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九千岁:开局签到九阳神功》 第一章 大明,天启三年,初秋。 紫禁城,长青宫。 夜色如墨,唯有檐下悬挂的八角宫灯,散发着昏黄而孤寂的光。 杨凡缩着脖子,跟在几十名小太监的队末,穿过冰冷的汉白玉甬道。 风从甬道那头灌进来,吹得他单薄的靛青色内侍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三天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一个为了论文和绩点焦头烂额的普通大学生,一觉醒来,就成了这个叫杨凡的小太监。 一个刚入宫三个月,被分到长青宫干杂役的倒霉蛋。 这里是大明。 却又不是他历史书里读到的那个大明。 入宫第一天,他就亲眼看到一名禁军统领,在演武时一拳轰碎了半人高的试力石。 那炸裂的石屑,崩碎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幻想。 这是一个传承了上千年的神话版大明。 这里有飞天遁地的武道强者,有坐镇一国俯瞰众生的宗门圣地,甚至传说中,还有吞吐山河的妖魔。 而他,杨凡。 是这宏大而危险世界里,最底层最卑贱的一名小太监。 思绪间他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然而就在这个动作之后,他整个人猛地一僵。 不对。 感觉不对。 那熟悉的穿越过来后就一直存在的空落落的感觉,似乎……消失了? 杨凡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不敢相信,却又抑制不住那荒唐的念头。 趁着前面的人转过拐角,他落后半步,隐入一根巨大的廊柱阴影里,手掌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颤抖,探入了裤裆。 然后。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片本该是净土的地方,在经历了三天安静之后,竟如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虽然还只是初见规模,但那熟悉的轮廓和触感,清晰地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的生理功能,意外恢复了! 狂喜的恐惧,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喜的是,他还是个完整的男人! 恐惧的是…… 一个在皇宫大内恢复了功能的太监,意味着什么? 凌迟。 绝对是凌迟处死,杨凡的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还好,没人发现。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压下心中滔天的巨浪,快步跟上了队伍。 但从这一刻起,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了。 这个秘密,将是他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必须活下去。 …… 长青宫主殿,流华殿。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地面铺着来自西域的织金地毯,上面镶嵌的夜明珠比杨凡的拳头还大。 今天是长青宫主位,陈妃的生辰宴。 能入殿伺候的,都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和资深宫女。 杨凡这种最低级的小火者,连踏入殿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和另外几十个小太监一起,跪在殿外的白玉阶下,随时等候差遣。 石阶硌得膝盖生疼,但没人敢动弹分毫。 所有人都低着头,将脑袋深深埋进臂弯,连用眼角余光偷窥殿内盛景的勇气都没有。 杨凡也一样。 他甚至比别人埋得更深。 恢复功能的事让他成了惊弓之鸟,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小凡哥,你……你冷吗?我看你一直在抖。” 一个蚊子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小春子,和他差不多时间入宫的小太监,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婴儿肥,显得格外稚嫩。 杨凡没抬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在这种地方,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小春子似乎被他的冷漠吓到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殿内,歌舞升平。 殿外安静一片。 杨凡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身边小春子因为紧张而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丝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没用的东西!咱家怎么教你们的?陈妃娘娘的寿宴,也敢出这种纰漏!” 杨凡的心猛地一沉。 是李公公。 长青宫总管太监,陈妃面前的第一红人。 他听出,李公公的声音里的怒火。 出事了。 果然,一个身穿华服的大太监快步从殿内走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跪着的一众小太监。 “小春子,滚进来!” 杨凡身旁的小春子身体剧烈一颤,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公……公公……”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快点!让李公公久等,扒了你的皮!”大太监厉声喝道。 小春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因为过度恐惧,双腿一软,又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那座金碧辉煌,却也如同鬼门关般的大殿。 杨凡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殿内伺候的人手不够,临时从外面抽调。而刚刚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就是这个倒霉的小春子。 他只希望,一切顺利。 不到十个呼吸的工夫。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殿内传出,紧接着。 “拖出去,喂狗。” 杨凡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到,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拖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殿门口出来。 是小春子。 他软绵绵地被拖在地上,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额头上一个清晰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混杂了红白之物的液体。 那双不久前还带着稚气的眼睛,现在瞪得大大的,里面只剩下惊恐。 人,就这么没了。 因为什么? 可能只是上菜时手抖了一下,可能只是倒酒时洒了一滴。 在这些大人物眼中,他们这些小太监的命,甚至不如脚下的一只蚂蚁。 刺骨的寒意,从杨凡的尾椎骨直冲脑海。 他穿越过来三天,第一次如此清晰残酷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法则。 人命如草芥。 没有权力,你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 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成了一具被拖去喂狗的尸体。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骨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清醒。 不能死。 我不能像小春子一样,死得这么窝囊,这么毫无价值! 我要往上爬! 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拼了命地往上爬! 他要成为李公公那样的人,不,他要超越李公公,成为这个皇宫,乃至整个大明朝权力最大的人! 他要成为,天下第一人! 只有站在权力的最顶端,才能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疯狂的野草,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就在这时,那个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外面的人,再进来一个,手脚麻利点!” 第二章 外面的人,再进来一个,手脚麻利点! 李公公那清晰地穿透了雕花木门,刺入殿外每一个小太监的耳膜。 门外,廊檐下。 十几个和杨凡一样,穿着最低等灰布袍子的小太监,瞬间全都白了脸。 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变成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 谁都听见了,刚才殿内那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还有那停止的短促悲鸣。 死了。 又死了一个。 是小春子。 那个前几天还因为多得了一块麦芽糖,偷偷分给杨凡半块,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的小太监。 现在,他成了一具尸体。 杨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蔚蓝星球,那里的人们,生命被看得无比珍贵。 可在这里,在这座辉煌而又腐朽的皇宫里,人命尤其是他们这些最底层小太监的命。 甚至……还不如陈妃娘娘脚边那只波斯猫的一根毛金贵。 “你,进去。” 一个尖细的嗓音在杨凡耳边响起。 是负责管理他们这群小火者(实习太监)的管事太监,孙主管。 孙主管的手指,枯瘦不偏不倚,正正地指着杨凡的鼻尖。 杨凡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我? 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立刻投来了既庆幸又怜悯的目光。 杨凡没有选择。 他甚至连迟疑都不敢有。 在这个地方,任何忤逆和犹豫,都等同于自杀。 “是,孙主管。”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他躬着身,迈着小碎步,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谦卑姿态,推开了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沉重殿门。 殿门开合一瞬间混合着顶级龙涎香,醇厚酒气奢靡与死亡。 杨凡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正拖着一具瘫软的身体从侧门出去。 那身灰色的袍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小春子。 他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杨凡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脚尖三尺前的地面上。 不敢看。 不能看。 殿内高坐主位之上的陈妃娘娘,容颜绝美,媚骨天成,此刻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对着身边的锦衣男子巧笑嫣然。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碍眼的苍蝇,而那位锦衣男子,想必就是当朝的某位王爷或者勋贵。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以及桌上的美酒佳肴。 至于其他人…… 李公公就站在陈妃的软榻旁,面无表情,眼神阴鸷。 他看到了走进来的杨凡,那眼神就像是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宰割的牲口。 “把那块地擦干净。” 李公公的声音依旧冰冷。 “别让脏东西,污了娘娘的眼。” 杨凡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那里,正是小春子刚才摔倒的地方。 一滩被打翻的葡萄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暗红的印记。 看起来,刺眼得像是真正的血。 “是,李公公。” 杨凡再次应诺,快步走了过去。 他从旁边的宫女手中接过干净的布巾,跪在地上,开始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 他的动作很稳。 不是他不怕,而是他知道,害怕没有任何用处。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小春子为什么会死? 因为他手脚笨拙,在给那位锦衣男子倒酒时,不小心将酒洒了。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过错,便换来了一掌毙命的下场。 这就是皇宫。 这就是权力。 生杀予夺,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杨凡一边擦着地,一边用他那超凡的记忆力,疯狂地回忆着自己穿越以来看到,听到的一切。 这个世界,是大明。 但又不是他历史中熟悉的那个大明。 这是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神话版大明。 据说皇宫大内之中,坐镇着传说中的武道大宗师,能够以一人之力,匹敌千军万马。 李公公,显然也是一位武者。 刚才那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道,精准地震碎了小春子的心脉。 力量! 在这个世界,只有力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要活下去。 我要向上爬! 他擦拭的动作,更快,也更用力了。 那块金砖,被他擦得光可鉴人。 做完这一切,他躬着身,拿着脏了的布巾,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角落,像个真正的影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公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或许是意外于杨凡的镇定。 