不稳。 周时妄还要问她:“这也不是交杯酒啊?” 他们唇齿依偎。 宁宛呼吸很重,像是菟丝花,攀附着他。 还要笑吟吟的回答。 “小周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 “皮杯儿呀?” …… 宁宛注视着周时妄,浑身血液一瞬间上涌。 她想把这杯酒泼到周时妄的身上。 但周时妄只是看着她。 “怎么,忘了?” 宁宛哑声:“周时妄,你在羞辱我。” 周时妄冷笑:“当初你不是做的挺顺手?” 他拍了拍宁宛的脸颊,一字一顿:“何况你不吃亏,取悦我。” 周时妄:“汇灵能不能渡过难关,我看你的表现。” 周时妄说完,松开了她。 宁宛抓着酒杯就朝着他摔了过去。 周时妄偏头躲开,酒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没等周时妄反应,宁宛抬手就扇上了他的脸。 可这一次,她没能成功。 周时妄反手摁住了她,将她压在了墙面上。 宁宛半张脸贴着墙,冰凉的墙体,让她脸颊都摁的变了形。 她张口就要咬周时妄的手,又被他虎口掐着下巴。 周时妄表情冷:“刚才那一巴掌,是我让你的。” 她还扇上瘾了? 宁宛咬牙,提膝要踹他,又被他摁住。 然后,拎着她,丢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屋子很久没住人,但是保姆每天都会来打扫。 四件套是今早新换的,有宁宛最喜欢的阳光味道。 但这会儿她坠落到床上,只觉得反胃。 她起身想躲,被周时妄拿膝盖卡住了腿。 他单手摁着宁宛,扯了下自己的领带。 “你乖一点,不受罪。” 不然的话,她今天晚上不会太好过。 宁宛冷笑,挣扎着骂他:“你这么喜欢乖的,找你的秦念语去,滚啊!” 她这辈子都学不乖! 可她气得眼眶通红的模样,落在周时妄的眼里,却是,她吃醋了。 周时妄嗤笑。 “你还委屈上了?” 宁宛脸色难看:“不,我不是委屈,我是恶心!” 她觉得周时妄恶心! 而她这话,激怒了周时妄。 他都没有嫌弃宁宛,她反过来嫌弃他恶心? 周时妄扯下的领带,绑住了宁宛的手腕。 宁宛挣扎的动作迟滞,衣服被撕碎。 还有周时妄格外冷凝的声音:“既然这么恶心,那你就恶心着吧。” 宁宛的脖颈被咬了一口。 她吃痛,挣扎不动,厉声喊:“周时妄,我要告你婚内强奸!” 她声音几乎撕心裂肺,就连尾音都破了。 这样的绝望与恨意。 让周时妄一顿。 再次咬住了她的锁骨。 那力道很大,像是在发泄着周时妄的怒火。 宁宛锁骨渗出血,她疼得浑身发抖。 听到周时妄一字一顿,眉宇里满是戾气。 “好啊,那你就去告。” 第三十六章 我说,滚出去! 宁宛手腕被绑,挣扎不开。 周时妄的气息笼罩着她,铺天盖地,夹杂着血腥气。 让她脱力,声音都沙哑。 “……周时妄,放开我。” 她几乎是祈求:“求求你。” 宁宛一身傲骨,被一寸寸打碎。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在泪雨朦胧里,跟周时妄对视。 周时妄终于松开了她的锁骨,嘴角染了点血痕。 是宁宛的。 他拇指抹去那点血,摁在了宁宛的嘴角。 讥诮的嘲讽:“宁宛,你的血也是红的啊。” 他还以为,宁宛的血是黑的呢。 宁宛无力反抗,已经力竭,她声音很轻。 不断的重复:“求求你,求、求、你。” 那声音艰难,就连眼神也恍惚。 已经没有了焦距。 周时妄甚至怀疑,她在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戳到,周时妄扯开了绑缚她的领带。 却在下一瞬,挨了宁宛一巴掌。 她颤抖着身躯,拼尽全力推开了周时妄。 宁宛踉跄着往外跑,又被周时妄胳膊横过来,勒住了她的脖颈。 她眼前一黑,人被重新掼到了床上。 周时妄才起的那点良善,消失殆尽。 他冷笑,说:“宁宛,我就知道,你的心是黑的。” 他就不该对宁宛起同情心。 不等宁宛反抗,周时妄抓着她两只手腕横过了头顶。 膝盖顶起了她的腿,宁宛挣扎着,撕心裂肺的骂他:“周时妄你王八蛋!” 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就连挣扎也是垂死祈求。 周时妄再无半点怜悯。 他嗯了一声:“对,我王八蛋。” 宁宛被他咬住了唇。 鲜血染了她的嘴角,在一片喘息与痛苦里,她听到周时妄说。 “宁宛,是你该得的。” 宁宛仰头,天鹅脖颈几近崩断。 她听到无数的声音,眼前一片黑,又化为星光点点。 无数声的宁宛,最后都成了周时妄的声音。 他的手是利刃,刺破她的心口。 宁宛如同坠落的蝴蝶,胡乱的推拒,直到她攥住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砰”的一声。 烟灰缸砸到了周时妄的额头一侧。 周时妄动作一顿。 鲜血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下,宁宛手一抖,烟灰缸掉在了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淋漓的鲜血,铁锈似的刺鼻。 周时妄终于清醒。 他从一片暴怒里缓过来,松开了宁宛。 “你……” 但周时妄才开了口,就听到宁宛沙哑的声音。 “滚!” 她往后退,蜷缩着身体,看着周时妄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周时妄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来是要走的,又改了主意。 “这是我家,宁宛。” 是他家。 所以该滚的是她。 周时妄眉眼讥诮,被宁宛一把推开,坐在了地上。 宁宛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上衣不成样子,幸好挂在玄关的外套是完好的。 她踉跄着捞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身上,抓起包包开门。 却在开门那一瞬,顿住脚。 门口站着一个人。 女生脸上是刻意做出的娇俏,又在看到开门的人是谁,一瞬化为了怒气:“宁宛,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秦念语。 她是来给周时妄送东西的,可是周时妄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秦念语死死地盯着宁宛,还有她此刻的模样。 上衣被扯开,披着的外套裹不住她窈窕身躯,露出脖颈上的红痕。 还有嘴角结痂的血色,可见他们有多激烈。 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念语顿时没了理智,先跌跌撞撞的往屋子里跑:“时妄哥哥!” 她不信,周时妄那么恶心宁宛,怎么会跟她睡的? 一定是宁宛这个贱人自己做出的痕迹! 可没等秦念语到屋子里,先听到门内一声巨响。 烟灰缸砸在门上,还有周时妄阴郁的声音。 “滚出去!” 秦念语一哆嗦,没打开门,又瑟缩了下身体:“时妄哥哥,是我……” 声音格外的嗲,还带着细细密密的委屈。 可惜周时妄也有不解风情的时候。 他语气沉郁:“我说,滚出去。” 秦念语的娇滴滴,变成了委屈的泪。 宁宛嘲讽一笑,周时妄被砸破了头,当然不肯让小情人看到自己的惨状了。 她才懒得理会争执的一对“壁”人,转身往外走。 才到门外,就被秦念语冲上来拦住:“你这个贱人,你都要跟时妄哥哥离婚了,为什么还纠缠着他不放!” 接连被骂了两次,秦家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她在周时妄家里待不下去了,但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所以她声嘶力竭,把从周时妄那里的怨气都发泄到了宁宛的身上。 宁宛不是要离婚吗,为什么还回来跟周时妄上床! 她到底要不要脸! “你贱不贱啊宁宛!” 秦念语越说越气,抬手就要打宁宛。 但没打上去,就被宁宛攥住手,将她往后狠狠一掼,眉眼冷冽:“秦念语,你自己贱,看谁都跟你一样?” 秦念语这么失态,她半点不同情,嘲讽的问:“你也知道,我还没跟周时妄离婚呢,那你过来又是干什么?偷人偷到家里来,脸被你拿来当增高垫了?” 秦念语画了淡妆,穿了一条花苞裙,露出白而长的腿,青春洋溢又带着天然的引诱。 年轻多好啊,漂亮就是资本。 她爱贴着周时妄就去贴着,但别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还要借此骂别人。 还有:“也就你拿鱼目当珍珠,这么喜欢你的时妄哥哥,就千万收好了,别放他出来咬人。” 秦念语脸色涨红,气急败坏。 但她说不过宁宛。 见电梯来了,秦念语咬牙跺脚:“宁宛,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完,也不等宁宛回答,转身跑进了电梯。 背影里都带着萧索决绝的悲伤。 宁宛懒得跟她一个电梯,索性走了楼梯。 楼梯间空旷,墙砖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 宁宛先回了一趟酒店。 回去之后,她将自己沉入浴缸里,直到皮肤都发皱,依旧木然的搓着。 好脏。 被周时妄碰过的每一寸皮肤,她都觉得好脏。 手机铃声响起。 宁宛从水中站起身,却一个恍惚。 又摔在了浴缸里。 第三十七章 宁小姐,别让我久等啊 她泡的太久,头晕眼花。 直到电话铃声挂断,宁宛才勉强从浴缸里站起来。 头很晕,眼前像是过了无数个星星。 宁宛扶着洗手池缓了半天,就听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撑着拿起手机,接通:“喂。” 电话对面温柔的很:“您好,是宁小姐吗?” 宁宛应声,对面女声轻快:“宁小姐您好,您之前设计的那款手表已经到货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取?” 宁宛一顿。 才想起来是什么。 那是她给周时妄做的生日礼物。 从设计图到打板定样,再到手表镶嵌视频。 每一颗钻石、每一块宝石,每一次切割,都是她做的。 她整整做了三个月,最后又发到了国外,由厂家去做最后的加工。 原定是一个半月以后才会到,刚好可以赶上周时妄的生日。 谁知道,现在就送到了。 宁宛呼吸有些重,想说什么,张了张口。 最后声音很轻:“谢谢,手表我不需要了。” 对方愣了一下:“宁小姐,可是定制款是不支持退货的。” 宁宛点头:“我知道。” 她轻声说:“我会把尾款打过去,手表帮我随便处理了吧。” 这些话,已经耗费了宁宛所有的力气。 挂断电话,她靠墙坐着,微信提示了两声。 是工作人员又发过来了成品图片。 “宁小姐,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款表成品真的跟您设计图做的一模一样。” 当然是一样的。 毕竟那是宁宛倾注了所有心血,做出来的。 每一个细节都是宁宛精心设计。 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周时妄戴上这块手表的样子。 可是现在。 宁宛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藤蔓缠住了心脏。 尖锐的刺扎进她的肉里,让她呼吸都在发抖。 “谢谢,不必了。” 宁宛发完这句话,丢掉手机,打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拍在她脸上,没有让她意识清醒。 那种呕吐的恶心感反而愈发强烈。 她呕了半天,只吐出来些酸水。 从胃部灼烧到喉管,那种窒息感又来了。 宁宛知道,她又发病了。 她麻木的吃药,摔在床上,再次悬在半空,看床上那一具空洞的身躯。 她叫宁宛。 她没有灵魂。 …… 宁宛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胃里饿过了劲儿,宁宛吃了几口又吐了干净。 她强迫自己慢慢的吃东西,又吃了一颗胃药。 酒店的屋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钢筋笼子将她困在里面。 她喘不过气。 所以吃完后,宁宛去了公司。 本以为她去的够早,谁知道设计部的人几乎都在。 一群人在会议室开会,看到宁宛来,李瑶先站起身:“宁姐,你还好吗?” 昨天她给宁宛发了好多条消息,但是没有收到回复。 宁宛嗯了一声,说:“抱歉,我手机没电了。” 昨天她吃了药,根本不记得给手机充电,今早起来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李瑶连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宁姐你快坐。” 赵元则是给她拿了一盒牛奶,轻声说:“宁总监,给您。” 宁宛跟他道谢,接过来后,发现牛奶是加热过的。 她心里熨帖,再次跟人道谢。 又问:“你们在开什么会?” 李瑶迟疑着,说:“叶总说,让我们设计一个新的方案,如果‘新生’系列不能顺利发售,要用之前公司的存货去设计一些相应的产品顶上。”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毕竟汇灵公司不算大,这些年原材料供应商基本上都有固定的。 昨天他们回去之后,叶总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无一例外 ,得到的都是拒绝。 他们昨晚临时开会,暂时商议出的方案,哪怕往后拖延一段时间,给汇灵争取到签订新合作方的时间也可以。 至少先将汇灵眼下的危机先渡过去。 宁宛点头:“我知道了。” 设计部里,每个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宁宛相信他们的才华。 她站起身,说:“你们先讨论,我去一趟叶总办公室。” 才出了门,宁宛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 宁宛点了接通,询问:“您好,哪位?” 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宁小姐是吧,我是天辉的王路。” 男人声音里满是笑意:“叶总都跟你说了吗?” 宁宛一顿。 天辉,她是知道的,珠宝材料供应商之一。 本来也是汇灵预备合作方,但后来因为他们骚扰汇灵的工作人员,合作作废了。 她不动声色:“王总有话可以直说。” 王路就笑了起来;“宁小姐是个聪明人,汇灵现在危急时刻,我愿意拉你们一把,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 他说:“今晚绿景酒店的春和包厢,宁小姐可别让我久等啊。” 王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半点没有给宁宛回应的时间。 宁宛看了一眼息屏的手机,敲响了叶总的办公室。 “进来。” 看到宁宛来,叶总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问她:“身体好点了吗?” 宁宛点头,先问:“您联系供货商怎么样?” 叶总表情难看:“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王八蛋,安城是不能找了,我联系了小李他们,往国外找。俄罗斯、斯里兰卡,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供货商了。” 其实是能找到的,但是他们都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固定的供货商,货源跟质量都无法保证。 而汇灵的新品是主推款,如果一旦出现质量问题,那就是大丑闻。 所以这事儿不能急,还不能乱。 宁宛跟人讲:“天辉的人,联系您了吧。” 叶总一愣,顿时骂街:“王路那个畜生跟你说什么了?” 他一摆手:“不用搭理他,我不考虑安城供货商了。” 几条原材料的线都询问过了,口风都出奇的一致。 没货、时间紧,批量小。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但都是一样。 不行。 只有一个抛出了橄榄枝,就是天辉的王路。 但叶振海之前跟他打过交道,对这人的人品不敢恭维。 他让宁宛不用考虑:“他在这个节骨眼狮子大开口,没安好心呢。” 又叹了口气:“小宁,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别看平常的时候,叶总叫嚣着让人卷铺盖滚蛋,可那都是他心知肚明,这群崽们都有能力解决,只是差自己逼一把。 真到了出事的时候,一群崽们都得往后站。 不然要他这个老板干什么? 第三十八章 不如你去给她当秘书? 叶总的话,让宁宛愣了一下,眼圈红红的。 “叶总,对不起,这次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 如果不是她的私事,汇灵本来不会有这一劫。 