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骨落》 第1章 真是太难为人了 第一章: 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雨还在下,湿漉漉的光景印在目涩一瞥中,随着遗忘曲线直转而下,谁人不再清晰,只剩饥肠辘辘挝挠心房,阖眼了,又是似曾相识的一篮红莓,留待在记忆深处,永远酸甜可口的梦。 或许不知道…… 呼——想你的风,伴着草莓香湿润,跨越了耿耿星河,不眠香江。 …… 脑海萦绕着钟楼与人声协奏的嘹亮,在呼吸的四季与海涛下悠远醇厚;叮当车和富豪雪糕车比速度更激情,红绿灯也变为眉开眼笑的讯号……直到柳舒绮这名字被具象化…… 进度条读取中……读取中……堵渠中……(卡死在百分之三十三)……通渠中……轰——爆渠进行时。 可怜的徐缘月,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升腾一股排斥痹症,五马分尸状痛苦蹂躏,霹雳灵魂反反复复出窍又牵引…… 啊老天,这是读取了面团的记忆吧! 就变浆糊了……不行啊…… 正以为任务宣告失败,冷不丁一秒闪回现实。 迷茫漾漾眼眸,思绪逐渐回拢。 怎么还是、完全、、无法、链接、、主人公、、、柳舒绮的思想、和行动?(第5次又双叒叕失败,巨喘ing) ……算罢了,昏昏经此一遭,沉沉无心无力,累累的我还乐得自在,懒懒休眠寄生虫当真不赖。 (徐缘月无能为力,龇牙宣布,暂时摆烂。) “来来来食多啲,瘦蜢蜢噉点得?。”一把低沉男声传来。 “多谢阿叔,我真系食饱咗。食好多喇。婶婶你真系犀利,叉烧包同炒河粉仲好过出面嘅老茶楼,好好味呀,食过翻寻味!”柳舒绮道。 “傻女,自家人勿客气,中意就好。来,再饮碗老火靓汤嘛!专登煲畀你?,快啲趁热饮晒佢!” “好……多谢婶婶” 白话!幸好曾几何时学过一丢~听得明!现在是在香城……徐缘月定神综合分析着。 柳舒绮接过刚舀出的汤,勺出腾腾浓郁,凑近鼻尖送入口,滋溜回味。 “嗯! 好正! 感觉好滋补!好幸福!” 徐缘月吧唧着空气,喝口西北风。 徐缘月努力嗅吸着,万味影踪灭。 冷不防——意识到什么! 什么东西错乱了! 俨然——她把救世任务变成享乐模式,明明应该走破茧成蝶励志虫的路线,不知怎地成了无所事事蛀米虫……活脱脱是躺平了看3D电影呐,现在只有视听功能尚在,但——这挑战——又不是——写影评…… 煮炁元君之前咋讲来着,要替代宿主什么?……抹灭什么?……什么什么就大功告成啦! 巴拉巴拉……相信自己一定能行哟! 额的个神,数学题不会至少还能写个解和冒号呢! 此刻的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一拍小脑门,不敢睁开眼…) …… 半个时辰前,有一个小弱鸡,惨遭煮炁元君“坑蒙拐骗”……徐缘月:“第一次来,不(咬牙切齿)!准确来说、我是活生生的、被这活爹~踹来的秘境神坑——绝缘空林。” “小友,救急救急救急呀,现在天庭人手严重不足,但是你看这噬源感度石的温度逐渐升高越线,这代表三界六道的怨气急剧催动魔障。恐降魔天谴阵不久将雨后春笋般悉数崩坏,届时祸端厄运将以燎原之势导致世界大战天下大乱。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语毕,静止的五秒里,是两位持续大眼瞪小眼的囧懵。 “准备……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我的能力真的是,实在是,非常非常的有限,选我注定败北呀!你还是赶紧去物色其他天选之子罢——” 嗯呵,结果话还没说完,透心凉的徐缘月就遭这万恶的洋葱头红鼻子铁憨憨猛一脚,下来了结界。 “求你不成,球我来踢。”假惺惺的他终于,嘿嘿嘿不装了。 “神经哇!我、认真、不行、啊——”张口灌满风,无助像红色台风预警中的干瘪又鼓胀、惨兮兮飘摇的红塑料袋。 “翙翙自有天意,小友宽心去罢。”洪钟之声后脑勺震荡,心境蓦然澄明。 扑簌簌——簌簌簌 迎面无尽竹林,密不透风,扑通落下,墨绿吐息,彻底绿屏。 一头雾水时,天地亢奋起“哦吼哦吼哦吼,来来来这这这集集集合合合” 循环魔音吵得眼冒金星。 头皮发麻七秒钟,竹林哭泣凋零尽,眼前是豁然开朗。 闻声辩位,去待人齐。 咣当—— 吓得周围十余人一抖擞。但见青青草原上凭空冒出一把紫金摇摇椅,摇摇晃晃咔吱咔吱响不停,像病菌在喉咙挠痒痒大整蛊,只听这头干咳一声,那处咳咳哼哼声,声声不息。 是他就是他!噪音肇事者——仙录判官,此刻咻咻现了身,金鸡独立椅背之上,保持着三秒一捋秀发,十秒“夺笋”飞吻。 他一脸兴奋淹没大地,激昂万分介绍自己,满眼感激地感谢各位道友仙友前来助攻。 热情这回事,全场他独秀。 “准备好了吗?我要代表天庭赐予祝福,祝大家开天辟地,万事胜意!” 瞬间,周围噼里啪啦弹跳出一颗颗红红火火燃烧得发紫的——跳恰恰舞的榴莲? (小徐茫然四顾众生相:有揉眼的她、眯眼的他、咂舌的我和O嘴的大家) 仙录判官似乎喜欢唱跳,一言不合开始新说唱 :“大家来看,此乃榴莲,世间真香!有美名号,水果之王,取义大家~香喷喷美滋滋——王者归来。榴莲流连,虽则亦有,忘返之意,但可千万,防沉迷哦,需要牢记,天庭才是,家和归属!嗯嗯嗯~么么哒。哟哟,哦吼哦豁。” 说罢,他眼神妩媚一挑,柔若无骨的左手飘落朱唇,轻笑着,朝众人又一击飞吻。 mua~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榴莲刷啦啦啦,齐齐而爆,喷涌出的符箓似千军万马奔腾不息,闪闪金光一圈圈团团转转花眼。 (扫眼这架势,小徐啧啧抚胸表示,此君绝对会是哥哥的真爱粉呀!) “亲们,一起品尝狂欢吧!先干这杯榴莲酒,再来一口榴莲肉,嗯呵,悄悄是离别的笙箫,聒噪是口间的榴莲。妙哉!” …… 唏嘘镜头中,眼眶爆破口,脑壳也掉渣。 若非亲眼所见,在场一众男女老少、人兽植物都难以置信这世间竟存在如此美男子。那是**娆娆与奶油腻腻与扭捏娇娇的媚骨天成,纤纤玉指在拉丝的眼神中来回摩挲娇滴滴的嘴唇,粉嫩嫩的舌尖在和嘴角亲密拥抱。 仙录判官轻轻缓缓嘟嘟嘴嘴:“到位到位,预备备,我要开启华丽丽开门红大变身了哟。” 椅背上,他春风满面,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再接再厉旋转又三圈。 他俊朗不凡,高大伟岸,惊艳了全场。 除了眼睛和牙齿,浑身上下丝毫没有不红的地方。 时间,好生漫长。 他光扭扭扭,众位抖抖抖。 猛然,一位紧闭双目缩手缩脚的仙友,仰面跪倒,鼻孔扩张,嗷嗷嗷嗷:“我、我晕血,不要太——红——”随着一行血泪,扑通倒地不起。 历练者减一。 …… “额……赖赖赖现在免费赖领符咯!有两款精美符箓哈,听我说哈,一種是沉浸式猪角感召之关关难过关关过符箓;而另一種是观摩式体验伦间百态为投胎历劫做参考准备之用滴符箓。哈! 仙友们要拿滴是介果投胎体验券,道友尼要拿滴是那锅沉浸式滴,果赖果赖拿好,等会儿跟着传音步骤一步一步操作就好。其实哇要分辨……” 众位: 他口音怎滴一哈子变□□咧? 徐缘月:我的脑和我的心都在说,仙录判官,啰里吧嗦有完没完! …… 徐缘月悔不当初,“叹”不绝口: 哎,现在想来就是——这大靠谱天天圈圈圆圆圈圈转迷糊了,错派符箓! 唉,我也是难辞其咎的大靠谱。历练者又减一……失败加一 苍天啊,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 呆愣又无知。只根据传音提示念:“断魄接魂,允此障乩,链万家,许秉承,缘法空,破令定” 还记得风卷花瓣,凝空形成一行行字。 提示: 屏气凝神,静待缘分寻觅;奇缘如风,随遇而安莫要愁;因时制宜,天道轮回普华荣。 然后就来到现在的糊涂虫看历史…… 头顶暖黄色灯泡倦怠了荡秋千,木桌菜肴堆叠的瓷碗都印着公鸡图案,三人脚下整齐的绿白田字格纸皮石延展开怀旧风格的家居。穿过花雕屏风,厅西北位三尺见方的紫檀八仙桌上供奉着家宅六神像,香炉居中袅袅,左右水果清茶鲜花。 一旁拉开的嫣红花卉印花窗帘,像早出晚归各奔东西的父与子,工作和学业的疲惫全在窗花妈妈的温暖体贴中一扫而空。 粉白波点墙纸与框裱的几幅花团锦簇、山河故里、笑脸盈盈,在光线中充溢希望喜悦。对面的暖色柚木地柜上,20寸黑白电视机像极成熟稳重的先生,他目光锁定在,云朵般绵柔的孔雀蓝连身裙——那位优雅大方的沙发小姐。此刻她拉着矮胖圆的可爱宝贝——翠绿的单门雪柜,一大一小正朝他挥手微笑。 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放着搪瓷杯、暖水壶、收音机和纯黑摇把子电话。 东南角的榉木书柜桌被书籍相框奖杯奖状填满,柜顶露出一根藤条柄鸡毛掸子,柜边上方还斜贴着一张过胶简笔画,歪歪扭扭的笔触是一张可爱全家福,右末写的柳天喜,1953年端午。 这小张画的下方也是画,出自大人手笔的精美神作,木刻着男才女貌怀中婴,栩栩如生的一家人。右下落款小小两行花体英文My lovely girls, my everlasting glory。犹飘扬着角磨机超越时空的咧笑,这是一位有爱的工程师爸爸亲手选材制造的书桌,多么可靠坚实。 紧邻有一架缝衣车,衣车之上挂着红彤彤1967的日历,再其上右侧是滴答行走的简约时钟,对着饭桌椅和厨房门贴的财神挥春。 小室琳琅,处处氤氲生活气,温暖情怀下别有一番古色古香之韵。 (追踪台摄像员徐缘月录影完毕,感谢各位收看。) “叔叔婶婶,我晏晝约咗珮欣去书局,准备一阵出门。”柳舒绮道。 叔婶微笑应答,关怀几句便各自忙碌去。 可怜虫徐缘月也从嘤嘤嘤无语凝噎的无聊状态,渐渐意会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罪与罚,怨念生;改迹因果,空穴龙睛; 消消消,现现现;炁无生生,孽满落落。 平静的生活下,一定暗藏玄机诡秘! 追随柳舒绮的视觉而感受着,生怕眨眼之间错过了啥重点。 柳舒绮,19岁,典型乖乖女,高级女校成绩中上游,家境殷实,父母长期昧国出差。彼时香城不算太平,而叔婶打小看着她长大,担心她一漂亮姑娘上学又独居多有不便,恰巧独女到颠国深造空置了房间,老两口也颇为寂寞,这正好有心接过来常住。 今天是周日,雾茫茫的阴天嵌在窗里,一旁全身镜前的柳舒绮蔫蔫的。 粉黛眉下盈盈杏眼,精致白皙像个小精灵,可爱秀气。只是紧抿着粉白薄唇,下一秒沉下眼,好像预备做跳水憋气训练似。 她扎着麻花辫,穿着厚厚的红白针织衫和浅色牛仔裤,搭配了粉蓝格子的呢绒围巾和大红色棉手套。 一呼一吸间,四散逃亡的白雾行迹暴露,干涩的嘴唇追逐中虚脱。 小徐心思思: 香城这么冷?这寒冷阴霾的天儿,明儿开学的可怖,转瞬即逝的周日想不开要出门……要是我的话,被窝躺平多快活,天王老子也说绝。 不过呐,目前对我也没差。物理攻击法术伤害?我金刚不坏! 柳美眉,啊~我存在你深深的脑海里,你不知道,就我知道,但我能怎样…… 呆呆望着蔫蔫镜中人,好像在柳舒绮的神情里读出那么丝疲惫和烦恼。 莫非想父母了?也有可能是学业不顺心、师长朋辈压力之类……年轻人都不容易呀! 我也好苦呀!果然~大家都不容易! 嘤嘤嘤抱抱! 唉,我们甚至都不能背对背拥抱!唉~哭吧哭吧不是罪!