在亲眼目睹同伴被打死后,还能如此麻利地处理好首尾,这份心性在这些十几岁的小太监里,确实少见。 宴会仍在继续。 靡靡之音,充斥着整个长青宫。 杨凡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但他全身的感官,却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他在观察,在记忆。 记住每一个人的脸,记住他们的官职,记住他们之间的关系,记住他们的一言一行。 这些,都可能成为他未来向上爬的阶梯。 他的记忆力,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一场宴会,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直到月上中天,陈妃娘娘略感乏了,众人才纷纷告退。 杨凡和其他宫人一起,收拾残局。 等到一切都弄完,已经是深夜。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杨凡回到了他们这些小火者居住的,位于皇宫最偏僻角落的大通铺。 小春子的床铺,已经空了。 他的那点可怜的行李,被褥两件换洗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其他小太监都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没人说话。 气氛压抑得可怕。 杨凡躺在自己的硬板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小春子那张惊恐的脸,李公公那阴冷的眼神,在黑暗中,反复交替出现。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想办法,踏入武道! 可是宫里的武学功法,都掌握在那些大人物手里,根本不是他这种底层小太监能够接触到的。 第三章 难道,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不! 杨凡的拳头,在被子里死死攥紧。 天不给我路,我就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心绪翻腾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杨凡。” 一个公鸭般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李公公传你过去一趟。” 整个屋子的小太监,瞬间都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地望向门口。 也望向了杨凡。 杨凡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深夜传唤。 李公公。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几乎就等同于死亡宣告。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还是说,他觉得我刚才的表现太过冷静,起了疑心? 无数个念头在杨凡脑中闪过,但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麻利地穿好衣服,下床。 “是。”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 门口站着的是李公公身边的一个干儿子,名叫小路子,平日里仗着李公公的势,没少欺负他们这些小火者。 小路子斜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凡。 “动作挺快嘛。” “走吧,别让干爹等急了。” 杨凡低着头,跟在小路子身后。 皇宫的深夜,寂静而阴森。 高大的宫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里是李公公的私人住处,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府邸。 比起杨凡住的大通铺,这里简直就是天堂,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处处透着精致与奢华。 小路子将他带到书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干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便抱着手臂,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杨凡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灯火通明。 檀香袅袅。 李公公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他换下了一身蟒袍,只穿着一件寻常的丝绸常服。 “奴才杨凡,叩见李公公。” 杨凡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下。 李公公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翻过一页书。 那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他在考验杨凡的耐心和胆量,杨凡跪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李公公的目光,已经从书本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半个时辰。 李公公那声音,才终于响起。 “抬起头来。” “是。” 杨凡缓缓抬头,但目光依旧不敢与李公公对视,只是看着他的膝盖。 “你叫杨凡?” “回公公,是。” “今年多大了?” “回公公,十六了。” “进宫几年了?” “回公公,快一年了。” 一问一答,干脆利落。 李公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今天在长青宫,你看到了什么?” 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在杨凡耳边炸响。 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说错一个字,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杨凡的大脑飞速运转。 看到了什么? 是看到小春子被打死?还是看到陈妃和王爷调情? 不,都不能说。 他必须给出一个,李公公想听到的答案。 “回公公,奴才今天在长青宫当值,只看到陈妃娘娘凤体安康,宾主尽欢。其余的,奴才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回答,堪称完美。 既表明了忠心(只关心主子),又撇清了自己(不乱看,不乱听)。 李公公听完,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算不上是笑容的表情。 “倒是个机灵的。” 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缓缓走到杨凡面前。 杨凡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有着檀香和药草的特殊气味。 “杂家问你,今天宴会上,除了陈妃娘娘和安乐王,一共来了几位宾客?” 杨凡一愣。 这是……在考我? 他立刻开始回忆。 “回公公,一共来了七位宾客。” “分别是谁,坐在何处?” 李公公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谁会去记那些不相干的人? 但对于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杨凡来说,却易如反掌。 “户部尚书张大人,坐于安乐王左手第一位。” “吏部侍郎钱大人,坐于安乐王右手第一位。” “翰林院学士孙大人,坐于张大人下首……” 杨凡不假思索,将七位宾客的姓氏、官职,以及座位顺序,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 书房里只有杨凡清晰平稳的声音在回荡。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时,李公公的眼中,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他死死地盯着杨凡。 “你……全都记住了?” “回公公,奴才自幼记性就好些,不敢说全部,只记了个大概。”杨凡谦卑地回答。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既展示了能力,又不过分张扬。 李公公沉默了。 他围着杨凡,踱了两步。 那双阴鸷的眼睛,不断地闪烁着。 他突然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扔到了杨凡面前。 “砰”的一声轻响。 册子掉在地上,封面上,写着五个古朴的篆字。 《蛮牛铸体功》。 杨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功法! 真的是武道功法!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杂家身边,不养废物。” 李公公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冰冷。 “你这记性,倒还有几分用处。这本《蛮牛铸体功》,是宫里最低等的筑基功法,赏你了。”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能练出些名堂,以后就跟在杂家身边做事。若是练不出……”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加令人心寒。 若是练不出下场,恐怕比小春子还要惨。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用命去赌的机会! 杨凡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谢李公公栽培!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辜负公公的期望!”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冲击着他的内心。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他捡起地上的秘籍,紧紧地攥在手里。 那粗糙的纸张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滚吧。” 第四章 李公公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是。” 杨凡如蒙大赦,拿着秘籍,躬着身,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院门,重新回到那阴冷的宫道上,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蛮牛铸体功》,又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轮月亮。 活下来了。 而且,还得到了一线生机!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大通铺里那些小太监们,似乎都还没睡,但谁也不敢出声。 杨凡回到自己的床铺,用被子将自己和那本秘籍一起蒙住。 在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册子。 借着从被子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开篇,是一幅人体经络图。 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穴位,标注得详尽下面是一段段拗口艰涩的修炼法门。 “气沉丹田,意守玄关……” “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筋骨皮膜……” “此功至阳至刚,修炼之时,如万牛奔腾,需有大毅力,方可承受……” 换做以前的杨凡,看到这些天书般的文字,恐怕头都大了。 但现在,他那超凡的记忆力,再次发挥了作用。 他只看了一遍,便将所有的内容,牢牢地刻在了脑子里。 他合上书,闭上眼睛。 脑海中那些文字和经络图,开始自动演练组合。 他发现自己不仅记住了,甚至还能理解其中大部分的含义。 他悄悄地,按照秘籍上记载的第一个姿势,盘膝坐好。 双手结印,置于丹田。 然后,开始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一呼…… 一吸…… 按照功法所述,他开始观想。 想象着自己身处一片洪荒草原,有万千蛮牛,向着自己狂奔而来,要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踏碎!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锤炼。 刚一开始能感受到心神不宁,杂念丛生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一遍,两遍,三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忽然间,有着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流顺着他观想的路线,缓缓向下沉去。 来了! 这就是天地元气! 杨凡心中一喜,连忙按照功法引导,想将这丝元气,引入自己的丹田。 然而,就在那丝元气进入他身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那具身体,本该是残缺的。 可自从穿越后,他便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生理功能,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做梦都不敢告诉任何人。 而此刻,那丝至阳至刚的天地元气,仿佛点燃了一个火药桶。 难以言喻的燥热,猛地从他小腹深处,轰然爆发! 这热流和他那恢复的生理本能,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和共鸣! “唔!” 杨凡闷哼一声,差点叫出声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爆炸了!皮肤变得滚烫,通红一片,浑身上下的血管,青筋毕露。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蛮牛铸体功》上说,初次修炼,会有些许痛楚。 可这他妈是有些许痛楚吗?! 这简直就是千刀万剐! 杨凡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痛晕过去。 但他知道,不能晕。 