要是叶总指着她鼻子骂,宁宛还会好受一些,哪怕是公事公办呢。 但叶总半点没怪她。 还跟她推心置腹。 叶振海看她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年轻人受委屈了,被责骂还能承受,可得了关心,反而情绪绷不住了。 他倒了一杯茶,给她推了过去:“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他难得跟人耍贫嘴,又说:“私事连累公司,别以为哭鼻子我就会放过你,回头肯定跟你好好算账。但事有轻重缓急。” 公司危机在眼前,大家该团结一心。 再说了:“你扪心自问,是你的责任吗你就认。” 这世上哪有受害者有罪论的道理。 宁宛:“对不起……” 她没道完歉,被叶总瞪了一眼,道歉就憋回去了。 她顿住,转而说:“天辉的提议,我觉得可行。” 天辉这个时候给他们抛过来橄榄枝,带着趁火打劫的架势。 虽然说天辉给出的价格的确比正常行情高出了将近百分之三十,但是权衡利弊的话,定的价钱恰好在他们底线范围内。 所以,跟天辉的合作是最快最便捷的。 能解燃眉之急。 唯一的问题就是王路本人。 老东西没安好心。 宁宛跟叶振海摊牌:“我以前,跟他打过交道。” 她还在恒星的时候,王路曾经想占她的便宜。 但是没成功,还被她打过。 王路这时候是冲着她来的,明晃晃的给她设套,笃定了她得钻进去。 宁宛要是不钻,最后损失的是汇灵。 但宁宛有办法治他。 叶振海不赞同:“汇灵还没有到让女员工出卖色相拉生意的地步,我开公司还是开妓院啊?” 话说得有点糙,叶总摆手:“这事儿免谈啊我跟你讲,反正前半生赚够了,大不了后半辈子我上斯里兰卡当二道贩子去。”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再说事情也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叶总让宁宛该干啥干啥去。 宁宛撑着桌子,看叶总,跟他稀疏的头顶。 中年男人,半辈子身家砸在汇灵里。 强撑着的镇定里,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力跟惆怅。 还有公司里的每一个同事。 宁宛想,她昨天应该冷静一点的,明明上车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就是讨好周时妄么,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可最后她还是没忍住。 那一砸,砸碎了她跟周时妄求饶的路。 哪怕现在她再求饶,周时妄也只会冷眼旁观。 还有秦念语,她恨宁宛到了骨子里,只想看宁宛跌入谷底。 就算宁宛现在辞职,汇灵也难逃一劫。 既然不能退,那就不退了。 宁宛想,她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一身傲骨砸不断。 既然不断,那就挺直了腰背。 他们想看她痛哭流涕一无所有。 她偏不认输。 宁宛轻声,但很坚定:“我不会出卖色相,王路也不配让我做到那一步。我能用正当手段拿下这个单子,保证自己不会出事。” 她说:“叶总,您信我。” …… 傍晚七点,宁宛踏进了绿景酒店。 身边还跟了一群人。 叶总、赵元、还有七八个从公司里挑出来的壮汉。 李瑶紧紧地攥着宁宛的手,低声交代:“宁姐,你可要记得哦,三分钟一条信息,如果有任何异样,随时点紧急求助界面,我们一秒就赶到!” 宁宛看她这模样,有点好笑,但好笑之余,又很感动。 叶总最终答应了她的提议,但是从公司里选了一群壮汉,不知道的以为要出来打群架呢。 李瑶是来的唯一一个姑娘,也是怕万一有什么不方便的,她至少方便一点。 他们跟着过来的目的就一个,保护宁宛。 待会儿宁宛自己进包厢,叶总他们就在另外一个包厢随时待命。 只要宁宛一声令下,这群人直接冲进去。 叶总还叮嘱她:“记得我说的话。” 这合作,谈得成就谈,谈不成拉倒。 什么都没有人重要。 宁宛笑着,俏皮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她眉眼弯弯的笑,看到酒店大门被服务生推开。 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露出英挺的眉眼,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薄唇微抿。 衬衫西裤,红底薄皮鞋,气势迫人。 只是额头纱布,多少损了点他的气势。 他身边跟着一个低声汇报消息的秘书,小碎步紧紧地跟着。 宁宛笑容消失殆尽。 她想当没看见,秘书已经先喊了人:“太,太太?” 刘秘书瞪大了眼,觉得这世界有点太小了。 怎么他们过来谈个生意,也能撞见宁宛啊? 宁宛嗯了一声,跟人打招呼:“喊我宁宛就行。” 周时妄瞥了她一眼,眉眼不耐。 刘秘书咽了咽口水,不敢搭腔这句话,快速转移话题:“太太,周总是临时回来谈个生意,前天晚上开了一夜的车,明儿还得走,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给你发消……” 话没说完,周时妄再也忍不住。 “你那么多废话呢?” 他问:“这么事无巨细,不如你去给她当秘书?” 刘秘书瞬间把话咽了回去。 周时妄抬脚往电梯走,背影都带着火气缭绕。 刘秘书讪讪的跟宁宛说:“我,我先走了,抱歉太……宁小姐。” 宁宛点头,刘秘书急匆匆的跟上去摁电梯。 宁宛不想跟周时妄坐一个电梯,跟同事一起去了另外一个。 几个人面面相觑,叶总虽然知道他俩的关系,但亲眼看到了,还是有些震惊。 不是,这是老公啊还是仇人啊? 嗯……算了,小情人都能上门打原配,这个老公还不如仇人呢。 至少仇人是纯恨。 赵元嗫嚅几下,轻声问:“宁总监,你没事吧?” 宁宛笑了笑,面色如常:“没事。” 到了包厢,叶总又叮嘱了一番,宁宛答应后,捏着手包出去。 然后,推开了春和包厢的门。 第三十九章 我喝了,你签吗? “周总。” 刘秘书推门进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周时妄,轻声汇报:“您让我查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 刚才上电梯那会儿,周时妄让他去查,看看这群人来干什么。 当然周时妄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他们汇灵打算改行开会所了?” 一群男人簇拥着宁宛。 刘秘书凭借着自己多年经验,精准理解出了领导意思,这会儿跟人火速汇报。 “他们今晚是来谈合作的,合作的对象是天辉的王总。” 汇灵的珠宝原材料线断了,谈合作接连遭拒,天辉这个时候狮子大开口,但也是唯一的出路。 周时妄拧眉,又冷笑:“自甘堕落。” 他不过是断了汇灵一条线,安城的合作商又不是死绝了,非要找上天辉? 刘秘书不敢说话,您倒是没施压,可不是还有一个秦家么。 再说了…… “汇灵大概是走投无路了,天辉报价可不低。” 周时妄的表情更阴郁了。 “走投无路?” 他不是路? 哦,他这条路,还被宁宛亲手砸碎了。 刘秘书觑着周时妄脸色,轻声问:“要不,我去关照一声?” 天辉的王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时妄冷笑:“你这么闲呢?” 他倒要看看,宁宛的骨头有多硬。 …… 宁宛的骨头是硬的,但声音却很软。 从进门后,王路的眼神就黏在了她身上。 如跗骨之蛆。 宁宛只当看不见,听王路喋喋不休:“本来么,我是不想跟汇灵合作的,你知道这个时候我要冒多大风险吧?” 宁宛笑着,点头:“王总路见不平,是英雄好汉。” 王路哼笑:“我当然是路见不平,也是为了英雄救美。” 他拿出来了合同,递给了宁宛。 上面已经盖了公司的公章,只差一个签名。 “这是我的诚意,今晚,这合同就能签。” 宁宛却知道,他还有后话。 果然,就见王路拧开了白酒瓶,满满当当的倒了三杯。 “三杯酒,换一个合作,这笔买卖划算吗,宁总监?” 三杯白酒倒满,那一瓶酒就空了瓶。 这酒量够宁宛喝醉,何况她对白酒过敏。 王路就这么看着她,绿豆眼精光带着色相,还有势在必得。 宁宛烈得很,当初他碰了一下,就断了一条胳膊。 可再烈也是个女人,这次直接灌醉了,还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点了点合同,暗示意味满满:“宁总监,汇灵可还指望你起死回生呢。” 宁宛抿唇,问:“我喝了,你签吗?” 王路拿出了包里的笔,起身走到宁宛身边,弯下腰来。 “你喝了,我就签。” 宁宛端起了酒杯。 三杯酒喝得又急又快,大半都被泼洒出来,沿着嘴角滴下去,一路到了衣服上。 她呛咳几声,脸颊云霞升腾,带着点醉眼迷离。 “王总,可以了吗?” 王路咽了咽口水,一把抓住了宁宛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 “当然可以……” 宁宛一双眼带着泪水,像是受了惊吓,声音都带了哽咽:“你,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王路抓着她不让人走,一面凑上去像要亲她:“别走啊,你不是要签合同吗,跟我睡一觉,我就让你拿走合同……” 没说完,宁宛剧烈挣扎:“我不签了,你走开,不然我喊人了,我报警了!” 王路半点不吃她的威胁,反而更兴奋了:“好啊,那你就去报警,让警察看看,你被扒光的样子,到时候我坐牢也不亏,但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他一面说,一面去扒宁宛的衣服。 宁宛猛然挣脱他,跌跌撞撞的想往外跑,还带倒了几个椅子杯盘。 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只听到宁宛凄惨的呼救声。 还有王路狰狞的笑容跟威胁:“我就是强奸了又怎么样?毁名声的可是你!” 宁宛又喊了几声,直到王路终于追上了她。 下一瞬,王路觉得眼前一花。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旋地转了。 一个过肩摔把他砸在地上,没等王路反应过来,宁宛直接扯了他的领带,把他的双腿给绑住了。 又将他的衬衫往下一扒,直接一扭,捆住了他双手。 跟捆猪似的,把他绑了,推到了椅子上。 王路还没等坐稳,就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我就是强奸了又怎么样?” ——“救命啊!” 宁宛拿着手机,终止了播放键。 没有画面,只有录音,却是一段完整的犯罪证据。 王路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但更让他冷汗直流的,是宁宛突然冷静的脸。 那些潮红像是不存在,迷离的双眼清明,里面满是冷意。 她问:“王总,你猜,这段录音够不够送你进去坐牢?” 衣服上王路凌乱的指纹,手机里犯罪行为的录音。 还有她体内可以检测出的酒精浓度,和她已经因过敏而起的红疹。 色胆褪去,脑袋重新接管了身体,王路瞬间意识到什么:“你故意给我设圈套!” 他咬牙切齿:“就算给我送进去,那也是两败俱伤!你敢吗?” 宁宛的手摁在了拨号盘上:“那,王总试试?” 她每摁下一个键,王路的呼吸就颤抖一分。 直到她的手点在拨号盘上的播出键,王路顿时扬声:“等等等——” 他急促呼吸:“你想怎么样!” 宁宛收起了手机,慢悠悠的点了点那一份合同。 “这份合同,天辉赚的盆满钵满,你们不吃亏。” 她说:“是要共赢,还是要两败俱伤,我相信,王总是个聪明人。” 王路赤红着眼睛盯着她,就见宁宛的脸上起了大片的红。 不对,不是大片。 全都是小点点,不像是喝酒喝的,倒像是…… 过敏! 王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宁宛还要凑近了他,冲着他笑:“当然,王总如果真的犯糊涂,那我也可以跟你换个场合见。” 她看到了王路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笑容愈发艳丽,像是馥郁的曼陀罗。 “过敏严重可致休克,你猜如果我出事,你要被判几年?” 她点了点自己的脸:“这酒,是你逼我喝的。” 王路瞬间炸毛:“我签!” 宁宛解开了他一只手,他急促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宁宛确认合同无误,转身往外走。 身后是王路崩溃的声音:“你倒是给我解绑啊——” 宁宛打开门,回头一笑,却又在一瞬间,眼前一黑。 软软的倒了下去。 要摔倒时,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第四十章 替她收尾 宁宛晕了过去。 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宁宛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很年轻,腰很细。 搂着她的男人,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他眉眼沉郁,看了一眼室内,打横抱起了宁宛,朝着电梯走去。 …… 送走了几个合作方,周时妄回到了三楼。 出电梯的时候,周时妄看到隔壁电梯走进去一个男人。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宽大西装遮住了她的模样,只看到散下的长发。 海藻似的。 周时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回到自己包厢之前,周时妄的脚拐了个弯。 包厢隔音不错,贴近了也只能听到里面隐约的声音。 热闹的很,有男人在说话。 “王总这么喜欢喝酒,咱们一定让您尽兴。” 周时妄皱着眉头,冷笑一声。 为了讨好供货商,一群男人都跟过来陪酒。 汇灵也不过如此。 也就宁宛瞎了眼,拿鱼目当珍珠。 刘秘书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周总,要不,我进去看看?” 周时妄扫了他一眼。 “不用。” 他倒要看看,宁宛还能坚持多久。 不是骨头硬么,那就看看是她骨头硬,还是他手腕硬。 周时妄转身回了包厢。 两个小时后。 他没等来求救的宁宛,倒是看到了刘秘书苦瓜似的脸。 “周总,我们明天还要赶早班机……” 天杀的,这个世界能不能对打工人好一点! 周时妄冷眼看他,刘秘书硬着头皮,说:“您现在还可以回去睡四个小时。” 而他,这个苦命的人,只能睡三个小时! 如果不是周时妄执意从南城折腾回来,他这个点本来可以泡着澡唱着歌,美滋滋的在深夜过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这点怨念,在高薪下变成了讨好周扒皮的笑:“周总,您看……” 话没说完,周时妄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好消息,他走了。 坏消息,不是回去的路。 周时妄踹开了宁宛包厢的门。 然后…… 紧随其后的刘秘书,眼睛差点从眼眶掉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得报警! 房间一片狼藉,七八个酒瓶空了,横七竖八倒的到处都是。 地上蜷缩着一个男人,已经昏迷了,脸上青紫一片。 而他的手上,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利器扎穿。 是天辉的王路。 刘秘书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看向周时妄。 就见周时妄走过去,先确认了王路的死活。 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低声咬牙。 “宁宛。” 除了她,谁还会下手这么狠。 周时妄闭了闭眼,吩咐刘秘书:“送他去医院。” 他顿住脚步,添了一句:“别丢了我周家的脸。” 刘秘书就懂了。 不丢周家的脸,就是要压下这个事儿,相关的监控跟证据要删除,还要做好对王路的安抚,或者说,施压。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 太——宁小姐看起来温温柔柔没有脾气的一个人,居然下手这么狠? …… 宁宛在病房里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了?” 她揉了揉鼻子,又扯动了扎针的手背,嘶了一声。 李瑶从病房外走进,赶紧过来:“宁姐,你快别动,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一声,是要喝水还是想上厕所?” 宁宛放下了手,笑着摇头:“都不用,谢谢,你忙活好久了,快去睡一会儿吧,我真没事儿。” 