哦~给我一杯忘情水……哦~祝你平安~祝你平安……此刻擅长苦中作乐的小徐沉浸在自命名曰无厘头的无聊矫情小剧场。有些不亦乐乎。 …… 柳舒绮把围巾拉到鼻梁处,低垂着头,行色匆匆来到了喧闹的露天菜市场。 跟屁虫的小徐,完全被鳞次栉比的楼宇和密密麻麻的招牌震撼心灵。她直呼:亲身体验果然和看老照片旧电影不可同日而语! 建筑群无疑散发浓浓市井气,摩肩擦踵的闹市里一双双满是故事的眼睛,有朝气活力对人生一场的且行且珍惜,也有一股饱经风霜风烛残年的落寞空寂。人山人海的粗衣麻布、白底红字居多的拥簇招徕、褴褛光脚水泥地叫卖、人情味佐料的满载归……形形色色日日夜夜看似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却将腐朽轮转不朽,好像能嗅及穿越时空的思念,好像能瞥见光点处屹立于此一栋栋的巨人守护者们正拉动日夜开关,用心呵护嗷嗷待哺的小人们。阳光与阴影、烟火与尘埃、风干的眼泪、愁思里人间百态……某些个时代,苦厄贫穷艰难曲折被无情洒落大陆的每个角落,但是希望的种子本就埋藏在土地与心中,坚强是一阵风,拼搏是一场雨,众志成城心连心,爱的灌溉无穷尽,万紫千红满香城。 默默感慨这一路: 小城变迁凸显出精致和落魄的双重视觉冲击及强烈落差感。华丽那堪华而不实仍有安定无忧高级感。而血泪残忍却是挥毫破败事物的控诉史,些许箇中历史有温情与热血驱散愁容,但心间涟漪仍不住激荡,剪不断理还乱,总是多一分靠近便深陷沼泽。抵触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不合,无法置身其中也不知如何置身事外。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只得说我的适应力太弱,脆弱值又太高。一分一秒等同一生一世的囚牢,如果,我真的生存在这,无法想象要哭晕几回。有人能在逆境茁壮成长,而我只会抑郁消亡。缺乏面对恐惧的精神气,没有坚持毅力目标,也自认胆小无用怕事。何去何从呢?不会寻死觅活,就是得过且过,哭哭笑笑。 而今区区几眼居然打散了根深蒂固的偏见与厌恶,竟在意想不到中顿悟了情怀二字。或许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团混沌,众生皆苦。我们是谁不再重要,时间只是时间,黑暗还是黑暗。直到星星点点直到阳光普照直到世代繁华……我或许是变了,但那道照进世人心田的光却是永恒不变的。此刻于我,并不是适应了刺眼,而是光影中,徐徐而来的清爽化开了一叶障目,微笑着一起加油! 生活掺杂几分真假,文明几度斗转星移,人人几乎俗世浮沉,压抑的心几经辗转,几点几分几秒遇见,几米菩提悟道禅花…… 心田之光,照耀现在的我。经历叫心境更从容了,对历史掌故也多了兴趣。鉴古知今,感觉自己满级的气质又上升一级! 迫不及待想看下一站咯。书局——正好观摩这时代的书籍,做沉浸书海的小书虫,丰富丰富智慧的小脑瓜。 也不知多久,感悟与脉搏交流完工。挥别彷徨的徐缘月,这才留意到柳舒绮手中已敞开牛皮小钱包,取出几枚一元硬币放置手心,硬币正反面是伊丽莎白女王二世的头像和一头别致的狮兽头顶颗球。 下一秒,柳舒绮手握好,马不停蹄来到就近摊前,点了烤全鸡,又依次比对蔬果摊,问价掏钱买买买。 最后提着鼓鼓一大篮子。 好像不大对劲? 书局在哪里呀?书局在哪里? ——哦,定是约了闺蜜在此汇合哩! 这或是,看书买书前后的仪式感——拌沙拉?下午茶? 想着的突然,余光中捕捉到铺天盖地一阵狂风,系着漫漫黄沙,汹涌逼近。正定睛,风眼中挥来蝎尾钻心的长鞭,皮开肉绽一下地生生刺入。 徐缘月:啊!啊?疼疼疼疼!(疑惑的她在疑惑中迷惑,眼睁睁在柳舒绮的马不停蹄中忽地模糊了视线。) 几个意思……这么快下线吗?我很期待美女的吃播后续呀……我还没过旅行瘾呀…… 疑惑不甘似喷溅数米的动脉血,无力挣扎直到魂魄轰然消散。 洒落的破碎,又仿佛被不明处巨大的黑洞吸食吞噬着,完完全全只得任其宰割的玩完命运。 命运总是颠沛流离,命运总是曲折离奇……恍惚间,金曲自主巡回大脑演唱会。 与此同时,一缕意识正擦着一道蓝紫的闪电,越过混沌迷离的时空隧道,一声劈落下坠,不痛不痒无比清明。 脑中一扫而过了记忆。 第2章 记忆号(1):?恶胜佛闹门 第二章: 记忆号(1): 恶胜佛闹门 落日余晖,橘红渐变的云霞欢快中轻舞人间,挥别耕耘的老牛、避风塘的水上人家、挑着扁担的归人、奔跑拉客的黄包车、马路上炫酷的汽车和巴士、街边抱团玩乐的少年们、准备收摊和正忙摆摊的各色小贩……熙熙攘攘中,淡淡朦胧月儿和几粒星子贴脸澄空,眨巴眼睛透着几分好奇迷离,忙请路过的大雁家族细细答疑。 灰蓝天幕中的可爱之举,引起部分地上行人的驻足,其中就有一位衣着新潮的清丽女子,她叫柳舒绮。 今晚,是和她相识12年,有着小升初高情谊的甜心好姐妹——黄珮欣的生日宴。 黄家此时正如日中天。从二十几年前迁往香城的一穷二白到站稳脚跟,发展至富豪之家,抓住了命运的馈赠。 黄宅坐落在背山面海好风光的福地,白墙青瓦,脊塑雕花诉说着浑厚的家庭底蕴,气势如虹。 柳舒绮记得几天前还在这斑驳褪色的院墙里外赏梅逗猫不亦乐乎,今儿这旁已刷上新漆,墙面山水浮雕磅礴,精美的剔墨纱灯透着禅意,处处焕发主人意义非凡、意气风发的成年礼新姿彩。 黄珮欣生的水灵丰腴,圆圆眼睛下巴兜兜,一举一动憨态可掬,人见人爱的福气相。她身着唐装连身裙,真丝面料华彩晶透,颜色上选择了喜爱的桃红,辅以金黄渐层。卷草纹缠枝纹点缀富贵花错落裙身,金丝银线勾勒大方别致。领口和袖口都嵌着白绒毛圈,更显可爱娇嗔。配上花苞盘发上粉桃碧玉叶的流苏发簪,衬上精致的珍珠项链和耳环,更添一分珠光宝气。 今夜邀宴嘉宾都是相识的师生朋友,简简单单,一切是欢声笑语的美好。 轰砰砰—— 游戏环节井然有序地进行中,突然三声鸣枪惊响,登时所有嘉宾噤若寒蝉。 铜制大门被一袭袭黑衣人入侵占领。 “全部人咪喐!”一把尖利的公鸡嗓先声夺人,穿透厅堂。 与接着入耳的温厚磁性形成极大对比。 “喂,黄生,别来无恙嘛——”为首男子走近继续道, “年前仲咴咴筛筛向我哋下跪、磕头。 讲咩嘢我犹如生父,有再造之恩。 点样?净系嘚把口讲咋。乖孙大摆宴席,居然都冇邀请。系睇唔起我叶晁强,定系唔欢迎我哋合鼎会?” 说话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透着玩味和胁迫。他莫约三十出头,西装笔挺绅士感,寸头利落,一双鹰眸锐力扫射现场,耳高于眉而轮飞廓反的招风耳尤其醒目,上扬的嘴角勾勒出玩世不恭的狂傲。 “大佬,系我唔啱、我唔啱!你放心,会尽快、尽快补番利息。求你大人有大量,宽限,最快三日我……”回答的正是黄珮欣父親,他焦急走近□□跟前,恭恭敬敬又畏畏缩缩。 叶头子扶额一笑,阴恻恻道:“收声先,嘈喧巴闭。” 随即垂下头直盯着不能再僵直的黄伯父,宛若一条阴毒老辣的眼镜王蛇。 “黄生,利息噶问题,我哋合鼎最讲诚信,约定咗月尾畀,点解我谂唔开要白行一趟。嗯?” “……系系,咁…多谢大家…捧场……”黄伯父欲哭无泪,停顿语塞。 “我唔要紧噶,班弟兄们自然要揾啲笋嘢嚟咯。 睇你,都叫咗阿爸咯,我假假地都係阿爷,自然冇得错过同个孙庆生嘅机会啦。尤其係香饽饽嘅成人礼!好多后生靓妹仔噢。啱唔啱呀?” 古惑仔的流里流气在虚伪的神色中扑面而来。 嬉笑声,口哨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一班西装喽啰全狐假虎威耀武扬威,一些则在夸耀他们老大多威武霸气好福气。 气焰之嚣张,直接无视了在场嘉宾。 一众无可奈何,不敢怒不敢言。 这时,一个头染金毛的喽啰,仿猫王的飞机头是如此大一坨,侧看就像头上长了个恐龙头。他身形高大,走姿却不三不四的,每每下一步就要扑街的赶脚,似曾相识刚学踩高跷的场景。 也不知满脸嘚瑟什么劲,他贱兮兮来到黄伯父身侧,佝偻低头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没几秒,突闻阿秋一声,两声,三声。 扑街仔结结实实在黄伯父耳旁打了个大喷嚏,五官辛苦得不似故意,就见唾沫星子哇啦啦啦直飞。 第三下,黄伯父一如惊弓之鸟,讪讪弹开,又下意识捂耳擦拭,不成想就这么赶巧,就赶上脱落的珐琅镂空袖扣下坠之际,手肘不偏不倚直击全垒打,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插入那飞机头上。 目所及,是之前未瞧见的惹眼诡异风景。临近发顶处,高耸的金灿灿正清晰凹入一元硬币样式的结婚照。 柳舒绮见过这新奇工艺,那袖扣镶嵌的正是黄伯父和伯母的照片,举案齐眉,羡煞旁人。 如果是普通袖扣,那当个头饰,倒也别致时尚。 现在嘛……奇奇怪怪又莫名相宜的袖扣代言?柳舒绮一瞬间广告词和拍摄细节都想好了:(背景:草长莺飞二月天,小孩们正聚在湖边打水漂,突然都震惊发现湖面倒影着珮欣父母的灿烂笑颜,一个孩子手指向山顶发光处,大家也都抬头望去)(金毛山要匀速由下往上仰拍)(拉近袖扣,打光,对焦做工细节精致度)念词: 高级工艺定制,(镜头拉到孩童们的艳羡惊叹,两秒后拉回袖扣,来个侧拍,效果近似于日照金山的圣洁质感)(定格住)念词: 美丽永垂不朽。(夜晚,杳无人烟,湖水里走出一个鱼头人,千辛万苦爬到山顶,蹑手蹑脚正伸手去摘袖扣。突然间天摇地动,金毛山气冲冲从地底冒出脸来,一把手钻出抓住小偷,张开血盆大口一吸溜给他吞了。最后伸手摘下袖扣,往袖口戴,各种搔首弄姿。道词: 头上太惹眼,这里刚刚好 ) 阿秋—— 吸着鼻涕,发觉似有不对的扑街仔转头四望,迎上大家热烈的抬头纹和炽热追随。 他过去就晓得这发型拉风,很是沾沾自喜,殊不知现在美丽的发,有了些许的变化。 临近眼尖的一众鸦雀无声,大眼瞪小眼。 有小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有一位见势,匆匆跳出,抄起现场能反光的小凳子,屁颠屁颠又配合着踮起脚尖。 扑街仔会意,靠近左右一看,疑惑。再往上看,一阵虎啸。惊得那位小弟差点连人带凳齐扑街。 忽然,涌出一起一伏的奇怪笑声,赢得全场注目礼。 是一憋不了笑的马仔。 面面相觑时,不出意料的,那扑街仔做了撸袖子开架的动作。 他手指着,用自己的家乡话凶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犊子,表亲不是亲啊,看看,就你一个笑这么欢!” “老哥,听我哼: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你看,你头发是谷堆,上有夫妻两,但他俩不讲故事道理。 ……因为,老打架啊!这样样(指手画脚中)床头打架床尾和。 就在你的大头上哈哈哈,不好笑吗……”这马仔也一口相似,但明显稚气未脱的口音道。 “……什么乱七八糟?去你小子的!赶紧过来清走,敢弄坏老子发型,剁了你!” …… “哥你不别扭吗?这头发用鼻涕养的?我指头怎的黏糊糊,呕……还有一只死苍蝇。唉,黄生,这是袖扣还是怀表,有钱人都流行把自己穿身上?真奇怪,你东西,你来弄。小心点,不然我哥会打洗你的!” 惶恐中的黄伯父普通话连声应好。本身他是苏城移居香城,对比不上不下的本土方言,他对自己原先的一口优雅得体显然更信心满满,平时在家也都以家乡话为主。