一旦晕过去,这股暴走的气流,很可能会直接撑爆他的经脉,让他当场毙命! 坚持住! 一定要坚持住! 杨凡用尽最后力气,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 剧痛,让他保持了清明。 也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道淡蓝色的光幕。 一行行只有他能看见的文字,凭空浮现。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 【检测到未知阳性能量与宿主龙根产生共鸣……】 【特殊天赋九阳绝脉激活中……1%……5%……20%……】 这是什么?! 金手指?系统?! 杨凡已经痛得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不断跳动的百分比。 九阳绝脉?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随着那个名为九阳绝脉的天赋被不断激活,杨凡惊骇地发现,体内那股狂暴的燥热气流,它们疯狂地涌向自己的小腹之下,涌向那本不该存在于太监身上的龙根! 那里贪婪地吞噬着所有涌来的能量。 而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然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感。 之前被狂暴元气冲击得濒临破碎的经脉和肌肉,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修复,甚至……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杨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力量! 力量感从身体最深处涌现出来! 【九阳绝脉激活成功!】 【天赋效果:万法归阳,百毒不侵。修炼任何阳属性功法,速度提升十倍,威力提升三倍。可吸收、转化、储存一切阳性能量。】 【检测到宿主正在修炼《蛮牛铸体功》……】 【功法属性判定:阳。】 【天赋效果触发!】 【《蛮牛铸体功》修炼速度提升十倍!】 淡蓝色的光幕上,最后一行字迹,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杨凡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他内视己身。 只见那刚刚还只有一丝丝的天地元气,此刻,竟然汇聚成了一条小溪,在他体内按照《蛮牛铸体功》的路线,疯狂地奔腾运转! 一个周天…… 两个周天…… 十个周天! 仅仅是片刻功夫,就完成了普通人可能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修炼量! 轰! 伴随着体内一声沉闷的轰鸣。 杨凡只觉得浑身一震强大的气感,在他的丹田之中,正式成形。 《蛮牛铸体功》,第一层。 成了! 一个时辰都不到,他就练成了这门筑基功法的第一层! 爆炸性的力量感他甚至有种感觉,现在的自己,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 这就是……武道的力量! 杨凡缓缓睁开眼睛,他攥了攥拳头,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新生的力量中时。 “吱呀——” 宿舍那扇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目光落在了杨凡的床铺上。 杨凡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几乎停住了。 第五章 他没有睡。 自从目睹小春子那惨不忍睹的死状后,他就再也无法合眼。 那双瞪得大大的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所以,当那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时,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他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身体蜷缩着呼吸平稳,装作一副熟睡的模样。 但他的肌肉,已经悄悄绷紧了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是谁? 来做什么? 在这长信宫的杂役房里,住的都是最底层的,无权无势的小太监。 偷窃? 这里穷得叮当响,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 寻仇? 他才来三天,除了小春子,跟谁都没有过多的交集。 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 灭口。 难道是李公公觉得,让他们这些看到了小春子惨状的人活着,是个隐患?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杨凡的后背就被冷汗。 很有可能。 对于李公公那样的大人物来说,碾死他们这些小太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根本不需要理由。 那个瘦小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房内众人都已熟睡。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轻他没有走向杨凡,而是径直走向了杨凡旁边那张空着的床铺。 那是小春子的床。 杨凡的心猛地一跳。 不是来杀自己的? 他悄悄将眼睛掀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打量着那个身影。 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太监,身形比他还瘦弱。 他认得他叫小林子,平时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 他去小春子的床铺做什么? 只见小林子蹲下身,在小春子那简陋得只剩一张草席的床铺上摸索着。 他动作很急切在找东西。 很快他似乎一无所获,又将手伸到了床铺底下,将小春子那个破旧的木箱子拖了出来。 “咔哒。” 一声轻响,箱子被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小林子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将那几件衣服全部抓了出来,一件一件地抖动,检查着每一个口袋和夹层。 没有。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种绝望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杨凡的脑子飞速转动。 小春子已经死了,尸体都被拖去喂狗了。他能有什么值得别人半夜潜入来寻找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是那样东西对小林子来说,很重要。 但对其他人,或许一文不值。 否则,早就被那些处理小春子后事的太监给搜刮走了。 小林子不死心地又在箱子里摸索了一遍,最后还是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压抑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在哭。 无声地哭泣。 黑暗中那充满压抑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悸。 杨凡沉默了。 他想起了小春子。 那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进宫前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娘。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攒够银子,托人带出宫去,给他娘治病。 或许小林子和小春子是同乡?或者有着相似的境遇? 在这皇宫里,两个同样卑微的灵魂,相互取暖。 现在,其中一个熄灭了。 另一个,也陷入了黑暗。 杨凡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装睡下去了。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残酷,如果连人与人之间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都要被冰封,那活着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他要往上爬,要成为人上人。 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变成一个彻底的冷血动物。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 “嗯……” 小林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杨凡,月光下他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 “谁?” 杨凡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 他的目光,故作迷茫地看向小林子。 “我……我……” 小林子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向后退,想要逃跑。 “是你啊,小林子。”杨凡的声音放得很轻柔,“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质问,没有厉声呵斥。 小林子愣住了。 他预想过被发现后,对方会大喊大叫,会去告发,会以此为要挟。 但他没想到,杨凡会是这种反应。 平静得有些诡异。 “我……我睡不着,就起来走走。”小林子结结巴巴地撒着谎。 “是吗?”杨凡的目光落在他脚边那摊凌乱的衣物上,“走到小春子的床边来了?” 小林子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杨凡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凡哥,凡哥我错了!你别去告发我!求求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告发你?”杨凡淡淡地反问,“你做了什么?偷东西了?” “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小林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声叫了起来,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人都还在熟睡,才松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想找回小春子的东西。” “东西?” “嗯。”小林子重重地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一个福袋,是他娘亲手给他绣的,他一直贴身放着。他说,那是他的命根子。” 在这人命不如狗的皇宫里,一个母亲绣的福袋,是一个小太监的命根子。 何其可悲。 “他死了,我想……我想把那个福袋拿回来,以后有机会,烧给他……”小林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哽咽。 杨凡沉默了。 他想起白天,那两个高大的太监拖着小春子的尸体出去时,动作极为粗暴。 一个福袋而已,或许早就被当成垃圾一样,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了。 “没用的。” 杨凡轻声说道。 小林子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遗物,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值钱的,被管事的拿走了。不值钱的,连同他那身血衣,估计一起被扔进后面的秽物房了。” 第6章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 次日清晨,天光照进杂役房。 屋里有股汗味和霉味。 没人说话。 十几个小太监各自起身穿衣,动作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刻意压着。 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会扫过角落里的那个床铺,然后又飞快地移开,像是那里有什么会烫伤眼睛的东西。 杨凡盘膝坐在床上。 他双目紧闭,呼吸悠长。 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昨夜修炼《蛮牛铸体功》带来的力量,正一丝一缕地融入他的筋骨血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潜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蛮牛。 这种感觉,让他与周围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砰! 一声巨响。 宿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重重撞在墙上,荡起一片灰尘。 三个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 为首的,正是李公公的干儿子,小路子。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绸缎内侍服,下巴抬得老高,眼睛几乎长在头顶上,斜睨着屋内的众人。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狗仗人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屋里的小太监们,身体瞬间僵住,一个个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裤裆里。 小路子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个唯一还坐着的杨凡身上。 “哟,咱家的凡大爷,架子不小啊。” 他怪声怪气地开口,声音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见了路子哥,也不知道下来磕个头问安?” 杨凡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波澜。 他看着小路子,就像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没有下床,也没有说话。 小路子身后的一个跟班立刻跳了出来,指着杨凡的鼻子骂道:“狗东西!聋了还是哑了?路子哥跟你说话呢!” 小路子摆了摆手,制止了跟班的叫嚣。 