她是半个小时之前醒过来的。 醒来身边围着的都是同事跟领导。 问了之后,才知道,她当时晕倒在了包厢门口,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 当时李瑶他们在包厢里等得焦急,给宁宛打电话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男人接的。 只有三个字:“在医院。” 叶总当时就面如土色,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去了医院。 那个好心人在病房外守着,确认了他们身份之后,把宁宛东西交给他们,就走了。 倒是叶总他们当时心慌则乱,忘记询问对方身份了,只知道是个年轻男生。 当然,李瑶的形容还要夸张一些。 “什么男生,那叫年轻帅哥!” 她眼睛都在放光,跟宁宛形容:“皮肤超白脸超好看,比明星还漂亮,嘿嘿嘿尤其是那小腰,那么细!” 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叶总都无语了,让她早点回家睡觉去,说不定还能梦到帅哥。 李瑶才不肯走呢,说要留下来照顾宁宛。 她是女生,到底方便一些,最后叶总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在这里好好照顾人。 又叮嘱宁宛:“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宁宛叫住了他:“叶总,合同。” 她从包里拿出来合同递过去,叶总都震惊了。 “……你怎么签下来的?” 那会儿知道宁宛来医院,叶总吓出一身冷汗,在医院见宁宛的精神不太好,都没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着等宁宛好一些再问的。 这会儿他又意识到什么:“你,王路没对你做什么吧?” 宁宛笑的有气无力:“没有。” 她说:“放心吧,合同没问题,毕竟有钱不赚是傻子。” 王路本来就是打算跟汇灵合作的,能坑一大笔钱呢。 只不过他想财色兼收,现在只得了财,也便宜他了。 这次她用把柄威胁王路签了合同,估计王路心里憋了大火呢。 不过合同定下来,王路抵赖不了,最多就是后续为难她而已。 宁宛半点不怕。 她说得轻飘飘的,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叶总才松了口气。 又觉得对不住人:“公司这次多亏了你。” 宁宛笑着说没事,她实在没什么精神,叶总也不多说。 天太晚,他就让大家先回去休息了。 赵元想留下的,被叶总瞪了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陪护合适吗?” 赵元这才嗫嚅几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会儿宁宛在病房里躺着,只有一个李瑶陪着。 她忙前忙后,体贴的很。 宁宛扛不住疲倦,没多久又睡着了。 见她睡了,李瑶才蹑手蹑脚的关了病房的灯,在陪护小床上睡了。 …… 宁宛第二天就出院了。 李瑶下去帮她办理出院事宜,宁宛叠好床铺,看着那件外套犯了难。 宽大的黑色西装,考究的很,是见重要的人才会穿的款式。 是那个不知名好心人的。 第四十一章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但是对方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宁宛想还都没地儿找人去。 她想了想,还是把西服规规矩矩的叠好,放在了袋子里。 就算找不到那位恩人,也不能随便丢了人家的衣服,而且万一呢。 要是哪天有缘分能再见,她还能把衣服还回去。 但宁宛当时没想到。 缘分来得这么快。 …… 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宁宛回了公司。 其实昨天她就要回去的,但是被叶总强制勒令休假。 用叶总的话来说就是:“我给你算工伤病假,工资三倍。但你要是过来,我连全勤都给你扣了。” 领导不当周扒皮,宁宛谢天谢地还来不及,笑吟吟的答应,踏踏实实的又在酒店睡了个昏天黑地。 其实她没那么严重。 当时喝酒,她耍了个心眼,大部分都洒在了衣服上,只是看着吓人。 与其说是她过敏引起的昏迷,不如说她当时喝醉了。 但洗胃之后,人还是很不舒服的,再加上过敏起的疹子,等到这天一早回公司,脸上还有点浅浅的印儿。 路上堵车,来得有点晚了。 工作群里正在商讨天辉来了之后的细节。 在来的路上,叶总还单独给她发消息:“你来了先去办公室,等小李他们看过天辉什么情况,再决定后续谁来洽谈。” 设计部作为产品负责人之一,宁宛也要做品质把控的。 但是鉴于王路的德行,叶总不太想让宁宛直接参与进来。 毕竟,合同虽然是宁宛签的,但王路在她身上肯定栽了跟头。 后续如果如果由宁宛负责,只怕宁宛要吃亏。 叶总的意思很明显,宁宛倒是觉得还好,跟他讲:“看看天辉怎么说吧,如果他们指定我,那就不要换人。” 王路想为难她,她躲不掉。 这份合同,对眼下的汇灵而言,十分重要。 那会儿叶总看到宁宛的消息,心说得亏自己不是黄世仁,不然宁宛这么善良的脾气,迟早得被敲骨吸髓。 反正宁宛还没到,他就让李瑶他们先内部商议。 好在宁宛没迟到。 看到工作群里发的消息,知道天辉的人马上到,宁宛急匆匆的往楼上跑。 却在拐角的时候,猛地撞上一堵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她。 “抱歉,你还好吗?” 玉珠落盘,山泉叮咚。 宁宛不是声控,但耳朵先苏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稠艳,漂亮。 下三白阴郁,但他笑着。 于是柔和了戾气,春风化雨。 宁宛都恍惚了一下。 好看的皮囊宁宛见过不少,别的不说,周时妄就很顶级,比许多娱乐圈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张脸太权威了。 权威到宁宛心跳都加快了点。 又快速镇定了下来,抽出自己的胳膊,往后退出安全距离。 “没事,谢谢。” 她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疏离微笑,却听男人讶异一声。 “是你?” 宁宛一愣,他认识她? 然后,就听人问:“你是在这里上班吗,好点了吗?” 这声音确实好听,但这自带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宁宛保持着微笑,提醒他:“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刚想说,我们并不认识。 就见电梯门打开,李瑶急匆匆跑出来,又站住脚步:“哎,宁姐,你来啦!” 她打招呼,说:“天辉的人来了,我去接他们……” 李瑶才走出一步,又倒了回来,语气里满是惊喜:“是你?!” 她指着那位漂亮男人,发觉指着人不礼貌,连忙放下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激动,宁姐,你俩认识啊?!” 李瑶这反应,宁宛就更迷惑了:“我不认识这位先生……你认识他?” 毕竟李瑶这反应满是惊喜。 李瑶忙的摇头:“不认识。” 又换成了点头:“也不是,认识的……” 她被这美貌冲击到大脑宕机,拉着宁宛的手,悄声说:“宁姐,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就那位,那天晚上送你去医院的冰山美少男!” 就见了那一面,李瑶已经在心里给对方起好了代号。 宁宛无奈的很,又讶异:“是他?” 怪不得人家刚刚这么熟稔呢,居然是送她去医院的人! 宁宛顿时有点赧然,先跟人道谢;“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 又跟人道歉:“抱歉,我当时昏迷了,所以并不太清楚是您送我去的,希望您别介意。” 这一声声的您,让男人的表情有些僵硬,又变成了轻快的笑:“没事的,学着先贤做好事,不留名嘛。” 宁宛笑了笑,问:“你来汇灵有事吗,也许我可以帮忙。” 这张脸漂亮到过分,所以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只会被这张脸惊艳。 再仔细看,宁宛发现他很年轻。 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应该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过来找亲戚还是长辈的? 宁宛才想着,就听男人说:“确实有事,我是来谈合作的。” 说着,又跟宁宛自我介绍:“姐姐好,我是天辉销售管理部的总监,我叫黎秉深。” 这下,打磕巴的人换成了李瑶。 “你你你你是天辉的人?” 不对啊,天辉过来谈合作的,不是那个大腹便便的垃圾王总吗? 黎秉深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我我我我是天辉的人。” 李瑶闹了个大红脸,倒是宁宛窥探到了点这位的恶趣味,礼貌伸手:“欢迎黎总监。” 黎秉深跟她握了下手,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谢谢宁总监。” 李瑶的眼睛顿时亮了,还说不认识,这不是连名字职位都知道吗! 宁宛也疑惑的看过来,黎秉深笑容加深:“刚才听这位女士喊宁姐,我想……我应该没猜错你的身份吧?” 宁宛心说这次来了个笑面狐狸,脸上的笑容不变:“黎总监聪明,看来汇灵这次要严阵以待了。” 黎秉深笑意盈盈,说:“不用严阵以待,能跟汇灵合作,天辉十分荣幸。” 他看着宁宛,桃花眼里满是蛊惑:“我也觉得,十分荣幸。” 第四十二章 借酒消愁,反而出事了? 宁宛只笑不说话,心里先警惕了起来。 油嘴滑舌的小年轻,瞧着是个乖巧漂亮的。 但她敢打包票,要真轻视了这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宁宛只管引路,到了会议室里,客客气气的让他稍等:“黎总监稍后,我去给你倒茶。” 黎秉深跟人道谢,等出了门,李瑶压低的声音里都带着尖叫。 “这也太帅了吧,我都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有多快乐!” 她嘿嘿的笑,怕被黎秉深听到,跟宁宛嘟嘟囔囔:“如果让我天天跟这样的帅哥工作,那让我升职加薪,月入200万我也是愿意的!” 宁宛被她逗乐,戳了下她的胳膊。 “你倒是连吃带拿的半点不客气。” 李瑶继续嘿嘿嘿:“做梦嘛,可不得连吃带拿?” 知道换了个人,还是换得救过宁宛的恩人,叶总也有点意外。 等瞧见黎秉深的长相,叶总啧了一声,美色的确是有用的。 比如现在,他就觉得,要是那晚是黎秉深,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不过还是象征性问了句:“王总怎么没来?” 黎秉深带着点可惜,跟人讲:“王总喝醉酒,不小心摔断了手,所以暂时不能上班,由我接替他的工作。” 李瑶半点不觉得可惜,悄悄跟宁宛咬耳朵:“看来是坏事做多遭天谴啦!” 这不就是报应嘛。 宁宛心里盘算,那晚她其实给王路绑得并不结实,他自己挣脱几下就能挣扎开,而且就算是挣不脱,也还有服务生呢。 无非就是丢人一点嘛。 难道是王路觉得太丢人,借酒消愁,反而出事了? 那可真是遭报应了。 反正宁宛对此喜闻乐见。 当然,汇灵对此也喜闻乐见。 天辉这次报价提的高,但还在汇灵的底线里,双方今天就是商谈进一步的细节。 让宁宛惊喜的是,虽然价格高,但这次天辉给出的品质也极好,这倒是出乎他们原本的意料。 黎秉深话说得漂亮:“关于原石的细节跟品质,汇灵可以随时监督,如果有违约情况,天辉愿意十倍赔偿。” 这包票,就连之前的原材料合作商也不敢这么打。 宁宛怀疑天辉内部变动,毕竟以前天辉没有黎秉深这号人——主要他长得太好看,而过分好看,一定会引起极大关注的。 天辉要有这种香饽饽,早就拉出来展示了,哪儿会藏私到现在。 她旁敲侧击了几句,心里就有了底。 看来,天辉内部一定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不过目前看来,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儿,宁宛的笑容就更热切了。 叶总全程几乎没怎么开口,就看着宁宛笑眯眯的,像是一只狡黠狐狸。 到最后敲定合同,搂过来的全都是汇灵的好处。 等到会议结束,黎秉深还跟宁宛道谢呢:“我才调来不久,对安城一切都不熟悉。以后我们合作,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宁总监多多指教。” 宁宛拿了不少好处,笑容都热切了:“也请黎总监多多指教。” 当然,宁宛一向公私分明。 会议上坑黎秉深坑的毫不手软,等到送黎秉深出去的时候,宁宛又真心诚意的跟人道谢。 “黎先生,谢谢你,上次多亏了你送我去医院。” 她上次昏倒,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人。 腰很细。 宁宛克制着没往黎秉深的腰上看,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来李瑶当时的话。 “小腰那么细——” 宁宛轻咳一声,说:“黎先生方便给我个收款码么,我把那天的医药费给你转过去。” 那天宁宛出院的时候,是李瑶去替她交的钱,当时退费还退了不少。 因为是现金支付的,所以退费也是现金。 后来宁宛回去一问,才知道这不是叶总提前垫付的。 给她垫医药费的,是那个不知名的好心人。 现在好心人找到了,这笔账不能糊涂。 黎秉深诧异,又笑:“不用了,也没多少钱。要不你请我吃饭?” 宁宛坚持要给:“你救了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钱也是要给的,一码归一码。” 黎秉深还想说话,不知想到什么,拿出了手机。 那是好友的添加码。 “转我微信?” 他笑着,倒是不容拒绝。 后续他们少不了合作,宁宛也不纠结。 扫了微信,才发现他头像是一只小猫。 一只黄白相间的大橘,躺在地上,四肢爪子抱着一只手,一排小米牙卡着虎口处,啃得很香。 宁宛忍不住莞尔。 “我女儿是不是很可爱?” 宁宛听到这话抬眼,看到黎秉深一脸的炫耀。 她这才意识到,那只被咬住的手,是黎秉深的。 小猫又呆又可爱,宁宛点头,礼貌接话:“是很可爱,她叫什么?” 黎秉深就更得意了:“大黄。” 他说:“我取的。” 宁宛:……谁家好猫取这么潦草的名字? 还是咬轻了。 黎秉深笑容璀璨,有点晃眼。 宁宛决定少看美色,免得道心被、干扰。 “对了,” 宁宛想起一件正事儿,跟他讲:“黎先生哪天有空,我把衣服还给你。” 她那天把外套带回酒店之后,就约了干洗,已经洗干净挂起来了。 就等着物归原主。 黎秉深问她什么意思,等到宁宛提醒,是西服外套的时候,他才恍然:“原来在你这里。” 他笑着答应,又说:“不急,我这两天有点私事,下周吧,怎么样?” 宁宛当然可以。 等到黎秉深走后,宁宛也扎进了工作室里干活儿。 有了固定的原材料供应,“新生”系列就能如期发布,满打满算离发布会也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这还不算辉腾那边的“冬灵”系列。 宁宛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八瓣儿用。 就这么紧锣密鼓的时间,宁宛还被叶总强行赶去了一趟医院。 让她去复查。 用叶总的话来说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要是身体亏损了,以后多少时间跟金钱都弥补不回来!” 宁宛拗不过,只好趁着快下班的时间,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宁宛准备先回公司,却又猛地一顿。 她看到了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她是豺狼虎豹吗? 肥胖圆滚的身体,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还有打了石膏的胳膊。 宁宛很难不认出这人是谁…… 王路。 他怎么在这里? 王路显然看到了宁宛,表情一瞬间狰狞。 “宁……” 但他才说了一个字,就忽然像是见了鬼。 不等宁宛说话,就见王路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像是被狼撵似的,推开楼梯间的门就往外跑。 结果没一分钟,就听到一声哀嚎响起。 王路摔下去了。 护士们很快过去帮忙救助,也不知道是谁念叨了一句。 “人作死挡都挡不住啊,红白啤掺着喝了三四斤,醉到手都扎水果刀上了,在医院还不老实?