柳舒绮深谙此道,毕竟她家亦是如此,常说入乡随俗,但也不能数典忘祖做忘本之人。 黄伯父点头哈腰取来筷子刀叉一通操作,扑街仔如坐针毡。 坐椅上,他满脸不耐烦,显然头颈负担过重。 哈哈哈哈哈,笑声忽大忽小,又是出自那表弟。 “死小子,你是不是巴不得哥惨哥不好呀!” “不是呀哥,我可尊重你囖,只是觉得这首歌更对味了哈哈哈!你也知道我天生爱笑哈哈哈哈……” 那表弟的身高超出当时成年男子的平均水平,可一脸的稚嫩看着最多才14岁,虽然这时候香城九成人口都朝不保夕,12、3岁辍学打工的比比皆是,但柳舒绮还是莫名为此刻正捧腹大笑,笑得快要昏厥掉的小弟弟感到悲哀。 “噢,雷说说看系什么歌介么好笑?”叶头子面露好奇之色,眼眸炯炯,不标准的普通话是香城腔,似带着对小辈的赏识和耐心。 “呼……老大,等我调息几秒…呼…歌是这样的: 拔萝卜拔萝卜,嘿呦嘿呦拔萝卜,嘿呦嘿呦拔不动……是不是很像哈哈哈” 这小表弟一边唱,一边还扮起卓别林的几个经典动作致意,外八字加拔萝卜时皱眉擦汗叹气,看得在场人士是津津有味。 见此,扑街仔一愣,似乎也想加入表演中。从微笑唇一抽一抽噘成覆口嘴,是演过火的假委屈样。 装模作样伸长脖子左右张望的动作出奇像一头鹅,见他追踪到什么目标似,立刻迈起扑街的步伐扑向一旁。 两手比出OK手势,移到眼前。刹那又一把甩力扯起宴席的红金丝绒桌布,一阵噼里啪啦响起,羹水点心一地狼藉。 这发了疯的阵仗叫在座一些亲友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 “碎碎平安!我系一嚿饭噉,冇介意呀。来来来黄老板,刚刚太失礼了,现在我给你擦擦唷。” 扑街仔方言转换流畅,瓮声瓮气,拖着三米长红布,对着黄伯父一通揉搓拉扯。 “靓仔,我,我已经帮你恢复好——头” “闭嘴,一定不要动哦~黄老板”他讪笑。 黄德荣本身160可能都不到,而这厮加上壮丽的发型得有210的高度,四肢又发达得快撑爆西装。当他把桌布当红盖头牢固在黄伯父头顶,周围同党发出阵阵爆笑。 “哟,虎哥大喜,娶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掀盖头,唔系,拜天地先哈哈” “接住系虎哥娶亲环节,快啲嚟睇虎哥点调教新抱啦” 恶俗之气把优雅甜美的庆生主题破坏殆尽…… 叶晁强名头不小,外号恶胜佛。柳舒绮犹记得同学们在福音营的三日两夜仰望星空,无聊吹水扯皮时,恰巧提过他是东西区扛把子,据说连合鼎的幕后大佬也得敬他三分。 “你哋唔知喇,我阿爸嗰烦到死嘅助理被恶胜佛打残咗,我终于一身轻啦。佢腌尖又拣择,成日督促噉样噉样,真系踩过界!讲就嬲爆。” “啊,助理点同□□拗手瓜,傻咩?” “佢唔单止系助理,更加似管家,实际系保镖呀!” “啊?噉你爸爸得罪咗□□?” “唔系,系条友攞命搏,路见不平事,恃住自己孔武有力,跟住就被恶胜佛拆咗骨。” “你阿爸鬼咁巴闭有钱,搵保镖各方面实力肯定也不俗呀!恶胜佛有咁强?系寡不敌众下先惨情喇。” “系一对一只抽!唉,明显唔系佢手脚嘅喇。” “我知恶胜佛嘅由来,一话系佢生得菩萨模样,实则蛇蝎心肠,认为恶者无敌,只要够恶,神鬼见愁。一话系佢认为自己同斗战胜佛孙悟空好似,只不过唔同追求,事关佢一定会拣欺师灭祖,有仇必报,恶吞万象,独尊万象,系咁上下!” “哇好似几有魅力,你哋话佢靓唔靓仔?哈哈哈” “好心你啦!烚熟狗头个样。只不过传闻中合鼎真系好似有一位公认的正靓型。” “啊?系边个呀?” …… 彼时,柳舒绮心想: 恶胜佛?志向高远呀!好好做人不好吗?确实人外有人,不过,不看好坏人得道。哼,狐假虎威居然叫什么佛……要上天就上天呗,至于叽里呱啦出版西游记新编?再一次妖魔鬼怪神佛仙君封神演义?无——聊—— 此时,柳舒绮想的是: 他好像很能打……黄伯父危矣…… 角落,眼眶微红的黄珮欣握着柳舒绮的手瑟瑟发抖。 她生怕自己的爹有个好歹。 大家也怕。怕这些古惑仔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大开杀戒…… 黄珮欣仰头抑制泪水鼻水,双目凝霜,仿佛要叫头顶水晶挂灯秒变灭蝇拍掉落,将这群流氓杂碎通通砸碎。 这时,柳舒绮关注到一侧的陈宝果同学目视前方,双手后放,握着传呼机盲打。 陈宝果的爷爷可是颠国皇家警察华人首任二把手,父親也是警司。她自己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文武双全。文则,学业成绩数一数二名列前茅;武上,横扫陆运会水运会,分分钟破纪录。校风云人物,堪吾辈楷模! 基于一个圈子中心,在场嘉宾在香城也算金字塔中上层。不说和叱咤香城的四大家族交往甚密的,大部分父辈也算香城以至海外各行各业中的领军人物。 涉及□□相关……柳舒绮忆起,在场的付琳同学大方侃侃,她和来香大求学的台岛□□太子爷相识到定情见家长的浪漫爱情故事。 各行业里人脉网四通八达,灰色地带不可避免。尤其是这发展中的年头,料想这头子应该有所忌惮不敢乱来的。 啪—— 一声脆响。 还是那个金毛扑街仔,黄伯父无故挨了他一耳光,又被一脚强迫“下跪”。他手指着粗口轰击,张口闭口不带重复。 “好啦,虎尾。” 终于,叶头子示意他停住。 “黄生,你手头娱记真系离嗮大谱。搅得好大鑊,严重影响合鼎嘅形象同生意,班兄弟人人块面都火红火绿。你话你系想公然作对呀,定系头大冇脑,蠢到想死?”叶头子说得漫不经心,一边掸了掸袖口,然后一记垫步蹬腿朝着黄伯父面门袭去。 四脚朝天,黄伯父痛苦地捂着淌血发黑的鼻子,强撑着支起身,微弱惊呼。 “……大佬,我系房地产起家,报业系最近投资发展,我我我唔知啊,我炒嗮佢哋鱿鱼同你道歉……” “你老婆都几好命呀,识得提前屈喺ICU迆、苟延残喘。如果喺呢度,家下就喊苦喊忽喊断气啦!都算佢大命哈哈。”叶头子一副幸灾乐祸的猥琐。 “祸不及妻儿啊,请放咗我妻女!我黄德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任凭你处置。求求你做好心……”黄伯父不断磕头哀求。 叶头子不予理睬,自顾自道:“咦,我乖孙呢?你话你阿爸噉样点算好?乖啦,出嚟,俾阿爷睇睇你!” “出来啦!” “唔使怕丑?!” “唔好匿埋啦!” 起哄声不绝于耳。 黄伯父背影颤栗,大咧咧爬向叶头子鞋边狂磕头,不断发誓自己对得罪合鼎之事一无所知,呐呐哀求放过妻女和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咚咚咚的磕头声叫人心颤。但是始终无人敢出来抗争半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叶头子左手定位后脑勺一记下劈,黄伯父顿时脸朝地晕厥过去。 合鼎的暴力狠戾嚣张,香城谁人不晓,一声惹怒之,保不齐变枪靶子。况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质上这叶晁强是来找黄德荣晦气的,也未波及到无关人员。 但作为独女的黄珮欣,她怎么可能不害怕不着急不忧愁不心痛呢。 柳舒绮知道陈同学或已暗地传递出信息,很快会召集警员赶来,局面至少不是孤立无援,有缓解余地。 但现在眼睁睁看着黄伯父受辱,看这群□□激情犯罪,实在是度秒如年…… 这边手无寸铁,而敌方一人还明晃晃拿着枪,其余保不齐裤兜衣帽还藏着刀械棍棒。 目前大门有人逃不掉。这个宴会设在珮欣家大厅,万不得已时可以往楼上躲,只是现在离斜角处的楼梯有一段距离……怎么办才好…… 咕咕咕——咕咕咕—— 晚上八点正,弹出了报时的布谷鸟,钟声在此前或许都未被人察觉。 终于,一道身影勇敢站了出来。 陈宝果上前一步道:“叶先生,久仰大名!”语毕点了点头。 叶头子侧头一笑,敬了个礼:“哦!陈大小姐,失敬失敬!” 他很快又道:“我为先前嘅动静道歉,而家喺度我系揸弗人,你哋无关人员可以先行离开!虎尾,傻鲸!” “来来来,除咗Party(趴地)黄和寿星女,你哋都翻屋企罢!好走不送。” “多有得罪,大门已开。” 陈宝果往柳舒绮和黄珮欣方向一瞥,斩钉截铁道:“叶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继续留此寻衅滋事,或造成人命财产损失,可知警方一到,你哋都断然少不免损失。” 此言一出,空气凝滞了几秒。 “哈,老陈家真系家山有眼豪杰辈出吓!我几欣赏你嘅勇气!不过,机会不等人,唔走就预咗要被佗衰家喇。” 一马仔:“仲走唔走! 唔走我就闩门! 留呆一齐过夜啦。” 他们同时莫名笑得灿烂,五官似乎都在说: 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姑娘们,知唔知嘎巴拉、肠珠?呢啲噉嘅系死人头骨同条肠整嘅,我哋每日都爽手玷。”那扑街仔边说边举起手,露出不规则状的深色手链,又装模作样扮鬼脸和嚎叫,自得其乐。 “甭忘了某些警察的功绩也全仰仗我叶哥!我哥出道仅仅三年就扬名香城,肃清几大帮派,使合鼎独占鳌头。你就一黄毛丫头儿也配指点江山,教我们老大做事儿。歇菜吧你,识相儿就赶紧滚蛋儿。”一旁这个叫傻鲸的一口流利京片子冷声附和道。 他面如冠玉文质彬彬,边说边盯着手上右食指指环随意来回地剥转,寒眸不经意瞥视的不屑并无敖世轻物自以为是之姿,倒有几分谪仙人不羁,挥斩红尘的决意。一举一动气质动作倒像贵介公子,全然和□□势力沾不上边。 再看叶头子,此刻是老大爷翘起二郎腿坐着,叼着个菲律宾雪茄,俨然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屏蔽众人。 “呵,真系鬼马! 家父称赞话,叶先生你文武全才,黑白两道如履平地。几方嘅布局合纵连横,但最屘官方都做咗你执手一粒棋。你今日蒲头嘅目的我唔知,但我知你实做咗万全准备。你犀利,黄雀在后系你,渔翁得利系你。我唔想中伏。但忠告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宝果说得不卑不亢,全程面带微笑,明明就是假笑,却自然到看不出。她眯眼的眸光、上扬的嘴角、放松的体态,无一不散发自信光芒。 “哦豁,令尊……居然赞我! 唔方……系看中我做女婿?唉,噉搅唔得?! 你要多劝吓佢老人家,多关注其他啲后生才俊。” 叶头子说得是苦口婆心,装的。 “……你唸多咗!” 陈宝果面露不快,眉头稍蹙。 叶头子一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深吸一口烟,吐出近乎完美的烟圈。 “系咪?我觉得你唔中意我。竟然,系我唸多咗! 即系你看中咗我?哇哦!高高在上、漂亮大小姐,会同我噉嘅冇料烂泥倾偈,又关心,又劝好,要同我孖公仔糖黐豆。”哈哈哈笑得世界一等狂妄。 二等狂妄自是起哄的马仔们。 陈宝果知是无法沟通,面若寒霜的眉眼里似有咬牙切齿之气,她头也不回,流星快步走向敞开的大门。 而后,几处喁喁私语,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有人直奔大门;有的眼波流转着不舍和愧疚,离别依依,与黄珮欣和柳舒绮视线相汇,直至背影渐渐。 好像除了柳舒绮,这些师生和亲友,乐师和佣人,都默认了某种结果。 好像这些害群之马的目的只是羞辱,不会造成更多实质性的伤害。 