他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走到杨凡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杨凡,咱家干爹念你昨晚差事办得还行,特地让咱家来赏你。” 他嘴里说着赏,眼睛却死死盯着杨凡枕边那本用粗布包着的册子。 《蛮牛铸体功》。 “不过嘛……”小路子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干爹也说了,你这种货色,能识得几个大字?这等宝贝放在你这,那是明珠暗投,糟蹋了。” 他伸出手,直接就朝着那本秘籍抓了过去。 “不如,就由路子哥我,先替你保管几天,等你什么时候开窍了,再还给你。” 这话一出,屋里其他小太监的呼吸都停了。 这是明抢。 仗着李公公的势,明火执仗地抢夺赏赐。 所有人都看着杨凡,眼神里带着同情,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们都觉得杨凡完了。 一个刚走了狗屎运的新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李公公面前的红人? 在小路子的手即将碰到秘籍的瞬间,杨凡动了。 他没有动怒,甚至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本秘籍拿起,然后不紧不慢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动作从容,仿佛小路子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根本不存在。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着小路子。 “路子哥说笑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这是公公赏的东西,奴才不敢让旁人代为保管。万一弄丢了,公公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小路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小子,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 “你!” 小路子恼羞成怒,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彻底消失。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咱家今天还就非要看看这秘籍了!” 他再不废话,那只僵在半空的手猛地探出,五指成爪,直接抓向杨凡的衣襟。 他要先把人按倒,再慢慢炮制!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立刻左右散开,封住了杨凡可能闪躲的方向。 他们都认定了,杨凡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杂役,就算得了功法,一个晚上又能练出什么名堂? 这一抓,又快又狠。 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然而,杨凡没有躲。 就在小路子的指尖即将碰到他衣襟的那一刻。 杨凡同样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手,看起来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后发而先至,精准地抓住了小路子的手腕。 “你找死……” 小路子狞笑着,手腕发力,就想把杨凡的手挣开。 可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给死死夹住。 不,比铁钳更可怕! 一股他无法理解的巨大力量,从杨凡的手掌中爆发出来。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啊——!” 凄厉的惨叫,从小路子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那股剧痛,像是无数根钢针,从手腕处钻心刺骨地涌遍全身。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像是长在了对方手里一样,纹丝不动。 他惊骇地抬起头,看向杨凡。 杨凡依旧坐在床上,神情平静。 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变得冰冷。 “路子哥,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要伸手。” 杨凡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小路子的心上。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这个杨凡的力量,怎么可能这么大! 他自己也练过几年粗浅的功夫,自问在杂役房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可现在,他在杨凡面前,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毫无还手之力! “放……放手……” 小路子疼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 杨凡看着他,缓缓松开了五指。 然后,他手腕随意一甩。 一股大力传来。 小路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撞翻了身后两个目瞪口呆的跟班。 三个人,滚成了一团葫芦。 全场死寂。 屋里所有的小太监,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杨凡。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路子,被一招制服了? 那个平日里作威作福,仗着李公公的势无人敢惹的小路子,就这么被一个新来的杂役,轻描淡写地给废了一只手? 小路子在两个跟班的搀扶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耷拉着的手腕,脸色白得像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怨毒。 “你……你敢伤我?”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杨凡从床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冰冷的目光,让小路子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不敢再上前。 他怕杨凡再给他一下。 “好……好!杨凡,你给我等着!” 小路子丢下一句场面话,再也不敢停留,带着两个同样吓破了胆的跟班,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杂役房。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屋里那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杨凡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疏远和同情。 而是敬畏。 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杨凡没有理会众人,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这就是,《蛮牛铸体功》第一层的力量。 这就是,第一拳的分量。 远处,杂役房的屋檐下,一道阴影微微动了一下。 一名负责监视的老太监,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停留,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朝着李公公住处的方向走去。 第7章 这狗,得会咬人,也得听话 小路子屁滚尿流地逃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李公公的传唤就到了。 来的是另一个小太监,年纪不大,走路却不见半分声响。 他没有踹门,也没有高声叫嚷。 他在杂役房门口站定,隔着门槛,对着屋内的杨凡躬身行礼。 “杨哥,干爹请您过去一趟。” 他说话时,头垂得很低,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屋里所有的小太监,包括刚刚对杨凡生出敬畏之心的那些人,心头又是一紧。 杨哥? 一个新来的杂役,居然被李公公身边的人称作“哥”。 这称呼里透出的信息,比小路子被打断手腕还要让人心惊。 杨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将那本《蛮牛铸体功》贴身放好。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是喜是忧。 “有劳了。” 他从那小太监身边走过,对方立刻又躬下身子,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引着路。 还是那间书房。 杨凡进去的时候,李公公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修剪着一盆君子兰的枯叶。 他没穿蟒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动作专注,仿佛那盆花是天下最重要的事物。 书房里很静,只听得见银剪开合的“咔嚓”声。 空气里浮动着檀香的味道,比上一次更浓。 “奴才杨凡,叩见公公。” 杨凡跪在地上,额头触地。 李公公没有回头,也没有让他起身。 他剪下最后一片枯叶,将银剪在旁边的丝帕上仔细擦拭干净,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坐回那张太师椅上。 “起来吧。” “谢公公。” 杨凡起身,依旧垂手站着,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前三尺的地面。 李公公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却没有喝。 “小路子的手,是你打断的?” 他问得直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回公公,奴才不敢。”杨凡的回答不卑不亢,“路子哥来传干爹的赏,想替奴才保管功法,奴才不敢劳烦。拉扯之间,路子哥自己脚下没站稳,摔了。” 李公公闻言,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自己摔的?” “是,奴才亲眼所见。” 李公公看着他,看了很久。 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古井,要把人吸进去。 “杂家赏你的《蛮牛铸体功》,练得如何了?” 他忽然换了话题。 “回公公,奴才愚钝。”杨凡立刻接话,“昨夜蒙公公厚爱,得此神功,奴才不敢懈怠,修炼了一夜。只觉得小腹处有一股热气流转,想来是功法神奇,奴才侥幸,摸到了一点门路。” 他只说了有热气,没说练成了第一层。 他更不敢提【九阳绝脉】带来的变化。 “一夜?”李公公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就练出了气感?” “全是公公栽培,功法玄妙。”杨凡把功劳推得一干二净。 李公公的敲击声停了。 他站起身,走到杨凡面前。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杂家喜欢有本事的狗。” 李公公的声音很冷,贴着杨凡的耳朵钻进去。 “但也最恨,会咬主人的狗。” 他伸出手,拍了拍杨凡的脸颊,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瓷器。 “年轻人有点本事是好事,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记住,你的本事是杂家给的,杂家能给你,也就能随时收回来。” 杨凡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垂首。 “奴才的命都是公公给的,不敢有二心。” “最好是这样。” 李公公收回手,重新走回书桌后。 他脸上的冷意消失了,仿佛刚才的敲打从未发生过。 “你的记性不错,留你在杂役房,屈才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 “司礼监的档案房,积压了过去三年的机密卷宗,一直没人能理得清楚。你去,把它们给杂家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杨凡心中一动,抬起头。 “公公的意思是?” “给你十天时间。”李公公将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扔在桌上,“把所有卷宗全部过一遍,不仅要整理好,还要把里面的错漏之处,给杂家一一找出来。做好了,杂家重重有赏。做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 这是一个看似重用,实则艰巨无比的任务。 三年的机密卷宗,堆起来怕是比人还高。 十天内全部看完,还要找出错漏,这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既是考验,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杨凡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跪下领命。 “奴才遵命!定不负公公所托!” “去吧。”李公公挥了挥手。 门外,先前那个引路的小太监早已等候多时。 他接过钥匙,带着杨凡穿过数道宫门,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院子深处,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朱漆的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这里就是司礼监的机密档案室。 小太监打开铜锁,推开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与陈年纸墨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上面塞满了落满灰尘的卷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杨哥,就是这里了。”小太监躬身道,“您这十天的饮食,会有人按时送到门口。除了茅厕,您不能离开这间院子半步。” “知道了。”杨凡点头。 小太监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 沉重的木门在杨凡身后缓缓关上,接着,是铜锁落下的声音。 门外,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看守。 