这下好了吧,腿又瘸了!” 宁宛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她甚至还消化了一下护士的话。 所以,这是什么背时的运气啊。 她啧了一声,要么说人不能作孽呢,作孽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王路已经被抬出来了,看到宁宛的时候眼睛瞪大,惊恐的很。 宁宛都愣住了。 不是,她看起来像是什么豺狼虎豹吗? 她有些无语,王路已经消失在她视线里了。 这人说到底也是自作自受,宁宛连诅咒都没诅咒过他,坦荡得很。 转身走的时候,又撞上了一堵墙。 “……黎先生?” 接连两天,撞大运都没这么准的,但她又撞见了黎秉深。 宁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退开了安全距离:“你怎么在这里?” 黎秉深眼底也是讶然,笑着解释:“我昨天打球扭到了手腕,过来看看。” 他给宁宛展示自己的手腕,上面还包了一层。 宁宛歉意,问他:“不要紧吧?” 黎秉深说不要紧,又问她:“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之前还是黎秉深送她来的医院,宁宛没瞒着,跟他说了复查的事儿。 “结果还没出,应该没大碍。” 她又跟黎秉深道谢:“多亏你上次送我来医院。” 虽然客气,但是疏离。 黎秉深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宛觉得他这话有点中二,但一看他这略显青涩的脸。 ……算了,毕竟有代沟。 宁宛打算走,又想起一件事儿:“对了,王……” 说到一半,宁宛顿住。 倒是黎秉深问了一句:“什么?” 宁宛又摇头:“没什么。” 她本来想说王路在这个医院,转念一想,他们天辉的人应该都知道王路住院的事情吧,说不定已经探望过了。 当然,如果他们不知道的话,那自己说了,不是让黎秉深不好做人吗? 她咽下这件事,转而笑:“我先回去了,黎先生。下周见。” 黎秉深笑着应声。 “好,下周见。” 下周宁宛要去天辉的工厂核验原石品质,包括选品裁切等等。 黎秉深会全程陪同。 他温柔的笑着,注视宁宛离开。 再回头,眼底笑容消散。 看着王路离开的方向,表情阴寒。 …… 接下来两天,宁宛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不止是汇灵的样品打板,还有辉腾的冬灵系列。 当然,也有好消息传来。 比如辉腾的总监主动过来,带了一份新的合同,要给宁宛提高分成比例。 宁宛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辉腾无事献殷勤呢? 辉腾的总监笑眯眯的,跟宁宛说:“宁总监的图做得好,我们辉腾的销售数据大幅提高,我们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们拿出了预定的数据,也让宁宛惊讶。 今年辉腾这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之所以让辉腾来给她涨分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秦念语公开道歉了。 不但道歉,而且按着十倍的赔偿金,赔给了辉腾。 宁宛忙得脑壳都要大了,根本就没时间上网。 辉腾提醒了,她才去看了两眼。 就短短的两行字。 “抱歉,不该占用公共资源,我就抄袭事件,给辉腾道歉,并承担相应责任,请社会监督。” 而下面全都是在嘲讽的。 “哟,不是坚持原创吗,天才少女怎么低下你高傲的头颅啦?” “怎么道歉还要删帖呀,天龙人特权不用是会作废吗?” “日常一问,什么时候给宁宛道歉?我会死死地盯着你!” 下面几乎都是嘲讽的,全都是一边倒的局面,可见民愤有多大。 不过宁宛没想到,居然还有替自己说话的。 而且数量还不少。 辉腾对此很是喜闻乐见:“她现在道歉加赔偿,也让‘冬灵’系列的销售额度攀升,后续,还需要宁总监的配合。” 今年虽然一波三折,架不住最后赚得多啊。 辉腾是很开心的。 挨骂也值得了,谁让钱不招人骂呢。 宁宛当然没意见。 毕竟有钱赚,的确是好的。 不过她还有点意外,毕竟之前周时妄为了给秦念语出气,在网上那么声势浩大的。 这才几天啊,怎么就突然滑跪道歉了? 宁宛还以为他们能撑几天呢,最好股价再跌一些,她还能抄个底,赚一波快钱。 可惜了。 这对野鸳鸯也没有那么情比金坚嘛。 宁宛心里吐槽,脸上不显。 等到在法务部看完,确定合同没问题之后,宁宛直接签了。 这事儿,叶总是更开心的。 这么多年的老对头,有朝一日他也扬眉吐气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辉腾上赶着送钱呢。 这局面可不多见。 叶总开怀,转头就给宁宛加了奖金。 宁宛头一次觉得,也许老祖宗说得是有道理的。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只不过,她现在职场得意。 足够抚平所有情场伤势。 什么失意,不存在的。 宁宛专心工作,但有人就没有这么专心致志了。 人人喊打的秦念语,在道歉之后还请了水军控评。 本来按着他们规划的那样,先道歉,再洗地,过段时间,谁还记得这事儿? 毕竟人都是健忘的。 无非就是这段时间骂的凶一点嘛。 谁知道活人的力量太大了。 到最后,水军都被淹没,清一色的骂她。 这骂的也太凶了! 破防了的秦念语,咬牙切齿的给宁宛发消息。 ——然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第四十四章 宁宛,像是在发光 她愤怒之下,又换了个号。 这次终于发了出去。 等到宁宛忙完工作之后,就看到了收件箱里多了一条短信。 只有一句。 “宁宛,你给我等着!” 没有落款,但语气很熟悉。 宁宛熟练地把这个号码也加入了黑名单。 非必要,不跟蠢货对线,防止被蠢货拉低智商。 当然,宁宛还记得催了一下法务那边的进度。 毕竟辉腾都拿到秦念语的赔偿金了,没道理她这个苦主迟迟收不到钱。 少赚好多利息呢。 …… 宁宛不是第一次主持新品发布会,但这次是她最紧张的一次。 头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盘着第二天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到了现场,宁宛的精神还在高度紧绷。 她跟工作人员核对着细节,预防一切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以及会面对的记者盘问与无礼问题。 毕竟这段时间,宁宛的八卦热度,堪比那些个娱乐明星。 就连李瑶都看出了她的紧张,但李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最后跟宁宛说:“宁姐,往好处想,我们已经战胜很多困难啦!” 这段时间就跟闯关似的,李瑶自己都有点跟做梦似的感觉。 宁宛笑,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嗯,别担心。” 倒是赵元过来,给宁宛送了早餐:“宁总监,先吃饭吧。” 宁宛不好拂了他的好意,笑着跟人道谢。 但没吃两口,胃里就开始翻涌。 她避开人去了趟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 等到她抬眼的时候,一瓶水送到了她的面前。 宁宛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黎秉深。 还有他没遮掩好的担心与愤怒。 宁宛一顿,就见黎秉深的眼里只剩下了担心。 那一抹愤怒好像是幻觉。 “你还好吗?” 他举着水的手往前送了送:“喝口水,漱漱口吧。” 宁宛跟人道谢,没有接他的水,径自鞠了一捧水洗脸。 她今天没化妆,素净一张脸,才吐过,眼底有点泪痕。 被水一冲,像是泪意更重了。 等到擦了脸,水痕消失无踪,倒是眼尾添了一抹红。 黎秉深的表情不太好看,隔着镜子看她,直到宁宛回望过去。 她依旧是疏离的笑容,问:“黎先生,怎么了?” 黎秉深的眼神,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很奇怪,但她不想深究。 黎秉深叹了口气,说:“我11.28号生日,还没到。” 宁宛难得维持不住笑容,啊了一声。 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黎秉深继续说:“也就是说,我现在才21周岁。” 他声音里都添了点哀怨:“你确定,要一直喊我黎先生吗?” 从第一次见面,不是黎总监就是黎先生。 前者勉强算是职务。 但是后面这个称呼,他总觉得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 这一刻,男人漂亮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属于人类的情感,是苦恼的。 但也是鲜活的。 不像是之前,宁宛总觉得他像是画上的人。 就连喜怒哀乐,也都是镌刻好的模样。 不过,这人才21岁…… 这还是个弟弟呢。 真弟弟。 宁宛在心里啧了一声,按着周岁算,她都比黎秉深大七岁了,就算是虚岁也6岁。 显得她都老了。 宁宛绝不可能承认这点,索性借着他的话调侃。 “好吧,那,黎总监?” 黎秉深虽然也不太满意,但还是勉强点头:“……也行。” 人不能太贪心。 宁宛忍不住莞尔,这会儿倒是觉得对方优点孩子气了。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黎秉深毫不遮掩:“为了你……的新品。” 他断句又大喘气:“我想买一套送人,宁总监,能不能给我开个后门?” 宁宛觉得这人鲜活了,但也吊儿郎当了:“能啊,价钱翻倍。” 她笑眯眯的敲诈,黎秉深半点不介意:“可以,多谢宁总监。” 这场合不适合说话,毕竟是卫生间呢。 黎秉深示意自己先离开,跟宁宛道别,自己先出去。 宁宛没有立刻走。 她补了个口红,看着气色好了点,这才出去了。 一切的紧张,到了发布会正式开始时,尽数烟消云散。 宁宛握着话筒,背后是巨大的投影,上面是她设计的珠宝系列。 ——新生。 其实这套作品,并不是宁宛临时做出来的,从一开始,就是双生作品。 只是宁宛选择了“冬灵”,因为它更阳光、俏皮,充满希望。 不像是“新生”,它虽然名为新生,可是这套珠宝的底色,是暗沉的、一望无尽的冬日。 仿佛万物都已经寂灭。 宁宛站在台上,阐述着这个作品。 “一滴水、一棵树、一片雪花,一方土地。” “冬日的冰冷下,是寂灭后的重生,是万物蓄势待发。” “凤凰涅槃重生,万物生生不息,哪怕绝境,也未必不能翻盘。” “逆风而来,迎风而长,周而复始,向死而生。” 但万物寂灭的底色里,是破土而生。 不只是她的新生,也是这个作品的新生。 …… “哪怕绝境,也未必不能翻盘。” 周时妄坐在车里,手机里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着。 这是汇灵发布会的直播。 而镜头里的宁宛,像是在发光。 她展示着那一副珠宝,新生系列,她亲手设计的。 宝石不算特别好的品相,一套下来也不过几万,甚至算不上奢侈品。 周时妄给她买的那些,不是藏品就是奢品。 但宁宛一次都没戴过。 而现在,她佩戴着那些廉价的商品,笑容灿烂又恣意。 周时妄的目光,始终定在她的身上。 甚至恍惚一瞬。 他想他应该是愤怒的。 但是,在看到镜头里的宁宛时,他第一反应却是有些恍惚。 这个在闪闪发光的人,是他认识的宁宛吗? 在周时妄的记忆里,宁宛一直是平庸的。 她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是为了他豁出一切的小跟班。 宁宛除了那张脸,其他一无是处。 周时妄想,宁宛是一棵草,他也认了。 毕竟这是他亲手养起来的。 可是今天,他跟镜头里的宁宛对视,却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慌。 宁宛…… 第四十五章 宁宛,你就这么缺男人? 这样的宁宛,他没见过。 不。 他见过的。 在宁宛小的时候,这棵野草还不知道自己的廉价。 她肆无忌惮的生长,她有着野蛮而璀璨的生命力。 而后来,这一棵野草被养在了名贵的花盆里,却开始枯萎。 周时妄忽然有些愤怒。 他坐直了身体,声音很沉:“去发布会。” 刘秘书当时就瞳孔放大,又小心的回答:“可是周总,秦老先生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要知道,这次因为秦念语的事情,周总可是挨了家里好一顿骂。 现在家里责令他修复跟秦家的关系,眼下周时妄才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的过去见秦老先生。 主要是老头子架子摆的大,明明来安城好几天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掐着周时妄才下飞机的点,就说自己要回家。 这不就是摆明了给周时妄下马威么。 刘秘书心里吐槽,但也知道,这要是周时妄没赶过去,到时候秦老先生真的走了,回头挨骂的还是周总。 周时妄眼底一片冷意,问:“谁给你开得工资?” 刘秘书:“……好的老板!” 反正挨骂的不是他,老板发话,让去哪儿去哪儿。 …… 发布会结束之后,宁宛只觉得提着的一口劲儿瞬间散了。 发布会很顺利,没有想象的为难环节,每个记者都很友好。 现场的订购数据也很漂亮,线上线下一起开花。 叶总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看着宁宛跟看福娃似的:“小财神爷,快回去补觉去。” 宁宛本来想收拾完会场的收尾工作,但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她现在是真撑不住,也不跟叶总客气了。 跟同事们笑着道谢的时候,李瑶戏谑的笑:“那怎么办,要不宁姐你以身相许吧?” 宁宛:“……贫嘴。” 她敲了敲李瑶的脑袋,一旁的赵元关切:“宁总监,您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宁宛应声,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外走。 也没留意,拉链大开的包里,随着她的走动,掉出了一支口红。 回到酒店,宁宛倒头就睡。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手机被调了静音,不断地闪烁着界面,但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房门口的门铃声却响的很。 宁宛皱眉,翻了个身裹上被子试图继续睡,但铃声接连不断。 宁宛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恍惚想起,她好像忘记摁免打扰了。 这个点,差不多是客房服务来打扫的时间。 宁宛叹了口气,半睁着眼到了门口,一面开门,一面睡意朦胧的回应:“抱歉,我房间暂时不需要打……” 话没说完,她半睁的眼睛睁开了。 周时妄一脸阴沉,站在门口:“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宁宛一顿,皱眉。 下一瞬,猛地去关门。 然而,门没关上。 周时妄抵着门,声音很冷:“如果门再打不开,我就要报警了。” 他在门外敲了很久,甚至一度以为宁宛不在房中,如果不是他托人查了监控的话。 周时妄眉眼冷凝,宁宛脸色难看:“你来干什么?” 这态度,让周时妄一噎。 那天他的确冲动了,但被烟灰缸砸破头的人,是他吧? 宁宛居然还在生气? 他不理解,声音也沉下去:“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他摁着,不许宁宛关门,因为房门得太久,已经开始预警了。 宁宛本来就困,听得心浮气躁,冷笑一声:“周总要什么态度?卑躬屈膝还是曲意逢迎?那你不如出门左拐,坐车去找秦念语,她一定很愿意对你这么做。” 别来烦她。 周时妄好好跟她说话,她偏要这么膈应人。 周时妄深吸一口气:“宁宛,我在好好跟你讲话。” 他只差说一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宁宛看出他的潜台词,也没什么跟他好讲的。 如果真要说,只有一个字。 “滚。” 她态度更加恶劣,周时妄懒得跟她说这么多,索性直接下通牒:“今晚跟我回老宅。” 宁宛愣了一瞬,不可置信。 “周时妄,你要是有病就去治病。” 她现在要的是跟周时妄离婚,而不是回什么老宅! 话说回来:“你这是又回来了?那请问,什么时候能跟我去离婚?” 周时妄气息一滞,咬牙:“这么着急跟我离婚?” 他一把推开了宁宛的房门,不顾吱哇乱叫的预警声,质问:“怎么,是已经找好下一个目标了?” 