好像离开是两全其美的。顾全黄家的**和颜面,不能窥探太多;迟早回家,早离开省时省力,又避免得罪黑势力引火烧身。情理之中,明智之选。 柳舒绮只觉好像几次阻止珮欣冲出的举动,次次无用功;好像整个人空落落、心慌慌的,又萌生起一鼓作气的无畏无惧。 但她知道自己绝不会丢下珮欣! 那个在校门处投喂葡萄干,从此酸酸甜甜的滋味无可替代,让早上昏昏欲睡的数学课也元气满满正能量…… 那个在自己出糗水逆期,递上亲手做的、可指间翻动的小人书。承认潦草时,露出一脸敢嫌弃就咬人的可爱恐吓。画中的朋友是小柳和小黄,雨后的彩虹远不及她们友情绚烂美丽! 小柳回礼制作同款小人书,发现着实耗时费力,但是她们长久连载,乐此不疲…… 那个陪伴美好童年和青春时光,见证匆匆又永恒、年华葱茏共喜怒哀乐的知己,多么庆幸,多么恳切,多么默契,多么美好,多么灿烂…… 那么好的朋友!姐妹!知己! 不能失去她! 不忍她受到任何伤害! 毋庸置疑,要保护她。 如果今天,生命的沙漏湍湍流尽。最后时光能与她相伴并肩,倒也是无憾的烂漫吧…… 面前是整齐划一的黑衣壮汉,地下是不省人事的黄伯父。此刻偌大的空间,就剩下弱女子两名。 第3章 记忆号(2):?风大人飘零 第三章:记忆号(2): 风大人飘零 大门送走一波一波的客,迎来一阵一阵的风。 风的利刃下暗隐几道香蜜泪血,花飘飘,土漫漫,树木余悸,还挟着夜无奈的叹息。 “原来有两位寿星喎!”叶头子等人的视线全聚焦在两名女子身上。 空气稀薄,气温骤降,呼吸加重。 大家都明白叶晁强做了背景调查,黄珮欣早就暴露无遗。 无路可退,他们一步步逼近。 “舒绮,唔好理我,你快啲走!你要好地地,做大学生,感受好世界,见证好未来,你仲要孝顺父母唔系咪 ……唔该你,如果我同阿爸都唔喺度,麻烦帮下眼去睇睇我阿妈,陪陪佢……”黄珮欣推搡着,见柳舒绮反抗不动,又带着怄气驱逐。 “即刻扯啊——” “仲记唔记得?我哋畅想嘅未来~好光明。你数理好,话要研究攻克航空动力学、物理天体学嗰啲为国争光嘅项目。我呢?都冇乜大志向,见步行步仲心思思系你身边打杂。如果你唔喺度,咁我嘅未来好似都卒之?咗。依家我就知道一件事,同你一起面对。”皱着的眉头攸然舒展,柳舒绮只觉自己从未如此通透。 “……”黄珮欣听罢一顿,嘴角随即极力扯出狰狞,笑容越发有些丧心病狂的赶脚。 “何必如此,朋友仔,我唔感动! 你好蠢好白痴,我只得激气同死唔眼闭! 我屋企,我生日,我点会死,你咪搞笑,哈哈——”可笑着笑着就哽咽,目光穿过她的好姐妹、同样不省人事的爸爸和病房中的妈妈,泪水挠痒了喉。 可怜的黄珮欣不明白大人间社会里的深水内幕,但知道这里不讲王法,生吞活剥便是一缕冤魂,恶人逍遥法外。即便炼成恶鬼索命,以眼还眼也讨不得多一分便宜。她想逃,但不愿抛下父母,她想死,但不愿好姐妹有阴影,不想她受牵连,心乱如麻,为什么为什么,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 柳舒绮杵着不动,未曾动摇。她们湿润的双眼像隔着鹊桥相望缱绻,可彼此又激荡出咄咄逼人的射光。 叶头子打破了短暂的冷空气。似笑非笑朝向她们热烈鼓掌,那些马仔也有样学样。 “好个姐妹情深,感人至深。” “究竟咩事?大家好商好量,以和为贵,人都死埋对你哋冇好处呀。”柳舒绮连忙扭头回应他道。 “快走喇——”黄珮欣见状立即把柳舒绮一把拉过,挡在身后,急匆匆撇去的眼神溢满惆怅与警告。 “我唔系无情人,只要黄小姐你将家传之宝交于我,我保证你父母朋友都安然无恙。”叶头子望着黄珮欣,眨着眼是一脸真挚无邪,妥妥道貌岸然。 传家宝是家庭乃至家族历久弥新的宝物,不论物件本身或交接仪式如何,传承代表了家族意志,神圣荣耀,意义非凡,千金不换。 柳舒绮快闪过几年前珮欣来她家做客时,谈及时尚话题拿出来的那块——姥姥传给妈妈的、妈妈说待出嫁后给的、已接手五代人的玉镯。 那时,黄珮欣一脸慈爱望着柳舒绮,感叹这玉镯与血脉缘分的延续,夸赞与她肤色气质尤为相衬,还揶揄起她未来的如意郎君。 一阵嬉闹后,黄珮欣坐得笔直,粉唇嘟嘟,像极可爱的玩偶熊。唉声说:“点解我嘅传家宝要到成年后先得知晓。我好奇追问过父母,但得到嘅答案模棱两可,又大耍太极话长大成人就知喇。唔话我听又话我知有传家宝,有冇搞错啊!” 权当成年惊喜!她思索又道:“我感觉应该唔系饰品,神神秘秘定系懒神秘,我估应该系有趣物件嚟,可能系武功秘籍,神仙术法!只不过睇我老窦噉款都唔似呀哈哈哈!到时要第一时间话畀你知!” “噉万一到时发现系不可外传嘅家族秘闻! 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嘅芝麻开门! 公主殿下你可要醒定啲,小心隔墙有耳,就莫向我透露喇。小绮绮惜命只想多陪伴你身旁! ” “放心我嘅大宝贝。我们有福同享,有难我把口好密实,放心我大欣欣一定会保护好你。” “喂,有难同当先系关键。秘密可以有,但遇到困难时,一定要话我知。唔系就唔够老友!” “哈哈果然系我,先衬得起你噉嘅好朋友! 老友鬼鬼握握手。” …… 黄珮欣拉起柳舒绮的手,一把举高,朝着叶头子道:“好!我应承你。传家宝、嗰乞人憎烂鬼嘢同你简直绝配。只不过你要先将佢请出去!” 空中回荡的熟悉语气,柳舒绮身心如坠冰窟。 “傻鲸!依家你先送呢位小姐返屋企。”叶头子小拇指满不在乎地挖着鼻孔,含糊吩咐。 柳舒绮不放心黄珮欣,万一这群坏人得逞后,再行羞辱之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同珮欣情同姐妹。你留低佢一个女仔我唔放心,有本事你叫班手下都离开。人多欺负人少。” “你大可放心离开啦,就算黄小姐耍乜嘢花招,我都唔会做出格嘅嘢!唔走都得,打晕你易过食生菜,换场到合鼎大本营再洽谈亦系易过食豆腐。大把方式!” 叶头子朝柳舒绮淡淡一笑,笑意消匿的一刹似飞机扑往阴霾,撞到雷击云。 柳舒绮只觉身上有一阵一阵噼啪爆裂,是鸡皮疙瘩此起彼伏蔓延全身的呐喊。此刻才全然明白,她注定逃不开出局的命运。 无奈,呆望着珮欣明静的双眸。柳舒绮拽住她欲松开的手,牢牢握紧。 紧握片刻,黄珮欣就要掰开挣脱,她点头又重吐一口气,垂眸柔声缓缓:“绮绮,唔好担心我。只系私下倾啲秘密交易。你谂多咗,依家睇来唔会有咩事。你先返屋企好好休息。嗯?我哋之后联络。” 一切发展快到反应不及,叹息哽在喉头不知言语。 柳舒绮突感一道黑影靠近,他作势伸手请走,一手还要揽住她的腰,心下嫌恶,悻悻躲闪跨跳疾走。 再回眸时,却是黑麻麻遮蔽,望不见珮欣身影。 真的太不够朋友了!太没用了! 泪水决堤,大脑短路。 门前风口处,全身力量抽干。 狂风带走一条头发丝。 柳舒绮似乎看到,狂风带来有关美杜莎的咒怨,凌乱的黑发孵变狂舞银蛇,恶人通通石化……变成万千个自己浩浩汤汤杀回…… “放宽心儿,都是作势来着。你不觉得这场猴戏有点无聊?” “……” 看着短路的柳舒绮,傻鲸哼笑一声,继续言:“黄小姐只是被留下问话儿,你在那确实不方便。呃,即使得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最多呐~放点狠话儿,改日再访呗。认真要欺负妇孺这事儿,我们可不兴干的!” 温和爽朗霎时穿透了迷茫混乱的思绪,虽然柳舒绮还处于晴天霹雳的跌宕中。 香城是个文化荟萃的大都市,这里不但有来自祖国各省的同胞,还有许多漂洋过海近如亚洲,远至北美洲的大小国人民来此定居发展。对于傻鲸这样的同胞,柳舒绮还是感到挺亲切的。尤其他一口北京腔让她梦回小时候胡同里藏蒙哥儿、拍三角和小伙伴们玩闹的美好时光,喜欢的甜甜的糖葫芦和糖画,五颜六色的食物和玩具……六岁前的美好伴随着轰隆轰隆的火车一去不复返,但她每每听到普通话时,就依稀熟悉链接到那遥远又安心的时刻。所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她也算能说会道三文两语的。 不知不觉已踏出黄家大宅。 柳舒绮停下脚步发问:“按你所说,打闹生日宴是有意为之有所图谋。那这番大张旗鼓,意欲何——噢不是,我多嘴了,我只想知道,这样会否对珮欣、对黄家招致祸端?” “小妞妞真不错,这发音和流利程度在全华夏也是盖了帽儿,我还挺喜欢你这小口音儿。” …… “……谢谢夸奖,我其实,主要父辈教导有方吧。请你告诉我,黄家,今晚之后会是什么个下场?” “我可不能打包票儿,黄家蜚黄腾达,黄家江河日下,一切自是天意。” 看这人就是黄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柳舒绮气不打一处来:“要我说,明目张胆登堂入室,欲辱黄家名誉扫地,真正目的是夺宝?灭门?立威?不不,很明显是设彀藏阄、尽入彀中……可你们布局可曾考虑到无辜之人!” “嗯……明月几时有,下一句是什么?”傻鲸答非所问。 为了得到一些有用信息,柳舒绮耐着性子回答。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你的好姐妹姓什么?” 按耐翻白眼的冲动,柳舒绮快答:“姓黄。” “方才的答案出现了两种颜色,组合成成语看。” “……青、黄,不接?” “没错儿,困局乱象,方方面面,小是这城儿,大到世界。有人自以为活在一方净土,殊不知泥足深陷,画地为牢不可知。” 柳舒绮哼声,道: “少打马虎眼敷衍。你们制造声势,为了权谋利益组织发展也好,为了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也罢,你只要告诉我,你们所图之事波及黄家,会有持续影响?” “嗯……多说无益,好戏往往需细品。”傻鲸眼眸一暗,勾唇一笑。 似乎不怀好意,柳舒绮这才反应过来处境不太妙。 “你什么意思?警告你,等……” 话音未落,柳舒绮被一把拉过圈住,大掌捂实口鼻。 抗拒这番亲密接触,却如何都挣脱不开此蛮力,一边被拖拉着抱走,一边在懊恼恐惧中缺氧。 傻鲸低头耳语:“耐心点,乖乖看戏,不许动作。” 放松了手劲,柳舒绮才得好好呼吸。 察觉喷薄的呼吸全打在男人手心,一时又羞又恼。但很快被所指来人的好奇转移注意力。 这时,他们处于大宅门附近一处园亭中,隐蔽在几棵大榕树里,视野开阔。 风过林间哗哗响,凉意瑟瑟,却又觉手心出汗,脑袋发热,喉间的唾液不知如何上落。 门前张灯结彩橙光摇曳,映照出陈宝果同学的面容身姿,她身后跟着十余名虎背熊腰的黑衣人! 不是警卫们,竟是清一色忍者一般的蒙面黑衣。 听不见在说些什么,似乎在陈宝果的一声令下后,他们各自身影鬼魅地探入宅邸。 柳舒绮下意识觉得,今晚之事大有文章…… 想双手合十,愿黄家无恙安然。 “是霓苯人。”说得淡漠,但隐隐约约闻见那股咬牙切齿。 半信半疑,柳舒绮心道:其中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背后若水很深,那岂不悲剧啊—— 柳舒绮眼皮耷拉着,咽了咽口水,三字两字不流利的腹语断断续续冒出: “接下来、等他们、出来吗?你可以放手了!不嫌脏呀! 我口水、都糊你一手了!我听话,不乱动!” 片晌,身后噗嗤一笑,柳舒绮终于重获新生。 不敢有什么动作,她乖乖杵着。 三秒后,她开启连珠炮弹。 “你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吧?你老大能保证珮欣人身安全吗?