名为整理,实为软禁。 杨凡站在如山高的故纸堆中,环顾四周。 他没有畏惧,也没有沮丧。 他的眼中,反而透出一股灼热的光。 司礼监,是大明内廷权力的中枢。 这里存放的机密卷宗,记载着过去三年,这座皇宫,乃至整个大明王朝最核心的秘密。 对他而言,这不是考验。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走到最近的一个书架前,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卷宗。 吹去上面的浮尘。 卷宗的封皮上,是三个古朴的毛笔字。 御药房。 第8章 这字里行间,藏着鬼 铜锁落下的声音,沉闷,回荡。 杨凡站在原地,听着门外两个守卫的脚步声站定,然后陷入寂静。 他转过身,面对着眼前这座由卷宗堆成的山。 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中浮动,纸张腐朽的气味钻进鼻腔。 这里不是囚笼。 这里是宝山。 他没有半分迟疑,走向最近的一排书架。 他伸出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最厚的卷宗,动作稳定。 封皮上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永定三年,内务府采办总录”。 他吹开积尘,翻开了第一页。 他的眼睛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一目十行。 那些文字、数字、日期、人名,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瞬间被分解、标记、储存。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疯狂运转。 第一本,他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合上卷宗,闭上眼。 整本总录的内容,在他脑中化为一幅清晰的立体图谱,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 他将卷宗放回原处,又抽出第二本。 “永定三年,宫廷用度详录”。 翻开。 阅读。 记忆。 归档。 他的动作没有停歇,仿佛不知疲倦。 日升月落。 送饭的小太监只在固定的时辰敲响木门,将食盒放在门口,不多说一句话,等人取走后再收回。 杨凡的世界里,只剩下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第一天,他看完了永定三年的所有卷宗。 第三天,永定四年的卷宗被他尽数吞下。 第五天,当他将永定五年最后一本关于禁军换防的卷宗合上时,他脑中的信息库已经庞大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过去三年,这座皇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每一件事,从一根针的采买,到一位妃嫔的赏赐,从一个侍卫的调任,到一场宴会的开销,所有留下记录的细节,都在他的脑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他开始在网中行走。 他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 脑海里,无数条信息流像星河般流淌。 他开始进行交叉比对。 内务府的采办记录。 御膳房的食材消耗。 司礼监的银钱支取。 长信宫的人员调动。 起初,一切都井井有条,账目与实物,记录与事件,都能一一对应。 李公公要他找的,是错漏。 这种错漏,在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中,就像大海里的一根针。 但杨凡搜寻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他不是在找针。 他在看潮汐的流向。 任何一个微小的错漏,都会在庞大的数据流中,引起一丝不协调的涟漪。 他很快就发现了几处前人留下的笔误和账目不清的小问题。 比如,某次赏赐的绸缎,在出库和入库记录上,数目差了三匹。 再比如,某个小太监的月钱,连续两个月被重复支取。 这些都是小事,是足以向李公公交差的成果。 但杨凡没有停下。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张大网的深处,还藏着更大的东西。 他将搜索的范围,从明显的账目,转向了那些看似正常的消耗品上。 尤其是,药材。 御药房的卷宗,被他单独调取出来,在脑中放大。 人参、鹿茸、灵芝…… 这些名贵药材的采办、入库、使用,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记录,甚至需要皇帝朱笔御批,几乎不可能出问题。 杨凡的目光,略过了这些显眼的东西。 他开始关注那些不算顶尖,却也十分珍稀的药材。 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赤阳草。 这是一种生长在极阳之地的药草,药性猛烈,寻常人虚不受补,多用于炼制一些特殊的丹药,或是给修炼阳属性功法的武者做辅助。 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永定三年的御药房采办录里,记录着从关外购入了一百株。 这个数目不算小。 紧接着,杨凡在脑中搜索“赤阳草”的使用记录。 有。 一位年迈的王爷,得的是寒症,御医开的方子里,用赤阳草做药引,每个月消耗一株。 一位修炼童子功的禁军统领,圣上赏赐,每三个月可领取两株。 还有几次炼丹,每次消耗三到五株不等。 杨fen开始计算。 采办一百株。 三年,三十六个月。 王爷用掉三十六株。 禁军统领用掉二十四株。 几次炼丹,总共用掉十七株。 三十六加二十四加十七,等于七十七。 还剩下二十三株。 杨凡立刻去查御药房的库存记录。 库存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赤阳草,剩余八株。 二十三减八。 差了十五株。 杨凡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十五株赤阳草,在三年间不翼而飞。 平均一年五株。 这个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分摊到每个月,连半株都不到。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缺口,如果不是像杨凡这样,将所有数据放在一起进行宏观比对,根本不可能发现。 任何一个负责盘库的管事,都可以用“损耗”、“风干”、“药性流失”之类的借口,轻易地将这个缺口抹平。 杨凡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知道,自己抓到了一条大鱼的尾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深挖。 他开始追查这十五株赤阳草消失的具体时间点。 他将所有赤阳草的出库记录,精确到每一天,然后在脑海中与另一份卷宗进行比对。 李公公的日常起居录。 虽然只是简单的记录,但杨凡还是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 每一次,赤阳草的账目出现微小缺口的前后几天,李公公的起居录上,都会出现“静养”、“闭门”、“身体微恙”的字样。 线索,串联起来了。 赤阳草,阳属性药材。 九阳绝脉最需要的能量。 李公公,一个太监。 他截留这些至阳之物做什么? 一个荒唐却又最合理的念头,在杨凡的脑中轰然炸开。 李公公修炼的功法,绝对有问题! 甚至,他可能在用这些药材,对抗着什么,或者说,弥补着什么。 这既是李公公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杨凡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别人看的是卷宗,是文字。 而我看到的,是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欲望和秘密。 他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知道了这个秘密,就足够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研墨。 他将之前发现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账目错漏,一一写下,条理清晰,笔锋有力。 至于赤阳草,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这条线索,要像一颗种子,深埋在心底,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 第十天清晨。 档案室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李公公亲自站在门外,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看着焕然一新的档案室。 原本杂乱无章的卷宗,此刻已经按照年份、部门、类别,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贴上了新的标签。 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空气中的霉味都淡了许多。 杨凡站在书桌旁,躬身行礼。 “奴才幸不辱命。” 他将桌上那份写满了错漏之处的清单,双手呈上。 李公公没有立刻去看那份清单。 他的目光,落在了杨凡的脸上。 十天不见,这个少年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好像比以前更深邃了一些。 李公公接过清单,只扫了一眼,瞳孔就微微一缩。 上面罗列的七八处错漏,有几处连他这个司礼监的掌印都未曾察觉。 这个杨凡,不仅是记性好。 他还有一颗能从乱麻中理出头绪的玲珑心。 “做得不错。” 李公公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真正的满意。 “杂家没看错你。” 杨凡垂下头。 “全凭公公栽培。” 第9章 这第一颗棋子,落下了 李公公没有食言。 杨凡从档案室出来,便再也不用回那个挤满了十几人的大通铺。 管事太监领着他,到了一处僻静的杂役房后院,推开了一扇小门。 里面是个隔出来的小单间,地方不大,刚好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 比起大通铺,这里算得上是天壤之别。 管事太监脸上堆着笑,一口一个“凡爷”。 “凡爷,您瞧瞧,这儿还满意不?” “以后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杨凡没说话,只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管事太监接了银子,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杨凡关上门,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 他把那本《蛮牛铸体功》放到枕头下,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他要去寻一个人。 他在后院的角落里找到了小林子。 那里是清洗恭桶的地方,恶臭熏天。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正一脚踹在小林子的腰上。 “没吃饭的废物!” “一个桶都刷不干净,咱家要你何用!” 小林子蜷缩在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木刷子,任由拳脚落在身上,一声不吭。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又脏又破,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污垢。 杨凡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但那个老太监还是察觉到了。 老太监回头,看清是杨凡,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 “哟,这不是凡爷吗?” “您怎么到这腌臢地方来了?” 杨凡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地上的小林子身上。 “他,我要了。” 杨凡开口,声音平淡。 老太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哈腰。 “凡爷说笑了,一个不顶用的小东西,您要是缺人使唤,我给您挑个机灵的。” “我就要他。” 杨凡重复了一遍。 老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不敢再多话。 “是,是,凡爷您随意。” 他踢了踢地上的小林子。 “还不快起来!跟凡爷走!” 小林子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杨凡,身体还在发抖。 杨凡没再看那老太监一眼,转身就走。 “跟上。” 小林子迟疑了一下,迈开步子,一瘸一拐地跟在杨凡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回到了杨凡那间小屋。 杨凡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林子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不敢踏入。 “进来。” 小林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站在门边,头垂得更低。 杨凡指了指墙角的水盆。 “去,把自己洗干净。” 他又从自己那本就不多的行李里,拿出了一套还算干净的旧衣服,扔在床上。 “换上。” 小林子看着那盆清水,又看看那套衣服,身体动了一下,眼圈红了。 他没说话,走到水盆边,脱下身上那件破烂的衣服,用冷水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 杨...凡坐在桌边,倒了两碗水。 等小林子换好衣服,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坐。” 小林子拘谨地坐下,只敢坐半个凳子。 杨凡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这是他回来时,管事太监特意孝敬的。 他将纸包推到小林子面前。 “吃吧。” 小林子看着那两个白生生的肉包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杨凡一眼,见杨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飞快地低下头。 他没有动。 “吃。” 杨凡又说了一个字。 小林子终于忍不住了,他伸出还在发抖的手,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他吃得太急,噎住了,脸涨得通红。 杨凡把一碗水推到他手边。 