宁宛觉得这人简直无耻,看他要进来,想将人推出去。 “跟你无关,请你出去!” 周时妄眯眼看她,又环视了一圈房间:“我出去,怎么,是你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藏人了?” 他越说越不像话:“住在酒店里,是方便跟男人苟且吗!” 其实周时妄查过监控,知道宁宛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但她态度太差。 周时妄话说得难听,宁宛抬手就要打他。 又被周时妄攥住手腕:“还想打我?” 他冷声问:“宁宛,你上瘾了是吗?” 宁宛被他攥着手腕,抬脚就去踹他,又在周时妄挡着的功夫,另一只手给了他一巴掌。 却因为周时妄躲得偏,在他脸颊刮出一道血痕。 周时妄:…… 他深吸一口气:“宁宛,你真是好样——” 一句话没说完,周时妄的眼神忽然一顿。 下一瞬,他猛地推开了宁宛,大踏步走了进去。 “这是谁的!” 周时妄的眼底冰冷一片,内里暴怒翻涌。 而他的手上,拿了一件西装外套。 是男士的款式,不是他的。 那些猜测里的画面变成现实,周时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攥着西服,又猛地扯了一把。 西服被他撕开,宁宛下意识要去抢:“还给我——” 那是黎秉深的外套,她得还回去呢! 但话没说完,那西服就被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下一瞬,周时妄掐住了宁宛的脖子。 她被抵在墙上,后背磕得有些痛,让宁宛眼前一片昏黑。 周时妄声音阴冷:“那个男人又是谁,你公司里的,还是外面认识的?” 他一双眼赤红,满是恨意:“宁宛,你就这么缺男人?” 第四十六章 你不是觉得,我恶心吗? 宁宛看着他的眼睛。 这样的恨意啊,周时妄以前都是看仇人的。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已经跟他势如水火。 如同仇敌。 只是一件衣服,就让周时妄这么恨,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 宁宛心灰意冷,不想跟人多讲:“是谁重要吗,你在乎吗?” 她不过是一个让周时妄恶心的人而已。 周时妄在乎谁,都不会在乎她吧。 周时妄掐着她脖子的手用力,咬牙:“你别忘了,我还是你丈夫。” 法律意义上,她还是周太太! 宁宛垂眼,心脏针扎似的疼:“你也别忘了,我们说好了,要离婚的。” 她声音艰涩,周时妄却没听出来,只是声音更冷了:“那也还没有离婚,宁宛,你这叫婚内出轨,知道吗?”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的? 宁宛抬眼,笑容讥诮,眼睛却红了:“你还知道什么叫婚内出轨呢?” 她一声声的喊:“周总、周先生、周时妄。” 宁宛腮帮子都是疼的,问:“用不用我给你数一数,这些年,你出过多少次轨?” 从五年前开始,她见证了周时妄无数次的花边新闻。 口红印、香水痕、还有那些发到她手机里的暧昧短信跟炫耀。 一个个,都是捅到宁宛身上的刀。 就周时妄这出轨的速度,中铁都没他快! 宁宛挣扎着反抗,又被周时妄单手摁住。 手腕被他举过头顶,周时妄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一双眼里幽暗:“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宁宛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是徒劳。 周时妄认定了她,她还能说什么? “如果你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她直视着周时妄,眼底隐约见泪痕,但更多的是倔强:“既然你现在有空,我们去离婚。” 离了婚,她就再也不用见周时妄了。 周时妄一瞬暴怒。 眼底风暴凝结,声音冷如冰:“宁宛,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找下家了?” 他说:“不,你已经找好了下家,所以迫不及待想甩开我。” 宁宛血液涌上头顶,头皮都是麻的:“你少在这里倒打一耙!” 她气得浑身发抖,哑声质问:“不是你说我占了周太太的位置吗?周时妄,这位置我不要了,你爱给谁给谁!” 她一字一顿:“我要离婚,只跟你有关。周时妄,我不要你了。” 宁愿净身出户,她也不想再跟周时妄有牵扯了。 14年,她遍体鳞伤。 秦念语生日宴上那句“宁宛恶心”,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宁宛眼尾通红,盯着周时妄的目光,是烈火后的余烬。 也让周时妄身体一颤。 他点了点头,怒极反笑。 “你想离婚,可惜了。” 不等宁宛反应过来,下一瞬,她被打横抱起。 又丢在了床上。 被褥云朵一样,她陷下去,又被周时妄摁住。 “我改主意了宁宛。” 周时妄辖制着她,一字一顿:“你生死都得是我的人。” 宁宛猛然瞪大了眼,周时妄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她被迫承受,又猛地用劲儿,咬破了周时妄的嘴角。 一抹红晕开,染了她的唇角,周时妄声音含糊:“你在外面找男人,不就是埋怨我没有满足你?” 他曲起腿,强迫宁宛不得合拢。 “我如你所愿。” 那一个吻,让宁宛口腔里都是血腥。 那不是吻。 是兽类的啃咬。 也让宁宛浑身发抖。 “周时妄……” 她拼力的反抗,终于将人推开些,声嘶力竭的质问:“你的脑子里,除了这些事情,还有别的吗!” 为什么每次他们见面,不是在争执,就是在…… 她几乎破了音,形容狼狈。 可周时妄虽然衣衫乱了,甚至才刚激烈的吻过。 他的眼神却是冷的。 睨着她,像是一件物品。 这样的冷漠,半点没有情。 而话语,也是一样。 “跟你,没有。” 他一只手摩挲了着宁宛的脸颊,又掐住了她的下巴:“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周时妄想要续上那个吻,却见宁宛破皮的嘴角。 渗着点血迹。 于是那个吻,就落在了她耳边。 男人灼热的呼吸,让宁宛浑身发颤。 她哑声,反问:“你不是觉得,我恶心吗?” 周时妄偏头看她。 他们那样近,近到宁宛可以看清楚他眼底的自己。 还有…… 他眼皮上方的那一道疤。 那道疤已经很浅了。 如果不是离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看不见。 宁宛猝不及防掉了眼泪。 18岁那年,宁宛去山上采风,遇到了山体滑坡。 周时妄替宁宛挡住了一颗坠落的碎石,正砸在他眼睛上方。 那天宁宛抱着周时妄,浑身都在打哆嗦,手机输了十几遍密码都没有输对。 最后他们被120救走,宁宛只有几处擦伤。 而周时妄的眼睛上,永远的落了一道疤。 后来宁宛每次提起来这件事都会哭,她说周时妄你傻不傻,那可是眼睛! “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你的眼睛就……就看不见了?” 大夫缝针的时候还感叹呢,周时妄的运气真好,再偏一点,周时妄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他的一只眼会瞎。 宁宛后怕又自责,可是周时妄却很自得。 “这说明我运气好啊,我只是差一点瞎眼,可是宁宛,你保住了你的手。” 如果不是周时妄挡住了那颗石头,石头砸到的,就会是宁宛的胳膊。 那时候,周时妄满眼都是宁宛,就连笑容里,都是得意:“我们宛宛可是要当设计师的人,如果砸到了手,以后还怎么画图?” 他那么得意,因为他保护了宁宛。 那是18岁的周时妄。 他为了宁宛差点失去一只眼睛,索要的报酬,不过是一个吻。 “这不是疤痕,是我对你爱的印记。” 他的吻落在宁宛的眼皮上:“标示着,周时妄永远爱宁宛。” 那个吻,生涩又温柔。 可是现在,印记淡了,18岁的周时妄,也不见了。 宁宛不再挣扎,只是愣愣的看着周时妄,眼泪掉的又凶又急。 她声音很轻,也很小,周时妄离得近,才勉强听清。 她说的是—— “你为什么……不是18岁的周时妄?” 第四十七章 那个男人是谁 18岁的周时妄,可以为了宁宛豁出一切。 28岁的周时妄,看宁宛如同草芥。 他不是不爱了。 他只是……有了更爱的人。 宁宛在一片泪雨朦胧里,看到周时妄变色的脸。 她浑身发抖,眼泪眨掉,眼前又模糊。 她什么都看不清,可是那轮廓,却不再熟悉。 曾经以为永远会刻骨铭心的人,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因为18岁的周时妄,已经死了。 周时妄呼吸粗重,捏着宁宛的肩膀,他们分明这么亲密。 可这样亲密的动作里,周时妄只觉得冷。 他一字一顿,说:“你也不是18岁的宁宛。” 18岁的宁宛,眼睛里只有周时妄。 不像是现在的宁宛。 她不管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达成所愿,她不惜豁出去一切。 她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周时妄。 这是他养大的野草,她没有长成玫瑰,变成了一朵食人花。 周时妄厌恶这样的她。 哪怕到现在,她还妄图用眼泪,让他妥协。 宁宛听清楚了他的话。 她偏头,眼泪在枕头上晕开一片,眼前慢慢清晰。 她深吸口气,轻声说:“对,我们都变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宁宛不想看周时妄,嗓子很疼,倦怠后的无望:“周时妄,离婚吧,对彼此都好。” 他这么恨她,何必再纠缠。 周时妄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直起身。 他摸出烟盒,牙尖咬了一根,在一片烟雾缭绕里,声音冷沉。 “好啊,离婚。” 他居高临下,看着脸色苍白的宁宛:“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就跟你离婚。” 宁宛骤然看向他。 她不可置信,隔着层烟雾,她也看清楚了。 周时妄不是在说气话,他是真觉得,有这么一个男人。 她倦怠的看着人,声音郑重:“没有什么男人。” 她说:“周时妄,我敢作敢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出轨。” 周时妄当然不信。 他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只看一眼就觉得心烦:“那,这个衣服呢?” 宁宛只想跟他快点划清界限,倦怠的说:“前几天我进医院,别人给我披上的。” 周时妄先听到医院,想追问又顿住:“谁?” 宁宛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个路人,把我送到医院就走了,衣服忘记拿了。” 她不想说那么多,谁知道周时妄会不会发疯到别人面前? 黎秉深才二十出头,只是个天辉的总监,应该没什么背景。 总不能让人家好心还被连累吧。 宁宛隐瞒了再遇的事情,周时妄低头看她,却猛地一顿。 她头发在挣扎的时候散开了,有些凌乱,海藻似的铺陈。 还有这衣服……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衣服,呼吸都不稳了。 宁宛跟天辉应酬的那晚,周时妄送完客户上电梯,隔壁电梯上去的那人,怀中抱了个女人。 看不清面容,只隐约看到海藻似的长发。 还有衣服。 是他的错觉吗,这件衣服好像那夜的衣服! 那个男人,怀里抱得是不是宁宛?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去看一眼,如果那人是宁宛。 宁宛那夜是不是…… 又跟人睡过了! 周时妄掐灭了烟,笑得戾气横生:“路人,宁宛,你还要骗我?” 宁宛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皱眉:“本来就是路人,我不认识他!” 再说了:“我已经说清楚了,我没有出轨!周时妄,那人跟我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离婚了吗?” 周时妄怒极,虚虚的点了点宁宛:“没有关系?那王路的事情,是谁替你出得手?” 宁宛一顿:“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周时妄凝视着她:“宁宛,你还想继续骗我。” 他说:“那晚,是我替你收的尾。” 那晚,他让刘秘书去给宁宛收尾,毕竟宁宛把王路打成那个样子,如果他不出手,等到警察看到,宁宛又得去局子里待着。 周时妄可以给她教训,但没打算让宁宛真的背上官司。 毕竟,她做事儿再不像话,那也是自己的人。 背后教妻。 谁知道,刘秘书去摆平王路的时候,对方却瑟瑟发抖,直说都是自己磕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刘秘书一开始以为他是被宁宛的作风吓破了胆,可后来去绿景酒店销毁监控的时候,却发现…… 监控早就被人给抹干净了。 王路住了院,天辉却还跟汇灵签了合同。 不止如此,据说天辉给出的条件,比之前还要优厚了很多。 周时妄不是傻子。 王路小肚鸡肠,当年被他狠狠收拾过一回,才老实的不敢再出来报复。 现在贼心不死,无非是觉得他不拿宁宛当回事儿了。 所以,宁宛吓唬不了他,他更不可能忌惮宁宛到,被收拾成这样子,还老老实实的去跟宁宛签合同妥协。 除非,这背后有人帮了宁宛。 替她摆平了王路。 周时妄凝视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惜监控被毁了,但他现在十分怀疑。 那晚他看到的男人,就是奸夫。 她不知道从哪里,又勾引了一个新的男人。 并且,借由这个男人的手,替她摆平了王路,拿下了天辉的合同。 这才是如今的宁宛。 借由不同的男人,去完成她的目标。 可那天…… 他分明也在绿景酒店! 周时妄很生气,但不知道是气她找别的男人。 还是气她,宁愿找别的男人,也不找他! 周时妄火气四溢。 他弯下腰来,抚摸了下宁宛的头发,绸缎似的,养得极好。 还有这张脸。 周时妄想,他哪怕再生气,都不得不承认,宁宛这张脸很漂亮。 她已经28岁了,可不见一丝皱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不多。 风情却半点不少。 她是一朵馥郁的花,最能招蜂引蝶。 周时妄的手指从她头发上,到了她的脸上,手指反着蹭了几下,在她脸颊拍了拍。 不是狎亵,更像是轻视。 还有他冷沉的话:“宁宛,告诉我,那天晚上,是哪个男人替你出得头?” 第四十八章 周时妄,我宁愿死在那年 宁宛愣了一秒,又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 周时妄在怀疑自己。 他虚构出一个出轨对象,强行将这锅往自己身上扣。 宁宛咬牙,冷笑着反问:“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周时妄沉郁的看她。 不是他这么想的,而是宁宛就这么做的。 他沉声说:“不然,我该怎么想你?” 宁宛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眼神里的轻视,让宁宛心脏抽疼。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从什么时候,你开始这么想的?” 宁宛声音里的倦怠,让周时妄一顿。 宁宛自顾说:“是从一开始吗吗?” 她问:“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靠着男人的无能蠢货,只不过,你到现在才跟我摊牌,对吧?” 这些年,她跟周时妄沟通艰难,宁宛始终没有往最坏处去想周时妄。 直到现在。 她终于明白了。 是因为周时妄看不上她,在他的眼里,宁宛也许就该是一只金丝雀。 周时妄觉得她没有任何本事,只能任由他一个人赏玩。 所以当她试图飞出去,他就要折断她的羽翼,给她泼上脏水。 最后再说一句。 “是你逼我的。” 宁宛自嘲,她竟然对周时妄期望了这么多年。 她眨了眨眼,眨掉了那一滴眼泪,不肯叫周时妄看出自己的难过。 可她眼圈是红的,这样的倔强眼神,周时妄不陌生。 他有些心软。 所以周时妄的手指,揩去了她眼尾的那一点水痕。 就连声音也轻了下来:“宁宛,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他也不是第一次妥协。 周时妄凝视着她,里面是怨恨与无奈。 宁宛却推开了他的手。 “只是这个人吗?” 周时妄一顿,眉头皱起:“什么?” 宁宛笑容讥诮:“你想问的,只有这个人吗?” 她一字字如刀,先扎穿了自己的心脏,又捅到了周时妄的心上:“那些视频里,有多少个人?” 周时妄眼睛赤红,阴沉可怖。 宁宛注视着他想要吃人的脸色,声音轻飘:“是五年前吗?” 