我就还疑惑夺宝直接月黑风高杀人夜,何必偏偏在人多眼杂时登堂入室,而且感觉你们都不着急。你也挺莫名其妙,送客变成看戏。我不会也是你们设计中的一环?” “我不介意,你的口水,甜—如—蜜” 他说罢,柳舒绮嫌恶的五官难归原位矣,与镇鬼门神神荼郁垒别无二致,除了已翻上天际的白眼珠子。 只闻啪一声,冰冰凉凉,双目陷入黑暗。 “小心眼抽抽,真淘气呀你!” 他在我背后还能看到我的脸??? 双手紧急剥拉开他罩着的右手。 “你无端端别再动手动脚! 我警告你! 别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柳舒绮呸呸呸状,双袖乱搅擦脸,扭过身仰起头,对他怒目而视。 记得街边看戏,偶然大显神威捉到三只手,珮欣夸奖:“绮绮你发怒时嗰股气场好狼好威水,眼神噬人心魂,感觉瞬息万物都畀你嘅怒火燃烧殆尽,安全感爆棚!哈哈,我算见识到现实版《猫和老鼠》咻咻咻落荒而逃,哈哈哈。” 记得叛逆期发怒,妈妈说:“衰女包你咁恶做咩,眼超超唔通要食咗妈咪?鬼都惊你个不孝女!” 综上,柳舒绮一直一直很清楚明白自己眼神的杀伤力! 她要调动浑身邪恶气焰,用最阴暗的凝视惩戒眼前之人,让他为自己的无礼而忏悔赎罪,悔之不及。 恶狠狠盯着他黑亮黑亮转带愕然的眼眸。 三秒、五秒、八秒……不想,在幽深汪洋迷航,白月弯钩引来一只傻鲸鱼,盈盈柔光中万丈水柱倾泻,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嘴角上扬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气势像漏气的皮球,察觉到不妙,定心振作。 她心道:哼,明明你的眼睛比我大比我长,眼型优越神足如炬好好看,比我更好看……多多倍(瘪嘴) “好看好看,现在是看眼睛的时候吗!专心盯梢!!接下来你怎么打算?万一两波人鱼死网破误伤到珮欣……你老大完败你不得支援去。” “老大说我的首要任务是送你回家,先将你安全护送回府才是重中之重。请——” “其实我家就在附近,送到这就好了。你已经搞定任务了。恭喜。谢谢啦。”柳舒绮鼓鼓掌挥挥手,谄媚笑容夹杂着几分不耐。 “天真无邪的你,糊弄人的法子也这么可爱呢!” 他的话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姿态却那般情真意切,好像两人多熟悉多欢喜冤家似的。 “……”柳舒绮好想迈开腿,好想一巴掌扇飞这厮。 “别啊! 你看,回了家也会出门的。到时候等你们人一走,我就过去关怀安慰,你们不厚道啊,寿星成年礼这样搞。” “好!那你现在就是我的指挥官儿了。”笑眯眯的傻鲸义正言辞道。 柳舒绮只觉触电一般。他长相真是惊为天人,比那些电影院的外国男星都帅多了。只可惜她不是颜控,也可能是个人的傲慢与偏见吧,从他卓然不凡的气质中,老感觉飘扬着不好形容的傻之气。 “你之所以叫傻鲸,是不是时不时说些傻乎乎莫釐头尻的鬼话?” “居然这么评我!好吧小妞妞,外号儿这么叫儿,因为我聪明过人,用傻字中和中和,顺带傻人有傻福。” …… …… “你喜欢鲸鱼?” “我喜欢你! ”他闭上眼,一脸沉醉。 柳舒绮顿了顿: “我们真不在一个频道上,并且——我不想我不信。” “我可还没说完儿,我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好吧,小爷我呀生平一大爱好儿,就喜欢制香儿烧香儿调香儿熏香儿。华国四大名香儿分别是沉、檀、龙、麝。龙就是取自抹香鲸的龙涎香儿,我觉此香甚好儿,爱香及鲸,便得名于此。” 柳舒绮礼貌点头。心里哈哈: 应该说,爱香及鲸便,得名于此。 “闻香识人,闻香识女人,你这款香水主打花果香儿,一如你清新甜美呢!” “你都是这么调戏良家妇女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几次了……你很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儿!” “唉……平时闷葫芦惯了。想来我确实不善于交流,刚才一时得意忘形了。得感谢你的指正儿,请原谅我的冒失儿。对不起。” 语气诚恳又委屈,傻鲸瞧也不过二十出头,此刻竟露出像三岁孩童一般楚楚可怜的眼神。 回想种种,柳舒绮总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他是否在扮猪吃老虎! “你,不用这样,也还好……额,止住!你刚刚说话可作数?就是听我的,有两波人马……那过一会儿,我们立刻进去查看?” “对,好,都听你的儿。”嗓音与清风徐来。 柳舒绮不明白明明这家伙出场时冷傲漠然、言辞咄咄,矜贵气质酷似小说描述的“吸血鬼伯爵”,现在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 她默默感叹一番,眼睛盯着黄府大门,向右侧人抛出问句。 “对了,黄府那些个保安护卫都去哪儿了?你们都埋了?” “那些人呀,事先索性给了一笔钱儿和常规警告,待我们来后全没影儿了。黄家真是一条忠犬都无呀!”他轻笑。 她心累。 风声大作,低头思索。 腕表指针已走过20多分钟,不知珮欣怎么样了…… 好想进去看看。 第4章 记忆号(3):?今夜多无常 第四章: 记忆号(3): 今夜多无常 嘶嘶嘶—— 眼前是直径两米的粗榕树,枝叶折落啪嗒响上方传来。似交织着耄耋老者在沉甸甸担下被压垮的透骨酸心和无奈饮恨而终的嗟叹。 大气不敢喘。 原来树冠一直盘踞着一条蟒蛇! 它吐着信子,篮球大的蛇头目不转睛朝向呆若木鸡的柳舒绮和傻鲸嘶嘶威慑。 正悲哀要蛇口逃亡,如何飞翔?啡色长身一晃,调头滑行稳稳下树。 它陆地快速游曳,流线麻溜地朝着滚滚浓烟中的黄宅进发。 最后在柳舒绮瞳孔地震中,那抹恐怖身影明晃晃爬入黄宅! 快疾像赶住投胎! 怎么可能? 柳舒绮麻木扭头,近乎气虚:“别告诉我这蛇也是戏?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荒诞又怪真实,叫人联想珮欣的传家宝莫不真是些巫术奇门…… 恍惚记得,先前说过‘引蛇出洞’这四字,乌鸦嘴竟是她自己啊! “你知传家宝信息吗?”柳舒绮无奈问询。 …… 恍如未闻,傻鲸神游天外。 几次伸手眼前晃悠,假戳个猝不及防,嗯~他一动不动。 指尖推至鼻尖,有气息! 按人中,发力再发力再发死力,依旧木鸡。 柳舒绮可怕怕了,她又不是没读过聊斋志异、子不语和阅微草堂笔记,仿佛看到那成精的蛇把傻鲸迷了魂,吸干精气,下一秒他——唰,蜡像之眼嗜血之光,血盆大口咬穿就近人的脖颈子。从此开启两只作恶僵尸为害一方的血腥屠戮…… 一分一秒消逝,焦灼战胜了疑虑。 脚步轻挪,一步一打量,待距离他三四米时,柳舒绮撒开腿玩命朝珮欣家奔跑。 管他三七二十一! 宝贝珮欣排第一! 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珮欣别怕,我们有难同当! 气喘吁吁来到大门前,屏气凝神一番调整。 入屋,厅堂空无一人,静得出奇。 明明也没见着有人出门。 此刻偌大的厅堂静悄悄的,几处是大火被熄灭后的薄烟。像大蒜洋葱捣烂成汁融入空气里,熏得柳舒绮泪眼汪汪。 氛围灯的闪烁为黑暗空间带来一丝光明,也带来待宰羔羊的噩梦,像置身恶魔巢穴中张牙舞爪下的渣滓。 地上灯泡碎片,皮靴踩踏发出嘎吱声响。 不由打颤~~~ 人都哪去了?照理说地板至少得躺几具。 不见得是蛇把人全吞了去?莫非全上楼了? 咚咚咚心跳,跳心咚咚咚…… 咬牙撇除杂念,双手合十默念: 危险恐惧一边去,保佑珮欣别出事! 小心翼翼,鬼鬼祟祟,总算上了楼。 决定到就近熟悉的珮欣卧室先做查探! 大门紧闭着,忐忑地拧动把手。 啪,吱呀——门正巧由内打开,露出半人身位的缝隙。 反应不及,左手臂被牢牢擒住,气未喘匀就一把被扯入房内。 过程不过两秒。 慌乱对上黑老大叶头子的凌厉。他倒神态自若关门反锁。 虽然但是,也算希望而至。 柳舒绮忙上前几步,张望珮欣何处。 可当月光透过窗前,遍是冷冽霜冻。 卧室陈设如常,却不复当时舒畅。此刻物是人非的怅然叫眼前蒙上一层厚灰,好像除了自己,皆乃虚妄与死寂。 “你系珮欣间房做咩?珮欣系边度?佢冇嘢嘛?点解呢度得你一个?” 有十万个为什么,有千百度不妙猜测。柳舒绮却得压制莫名怒气,保持镇定。 叶头子置若罔闻,潮湿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 柳舒绮打开衣柜,看到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衣服。心里复杂得很,一面是失落,失落没找到珮欣;一面是庆幸,庆幸或许叶头子没出手害她,庆幸房间的是榻榻米床,不用猫腰蹲跪,不会看到想象的惊悚,不会成为床底的一员。 空间静止了十秒,凌厉的下颚无情撂下:“佢系隔篱房。你唔躝番屋企会死。唔呃你。” 他堵在门前,刻意压低声音,晶亮黑珠和白玉牙齿瘆出诡异的光泽。 今晚,是期末考试读不懂的大题,一头雾水,脑子手脚联合罢工,只剩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我大人大姐够胆死! 确保珮欣无虞之后,我先安心走。” “我,有人性。”柳舒绮言之坦然。 他呵一声:“人心隔肚皮,保全自己先有机会做——人。” 柳舒绮望着他几分诚恳又闪烁狡黠的眸光,没半分迟疑,嗓音冷静得几乎铁石心肠:“你场戏几时结束?依家玩紧躲猫猫?” 叶头子没有接话,只将辐射在柳舒绮周身的视线全聚焦到她的黑晶里,似乎在放肆嘲讽她的故作坚强。 视线交汇下,他的侵略性像黑暗风暴穿透密林,摧枯拉朽地连根拔起。 柳舒绮冷哼撇开眼。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晚上,不合适。既然知道黄珮欣下落,得马上看看她去。 “我要离开!” “等一阵先。” “……” 衰人守着门,不是他对手。站着耗力,情况不明,目测还得硬耗,她心一横,干脆一屁股坐在珮欣床上。 舒服~ duang!她又一下弹起,僵直几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木椅,坐下。她容易多想,都说男人好色,自己床前坐,他要扑上来只有枕头来招架……书桌好呀,桌上这些尖锐利器扎插刺划捅,要真不幸牺牲了文具,可以赔给珮欣更多更好的。 她轻咳一声,“你啱先点知出面系我,仲拉我入来?” “我有透视眼。” “……犀利。”柳舒绮咽了咽口水,轻易选择相信。 “我依家想番屋企喇,你可以开门畀我走?” “你依家开窗jump落去咪得咯!” “……” 柳舒绮心中骂骂咧咧,若能跳,早跳了,可她又不傻,这落地距离高达四五米,她一弱女子受不受得住另说,又不是非跳不可的紧要关头,听他瞎咧咧。 “你啲马仔呢?唔会个个都惊死丢低你跳窗啩?你够厚面皮屈喺女仔闺房,冇话唔够胆jump落去?” 柳舒绮也不怕得罪他,他是恶胜佛啊,指不定存了扔人下窗的恶念,如果最坏活不过今晚,那别憋着了,想怼就能怼即怼。 “你姐妹唔系人。你够唔够胆信?”叶头子眉峰一挑,口吻乖张。 平地一声雷。这什么跟什么? 柳舒绮白眼一翻,就图个爽。 (当然是悄悄进行的,她偏过头闭上眼,迅速没敢让他看见。