小林子抓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这才顺过气。 他看着手里的半个包子,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包子皮上。 杨凡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吃完。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杨凡开口。 小林子放下手里的空碗,摇了摇头。 “你觉得,这宫里是什么地方?”杨凡问。 小林子不敢回答。 杨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弱小的人,就像小春子,就像刚才的你,会被一口一口地吞掉,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小林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想不被人欺负,只有两条路。” 杨凡竖起两根手指。 “要么,自己变成一头能吃人的狼。” “要么,就找一头能护着你的狼。” 小林子抬起头,看着杨凡。 杨凡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水。 “凡哥……” “在这宫里,光有良心是活不下去的。” 杨凡打断了他。 “你得把良心,藏在刀鞘里。” 小林子看着杨凡,眼神里有恐惧,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抓到救命稻草的光。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杨凡没有告发他。 他想起了刚才,杨凡把他从老太监的脚下带走。 他又看了看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屋,摸了摸身上干净的衣服,肚子里还有肉包子的余温。 他忽然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头能护着他的狼。 小林子站起身,退后两步,对着杨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凡哥,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哽咽,但每个字都说得用力。 杨凡没有去扶他。 他受了这一拜。 “起来吧。” 等小林子重新站好,杨凡才继续开口。 “我不需要你的命。” “我要你的眼睛,和你的耳朵。” 小林子不解地看着他。 “杂役房,浣衣局,御膳房的后厨,所有我们这种人能去的地方。” “我要你替我看着,替我听着。” “谁和谁走得近,谁和谁有仇怨,谁得了赏,谁挨了罚,谁在背后说了管事的坏话,谁又无意中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 “这些,我全都要知道。” 杨凡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用去打听,不用去问。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做一个谁都不会注意的透明人。” “你只需要看,只需要听,然后把看到听到的,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能做到吗?” 小林子重重地点头。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那不是泪光,是火焰。 “我能!” “好。”杨凡站起身,“回去吧,别让人看出你来过我这里。” “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林子。” “你是我杨凡的第一颗棋子。” 小林子又对着杨凡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离去的背影,腰杆挺得笔直。 杨凡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端起自己面前那碗一直没动过的水,一饮而尽。 水是冷的。 他在这座皇宫里,终于有了第一个可以传递消息的人。 第10章 垃圾堆里刨食吃 夜深了。 杨凡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他盘膝坐在床上,搬运气血。 一股热流在小腹处盘旋,却始终无法壮大,像一簇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修炼《蛮牛铸体功》需要消耗大量的气血,而他每日的吃食,连填饱肚子都勉强。 没有足够的养分,功法进境缓慢。 宝山就在眼前,他却找不到敲门砖。 御药房。 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感受着其中的分量。 笃、笃、笃。 门被极轻地敲了三下,声音像蚊子叫。 杨凡睁开眼,起身下床。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他这才拉开门栓,将门开了一道缝。 小林子瘦小的身影,贴着墙根,像一道影子般闪了进来。 “凡哥。”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股紧张。 杨凡关上门,重新落栓。 “说。” 他坐回桌边,给自己倒了碗凉水。 “今天浣衣局的刘大娘和御膳房的张胖子吵了一架。” 小林子语速很快,将一天看到听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张胖子骂刘大娘偷了御膳房的猪油。” “西苑的两个小太监因为赌钱打了起来,一个头破了,被管事罚去刷恭桶。” 这些都是杨凡让他留意的琐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矛盾,欲望,都藏在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里。 杨凡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小林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一件事。” “御药房那边,每天子时,都会有一辆板车从后门出来。” 杨凡端着水碗的手,停在半空。 “车上装的什么?” “熬剩下的药渣。” 小林子说。 “倒去哪?” “宫里最西北角的秽物房,宫里所有的垃圾,最后都运到那里。” 杨凡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药渣。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走了两步。 那些珍稀药材,即便是熬煮过后,也绝不可能药力全失。 尤其是赤阳草那种至阳之物。 “你做得很好。” 杨凡转过身,看着小林子。 “以后继续,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凡哥,我明白。” 小林子重重点头。 “去吧。” 小林子躬了躬身,又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杨凡在黑暗中站了很久。 他推开门,看了看天色。 月亮被乌云遮蔽,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他换上一身黑色的旧衣服,将自己融入夜色,朝着皇宫的西北角走去。 皇宫的夜晚,比白天更森严。 一队队禁军举着火把,巡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杨凡贴着宫墙的阴影,每一次呼吸都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避开了三队巡逻的禁军,绕过数个岗哨。 一股恶臭,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那是馊水、腐烂、还有各种东西混杂在一起发酵的味道。 秽物房到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院子,三面都是高墙,只有一个出口。 院子里,堆着几座小山一样的垃圾。 杨...凡捂住口鼻,闪身进入院子。 那股恶臭更加浓烈,熏得人头晕眼花。 他走到一座垃圾山前,借着天上漏下来的一点微光,仔细分辨。 大部分是御膳房倒掉的残羹剩饭,还有一些破旧的衣物用具。 他绕到另一座小山前。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杂在恶臭中,钻进他的鼻腔。 就是这里。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开始在堆积如山的药渣里翻找。 药渣黏腻湿滑,还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秽物。 他面无表情,一捧一捧地将药渣扒开。 他找了很久。 几乎将整座药渣山都翻了一半。 除了让人作呕的腐烂气味,他一无所获。 就在他准备放弃,转向下一座垃圾山时,他的鼻子动了一下。 在无数种混杂的气味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辛辣的焦糊味。 那味道,像一根针,刺破了层层恶臭。 杨凡精神一振,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更深地挖了下去。 他扒开一层层已经发黑的药渣。 终于,在药渣堆的深处,他看到了一片已经熬干的残叶。 那叶子呈暗红色,边缘卷曲,正是赤阳草的模样。 他抓起那片残叶,放在鼻尖闻了闻。 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 找到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立刻将手按在那一堆混杂着赤阳草的药渣上。 他沉下心神,默默催动了体内的【九阳绝脉】。 下一秒,一股微弱的热流,从他掌心覆盖的药渣中被强行抽出。 那热流精纯,带着一股霸道的阳刚之气,顺着他的手臂经脉,涌入丹田。 【检测到纯净阳性能量,可吸收,可转化。】 一行淡蓝色的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成了! 杨凡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加大了功法的运转。 一丝丝,一缕缕的热流,源源不断地从药渣中汇入他的身体。 虽然每一缕都极为微弱,但积少成多。 他丹田里那团原本黯淡的火苗,像是被添了新柴,重新燃烧起来,并且越来越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肌肉,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发出了愉悦的呻吟。 世人眼中的垃圾,却是我登天的阶梯。 他闭上眼,沉浸在这种力量增长的感觉中。 他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到掌下的药渣再也抽不出一丝热流,他才停了下来。 他内视丹田,那股热流比之前壮大了数倍。 《蛮牛铸体功》第一层的修炼进度,在这一刻得到了明显的推进。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他看了一眼这堆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药渣,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秽物房。 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 杨凡脱下那身沾满污秽的衣服,用冷水将自己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 他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内心却涌起了更强烈的渴望。 仅仅是别人丢弃的药渣,就有如此效果。 那完整的药材呢? 那被李公公偷偷藏起来的十五株赤阳草呢?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望向御药房的方向。 夜色深沉,那里的宫殿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如何才能从一个只能在垃圾堆里刨食吃的底层太监,变成一个能光明正大走进那头巨兽口中的人? 一个新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第11章 巧言入药房 体内那股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流,正在一点点散去。 杨凡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渴望着更多的能量。 垃圾堆里的残羹剩饭,只能解一时之饥,却填不饱真正的野心。 他必须进入御药房。 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铁钉,烙在他的脑子里。 硬闯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门路,在李公公身上。 他换上最体面的一身衣服,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然后走出了自己的小屋。 长青宫的管事太监见到他,脸上立刻堆起了笑。 “凡爷,您这是要去哪?” “我想求见李公公。”杨凡的语气平静,“有事禀报。” 管事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在前头引路。 李公公正在书房里修剪一盆兰花,动作专注。 杨凡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候着。 过了许久,李公公才放下手中的金剪刀,用一方白色的丝帕擦了擦手。 “进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凡走进书房,在离书桌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躬身行礼。 “奴才杨凡,给公公请安。” 李公公坐回太师椅上,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 “杂家让你歇着,你又有什么事?” “回公公的话。”杨凡垂着头,姿态放得极低,“奴才在档案室整理卷宗时,发现了一些东西,不敢不报。” 李公公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说。” “奴才斗胆,将宫中各处三年的用度记录都梳理了一遍。” “发现各处的账目虽都平了,但内里的损耗,却大得惊人。” 李公公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敲了一下。 “继续说。” “就拿御药房来说。”杨凡终于提到了这三个字,他的心跳没有半分加速。 “奴才发现,许多药材的存放方式,似乎有些不妥。” “比如‘龙胆草’性寒,‘附子’性热,两者紧邻存放,药性会互相侵蚀,日子久了,都会变成无用的废物。” “再比如‘沉香’气味霸道,与‘麝香’同处一室,会扰乱药性,若是入药,恐生变故。” 