周时妄终于忍不住。 一瞬暴戾横生:“你知道什么?” 他声音暗哑,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宁宛冷嘲:“我能知道什么?” 她不闪不避,盯着周时妄的眼睛:“知道你看到了一些视频——是我跟别的男人睡觉的视频,而且,里面的男主角,不止一个。” 她没有见过那些视频,但她足够了解周时妄。 所以宁宛只需要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五年前吗,所以你连碰我,都觉得恶心。” 婚纱照摔碎的那个夜晚,周时妄之后的性情大变。 原来都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出轨了。 ——“宁宛啊,她让我恶心。” 宁宛笑着,笑出了眼泪:“周时妄,你既然觉得我恶心,为什么不肯跟我离婚呢?” 偏要拖了她五年。 这五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鲜血淋漓! 她恨不得把这颗心挖出来给周时妄看,到头来却发现…… 周时妄并不在意她是什么样子的。 他只在意,外人眼里的她是不是完美无缺。 原来她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宁宛攥着床单,用力之大,手背都绷出了青筋。 下一瞬,她就被周时妄掐住了下巴。 周时妄的力气大,掐得她下巴一片青色指痕。 他咬牙切齿,冷沉质问:“我问你,在哪里看到的视频?” 他明明…… 早就将那些视频销毁了! 宁宛被他掐着,说话都艰难,还能反问:“我在哪里看到的,重要吗?” 这些不重要 。 重要的是:“你早就知道,但你还要拖着我;你明明嫌弃我恶心,还要碰我!” 这五年,每一次,宁宛都觉得,她只是一件工具。 一个玩物。 她满身狼藉,周时妄衣冠楚楚。 他的眼睛里,永远带着恨意、苛责,仿佛宁宛是什么脏东西。 她笑得浑身发抖,就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宁宛在一片模糊里,艰难的去看周时妄的眉眼,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对方。 “周时妄,你的身体跟灵魂,是在双重博弈吗?” 她声音轻的风吹就散:“好恶心啊,周时妄。” 周时妄掐着她下巴的手,就移到了脖子上,呼吸粗重,额头青筋暴起:“宁宛,到底是谁恶心?” 他恨不得掐死她。 宁宛有些看不清了,喘息着。 “那你掐死我吧。” 她声音艰涩:“要么你跟我离婚,要么你杀了我,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解脱。” 周时妄被她的话戳到最痛的地方,力道加大:“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 多少个夜晚,在宁宛熟睡之后,他会进到那个房间。 周时妄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床边盯着她。 他看着宁宛细而长的脖颈,那么细,只要他用劲儿。 她就会如同一只鸟,就此坠落腐烂。 或者—— 将她绑起来。 关在一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从此宁宛就只能安安分分的,做他的笼中雀。 可最终,周时妄只是枯坐到天亮。 第一抹阳光出现之前,他会离开那里。 ——因为,宁宛安眠药的药性要失效了。 周时妄盯着她涨红的脸。 空气稀薄,宁宛耳朵有些嗡鸣,几乎听不清楚周时妄的话。 她只看到周时妄的嘴巴一张一合,最后又猛地松开了她。 颓然又恨。 他说:“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14岁那年,宁宛犯了低血糖晕倒在路边,是周时妄喂了她一颗糖。 也救了宁宛的命。 从此宁宛成了他身后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 可是现在,小尾巴成了他的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盯着床上的宁宛。 宁宛得了呼吸,却不觉得自由。 她大口喘息着,躺在床上,脖颈上有痕迹,嘴角有血迹。 像是被虐待过的破布娃娃。 而周时妄的话,也让她的呼吸在一瞬被夺走。 宁宛手指都一下都艰难,她声音灰败,透着死气。 “周时妄,我宁愿死在那年。” 第四十九章 你不要命了吗?! 父母车祸死后,宁宛就成了见风长的野草。 外婆当然很爱她,但外婆还要工作,她只能被送进寄宿学校。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也许是一个无意中的眼神、也许是一次无心的话,甚至于没来由的。 因为她发育的好。 宁宛被针对了。 宁宛像是一只野蛮的小兽,獠牙不够锋利,但豁得出去。 她惹恼了他们。 最后一群人将她围起来,就连外婆给的钱,也被他们抢走。 宁宛不敢回家,怕外婆担心。 最后饿得昏倒在了路边。 是周时妄救了她。 他给她一颗糖,救了她一条命。 可是后来啊…… 后来她为了这颗糖,付出了14年,还险些赔上了一条命。 宁宛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仰头盯着周时妄。 “周时妄,不用你动手。” 她瞳孔有些放大,几乎控制不住身体。 但她撑着站起身。 周时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被宁宛的话气得够呛。 “你……” 一个字出,周时妄骤然瞪大了眼。 宁宛抄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朝着自己的心口就捅了过去! “宁宛!” 周时妄想也不想,扑过去想要抢下她手中的那把刀:“放下!” 他声音冷厉,带着不自知的害怕。 那把水果刀锋利,划破了宁宛的衣服,在她心口刺破一点。 血珠浸出来。 没等宁宛深入,周时妄直接敲上了她的手腕,又在她吃痛的同时,反手攥住那把刀,把刀丢出好远。 “当啷”一声坠地,像是敲在了周时妄的心上。 也让他恼怒:“你长本事了宁宛,拿死来恶心我?!” 他的手心被刀锋划破一道,鲜血往外流。 周时妄半点没在意,猛地攥住宁宛的肩膀,力道大的很,想要掐碎她的骨头。 “你以为靠寻死觅活,就能糊弄过去吗!” 但他话音没落,就看到了宁宛的眼神。 失去焦距的,散开的瞳孔。 像是风暴中心,一片旋涡。 下一秒,宁宛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浑身发抖,最后的神智被吞噬,低头去咬自己的手。 手背齿痕青了一片,周时妄骇然,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强势的拽出来。 掐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去咬,沉声问:“你又在装什么?” 宁宛吃痛,呼吸粗重,眼泪落得又凶又急。 她不能说话,呜呜咽咽的。 声音含糊:“周时妄。” 她说:“你、滚。” 宁宛状态明显不对,周时妄几乎控制不住她,手忙脚乱的去摸手机,想要打120。 却被宁宛一把挥开了手机。 手机砸到地上,发出沉闷声响,也让周时妄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你不要命了?!” 但他尾音都是发抖的。 可宁宛没听出来。 她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药物就在床头柜里,但宁宛不想吃。 她掐着周时妄的胳膊,声音艰涩:“周时妄,我如你、所愿。” 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神里都是解脱:“我死,就解脱了。” 宁宛明明看不清周时妄了,可是好奇怪。 她能感觉到,周时妄的恨意。 周时妄恨她。 好巧啊。 她想,她也是恨周时妄的。 宁宛呼吸不畅,躯体化反应让她已经不是自己,下意识去咬自己的唇。 但没等咬到,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是周时妄的胳膊。 周时妄任由她咬着,尖牙陷入他的胳膊上,很快见了血。 周时妄像是感知不到疼,他单手搂住她,不顾被咬的胳膊,另外一只自由的手,将她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 直到,他在床头柜里,看到了一瓶药。 周时妄恨他了解宁宛,但又庆幸他这么了解宁宛。 宁宛的反应,不是第一次了。 看到这瓶药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将药瓶举到宁宛面前,问:“是这个吗?” 周时妄声音嘶哑,宁宛磨着犬齿,让他吃痛。 最痛的,是宁宛的眼神。 满是恨意。 周时妄没等到她的回答,倒出一片白色的药片,试图给她喂药。 宁宛却避开了他的手。 她满口铁锈味儿,嘴角还染着点,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 这样凌乱的、凄艳的美。 周时妄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宁宛剧烈的挣扎,哑声:“我死了,你不是如愿吗?” 她咬牙,像是被剥离掉一层人皮,露出狰狞本相。 是画皮,是恶鬼。 她眼睛里满是恨意:“周时妄,我不会感激你的,我恨你!” 宁宛很少这样声嘶力竭,尤其是这两年。 周时妄见多了她的小心翼翼、卑微讨好。 已经忘记了,宁宛的性格是最烈的。 宁折不弯。 他强势的把宁宛摁在怀里,听到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但身体颤了一下。 “嗯,你恨我。” 周时妄甚至还能重复她的话,自嘲:“好的很。” 宁宛反抗不过,发抖的更严重了。 她像是风中飘摇的蝶,到了生命尽头似的。 坠落、坠落。 周时妄顾不得其他,捏着宁宛的下巴,强迫她吞下那颗药。 又在宁宛要吐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吐。” 桌子上的水早已冰凉,周时妄喝了一口,吻住了她的唇。 苦涩的药物蔓延口腔,周时妄顶着那颗药,强迫宁宛吞了下去。 她被迫吞咽,又被呛咳到。 水痕沿着嘴角撒出来,沿着下巴低下去,晕湿了周时妄的衣襟。 不等宁宛干呕,周时妄又喝了一口。 原样给她喂了下去。 直到确认宁宛那颗药吞下去,不会被吐出来,周时妄这才松开了她。 宁宛已经精疲力倦。 她瞪着周时妄,下意识想要抠自己的嗓子眼。 又被周时妄摁住手,辖制住。 “宁宛。” 周时妄的声音里,满是倦怠,细听之下,还有发抖与哽咽。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搜索页面。 度洛西汀—— 常用于治疗重度抑郁症。 而宁宛的身体反应,是抑郁症的躯体化反应。 周时妄觉得自己是愤怒的。 可愤怒里,又带着惶惑与恐惧。 他像是被人剥夺走了所有的力气。 但声音还是稳的。 只是有些哑。 周时妄:“你不是想离婚吗?” 宁宛挣扎的力气一顿,她骤然抬头,看向周时妄。 周时妄没有看她,声音很轻。 “你乖乖吃了药,我跟你离婚。” 第五十章 我跟你离婚 药效让宁宛有些恍惚。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宁宛不挣扎了,乖乖的看着他,让周时妄有一瞬以为回到了从前。 可她的话,又将周时妄打入谷底:“你愿意,离婚了?” 哪怕是她精神恍惚,可她的期待,也写满了眼睛。 周时妄一瞬捏紧了拳。 他呼吸粗重,看着被迫在他怀里的宁宛。 “……是。” 他说:“我跟你离婚。” 宁宛撑着想起身,又被周时妄摁住:“你这个样子出门,民政局应该会先打报警电话。” 不知道的,以为他对她做了什么。 当然也的确做了。 她脖子上的淤青、唇边的齿痕,还有宁宛凌乱的衣裳。 周时妄一瞬泄了力气,甚至想破罐破摔。 幸好宁宛没有再跟他犟,由着自己倒在周时妄怀里。 药物的作用,让她身体还在发抖。 周时妄换了香水,是冷沉的苦味儿。 宁宛觉得这次药效好像大的过分,不然她怎么觉得…… 周时妄也在发抖? 她觉得这猜测太荒谬,撑不住闭上眼。 周时妄想去摸烟盒,拿到一半,又丢了回去。 他低头注视着宁宛,看着她的呼吸慢慢的从急促到平和。 直到宁宛再次睁开眼。 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宁宛脸上血红褪去,她恢复了正常,只是声音有些哑:“现在,可以去了吗?” 她这样迫不及待。 周时妄嘲讽,先站起了身。 “换衣服,我去外面等你。” 宁宛十分钟后换好了衣服出来,看到楼梯间的周时妄。 夹着根烟,一片烟雾缭绕。 看到她来,周时妄掐灭了烟,沉默的下楼。 一路安静的过分。 回家拿证件、再去民政局。 直到走到了民政局的门口,周时妄才站住了脚。 宁宛险些撞到他的后背,下意识皱眉,才想说话,就听周时妄暗哑的声音。 “宁宛,你确定吗?” 他没有看宁宛,只是声音很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时妄的人生计划里,并没有离婚那一项。 周时妄没有换一个周太太的打算。 于公,对公司稳定与外界风评不利; 于私,宁宛虽然有很多的不是,但他们在一起14年。 14年,就算是感情褪去,至少也成了习惯。 即便宁宛这么胡闹。 周时妄想,他依然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但这个机会,宁宛不要。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走了周时妄手里的文件夹,先一步推开了民政局的门。 周时妄皱眉,看着宁宛的背影。 薄的像一片纸,风吹就飘远了。 他抬手,但是抓不住她。 …… 提交完了离婚申请,宁宛心里还有些遗憾。 早知道她就该前几年离婚,现在新婚姻法出台,离婚冷静期要30天。 她还要一个月,才能拿到那张标写着“自由”的证件。 宁宛低垂着眉眼,周时妄却误会了她意思,以为她后悔了。 “你……” 话没说完,就被宁宛打断了:“30天后,麻烦你再来一趟。” 她客气又疏离,但是周时妄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 ——她这么客气,是害怕他反悔。 周时妄一瞬像吞了只苍蝇。 他点头,表情沉郁。 “好。” 周时妄说完,转身往外走,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 是家里打来的。 他的母亲一声声指责,穿破了听筒,声音都有些失真。 也让周时妄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他今天本来是要去见秦老先生的。 但是现在,周时妄把人晾了将近三个小时,也让秦老先生的耐心告罄。 “秦老很生气,周时妄,你怎么能放他老人家的鸽子?你现在在哪里?” 周时妄沉默一瞬,说:“在忙。” 电话对面更生气了。 周时妄还想说什么,就见手机上又打过来一个电话。 标注的备注是: 疗养院。 周时妄一瞬打断了电话对面的絮絮叨叨:“我还有事,晚些回给你。” 电话接通后,是疗养院院长急迫又小心的声音:“周总,您能联系上宁小姐吗?” 周时妄看了一眼往外走的宁宛,问:“什么事?” 那边就更加迟疑了:“老太太……出事了。” …… 去疗养院的路上,周时妄把车速提到了最快。 刚才宁宛已经打算走了,站在路边被周时妄扯了一把,她本来是要骂人的。 但周时妄把手机递给了她。 而电话对面院长的话,让她一瞬大脑空白。 周时妄果断将她塞到了自己车里,开了导航去疗养院。 宁宛脑子都是懵的,下车的时候,甚至忘记解安全带。 还是周时妄摁住了她。 “别动。” 他靠过来,呼吸落在她的脸颊,手指覆过她软细的腰。 宁宛浑身僵住。 直到“吧嗒”一声,安全带被松开。 周时妄替她开了车门。 宁宛再顾不得其他,着急忙慌的往里跑,周时妄替她拿起掉在车里的手机,也跟了过去。 到了疗养院,宁宛直奔外婆的病房,医护人员跟院长都在守着。 只因为刚才周时妄的一句:“我半小时后到。” 这会儿看到宁宛进来,院长赶紧迎了上来:“宁小姐……” 宁宛单刀直入:“外婆呢?” 院长急忙指了指里面:“医生在给她做检查呢,您放心,问题不大。” 应该……问题不大吧。 宁宛顺着他的指引往里看,医护人员围着,文舒还没有醒,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 只是额头上的红肿明显。 宁宛咬牙,沉声问:“外婆为什么会摔倒?” 在电话里的时候,院长的解释是,老太太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头。 