扪心自问,确有顾忌,但不当面做也出于礼貌与教养上的修持……) 她接道:“……唔系人?系,珮欣系天仙下凡嚟,惩恶扬善度众生,你想求赐宝贝就多叩头?,发誓好好做人咪畀雷劈。” 眉飞色舞,她正起劲:“讲嘢弯绕绕乱噏廿四,你好婆妈,婆婆妈妈。自己够胆信?” 叶头子不怒反笑。“哦。你嘅黄大仙,凭一己之力可以将几十人抳烂做茄汁、薯仔泥、豆浆、芝麻糊。你够胆信?” …… 柳舒绮呵呵: “抳烂?你亲眼所见?你够胆信?” “系啊。如果你吓餐死,我唔会同你收尸噶。” “……边度敢劳烦大佬滥发好心! 我自生自灭。千祈唔好理我。唔该嗮你!” 皱巴巴的嫌弃落在柳舒绮的一脸凛然,眼神若能发声,叶头子此刻该在说:她傻叉。 柳舒绮义愤填膺。现在的扑朔迷离都是自己该的!她无比气恼那时怂包地丢下了好姐妹! 一切都怪这臭头子所害,她不敢睖瞪泄愤,但已决定现在开始有事无事都咒骂他个心慌慌才解恨,悄默声的。 又过了快一刻钟。 外面没点动静,现在大家都不露面。陈宝果同学不知下落,珮欣也不知情况……唉,那个傻鲸恐蛇吓掉魂,也不知现在回过神没?万一那蛇折回可别一口给吞了……要不要告诉一下叶头子…… 柳舒绮直觉这货赖死不走断然夺宝之贼心不死! 刚刚说珮欣重挫碾碎其他人那么夸张……是惊喜又怀疑……反正,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大差不差。 清清嗓子定神道: “我大致推测出一二。珮欣大展神威,依家系隔篱运功调气。你知自己唔系对手唔甘心,系度守株待兔,趁其不备夺宝。好巧唔巧我羊入虎口。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嗯哼?” 柳舒绮语带笃定,中气十足,大有慷慨就义之范。 其实,她知道安全第一应是稳妥的‘虚与委蛇’,但事到如今她已急不可耐想直接破局。豁出去! “好心着雷劈,冇眼睇痴线。”叶头子扯嘴,开门,然后别无动作。 柳舒绮短暂的呆住了。 真突然?真的吗?万万没想到结果这般干脆。 推测明明逻辑自洽、流畅合理。想来这叶头子在玩欲擒故纵也未必…… 不懂…… 不管了,柳舒绮不加迟疑往前冲。 啪——关门。 感觉后背被泼了瓢冷水,但这不重要。 关门声让柳舒绮串联到叶头子的形容,活生生的人啪嗒变成土豆泥。不会真杀人了?不会吧?脑海浮现蟒蛇缠绕碾压,坏人们痛苦哀嚎断气。 莫非蛇是珮欣召唤来的? 是故……人不会真死了。碾碎应该是形容掐晕的夸张修辞吧!哼╯^╰□□人士就是夸张做派!路遥知马力,珮欣那可是慈悲为怀的天使呀。 可是,那些人都藏哪了?就算变成泥,也该有一大摊泥潭的。至少三十人加一条蛇进来了,但现在只发现一个叶头子。 一向很有主意的珮欣,现在没现身,定是事有阻滞。 万一她很虚弱,需要帮助呢? 万一我出去打乱计划,害得珮欣急火攻心……豈不让叶头子阴谋得逞去。 踌躇不决,想想目前能力有限,别贸然打扰好。于是乎,柳舒绮决意选一间空房等待最佳辅助时机。 脚步轻轻,走廊末停下。纠结几秒,推开了杂物间。相较客房,柳舒绮考量下觉得杂物房更安全。有没有人一目了然,这里还有蜡烛手电,扫帚铁棍,酒精药箱,齐齐整整,大有妙用。甚至有坐便器洗手台和镜子纸巾,干干净净,供她冷静。 关门,长吁短叹。 腕表显示时间为9时7分。 未免灯泡透光,打草惊蛇。柳舒绮握着手电筒照明,顺便搜刮一些用品防身。 打开一盒口罩,往耳朵上套。 发现一包樟脑丸,撕开包装一股脑全往口袋装。 发现一把锋利的大剪刀、几双胶手套、刮胡刀、放置螺丝刀铆钉的木工箱…… 她灵机一动,兴致勃勃就地取材做一把弹弓玩玩。 心想: 要是待会儿珮欣受制于人,说不定还能以此声东击西,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嘻嘻嘻。 一番拆卸组装完成,效率兼具实用性,沾沾自喜中。 嘶溜嘶溜—— 一门之隔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冒出不好的念头,那条大蛇可能在门外! 柳舒绮就地石化,汗毛直立,自觉憋气。 眼神不由朝门缝瞄去。 啪嗒——什么东西擦着地砖滑入,吓得她抖三抖。 有一张卡片,恰好停在脚边,悄咪咪拾起,再捂着手电筒一照。 是一张黑桃Q金鱼图案的扑克牌,留白处铁画银钩着“I''m 傻鲸”。 惊喜!他可算回魂了! 等等,他是叶头子那边的。他怎么知道我躲这来的?这会儿不会来掳走我吧? 唰——又一张卡片,这次是红桃Q漂亮的粉金鱼,写着“我刚被柳小姐你的美好迷晕了。” 恨自己识字,柳舒绮震惊。关她屁事,明明是蛇!啧啧他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风流浪子呐。 唰——拉—— 又来?? 这次,两张卡片一齐,字体放大缩小有些淘气。 方块Q的金鱼“情况复杂,不妙就像,遇见你时的心跳。” 梅花Q的金鱼“乖乖等日出,到时好开门。向你保证,所愿成真。” …… 柳舒绮暗忖,这傻鲸忒不正经了,真受不了一点。啊—— 隐隐觉得,这出戏好像超出叶头子他们的预料,像整蛊环节无端多出的盒,难解的结。盒内设计的是惊喜抑或是炸弹? 日出开门?就是说还得熬通宵? 不解握紧手电。轻挪玉步,来到红色胶水桶前,开盖是半满的洗衣粉,柳舒绮幽幽一抓。 吱呀——露出一缝。 傻鲸止住迈出的左腿,转头对上门边贴着的清澈鹿眸,不禁莞尔一笑。 退到那道门,他绵言细语: 怎么了小乖乖? 柳舒绮好囧囧,拉下口罩回复: 要进来说话吗? 傻鲸摇摇头,食指比了个嘘声,从怀里摸出一瓶风油精递去。 柳舒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唇语比划出“干嘛?” 傻鲸靠近,温柔低声说: 醒神。 什么玩意儿?柳舒绮只觉无语,现在这情况她能睡着也有鬼了。 接过。 傻鲸道:“听话,乖乖待着别动。我得去处理点事。别担心,黄小姐她会没事儿的。要乖哟,乖乖等天亮后就好儿——我走啦。” 关门。 柳舒绮只觉得傻鲸一口一个乖,俨然自家长辈,俨然男女朋友。又想起不久前那叶头子也自以为是大言不惭把长他有二十余年的黄伯父喚作儿子。竟有一股气不打一处来。 有没有搞错! 你们□□都莫名其妙! 轻微晃动这小瓶风油精,玻璃面中的液体是熟悉的日常款。不过她知道,别人的东西最好别乱用,谁知道会否有其他副作用呢……她打算还回去,将其揣入口袋。 夜阑人静,想到以前这个点,她已经窝在被窝里,写完睡前日记,枕着读物入眠…… 今天,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幸好选了有兜兜的衣裤。这可是亲爱的妈妈出国前,一针一线缝制的哥特风天鹅绒长风衣。暗蓝褶皱流光溢彩,凸起的紫蓝喇叭花旎旎多姿,纽扣和拉链别出心裁,内外还有几处大口袋,华丽不失简约,修身显瘦更酷妹,独一无二母爱美。 灯芯绒束脚裤也是经母亲大人亲自剪裁改造,左膝下至大腿处绣上的是自己喜欢的唐老鸭和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幻彩元素。 此时此刻,想念的情绪浪潮高涨,但也给予身处困顿的柳舒绮一隅宁静与安慰。她轻抚着图案,心中的沟壑被榜样的源泉注满,荒旷野洞荆棘裂空顷刻洗涤化作了世外桃源的小桥流水人家,花粉山河万里随风飞舞,思念与晴空致远无尽星海。 月光光,照地堂……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 脚边洒落了洗衣粉,柳舒绮抱歉地将剩余的捧回原处。罢了微微搓搓手,倚着门沉思眼前的当务之急。 出不出去?这是个小问题! 等与不等?这是个大问题! 信与不信?这是个好问题! 想与不想?这更是个问题! 行与不行?这绝不是问题! 第5章 记忆号(4):?邪门蛇袭恨 第五章: 记忆号(4): 邪门蛇袭恨 “收——”一道熟悉的女声窜入耳。 是珮欣! 柳舒绮也不知是否幻听,明眸一亮,期待愣愣。 一分又一秒,想象的声音未再出现,全身却开始不由自主左摇右晃起来。 地面一阵又一阵波动,从微弱到剧烈,持续不断。双耳和心脏承受着不得安生的痛苦,就同同一时间自家的四面八方都开启了近在咫尺的打地基打桩机折磨…… 柳舒绮努力平稳住身形,灵魂也觉不可思议。 地震了?现在?活了快20年赶上的第一次! 地理上香城不是不是地震带吗! 离奇离谱离她远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蒙着口罩闷得难受,柳舒绮只感觉东倒西歪的,周围粉尘抖落似雪纷飞,要不是眼睛有用处,她真想眼罩来应付。 咚—— 近在咫尺的撞门声,没来由心慌慌,慌忙远离。 啪咚—— 堪堪退后一步,第二声石破天惊。 木门被撞出一个大窟窿,瞬间木屑飞溅,一根根针般弹射到她的手背衣裤,伤口不深不大,却刺痒难耐。 柳舒绮无暇他顾。玉片银屑在暖黄光晕里闪闪飞舞,神秘得无以复加。她鼓睛眼前,是那头似曾相识的可怖,可能由珮欣召唤来的蟒蛇。 此刻,它情绪显然很差很坏很变态,狂乱狂暴猛龙过江一般,比成百上千的脱水鱼群闹腾得都颠。手电光扫过,冰寒竖瞳阴云笼罩,又迸射出嗜血魔性的绿光。 柳舒绮大脑彻底不转了,她只知道蛇几乎无视力,靠热源捕猎。 此刻,蛇身两寸处正卡在荆棘般的木门间,两条木刺几乎贯穿其间,各种碎刺倒刺割破皮肉,裂开道道血口。 蛇头极力且疯狂挣扎,嘶嘶狰狞,丝毫不为这断头台的疼痛折腰。 它这般激动,柳舒绮就激动不起来了。她没像见到飞天大蟑螂、入室偷香小蜜蜂那般惊天动地得大叫妈妈和救命,她成长了! 实际上,她体似筛糠,忘记这天地也在颤栗。 阴森森的蛇头渗得她毛骨悚然,两颗尖利长牙大有不咬死人不罢休的怨念,它扭来扭去越离越近,带出的腥臭粘液即便再套上十层口罩都不能止消犯恶心的冲动。 造孽啊——不忍直视,直觉告诉她,不逃就站等被生吞吧! 艰难挪移遮挡小窗的储物柜,偏偏地震三番两次搞破坏,每每努力功成就功亏一篑。 埋怨时察觉正在复刻金毛扑街仔的诡异步伐,柳舒绮莫名好笑,又笑不出来。 下一秒,柜子一倒,肩膀一顶,腿脚一滑,左手一甩,冷不防就要摸到蛇精大口,拔凉拔凉的心肝脾肺肾。 …… 窗外通向美丽的后花园,小窗宽度足够通过人,何况柳舒绮这般苗条。 下落高度五米多,或许不至于死,但受伤骨折残废估计在所难免…… 万万没想到,跳马跳伞跳风跳大神都没试过,跳楼倒是赶上了新鲜日程……还是势在必行的行动事项…… 她不想,她恨!叶头子这死人乌鸦嘴! 可不跳的话,要么把蛇杀了?……要命!救命!…… 争分夺秒,以防万一。柳舒绮此时屁股已架在窗台,小腿在空中勉强地自由舒展,做着勇气大爆发的心理建设。 转头叹气,那怪蛇依旧狂躁嘶哑,拼命扭摆,冲撞动作着,似乎以搏尽无悔来作青春号召。光点对上疯癫耸人的眸光,隐约泛着三分睿智和七分的志在必得…… 轰——的哧啦声,门框扯烂了。 (她脑海自动闪现门外蛇尾巧力拍打、挤压突破与合页炸裂的画面。) 砰——随即沉重闷声一下提神醒脑。是受力点作用不均衡,又或许大蛇力量透了支,大门直直倒下砸倒蛇头,顿时血色蔓延扭曲。 我的天!!!!! 柳舒绮惊魂未定不可置信,一动不动抓实手电筒照看。 它应该死了吧?可喜可贺不用跳楼了! 转念又想,大家都是苍茫大地的生灵,现在一条生命在眼前流逝黯淡,好人做到底,且为这头怪蛇默哀三分钟吧! 