他说的这些,都是些粗浅的药理常识,是一个略通此道的人都能看出的问题。 但他相信,御药房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御医和管事,未必会把心思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 李公公终于抬起了眼,目光落在杨凡身上。 “你一个刚进宫的小火者,从哪懂得这些?” “回公公的话,奴才家中曾有长辈行医,奴才自幼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杨凡的回答,滴水不漏。 他早就为自己编好了一个合理的出身。 李公公看着他,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种审视的目光,像两把锥子,要将杨凡从里到外钻个通透。 杨凡顶着这股压力,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光凭这些,还不足以打动李公公。 他必须再下一剂猛药。 他抬起头,迎上李公公的目光,语气诚恳。 “这些都是小事,奴才本不敢拿来叨扰公公。” “只是奴才想到,公公平素修炼,想必也需一些珍稀药材固本培元。” “那些药材,药性更是精贵,若因保管不善而流失了半分药力,岂不是天大的浪费。” “更是耽误了公公的大事。”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李公公的心上。 李公公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在点我。 他在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了赤阳草的秘密。 这个杨凡,胆子太大了。 李公公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眼前这个垂首而立的少年,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惊讶。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知道听话的奴才。 而是一把能替他解决麻烦,甚至能替他看清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隐患的刀。 杨凡的这番话,一语双关。 既点明了御药房管理的混乱,又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他,他自己的“私库”,也存在着同样的风险。 最关键的是,杨凡没有选择以此来要挟,而是摆出了一副“为公公分忧”的忠心姿态。 这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聪明人。 李公公将茶盏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倒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杨凡立刻跪了下去,额头触地。 “奴才的命是公公给的,奴才不求别的,只愿做公公最趁手的那把刀,最省心的那本账。” 这句话,他说得掷地有声。 李公公看着伏在地上的杨凡,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他笑了。 “起来吧。” “地上凉。” 杨凡依言站起身,依旧垂手站立。 “御药房的库房,确实也该整顿整顿了。” 李公公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杂役房那边,缺个管事的,我看你……” “奴才不敢。”杨凡立刻打断了他,“奴才人微言轻,寸功未立,不敢当此大任。” 他很清楚,一个管事的位置,看似风光,却会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权力,而是资源。 “奴才只求能去御药房,当一名最下等的杂役。” “奴才愿意从清点药材,整理库房这些粗活做起,为公公把御药房的家底,重新盘算清楚。” “如此,方不负公公栽培。” 李公公转过身,重新打量着杨凡。 这小子,不仅聪明,还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上。 “也好。” 李公公点了点头。 “杂家就给你这个机会。” “从明天起,你就调去御药房,专管库房的整理清点。” “杂家会跟那边打招呼。” “不过,杂家也要提醒你一句。”李公公的语气,冷了下来。 “御药房不比别处,那里水深,藏着的王八也多。” “你这把刀,是能斩断乱麻,还是会自己卷了刃,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杨凡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奴才,谢公公恩典。” “奴才定不辱使命。” 他退出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外面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些暖意。 杨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从他踏入御药房的那一刻起,一场新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那里是能让他一飞冲天的龙潭。 也是能将他啃得骨头都不剩的虎穴。 第12章 是龙也得盘着 第二天,杨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杂役服,准时出现在御药房门口。 他手里攥着李公公给的调令,那张薄薄的纸,就是他踏入此地的门票。 门口的守卫验过文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说什么,侧身让他进去。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成百上千种药材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冲进鼻腔,有些呛人。 院子很大,青石板铺地,扫得干干净净。 太监们穿着统一的灰色袍子,来来往往,脚步匆匆。 有的在院子里晾晒药材,有的推着小车搬运药箱,每个人都低着头,忙着手里的活计。 没人多看杨凡一眼。 他站在这院子中央,像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格格不入。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太监,正靠在廊柱下嗑着瓜子。 他看见杨凡,眯了眯眼,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新来的?” 他开口,声音有些尖。 “是。”杨凡躬身,递上调令,“奉李公公之命,前来当差。还请公公指点。” 那太监接过调令,只扫了一眼,便随手塞进袖子里。 他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绕着杨凡走了一圈。 “咱家姓王,这里的管事。” 王管事的目光在杨凡身上来回移动,像是在估量一件货物的成色。 “李公公的人?” “是。” “呵。”王管事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长青宫是个好地方,怎么想着来我们这儿了?” “公公抬爱,让奴才来学习些本事。”杨凡的头垂得更低。 “学习?”王管事重复着这两个字,走到杨凡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那动作不重,却带着一股子羞辱的意味。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不过到了御药房,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王管事收回手,用袖子擦了擦手指。 “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 “这里,可不是长青宫。” “奴才明白。”杨凡应道。 “明白就好。”王管事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咱家最喜欢懂事的孩子。” 他朝着院子角落一指。 那里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瓦罐,旁边还有几个大木桶。 “瞧见没?” “那些药罐,今天之内,全都给咱家洗干净了。” 王管事又指了指另一边墙角堆着的黑色渣滓。 “洗完罐子,再去把那些药渣都运到后院的坑里埋了。” “活不重,就是琐碎了点。” “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 王管事说完,又拍了拍杨凡的肩膀。 “好好干,有前途。” 他转身,踱着步子,回廊柱下继续嗑他的瓜子去了。 周围几个小太监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朝杨凡投来目光。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冷漠。 杨凡没有说话。 他走到那堆药罐前。 这些罐子都是熬煮过汤药的,内壁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药垢,黏腻又难闻。 他挽起袖子,拿起一个罐子,走到水井边,打起一桶水。 他拿起刷子,开始动手清洗。 他刷得很用力,很仔细。 每一个罐子,从里到外,都用清水冲洗了三遍,直到内壁光洁如新,再也闻不到一丝杂味。 他干活的时候,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却没闲着。 他记下了院子里有多少人。 他记下了那些人负责哪些区域。 他看到一队护卫从东边的月亮门走过,半个时辰后,又从西边的角门回来。 他看到管事库房的太监,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出来伸个懒腰。 他看到有专门的太监,负责给一种紫色的草药浇水,那草药就种在正房的窗台下。 他的动作没有停。 他的脑子也没有停。 他把看到的一切,都像刻印一样,记在心里。 日头从东边升起,又慢慢移到头顶,最后落向西山。 杨凡洗完了最后一个药罐。 他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 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又被他自己弄破,火辣辣地疼。 他没歇着,又推起一旁沉重的板车,开始一趟一趟地搬运药渣。 药渣散发着一股腐败的酸味,沾在身上,又黏又痒。 几个路过的小太监,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捂着鼻子,窃窃私语。 “瞧他那傻样,还真干啊。” “李公公的人又怎么样?到了王公公的地盘,还不是得当牛做马。” “我看啊,他撑不过三天。” 那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杨凡的耳朵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沉默地推着车,来来回回。 他利用这个机会,走遍了御药房的外院。 他知道了茅房在哪个方向。 他知道了柴房里堆着多少木柴。 他知道了后院那个专门埋药渣的深坑,离后墙只有五步远。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干完了王管事交代的活。 他浑身上下,都是泥污和药渣的混合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走到王管事面前复命。 王管事正准备离开,看到他,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哦,干完了?” “手脚还挺麻利。”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丢下一句“明天继续”,便带着两个小跟班走了。 其他太监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杨凡一个人。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穿过层层的庭院和回廊,望向御药房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座独立的三层小楼。 楼外,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站岗的护卫,火把的光照亮了他们腰间的佩刀。 那是御药房的库房重地。 他白天听那些小太监聊天时提了一嘴。 库房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寻常药材,放在丁字号库。 珍贵一些的,放在丙字号。 能入乙字号的,都是给宫里主子们用的贡品。 而那座戒备最森严的小楼,就是甲字号药库。 里面存放的,是整个大明王朝搜罗来的,最顶尖的天材地宝。 杨凡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那座小楼的第三层。 那里只有一扇窗户,窗外焊着手臂粗的铁栏杆。 即便隔着这么远,他仿佛也能闻到,从那扇窗户里飘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燥热气息。 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丹田里那股沉寂的热流,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 他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夜色笼罩了他的身体,也藏起了他眼中的光。 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第13章 借你的宝贝用一用 夜色吞没了皇宫的轮廓。 杨凡的房间里,一盏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 他没有睡。 白日里搬运药渣,清洗药罐,身体的疲惫像潮水。 他闭着眼,脑子里却有一幅地图。 御药房外院的每一块砖,每一条路,都清晰浮现。 “甲字号药库。” 他嘴里无声地念出这几个字。 “东墙角下有一个狗洞,被杂草封着。” “巡逻护卫一共有三队,每队五人。” “子时三刻,是东边和北边两队护卫换防的时刻。” “他们交接的地点在库房西南角,会产生一个视觉死角。” “空隙只有十息。” 他将白日里观察到的一切,在脑中反复推演。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数,都计算了上百遍。 桌上的沙漏,最后一粒沙子落下。 子时到了。 杨凡睁开眼,吹熄了油灯。 他推门出去,身体融入更深的黑暗。 他像一道贴地的影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皇宫的夜风,带着寒意。 他绕开亮着灯笼的宫道,专走墙根和树影。 御药房的轮廓在前方出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他停下脚步,伏在一处假山后,调整呼吸。 “第一队过来了。” 他听见远处传来的整齐脚步声。 火把的光,将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一动不动,连心跳都放缓。 护卫们从他藏身的假山前走过,身上的甲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脚步声远去。 “还有两队。” 他继续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更深了。 子时三刻。 “就是现在。” 他算准了时间。 在他动身的那一刻,北边和东边的两队护卫,正好走到了交接的盲区。 十息。 他只有十息的时间。 他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出。 他没有走向正门,而是扑向东边的院墙。 他拨开墙角的杂草,一个漆黑的洞口露了出来。 他缩起身体,钻了进去。 一股泥土和药草混合的气味,钻进鼻腔。 他成功进入了御药房的院子。 他没有停顿,贴着墙根,朝着那座三层小楼移动。 甲字号药库。 楼外站着八名护卫,如同八尊雕像。 他们的气息沉稳,显然都是好手。 “不能从门口进。” 杨凡的目标,是小楼背面一扇不起眼的小窗。 那是库房的通风口,位置很低。 他绕到小楼的阴影里,蹲下身。 窗户上装着一指粗的铜锁。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早就磨好的细铁丝。 这是他白天从一个破旧的扫帚上拆下来的。 他将铁丝探入锁孔。 耳朵贴在锁上,手指捻动铁丝,感受着里面细微的动静。 “第一根弹子,开了。” “第二根。” “第三根,有些紧。” 他的额头渗出汗珠。 远处的护卫,忽然咳嗽了一声。 杨凡的动作停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等了三息。 护卫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松了口气,继续手上的活。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铜锁,轻轻推开窗户。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药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精神为之一振。 他翻身进入库房,又将窗户关好。 库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药气比外面浓烈百倍。 他不敢点火。 他只能靠鼻子。 “丁字号的药材,气味驳杂。” “丙字号的,多是根茎类。” “乙字号的,有花果的清香。” 他循着气味,一层层地分辨。 他的目标很明确。 赤阳草。 那股霸道的,燥热的气息。 “在楼上。” 他摸到楼梯,脚步放得极轻,像猫一样向上走。 二楼的药气更加精纯。 他没有停留,继续向上。 三楼。 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找到了。 他循着那股燥热的气息,在黑暗中摸索。 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玉盒。 他打开盒盖。 一股灼热的气息喷薄而出,里面一株通体赤红的小草,散发着微光。 赤阳草。 他不敢用手去碰。 这种至阳之物,药力狂暴,直接接触,他的经脉会被瞬间撑爆。 他将手掌悬在玉盒上方,一寸之遥。 他催动了体内的【九阳绝脉】。 一股吸力,从他掌心生出。 赤阳草散逸出的阳刚药气,像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气流,疯狂涌入他的掌心。 磅礴,精纯。 这股能量,比秽物房的药渣强了千百倍。 热流顺着他的手臂经脉,冲入丹田。 他身体里的气血,瞬间沸腾。 久旱的河床,迎来了天降的甘霖。 《蛮牛铸体功》的瓶颈,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立刻松动。 “不够,还不够。” 他加大了功法的运转速度。 更多的阳性能量被他强行抽出,炼化。 他的皮肤开始发红,身体里像有一座火山要爆发。 骨骼在呻吟,肌肉在撕裂,然后又被更强的力量重组。 第一层的功法壁垒,被冲开了。 轰。 他脑中一声闷响。 一股新的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涌出。 《蛮牛铸体功》第二层,成了。 他的力量,速度,耐力,都得到了飞跃。 他能感觉到,自己一拳挥出,能打断一棵小树。 玉盒中的赤阳草,光芒黯淡了一些。 他立刻收手。 “不能再吸了。” 再吸下去,药性受损,明天就会被人发现。 他盖上盒盖,将一切恢复原样。 他算了算时间,快到下一次换防了。 他悄无声G声地离开三楼,回到一楼。 他从窗户翻出,重新将铜锁锁好。 他像来时一样,贴着墙根,钻出狗洞,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 杨凡脱下夜行衣,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新力量。 他握了握拳头,骨节发出一连串爆响。 “你们视若珍宝,严防死守。” “却不知,这满室宝光,皆为我做嫁衣。” 第14章 这事,得我来 天漏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很快就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 杨凡将最后一个洗净的药罐码放整齐,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有些涩。 他抹了一把脸,看向院子里。 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抢收晾晒的药材,嘴里咒骂着鬼天气。 御药房里的气氛,跟这天气一样,压抑,沉闷。 他体内的力量奔涌不息,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用不完的劲。 他却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洗刷罐子,搬运药渣。 他没有急,只是默默等待。 “不好了!” 一声尖叫划破雨声。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噗通一声跪在廊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王管事正坐在廊下喝着热茶,被他吓得手一抖,茶水泼了半身。 “嚎什么丧!” 王管事一脚踹在那小太监心口。 小太监滚了两圈,顾不上疼,哭喊着说:“公公,出事了!给……给淑妃娘娘备的那批‘紫雪兰’,全……全都受潮了!” 王管事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 他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几步冲进雨里,揪着那小太监的领子。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变了调。 “药材就放在东厢房,窗户……窗户没关严实,风雨灌进去了。” 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抖得像筛糠。 王管事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跟纸一样白。 他松开手,踉跄着冲向东厢房。 杨凡站在原地,看着王管事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 机会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了过去。 东厢房门口已经围了几个太监,个个面如土色。 王管事站在屋子中央,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屋里,几只敞开的木箱摆在地上,箱子里的药材上挂着水珠。 那是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兰草,此刻花瓣蔫软,叶子无力地贴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水汽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完了。” 一个老太监喃喃自语。 “这‘紫雪兰’最是娇贵,沾水即废,药性流失七成。” “明天就要送到娘娘宫里去的,这可怎么交代?” “淑妃娘娘正得宠,这要是怪罪下来……” 周围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钻进王管事的耳朵。 他猛地回头,一双眼珠子布满血丝,死死盯住最开始报信的那个小太监。 “是你!是你当值!你为什么不关窗!”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扑上去对着那小太监拳打脚踢。 “咱家打死你这个奴才!咱家让你陪葬!” 小太监抱着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没人敢上前拉架。 所有人都知道,王管事这是在找替罪羊。 “公公。”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和惨叫声中响起。 王管事的动作停住。 所有人转过头,看向门口。 杨凡站在那里,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年轻的脸庞往下淌。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王管事喘着粗气,眼睛通红。 “你个洗罐子的,也敢来多嘴?” “滚出去!” 杨凡没有动。 他走进屋里,目光扫过那几箱湿透的药材。 然后,他看向王管事。 “公公,现在追究责任已经晚了,解决问题才是正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您给我一个时辰,我还您一批完好无损的药材。”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一阵哄笑爆发出来。 “这小子疯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神仙吗?” “一个洗药罐的,也敢说这种大话,他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王管事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指着杨凡的鼻子,气得手都在抖。 “你?还我一批完好无损的药材?” “你拿什么还?拿你的命吗?” “咱家看你是想趁机邀功想疯了!” 杨凡没有理会周围的嘲讽。 他只是看着王管事,一字一句地开口。 “方法很简单。” “找一间不漏雨的干燥库房,把门窗缝隙全部用湿布堵死,不让一丝风进来。” “去伙房,把他们存着的所有木炭都搬过来,越多越好。如果能找到盖房子用的生石灰,效果更好。” “把木炭或者生石灰在屋子四周铺开,再把药材用竹席架在中间,确保不与任何东西接触。” “关上门,等一个时辰。” 他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屋里的笑声,渐渐停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听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却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信服力。 王管事也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杨凡,眼神里全是审视和怀疑。 他想不通,一个刷罐子的杂役,怎么会懂这些。 可是,看着地上那几箱废掉的药材,再想想淑妃娘娘降罪下来的后果。 他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绷断了。 死马当活马医。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好!” 王管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指着杨凡,又指着地上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小太监。 “咱家就信你一次!” “一个时辰后,药材要是没好,咱家就把你们两个一起绑了,送去慎刑司!” 杨凡躬身。 “谢公公。” 他直起身,环视周围的太监,语气不容置疑。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公公的话吗?” “你,去找一间最干燥的库房。” “你们两个,去伙房搬木炭,有多少搬多少。” “你,去找管工料的要生石灰,就说王公公要的。” “还有你,去取干净的竹席过来。” 他开始发号施令,动作和声音都透着一股干练。 那些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的太监们,此刻竟被他指挥得团团转,下意识地就行动起来。 王管事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很快,一间偏僻的库房被收拾出来。 门窗缝隙被堵得严严实实。 几十袋木炭和几大筐生石灰被搬了进来,在墙角堆成小山。 杨凡亲自指挥,让人将受潮的紫雪兰小心翼翼地摊在架起的竹席上。 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关门。” 厚重的木门被关上,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一个时辰。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王管事在库房门口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雨渐渐小了。 廊下的太监们伸长了脖子,大气不敢出。 杨凡就站在门边,靠着墙,闭着眼睛,像一尊石像。 终于,一个时辰到了。 王管事立刻停下脚步,冲杨凡喊道。 “开门!” 杨凡睁开眼,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被推开。 一股干燥温热的气流,从屋里涌出。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只见竹席上,原本蔫软的紫雪兰,此刻叶片舒展,根茎挺立。 那些挂在花瓣上的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暗淡的紫色小花,重新恢复了鲜亮的色泽。 一个懂药理的老太监,颤抖着手上前,拿起一株。 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那股属于紫雪兰特有的清冷药香,浓郁纯正。 他又用指甲掐断一小段根茎。 断口处,汁液饱满,药性没有丝毫流失的迹象。 “好了……” 老太监的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