但是护士一直小心守着,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外婆怎么会磕到! 宁宛兴师问罪,院长脸色不太好看,见到身后跟上的周时妄,急忙解释:“是我们的疏忽,不该让老太太看电视的。” 疗养院里平常也会播放一些娱乐的综艺节目,目的是为了缓解他们的情绪。 但是今天,护士调错了台,不小心播放了新闻页面。 “那个新闻是一个出车祸的事故调查,播放了车祸现场,护士立马换台了,但是……还是被老太太看到了。” 第五十一章 外婆出事了! 文舒看到那条新闻之后,就被刺激到了,嘴里嚷嚷着要出去找女儿女婿。 “他们,他们出事了,我的阿溪还在等我!” 护士急忙去追人,却让文舒更慌乱了,而惊慌之下,她一脚踩空,摔下了台阶,还磕到了头。 到底是70岁的老人,这么一摔,文舒直接昏迷了。 院长心里叫苦不迭,今天专门照顾文舒的赵护士回家有事儿,换了个新护士,谁知道捅这么大的篓子! 他一面赔笑:“今天的责任都在我们,宁小姐放心,我一定会严肃处置的!” 宁宛一时心乱如麻,甚至站立不稳。 怪不得外婆的额头红肿,竟然是……是摔下了台阶! 可疗养院竟然这么大胆,只让这里的医护人员看诊,而不是给外婆送到医院去! 不行,她得赶紧给外婆送到医院! 宁宛哆哆嗦嗦的想去找手机,却怎么都摸不到。 周时妄抓住了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我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了,过来接她转院。” 宁宛没说话,但周时妄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下意识抬眼看人,就听周时妄说:“你们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但疗养院管理混乱,医护失职,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推脱的。如果老人……” 他话一顿,没说不吉利的话,声音沉郁:“林院长,我不跟你扯皮,但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院长的脸都白了,急急忙忙说:“周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推卸责任的!宁小姐,我为我们的失误给您道歉!” 宁宛没说话。 但她赞同周时妄的话,外婆现在的状况,本来就怕受刺激,可医护人员竟然给她看到了车祸新闻! 还导致外婆一脚踩空! 宁宛不敢想,如果当时外婆身边有什么危险物品,她会怎么样。 她心乱如麻,眼睛盯着病房里的外婆。 幸好,救护车很快来了,跟着前来的都是院里顶尖的医护。 文舒被转到了一家私人医院里。 那是极夜旗下的医院。 路上的时候,医护已经给外婆做了检查,她现在还没醒,但是各项指标都是好的。 宁宛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医院后,文舒被送进去治疗,宁宛站在门口,盯着那一道红色的灯。 宁宛到现在心跳还是快的,哪怕确认了外婆没大碍,她还是紧张的呼吸急促。 这会儿宁宛甚至还能分心苦中作乐——幸好之前跟周时妄吵架,她发病吃了药,不然这会儿恐怕不能保持清醒。 周时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跟她说:“去坐着喝杯水。” 宁宛摇头,跟他道谢:“不了,谢谢。” 周时妄看了她一眼,声音很轻:“外婆会没事的。” 这几年,他们鲜少会正常讲话,周时妄更不会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安抚她。 宁宛一顿,嗯了一声:“今天,谢谢你。” 他们闹成这样,周时妄还能帮着给她送到疗养院、给外婆转医院,这个恩情,她记着。 她恩怨分明,周时妄却说:“不用谢我,这也是我外婆。” 宁宛:“但是我们已经离婚——”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了周时妄的眼神。 带着暗沉跟冷郁:“宁宛,我是人,不是畜生。” 14年。 就算是没有爱情,就算是走到两看相厌。 但他不至于刚签了离婚申请书,就跟宁宛划清楚所有的界限。 何况—— 周时妄看着她,一字一顿,带着些恼怒的怨气:“我在宁家,住过三个月,是外婆照顾的我。” 16岁的周时妄被赶出家门,他无处可去。 是文舒买菜回来,看到了小区外面的他。 “外婆今天要做茴香肉的包子,小周去帮我调馅儿好不?” 外婆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家里。 一住就是三个月。 年少时,周时妄过得并不好。 周家跟吴家联姻,他的父母是因为商业合作才结婚的。 婚后更是两个人各玩各的。 偏偏吴家败落了。 那会儿吴谨言已经怀孕,肚子里有了周家的宝贝金孙。 所以老爷子押着,不准周明远跟吴谨言离婚。 但是架不住儿子在外面更加胡来。 后来周时妄出生。 周明远给儿子取名,用了一个“妄”字,提醒他们娘俩,不要痴心妄想。 那些年,周时妄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才能换来在家里的一点点地位。 直到他遇到了宁宛。 这个野草一样生长的女孩,让他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止是黑白底色。 可太鲜亮的颜色,也会刺痛他的眼。 周时妄回想起往事,声音都哑了些。 他记得冬天里的一炉火,灶台上煨着的汤饭,外婆干燥而温暖的手。 还有曾经鲜活而明亮的宁宛。 半天后,他才哑声说:“宁宛,你不用谢我。” 宁宛抿唇,一时无话。 她的道谢不是真心,听到周时妄这话,反而有点不是滋味儿。 那些记忆太过遥远,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是周时妄提起来,也让她恍惚。 原来,他们也曾经那样好过。 宁宛这些年守着自己的记忆,靠着记忆里的周时妄,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后来,记忆褪色泛黄,宁宛的脑子里像是被清空了一样。 她只记得周时妄曾经好过。 可是,那个周时妄已经死了。 而现在,周时妄却在用过去的记忆,告诉她,原来他记得。 宁宛忽然觉得很嘲讽。 他都记得。 可他依然一刀刀的捅在了宁宛的心口。 宁宛喘不上来气,却在这时,看到诊疗室的灯变绿了。 她连忙冲过去:“大夫,我外婆怎么样?!” 那大夫摘了口罩,语气格外温和:“太太放心,老太太平安无事,只是药劲儿还没过,还得一会儿才能醒呢。” 听到他说没事,宁宛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身体一软,无意识的往下摔。 一条胳膊搂住了她的腰。 周时妄揽着人,低声问:“低血糖了?” 宁宛却挣脱了他的怀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恰在这会儿,文舒被推了出来。 宁宛急急忙忙过去,扶着床,跟到了病房里。 周时妄眼神微深。 他手机响起,周时妄去掏手机,错拿出了宁宛的。 被指纹触碰过的手机亮起。 一条信息悬在半空—— “姐姐,你的口红落下了。” 第五十二章 周时妄! 周时妄当时就黑了脸。 他捏紧了手机,口袋里属于他的电话铃声还在不断地响着。 是秦念语打来的。 周时妄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应付人,看了一眼,直接点了挂断。 他气势汹汹的去病房兴师问罪,却在推门之前,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文舒醒了。 她靠坐在床边,抓着宁宛的手,问:“小周怎么没有来呀?” 周时妄脚步一顿。 听到屋子里宁宛的回答:“他有点事儿,暂时不能过来。” 这小骗子。 周时妄蹙着眉头,小骗子倒打一耙的能力一流:“外婆怎么只惦记他,不惦记我呀?” 她撒娇的声音柔软,像是很久之前,而不是现在的刺猬模样。 周时妄顶了顶腮,推开了门。 “外婆惦记我,有错吗?” 他脸上是无可指摘的笑容,从从容容的走到文舒病床前:“外婆,我刚去外面有点事情,您想我了?” 宁宛错愕的回头,急忙给周时妄使眼色。 但周时妄只当没看见。 而是径自在文舒病床前蹲了下来。 宁宛脸都黑了,还得克制着低头,怕外婆发现自己的异样。 她在身上摸了一圈,想找手机给周时妄发消息提醒警告,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周时妄余光看着她找手机,把她的手机往自己口袋里又推了推。 文舒倒是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眼神温柔的很:“小周来啦,你忙完了吗?” 银发老人靠坐着,眼角沟壑都是温柔的底色。 她招手,周时妄握住她的手,她掌心干燥温热,是熟悉的、记忆里的触感。 周时妄的心头一颤。 其实自从文舒住进疗养院之后,周时妄只见过她寥寥数次。 他太忙了。 何况文舒当时谁都不认得。 谁知道文舒摔了一跤倒是因祸得福,能认出来人了。 周时妄有些诧异,不动声色的笑:“什么事情也没有来见外婆重要。” 他询问:“外婆,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文舒笑着,抱怨似的:“我好得很呢。你帮我劝一劝囡囡,让我出院好不好?” 她声音温柔的很,跟周时妄讲:“只是被电动车撞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大碍的,怎么还住上院了?” 周时妄眼底的笑容,一寸寸的凝结、僵硬。 他几乎机械似的反问:“电动车?” 文舒点头,又叹息:“是呀,也怪我人老了,没站稳,才摔了一跤——你们没有为难人家吧?那个男孩子也不容易,他赶着去送外卖,没注意看人,我看他都要吓哭了哦。” 文舒满眼悲悯,周时妄猛地回头看宁宛。 宁宛借着外婆看不到的角度,点了点头。 外婆醒了,但也只是醒了。 她的记忆停在了五年前—— 那时候,周时妄跟宁宛的感情还很好。 他们才搬进去了新家,想要让外婆也一块搬过去。 但是文舒不肯。 她只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要跟年轻人住在一起,一定要住在老宅里。 宁宛他们不放心,所以不管多忙碌,每周末都要去看一次文舒。 那天也是一个周末。 傍晚宁宛他们要回家吃饭,文舒绕到特别远的一家菜市场,去买周时妄爱吃的莲蓬。 然后…… 被一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员给撞到,摔了一跤。 宁宛当时知道后吓得要死,一路哭着跑到医院的。 幸好文舒没什么大碍。 她只是留院观察了两天,就回家了。 而现在,文舒以为的住院,就是那次的时间段。 周时妄沉默下来,他以为文舒好了,但是文舒现在的状况,显然跟好了关系不大。 宁宛也有些酸涩。 他们俩都没说话,文舒疑惑,轻轻地拍了下宁宛:“怎么了?” 还是周时妄先反应过来,跟她讲:“外婆放心,我们没有追究,已经让他走了。” 文舒这才放下心来。 都是年轻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周时妄让文舒在医院里好好养着:“您的身体最重要,我让医生过来,咱们再做个检查好不好?” 文舒不想做,太浪费钱了,但宁宛这次也坚持:“外婆,求求你了。” 她眼圈都是红的,跟人说:“我很担心您……” 眼看宁宛都要哭了,文舒当时就点了头,又笑话她:“囡囡又撒娇,都多大的人了。” 她叹息着,戳了戳宁宛的脑门。 宁宛顺势撒娇:“多大也是您的宝贝外孙女。” 文舒又笑着调侃:“也不怕小周笑话。” 宁宛笑容一僵,恰在这会儿医生来了。 周时妄就抿唇笑:“外婆,您别害怕,做个常规体检,我们在外面等您。” 文舒哎了一声,等到她进门后,宁宛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刚才演出来的笑容,在一瞬卸去伪装,她眼底是无尽的倦怠。 “谢谢……” “宁宛……” 她开口道谢,周时妄也在同一时刻开口。 两个人声音重叠,又同时停下。 宁宛抿唇:“你说。” 周时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事。”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了宁宛:“你的手机。” 宁宛诧异,就听周时妄说:“你下车太急,掉在车上了。” 宁宛倒是不意外,她以前经常丢东西,家里乱摆乱放,但不管东西在哪儿,周时妄总能精准的找到。 所以宁宛东西找不到一点都不担心,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喊一声——周时妄! 然后她的东西,就会变戏法似的,被周时妄精准找出来。 她无意识的咬唇,干巴巴的回应:“谢谢。” 周时妄凝视着她。 宁宛就站在他面前,但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天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冷沉:“宁宛,你对我就只有这两个字可说?” 宁宛疑惑的抬头,周时妄忽然觉得很无力。 “算了。” 他们已经签署了离婚申请书,宁宛恨不得光速逃他的身边。 如果不是外婆出事,这会儿宁宛大概已经去找那位拿着她口红的新欢了吧。 周时妄脸色难看,转头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宁宛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但她半点不在意,随手把手机装在了手包里。 等到医生回来后,也跟了进去。 才进门,就听到周时妄问:“大夫,我外婆的情况怎么样?” 第五十三章 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么? 宁宛没更正他的说辞,只是关切的看向医生。 被这两位一看,医生的心理压力都有点大,他将已经出来的结果拿给他们看。 “目前老太太的状况还算稳定,唯一的问题是这里。” 老太太磕了一下,积血压迫神经,导致她的记忆更加错乱。 好消息是积血并不多,可自行吸收,但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久。 “日常要注意不能受刺激,尽量顺着老人。” 要是年轻人,兴许还可以使用一下刺激的疗法,但是老太太都70了,这个岁数,他还是建议保守治疗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董事长家属,他担不起责任。 “其他的没什么,等到所有结果出来,都没有问题的话,也是可以出院的。” 这种说到底就是要养着,毕竟老人年龄大了。 宁宛听完,勉强松了一口气:“谢谢您。” 出来后,文舒也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等到检查结果都出来后,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文舒就不想待在医院了。 “咱们回家吧?” 文舒心疼钱,轻轻地晃了下宁宛的衣服:“我不想在医院待着,囡囡。” 她对医院的记忆不太好,她丧夫丧女,都是在医院送走的亲人。 宁宛神情艰涩:“外婆,再观察两天,我再接您回去,好不好?” 去年拆迁,她们住的老家属院,已经被拆掉了。 新的房子还没有建好。 她们已经没有家了。 但是,文舒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一段的,她的神情当时就有些难过:“可是,外婆不想呆在医院,囡囡……” 她试图用声音软化宁宛。 宁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却听周时妄开口:“好,外婆,咱们回家。” 宁宛瞬间回头,周时妄没看她,跟人讲:“但是,您要住在我们的新家,可以吗?” 文舒当时就要拒绝:“那怎么行?我不给你们小两口添麻烦,我回家住就可以了。” 宁宛也说:“不……” 但话没说完,就被周时妄暗地里捏了一下掌心。 宁宛瞪他,周时妄不看她,而是直接冲着文舒伸出了自己的手。 “外婆,我手受伤了。” 他给人看自己缠了绷带的手掌,那是夺宁宛手里的水果刀时,被划伤的。 宁宛一怔,周时妄倒是神情如常:“您不回我们那儿,宁宛就要把厨房炸了。” 他告状似的:“您心疼心疼我?” 这样的耐心又温柔,像是五年前的周时妄。 宁宛注视着他的侧脸,可是他的眉眼凌厉,也只是像。 文舒却心疼的不得了:“怎么会受伤的?” 