开始撒播爱的祷告,只听吱吱嘎嘎,门下压垮的它兴许还未死透,在做最后的苟延残喘。 她眨两下眼,犹豫着等动静结束后再祈愿往生极乐。 咻——蛇头猛带起大门突兀惊立起,眼神锁定,携着淋淋骨肉凶光袭来。 ——哇啦啦老天爷—— 柳舒绮大惊失色,忍无可忍,惊声尖叫。 在怪蛇扑咬过来之际,她开伞蹬腿屁颠一气呵成,丝滑飘柔,动作满分。 扑哒、哒—— 天上掉下的不只有她,随之而来是几块玻璃碎渣。 夜色浓浓,柳舒绮以为自己免不了扭伤和阴暗爬行。万万没想到好运天使还是眷顾自己的,恰好落在橡胶充气等身比的大马背上,毫发无损。 感谢天感谢地(屈膝鞠躬礼)、感谢园林师傅(屈膝鞠躬礼)、感谢您(屈膝鞠躬礼),亲爱的白马公主殿下,粉色蝴蝶结和你超配的。(注:以上全在柳舒绮的一念之间,实际上她光想不做。) 拾起跌落的手电,往上一照,卡壳在窗边的蛇垂头吐舌,透着无尽怨毒。 …… 心想: 怪蛇,又不是我害得你如此,相反,老娘我还发好心,没一开始就手把容量8.5加仑的红A铁挽胶桶盖你大头上就很给面子了! 心累余悸,以防万一,先拜拜了您。 拄着雨伞,扯下护膝毛巾和湿口罩,将毛巾叠放在观赏石上。擤了擤鼻涕,口罩文明礼貌放口袋里。 快步离开现场。 锦绣花园拱形长廊前,柳舒绮如无头苍蝇一时不知去往何处。 天旋地转的震动完全没停歇的意思。 找珮欣! 一定要找到珮欣! 无所畏惧,反正横竖一死,没见到珮欣就无法安心。 摇摇晃晃又踏上那死寂一片的老路,推想这种震法他们还窝在屋内的机率。 见鬼吗?蛇鬼? 万万没想到,狭路又逢那怪蛇。 只是,它看起来毫发无伤,健健康康。蜷在大厅中央,嘶嘶嘶吐舌,眼神和先前的大相径庭,表现得乖巧稳定。 难道不止一条蛇? 不会是幻觉吧? 柳舒绮忍住揉眼的冲动,心中暗叫不好,热源带着光源,这不明晃晃给大蛇送餐来着,要死啊。 缓缓蹲下,轻轻把手电筒放在地上,要继续保持光感。一边往大门轻挪脚步,一边留意蛇的动向。可蛇的反应奇快,雷霆万钧之势冲向的柳舒绮。她惊!她跑,她恨死腿快不了。 啪——咻——不知怎撞得她一个抛颠空翻,见她滑滑梯似从蛇头溜到蛇尾,然后哎哟就一个屁股蹲。 柳舒绮只觉忽的一道破风残影,身体短暂出走,回神方发觉已被牢牢捆绞,不得动弹。 风吹芫茜——衰到贴地。 紧闭双眼,阿弥陀佛。 直到发觉好似翩翩起舞重心不稳,紧绷的外力已荡然无存。 ——??? 恐怖怪蛇无影无踪。 她拍拍衣服找回精神。抬眼,黄家大厅泛着暖黄、青绿、墨绿、浅红、天青、金褐等如梦似幻的柔光,像闪闪汇集了几百只萤火虫,仿若置身仲夏夜之梦的童话仙境。抬眼天花板也化作夜空的星罗棋布,美妙旋律是流星雨划过。 伸手触及,那一抹橙光化作雪绒花,星散诡谲,丝丝凉,缕缕暖。 心跳不减,神摇意夺被眼前一幕所震撼,这些她从未见过的浪漫。 “睇来你好中意。”熟悉的声音打断回味中的柳舒绮。 楼上,利落上扬的眉下凤眼威仪,高挺精致的鼻映红唇皓齿。此刻脱去了宴席上木槿紫夹袄旗袍,换上纯黑修身皮衣裤,更显高挑霸气。那齐肩优雅的长大卷也变成清爽的蜈蚣辫。 “宝果同学,你点解仲系呢度?”柳舒绮略显惊讶问道。 “同学一场,见死不救唔系我作风。你够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喇。”陈宝果轻笑,诚恳温和,还是那样值得信赖的学生会会长。 “你系一个人单枪匹马来?我以为你会通知警方支援。”柳舒绮故意这么问。 “我有叫人,但系佢哋入到来就全部失去联络,冇哂行踪唔知点解。” …… “嗯!系咧,宝果同学你有冇见到珮欣吖?” “系。依家你快上来!珮欣唔舒服休息紧。无喇喇居然地震,我哋要合力将佢担出屋外先。” “好啊!”柳舒绮扶着楼梯把手,小碎步尚算迅速地来到陈宝果跟前。两人一打照面,便安静默契的一同进入黄珮欣所在那屋。 屋内偏暗,烟雾缭绕,不呛鼻但呛眼 。床头柜一盏照明灯忽明又忽暗,房内瞬间是黑魆魆又亮堂堂,严丝合缝配合这地震频率,柳舒绮默默哀叹。 “好似停电,你去攞盏灯,我够大力嚟揹佢落楼梯先。”陈宝果说。 “OK!”柳舒绮应下。 床上,黄珮欣正闭眼打坐。 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嘴唇紧抿,脊背挺直。并未理会来人。 柳舒绮拿起灯转过头,登时瞳孔散大。 刚刚恍若隔世的喜悦相逢只让她聚焦于珮欣的面容,看她呼吸自然老样子,便暗自庆幸一番。全没注意到珮欣肚腹四边围成格格不入的黑与白。 兩圈相连紧密的人头汇成大小圆周,皆面朝圆心的黄珮欣。 有的还那般鲜活,有的皮肉渐溶露骨,有的已成生物头骨标本。 柳舒绮侧边一瞥,首当其冲就看到一张熟悉的工人姐姐的脸,想必当时她全不知情没有逃跑,还在黄宅忙活其他事。还有那些马仔……他们皆白眼相看,龇牙裂嘴。其中一个,是那位大人身板天真无邪爱唱歌的小弟弟,眼角泪花卡在面颊似迷宫密布的黑纹烙印上…… “哇啊!”低鸣痉挛,陈宝果同学安抚性拍了拍柳舒绮的背,不想竟吓到怔怔的她。 “唔驶惊,呢个系珮欣同学嘅传家秘法。虽然仪式做法睇落去好牙烟得人惊,但另一角度都叫为民除害无伤大雅嘅。”俏皮清脆声中缥缈着神秘莫测。 ……? “你知道?可唔可以同我讲少少件事,嘅嘢?”柳舒绮喏喏问道。 “当然!呢个法门叫抻念师。大概功能就系操纵动物神志。一旦受施术者驱役,便无可挽回终身为奴。得此法,高階者只稍起念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左右大局。有道是抻念有成,长驱直入,归同不灭,覆水难收,法则天地,天秤我手。木偶人会表示,傀儡师真系——小巫见大巫。” 陈宝果比柳舒绮身高一截,说时微微垂头,眼角含着一抹看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嗯、嗯,多谢宝果同学。我比较愚钝,但大致都听明白咗啲啲。” 柳舒绮又补充道:“珮欣依家好辛苦,法门会损耗施术者?睇落去唔多清明,阴邪有余。” “依家一颗颗人头系度,都系一条条人命嚟!事情究竟系点?人孰无过,草菅人命断不可取。我真系,真系唔相信珮欣会杀人!” “仲有,你係警察世家,依家呢二十余起嘅人命关天,系冇花冇假嘅大案要案,你会点做?” “呢件事除咗我哋涉事者几位,唔会再有人知。我发誓唔会对任何人透露任何信息,如有违背不得好死。”陈宝果正色庄严,右手的大小拇指挨扣,其余三指合并朝天。 …… 柳舒绮咽了咽唾沫,感觉要被折磨疯了,她不明白,她什么也想不了,只想现在在地震中上蹿下跳,发泄到精疲力尽,然后一觉醒来,发觉这只是乱七八糟一场梦。 压制焦躁不安,她随口问:“我好好奇,点解得个头颅,佢哋嘅身体都去咗边?” “紧仲驶问?陈大小姐嘅杰作你唔系亲眼睇见咩!”一把浑厚男声跳入耳蜗。 叶头子颀长的身影就在门口,斜倚在门框痞笑。 “你哋姑娘仔好似冇安好心呀!” 柳舒绮懊恼,暗想这缩头乌龟终于舍得出来了,可别间接害得珮欣走火入魔。 “冇安好心?你黄鼠狼话自己咩?真系唱戏敲铜盆——唔着调!请你即扯!”柳舒绮冷声开口。 “背语系几叻,却系木独佬!我真系替契仔同乖孙喊屈呐,有个杀人唔眨眼嘅衰鬼同学!” 叶头子手指着柳舒绮。 柳舒绮:……? “你就戆居居好大命,仲未成为下一个冤死鬼。” “噢,宝贝果果来,不妨同哥哥再分享一下你折回黄家期间做嘅大功德?”他大手一转,挑动食指,对着陈宝果做勾引动作。 陈宝果面色如常,隐隐绽放出洋洋红光,即便有矛头对准了自己。 “混淆视听,清者自清。舒绮同学,依家无关是非对错,当务之急系保证珮欣嘅安危。有啲事就待珮欣通畅清醒后见分晓喇。” “好好好,拖延时间等我哋真正嘅摄魂抻念传人陈宝果小姐功力更上一层楼。你话我哋会成为有价值嘅走狗?定系练手嘅沙包?横掂结果都系茅厕里开铺——隔屎(死)不远。”叶头子同步晃晃头,吐吐舌,摆摆手,像多动症发作。他的身板倒是在大家都因地动磕绊时,还能保持不动如山,柱天踏地。 柳舒绮觉得双方好像都在理,又都可疑……只恨自己不是侦探小说中的福尔摩斯。倒有忽而末世,赴而磨死的直觉。 本来和珮欣一起顺顺畅畅庆生有多好……现在只怕任何的行差踏错都会害惨她……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耳朵虚设的杨广,魔怔白痴晋安帝,死溺粪坑晋景公。叫花子做皇帝——不知怎好! “就紧问你喇,黄德荣我契仔,你将佢抻念重塑成番狗仔,依家佢就瘟瘟沌沌系张床下底。系唔系呀?” 对哦!一语惊醒梦中人,柳舒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结合珮欣和叶头子之前所说的,确有传家宝,但是什么不明确。 如果抻念术就是传家宝,属黄伯父抑或黄伯母持有。假设黄伯父习得了抻念术,他所习年月可不是一年半载,情况便不至于此。 黄伯母病重,住院半年多一直昏迷不醒。设想她是,她曾提前委托或告知父女,观如今,珮欣早已悉得传承。但那时为何不在我俩落单时对叶头子用?就算不欲牵扯无辜,那也不对,珮欣一向自信得张扬跋扈,她之前的难过和绝望不是装的,她没有底气。如果说在这短短功夫,她就突然觉醒一口气大杀四方,那未免太一蹴而就了。 所以,正如叶头子所说,大概率陈宝果才是抻念传人,她确实了如指掌。可她为何不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跟我解答?叶头子好像也很了解此术法,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柳舒绮自知蝼蚁之躯,但她要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立刻掀开床单,撑手伏低身,果然,床底有一只小哈巴狗瑟缩着! 是第一次见到,更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间房。她不得不信,软塌塌瘫坐地上,双眼通红地望着陈宝果,像是质问。 “恶胜佛,你真系有火眼金睛嘅神通喔。哈哈真系得意。嗯,唔玩喇,我想瞓觉。”陈宝果本就美艳,此刻亦正亦邪的笑容似天真幼稚,似老谋深算;似傲雪寒梅,似浮花浪蕊;似日月丽天,似昙花一现……千变万化最是动人心弦。 柳舒绮一时呆愣,一半为真相毕露的不知所措,一半为蛇蝎心肠的美人心计。 突然,房间亮起白炽。地震不再,她右眼直跳,好一阵耳鸣,好似如梦初醒。 “估唔到,仲以为要等天光吖,真系多得我嘅大福星绮绮你。” 柳舒绮闻言转头,见黄珮欣睁开眼,嘴上挂着一抹邪气的笑。 一颗颗头颅在她左右掐诀下原位快速自转,尽数燃起幽幽绿火,又顷刻灰飞烟灭。 空气飘扬着骨灰尘粉的焦味,是集体意识撒播的不甘怨咒,一点点快速流窜聚拢成一团蘑菇云,最后形成床一般大的菜罩子,一个泰山压顶将黄珮欣牢牢遮盖住。一时,床那头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灰扑扑,像极了黑白电视机的屏幕画风。 三人不语,紧密关注着其中人。黄珮欣安坐不动,六七轮喘息后,嘴唇翕动:“收——”。一股奇异的似曾相识撞入柳舒绮的眼波,愣怔中,圆弧形菜罩子的内内外外,开始闪现壁球大小的凹凸不平,此起彼伏,就像一拳一拳挨着揍,那厚重的黑灰色也逐渐转淡。 黄珮欣七窍似召唤出电锯一把把劈斩而上,负隅顽抗下的力量终究溃不成军,一缕缕怨念像被残风吹散,没飘多远,又纷纷纳入她的眼中,耳内,鼻腔,口腹。 