她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年少的周时妄也经常一身伤。 周时妄意味不明:“猫抓的,外婆,您跟我回去吧?” 宁宛:…… 她只当自己没听到周时妄意有所指,而文舒已经松了口。 “好,只要你不嫌弃外婆麻烦,我就跟你们回家。” …… 护士带着文舒去换衣服,宁宛跟着周时妄出门,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要让外婆去那里住?” 她语气有些急:“你明知道,我们已经——” 话没说完,周时妄打断:“你赌得起吗?” 文舒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对,她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但谁也不知道能停留多久。 是几天,还是几周? “还是说,你想让她继续去疗养院?” 宁宛沉默。 她肯定不能再让外婆去疗养院了,文舒就是在疗养院看到了新闻,那里可能会刺激到她。 而医生说了,要避免让她受刺激。 她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就看房搬家,带外婆换个环境,她亲自照看外婆,也许会好一些。 周时妄哦了一声,问:“你辞职吗?” 宁宛:“我为什么要辞职!” 周时妄哼声:“那你让她白天一个人?” 宁宛一愣,就听周时妄声音冷:“林嫂还算细心,白天她可以照看。” 这确实是最合适的方案。 但是…… “你的秦小姐怎么办?” 这下轮到周时妄愣了:“什么?” 宁宛知道自己该感谢周时妄,但是她忍不住,眉眼讥诮:“那里已经是秦小姐的房子了,我住过去不合适吧,还是说,周总打算让新欢旧爱共住一个屋檐下?” 周时妄皱眉:“谁告诉你,那是她的房子……” 话说到一半,周时妄想起一件事。 之前秦念语给他打过电话,说她住的时候丢了点无伤大雅的垃圾,然后,撞上了回去的宁宛。 宁宛将家里砸成了一片废墟。 秦念语在电话里吓得带着哭腔,周时妄当时觉得宁宛简直不可理喻。 现在再看她怒火中烧的模样,也有些不耐。 宁宛真是什么时候都吃不了亏,脾气这么火爆,当初年纪小打砸就算了,现在依然这样。 他沉声:“念念胆子小,不住那里。” 宁宛冷笑:“怎么,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么?” 周时妄:“……” 他才想说什么,就见文舒已经出来了:“你们在聊什么?” 宁宛一秒变脸:“没什么,我在考虑今晚吃什么呢。” 她笑着依偎过去,问文舒:“我们晚上煲鸡汤好不好?” 这演技,不去娱乐圈可惜了。 周时妄心里吐槽,直接开车去了。 宁宛陪着文舒坐在后面,她跟周时妄零交流,倒是文舒看到路边的街景,有些疑惑。 “这是哪里呀,我怎么像是没来过?” 外面高楼林立,路过的街道跟街景,她看着好陌生。 宁宛当时就心里一沉。 倒是周时妄,开车分心听她讲话,跟人解释:“这是西区才建的几个项目,您不怎么过来,所以没见过。” 文舒疑惑:“是吗?” 宁宛连忙跟着点头:“是的呀,刚才那个医院的大夫是八所聘过来的,所以我们绕了几个区,带您来这边看诊了。” 她隔着镜子跟周时妄眨眼。 周时妄嘴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附和着,软了声音。 “外婆,您晚上除了鸡汤,还想吃什么?” 他转移话题,文舒果然被带偏了话题:“我都行,要不晚上给你们烙饼吃?” 周时妄夸赞她的厨艺,声音都刻意高了点,吸引了文舒的注意力。 宁宛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词。 彩衣娱亲。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家,结果到家之后,没等宁宛扶着文舒去卧室。 就见文舒挣脱她的手,站住脚步。 “囡囡,你们的婚纱照呢?” 第五十四章 你们吵架了? 宁宛脸色一白。 她声音被堵在嗓子里,客厅那副巨大的婚纱照,上次已经被摔碎了。 下一秒,周时妄的声音响起。 “送到婚纱店重新装裱了。” 他神情自如,过去扶着文舒,声音里带着点温柔的抱怨,跟人告状:“她看上一个新的玻璃相框,还没订做好呢,等婚纱店送回来,就会重新挂上了。” 他扶着文舒往里走,回头看了一眼宁宛:“她嫌弃我的眼光不好,欺负我呢,外婆,您可得给我做主。” 周时妄这话,也让文舒忍俊不禁,笑着说:“好,外婆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小周。” 宁宛也回过神儿来,附和的笑:“外婆别听他的,我才没有。” 她过去挽着文舒的胳膊,转移话题:“外婆我好饿呀,我们做饭好不好?” 宁宛撒娇,但做饭是个问题。 她是不放心文舒下厨的,周时妄厨艺还可以,但他伤了手。 至于宁宛,除了做甜品之外,她堪称厨房杀手。 幸好还有一个万能的林嫂。 看到宁宛回来,林嫂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被提前叮嘱过,半点没在文舒的面前露出马脚。 吃饭的时候,宁宛还得演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文舒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多吃了半碗饭。 文舒晚上住在一楼的套房里,周时妄嘱咐了林嫂睡在套房外间,夜里留心老人状况。 宁宛见他安排的妥帖,有些心情复杂。 等到周时妄安排好,她看了眼文舒跟林嫂聊天,跟着周时妄出去了。 “……谢谢。” 她声音很轻,倒是诚恳的很。 周时妄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么乖了。 眉眼舒展了点,就听宁宛又说:“我会尽快找好住处,带着外婆搬出去的,这期间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那会儿宁宛因为文舒的身体状况乱了阵脚,这会儿冷静下来,觉得这事儿也好解决。 她上班可以找个保姆看顾外婆,而且家里还能装监控,实在不行哪怕带外婆去她工作室呢。 总归有解决办法。 没必要非得跟周时妄扯上关系。 周时妄的眉心又皱了起来,成了一个川字。 声音冷淡的很:“随你。” 他凝视着人:“你想刺激她,就搬出去。” 宁宛一顿。 她无意识咬唇,唇角被周时妄咬出的伤口已经结痂,被她这么一咬,又渗出点血痕。 周时妄拧眉:“我明天出差。” 不就是嫌弃他碍眼么。 他走。 宁宛诧异抬头,又了然。 看出来了,秦念语的确是他现在的心头好,为了秦念语,周时妄这已经是三进三出安城了吧? 她心中讥诮,对秦念语这么上心,还要被迫分出空隙来跟她演戏。 真是委屈他了。 “哦。” 宁宛干巴巴的一声,周时妄愈发不满。 她哦是什么意思? 周时妄想扭头走,想起一件事:“还有,” 他在宁宛诧异的眼神里,一字一顿的:“你收敛一点。” 宁宛都愣住了:“什么?” 她没明白周时妄的意思,就听周时妄声音冷的能结成冰:“东西落下了可以再买,但要是让人送货上了门,外婆看到了,我没有义务帮你再一次解释。” 这下宁宛更傻眼了:“什么东西落下了,你在打什么哑谜?” 周时妄这人长了张嘴是拿来吃饭的吗,总要说一半留一半。 怎么,他说清楚了要被天打雷劈? 宁宛表情不善,周时妄只是冷笑一声。 那眉眼里,像是抓住了她大把柄似的。 这下宁宛更无语了:“你有——” 一句话没骂出口,先听身后有人喊:“囡囡。” 是外婆。 外婆喊她,宁宛再顾不上周时妄,连忙进门:“怎么了外婆?” 她看了一眼,见林嫂已经不在房中了,又有点诧异:“林嫂呢?” 文舒笑:“她去洗衣服了,囡囡,你能帮外婆倒杯水么?” 宁宛连忙应声:“好,外婆你等等哦。” 她出去找水杯,周时妄本来想张口,看到文舒给她递眼色。 周时妄偏身,宁宛从他身边擦肩。 发丝擦过他的脖颈,也让周时妄身体一僵。 等到宁宛出门,文舒招手让他过来:“小周。” 周时妄乖觉走过去:“外婆,怎么了?” 文舒眉眼温柔,无声叹了口气:“吵架啦?” 她一双眼睛温柔如水,但是水可包容万物,也澄澈的照见万物。 周时妄有一瞬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嘴里却是否认:“没有的事。” 文舒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这会儿才刚入秋,他手热得很,还出了汗。 她抽了张纸给周时妄擦手,细心地像他是个小孩子。 周时妄有点不自在,心底也有些酸涩。 就听文舒慢慢说:“还说没有呢?你俩在我面前长了这么多年,我难道看不出来?” 她问:“是不是因为我买莲蓬被撞了下,囡囡让你连坐啦?” 他们两个明显是怄气的状态,文舒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件事。 文舒叹息,拍了拍周时妄的手:“她从小被我惯坏了,要是囡囡有什么地方让你受了委屈,外婆替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她声音这样温柔,也让周时妄的心底更加酸涩。 他下意识否认:“没有的,外婆。您别担心,我们两个没有吵架。” 但他话这么说,眼圈倒是红了。 像是受了委屈。 文舒了解自己的外孙女,从小是个呛口小辣椒,但是心是最好的。 “小周,外婆是过来人,看得分明。囡囡她就是嘴硬,可她心里只有你,连我这个外婆都要往后排的。” 周时妄在心里反驳。 才没有。 她心底早就没有了他,甚至于,今天已经急不可耐的签了离婚申请书。 甚至宁宛为了尽快走流程,直接签署了净身出户的协议,一分钱都没要。 周时妄自认不是禽兽,真做了决定让宁宛如愿,就打算找个律师,重新拟定协议。 但他才提了找律师,宁宛的一张脸就白了下来,还说什么—— “周时妄,你不要说话不算数。” 第五十五章 宁宛这个骗子 她用那样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哪怕周时妄当时倦怠的解释:“财产分割需要律师。” 可宁宛只有一句:“我不要财产,我要离婚。” 当时周时妄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自己。 也是。 毕竟她连下家都找好了。 周时妄眼底一片风暴酝酿。 她还不肯承认,那件外套的来历。 如果不是看到那条短信,周时妄也许就相信了她的谎话。 可她连口红都能落在那个不知名的男人那里! 宁宛这个骗子。 周时妄心底冷嘲,一颗心硬下来。 嘴里还在安抚:“外婆放心吧,我们只是一些小矛盾。” 他摆出无可指摘的笑容:“我会解决的。” 宁宛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外婆,喝水。” 她端着杯子进来,递给文舒,又悄悄眼神询问周时妄。 但周时妄没分给她半个眼神,只是温柔的跟文舒讲:“外婆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出差,今晚得早点睡。” 文舒连忙答应,让他快去休息。 周时妄出门,体贴的给她们关上房门。 宁宛等到文舒喝完水,又让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 “外婆,我今晚在你身边睡好不好?” 她是问话,但已经打定了主意。 文舒却不肯。 “哪有跟我这个老太太睡的道理?就让小周被晾着呀。” 她笑嗔,宁宛就撒娇:“外婆嫌弃我啦,我要哭给你看哦。” 她抱着外婆的腰,把脑袋埋在文舒怀里,只觉得一颗心都落到了实处,鼻子却有点酸了。 文舒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拍了拍。 像是小时候哄她这样。 “跟小周吵架了吧。” 宁宛嘴硬:“没有。” 她仰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撒娇:“他是不是跟你告黑状啊?外婆你可不要相信哦,你外孙女是世界上第一乖巧可爱不会犯错的完美典范!” 这话娇蛮的很,文舒又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才是个小告状精。” 不过到底放下心来,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然宁宛不是这个表情。 “那你跟外婆说说,他怎么惹到你了?” 宁宛想打哈哈含糊过去,就听文舒说:“外婆知道,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因为什么呀?” 两个人结了婚,总会有些小摩擦的,文舒一般不干涉,但是她察觉到了宁宛的难过。 哪怕宁宛在笑,可她就是感觉得到。 不是大问题,但是宁宛难过了。 文舒哄着外孙女,宁宛一瞬间红了眼。 她的额头抵着文舒肩膀,想要说些什么遮掩的话,可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喉咙都是干涩的。 明明那么多更痛苦的时候,宁宛都撑过来了。 起初是痛的,痛彻心扉,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刀,在她心上持续不断。 三千六百刀,到了后来,她只剩下了麻木。 这具躯壳里没了灵魂,她是一个行尸走肉,所以不会痛了。 今天签署下自己名字后,周时妄曾经问她。 “宁宛,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那一刻,宁宛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算了。 要说的太多了,可是好像每一件都没有必要了。 所以,算了。 她想,我明明早就不难过了。 可是现在,外婆的话那么温柔。 温柔的像是托举起了宁宛所有的情绪,也让她一瞬间防线决堤。 不是不难过的。 只是以前不敢难过。 而现在,她的亲人在身边。 宁宛抱住了文舒,声音很轻,哽咽着:“我好想你啊,外婆。” 那声音像是一朵云,风吹就散。 文舒甚至没听清楚。 她抱着宁宛,担心的去看她。 “怎么了,囡囡?” 宁宛红着眼睛:“外婆,你今天吓到我了,我好害怕。” 她说:“你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好不好?” 文舒的一颗心酸胀,又忍不住笑:“好,外婆答应你,我们囡囡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了呢?” 宁宛又抱住她,说:“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世界上,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文舒心里不是滋味儿,哄了宁宛半天,像是小时候那样。 “你也是外婆最重要的人。” 直到宁宛的情绪平静,文舒才问:“那你跟小周呢,到底怎么回事?” 她了解宁宛。 宁宛半真半假的说:“他工作太忙了,没有陪我过节日,我不开心了。” 他们的七周年结婚纪、念、日。 那天宁宛做了一个很漂亮的蛋糕,忙了整整六个小时。 那天晚上,她没等来周时妄。 但她看到了周时妄发小的朋友圈。 朋友聚会灯红酒绿,周时妄坐在沙发上,身边是秦念语。 最后那个蛋糕,被宁宛一口口全部吃完。 又吐得一塌糊涂。 宁宛极力克制着情绪,说得轻描淡写。 又做出促狭的表情,笑吟吟的:“所以我要吓唬他一下,外婆,你可不能偏向他哦。” 文舒打量着她,无奈的笑:“你呀,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呢?” 宁宛冲她眨眼睛,文舒拍着她的后背,搂着自己的外孙女,轻声说:“好啦,快回屋睡觉吧,一会儿小周真该慌了。” 宁宛摇头不肯走,文舒慢慢的劝她:“我们囡囡这次受委屈啦,但是有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 她跟宁宛讲:“你们虽然结婚早,可成了一家人,就是要过一辈子的,有矛盾了要解决,不要憋着,夫妻两个人想要长久,最忌讳你瞒我瞒,有什么事情,双方说开了,解决就好了。”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闹矛盾的? 不怕闹矛盾,但是不能把小误会闹成大误会,到最后解不开就成了死结。 那才是要出大问题的。 “坦诚相待,才能扶持一生,知道吗?” 她声音温柔,跟宁宛传授婚姻的道理。 宁宛心中苦涩,这些话,她怎么不知道? 可是七年折腾完了感情的最后一口气。 她跟周时妄,走不了一生了。 但是,宁宛怕外婆担心,所以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只是乖巧的点头,跟文舒说:“外婆放心,我会跟他好好聊一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