直到一尘不染的她乍现精光,餍足贪婪跃上嘴角。 尘埃落定。 柳舒绮汗毛倒竖,冷汗淋漓,明明已经不地震了,却还是踉踉跄跄站不稳;气血上涌,泪水盈眶,明明重要的她已经清醒无碍,却还是怅然若失恨别离…… 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个有点胆小,一声响雷就抱头惊叫泪汪汪震惊教室的珮欣同学; 那个非常仁慈,义工服务长者探访热心捐助要节衣缩食的黄大小姐; 那个友善体贴,纵使自己受苦委屈也毫无怨言不以为意的最好队长; 那个独一无二,天真烂漫聪明伶俐活泼开朗勇敢善良的知音闺蜜;好像都不见了…… 好像每个神经细胞都不轻松,都在为散尽的回忆哀悼沉痛,黄珮欣,为什么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就消失不见了…… 真的?她就这么成了什么破抻念的傀儡? “你唔系珮欣,一模一样,但我知,你就系流嘅!还畀我之前嘅珮欣!陈宝果——点解要害人…衰人…”柳舒绮目光剜去,最后的语调诚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第6章 记忆号(5):?人间自由在 第六章: 记忆号(5): 人间自由在 无精打采像崖边碎石不尽落入无垠苍茫死海,却起不来一丝水花波澜泡泡。柳舒绮髓液滚烫,有种大病一场的身心俱疲。 “真相大白咯啵,大人大姐Lady Unbelievable你舍得走没?” …… “你唔走,就唔好后悔永远失去我个乖孙喇。喂——”叶头子见柳舒绮快在此生根发芽,食指不住要往她肩膀上戳。 没成功,他愣了愣。但见柳舒绮一把撇下拐杖伞,忽然不管不顾地冲到黄珮欣跟前,双手各抓住其一只上臂,两人上身一摇一顿一拉一扯,搞什么老掉牙傻吊抖肩舞剧。 柳舒绮手心震颤夹汗,张大的眼睛恨不能吞咽掉面前冷瞳,好鸠占鹊巢,好穿过后面的神经层去到大脑看看是否空洞无物,好立刻把眼前鱼目混珠的冒牌货绳之以法! “快讲,黄珮欣去咗边?”柳舒绮咬碎银牙般,出口的每一字都是重音节。 可眼前人只是咧开口,吐出绚丽的笑意,像看小丑似久久嘲嗤着。 “真系服咗你啦……”叶头子嘟囔,旋即长腿优雅扫起地板的小粉猪布偶,几下稳健如踢毽子,一式孔雀开屏,二式金丝缠葫芦,三式铁牛耕地,扑哧——粉红霹雳不偏不倚正中陈宝果眉心。 一声闷哼。 反应不及的陈宝果牢牢与猪头相撞,作用力又带着后脑勺与就近墙壁磕碰一声。 与此同时,叶头子趁热打铁跃到柳舒绮边上,旋踵一脚劲风朝后呼啸,命中蝎子摆尾的黄珮欣眼冒金星倒栽葱。 叶头子拂去柳舒绮的抓意坚决,双手接过掌心,紧扣她的左手。 毫秒也被充分利用,侧身转圈借力一如舞会正酣,回转时柳舒绮已经被他打包扛在宽厚的肩膀上。 叶头子牢不可破的臂弯里,柳舒绮满脑讶异自己似小鸡仔般被轻而易举拎起,果然黑老大恶名昭彰下的实力不容小觑。 起伏着的背手惨遭领带捆紧,小短腿空中高速拨清波。 “真系祖宗!” “你做咩,放我落来!信唔信我咬断你条颈!” “冇可能,你把口至多咬到背脊,仲要隔住厚衫白费棚牙。” 说罢,叶头子单手抓起她一只脚踝,像淑女拎包的轻而易举。双手反绑的柳舒绮被高高举起丑态百出,头重脚轻怕得要死,只能任他鱼肉。 “求你咪咁做!”她慌里慌张有气无力,深怕下一秒有口难开。 唰——叶头子把她扛回肩上。 呕呃——肚腹受压她有点难受。 “唔老实嘅话,信唔信即刻打你个八月十五,好多好多下。” “放低我……我、我保证听话,好好听话。” “就唔放,你没得择。” “求——” “——你——依家最好收声咪搅我。唔听话我会打你个pat pat,你可以try try噶,think think twice。哦,先头你头搥背嘅技术几舒服吓。” ……臭麻甩佬!屎麻甩佬!屎臭臭屎屎死臭! 柳舒绮除了心中涌泉地咒骂,行动能力上自是全无办法了。 ……沉默是金…… “接地气”的脑袋些许充血,柳舒绮一念黄珮欣……思及伤心处不禁低低呜咽,泪水浇发际,鼻涕呛咳嗽,涎水糊满脸。 “服咗你!” 叶头子刚说罢,就传来陈宝果的嘲讽讨伐。 “唔好忘记我仲系度喎!恶胜佛真系天生神力啫,会系我最完美忠勇嘅马仔,牛仔,捱骡仔。哈哈真系好得意呀!” “真系搞笑,你撞懵个脑就唔该去青山医院睇症喇,系度神经病揦屎上身,冇眼睇。” “乜你以为自己可以走得甩咩?不过,真系估唔到你有咁好心佗手?腳都要带埋条女一起闪吖。” “呵,关你叉事,有本事驶出来先,我冇你咁好气。” “想死呀?成全你。”陈宝果也不多废话,闭目不动,整张脸平静又妖冶,似笑非笑嘴角幻似蒙娜丽莎的微笑。 叶头子速度惊人,方才三言两语斗嘴的功夫,鬼影迷踪步下的马不停蹄与黄家门槛仅在一步之遥。 也就在陈宝果一动不动施法时,周遭顷刻间飞沙走石,大门口一条飞驰而来的大蟒,扑击窜高挡住了前路。 叶头子及时刹停脚并往后疾退数米。真幸得反应神速,避免了人蛇相撞出洋相。 柳舒绮背儿朝天,脸儿望地,她无法适应这样倒坐飞机,太可怕了,恐高晕浪太痛苦了——遭罪啊! 她察觉嘴里有根头发丝,努力撅起身偏过头要呸出来。正巧这会儿叶头子倒飞急退,巨蟒火箭袭来,嘣——倒霉的柳舒绮一激灵呸出一大鼻涕泡,啪——整张脸都糊在叶头子衣服上。她心道不妙,咦~——一坨黏糊糊脏兮兮湿哒哒,早知道就不摘口罩了。哎呦喂——他看了不会暴跳如雷把我一掌毙吧? “咳咳,放我落来。你放低我甩身应该好易,拉拉声快啲走!”柳舒绮控制着一记头锤砸背,察觉叶头子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喂,噉细力,都冇第一次嘅舒服。信我。你个好姐妹仲生勾勾冇咁快死。” “……你知点做救到珮欣?求你救佢,我信你,我咩嘢都信晒你!你就系真理,你就系基督再临。”柳舒绮最后大言不惭拍起马屁来。 大抵都没料到柳舒绮这般马屁精,叶头子和陈宝果竟不约而同地哼笑一声。前者是乐趣。后者是嘲诮。 “my god,黄珮欣已经系我嘅傀儡,好明显唔系咪?柳同学,你信呢个人自欺欺人,不如节哀顺变先好。如果觉得痛苦,我会做好心叫你哋两姐妹好好团聚噶。” 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陈宝果青丝几番绕指缠,脚步频率越来越快,彼此间距离越来越近。 柳舒绮低哑着语重心长道:“陈宝果,我死都估唔到你会系咁恶毒嘅人!做咗衰嘢系会有报应嘅!如果依家知错就改亦为时不晚。” “你仲同佢讲耶稣咩!喂,衰女包,有料就放马过来喇!” “Fine,正有此意,你哋,试下咩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喇。” 陈宝果俊眉一挑,吹唇一声高亢尖锐的口哨,巨蟒接获命令起势迅猛攻来。 几个回合下来,只觉叶头子真有洞悉招式的火眼金睛,身法完美预判每一次的蛇头飞射,蛇尾突击,蛇身围剿。 颠簸中的柳舒绮只庆幸没被他当成铁饼铁球标枪甚至金箍棒来使。想想也是佩服,叶头子肩负的她好歹快一百斤,可他几百米冲刺飞毛腿都不带腿软抽筋喘粗气;且不论他前前后后翻跟斗,凌空起落的高度和稳定性,滞空公主抱又扛麻袋的变化超越极限……柳舒绮搁着早已眼花缭乱吓得魂飞魄散四肢酸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本以为她上一秒的跳楼壮举已载入人生之最,万万没想到只是小菜一碟不过尔尔。绝望的她喊不出来那句“放我下来吧!”,此番只能被动经历有生之年动魄惊心的 “蹦跶蹦跶蹦跶”——做牛做马也不过如此吧——卒。 蟒蛇不知疲倦。一击蛇尾扫落叶被轻松化解后,蛇身耸立宛怀登天凌云志,就见平地高楼起,压顶黑云,两颗惨绿竖眸像通往幽冥的鬼灯,朝着二人头顶放射夺魂之咒。 嘶轰——它俯冲袭来,叶头子艺高人胆大直接跃上蛇头去,踩着蛇皮的双腿蹬着疾风,巨蟒受压不断甩头摆尾翻腾着,却敌不过叶头子稳如泰山,几乎在它的每一片蛇鳞上蹦迪踩踏板。它又一次竖直蛇身,要凭高度甩飞和摔死敌人,又是无用功,叶头子始终狗皮膏药一般,轻轻松松伫立其头顶。 又有动作,巨蟒尾部勾实树干迅速盘旋向上,将长身一圈圈围贴缠绕得严严实实,蛇头则拼命朝树枝干冲撞疯甩,忍无可忍叶头子肆无忌惮的“太岁头上动土”,又许是瘙痒不行得蹭痒痒。 晚风依旧肃杀,柳舒绮恐惧又无所畏惧,她直觉自己是跳出井底的青蛙,目睹苍穹浩瀚,心雨流转光年之外。定格眼前的是辉月之神凝固贪婪者的尾巴,一道来自神忏护世的巨大光柱超时空感召落下,超光速势不可挡地击碎了噩兆罪孽,善良的灵体载歌载舞,安心沐浴在光点星辉里,洗髓升华。 咻咻——叶头子轻功一跃地,就手一挥,袖□□出两把柳叶飞刀直奔绿眸而去,蛇头恰好一偏躲过,只擦伤一边上颌。 失败昭然,未料那飞刀开始自体回旋轨迹,在叶头子左脚大力一踏之际,刀口刀柄火星子炸开,像触发了什么机关,爆射出一朵朵熔浆钻头,成百上千的像离弦的箭、狠辣的蜂扑击而去。 嘶吼震天,重伤累累。不任大蟒痛不欲生坠地躲避,只随着叶头子脚下的韵律节拍,那两把飞刀就跟狙击枪锁定似的展开连击。 直到它双目失明咽了气,明白皆是徒劳。 柳舒绮看罢直呼精彩过瘾,一放眼陈宝果,却看她云淡风轻,甚至一脸不屑冷笑着。 “喂,点解佢睇落好淡定呢?会唔会有阴谋?” 叶头子没回答她,大掌一碰,束手的领带落地悄然。 拍拍柳舒绮的背,示意要放下她独立。 屈膝蹲下身,好让脚尖触地,又顺着她的气息动作协助扶正。 柳舒绮安心总算能“脚踏实地”了,而这样的他居然蛮绅士的。 “喂,多有得罪,算你唔好彩喇。” “……明白,但系都多得你!你几好人吖!” “喂,唔好玷污我名声,我系十足十恶人,我系恶胜佛。” 柳舒绮无语中,又切换上狡黠的笑意。 “好,恶胜佛,好,好,好好好好。我记得喇。” 叶头子叹口气,转身的高大威猛完全遮蔽似要就地拱桥的柳舒绮,他一脸冷峻对着陈宝果道:“女士优先,我让你出招先。” “好吖!”电光火石间,陈宝果扯下脖颈的蓝水晶项链就往前掷。 boom,boom,一声来自掷地爆裂的项链,一声紧随其后的是消失死蛇与漫天血雾。 “喂,有冇功德心呀!”叶头子拉着柳舒绮堪堪避开。 突然,柳舒绮只觉得眼中涌出一味苦涩。 像七八岁时好奇的偷偷地学父母冲泡茶,柜子摸到一包殊不知是苦丁茶的茶包,以为放得越多就茶味越浓越香。结果热水一冲,一嗅就作呕,再嗅黄胆汁来相见。勉勉强强抿一口,一小口堪比“食脑狂魔”捣脑髓……至此成为了童年阴影之一。 “你个衰女包做咗咩!喂,你觉得点?讲到嘢?”叶头子叫嚷着。 柳舒绮感觉自己在倒地的前一刻被幸运揽救了,面前模模糊糊有人在忙乎着,像发烧时爸爸妈妈轮流守护着自己的心安。 “柳同学佢会先你一步成为我嘅忠犬你嘅师姐。哈哈!” “你想死就冇停手——” …… 有一瞬间,柳舒绮察觉全身每个神经细胞都在痛殴混战。直面大危机,她眼睁睁看着锯子斧子刀子疯狂向外开凿,欲撕裂粉碎曾经的家庭组织。出逃就意味自杀,可大家伙还是前赴后继奔忙送走。只有心脑残存着一丝理智,忿忿不平却无能为力。 灵魂开始脱离禁锢,感受不到脚踝以下那根最听话的大脚趾头,虚体晃荡看到了戴着蓝色薄纱的头顶,看来虚高出五厘米。没等到更多的趣致,木木然失了意识,倒下。 蒙蒙朦朦懵懵,自己被架上玻璃盒做的狭小囚车,身躯完□□露,四肢和头颈以大字型滑稽直立着,头发盘梳成了“早”字,全身甚至眼皮都无法动弹。 一点一滴拼凑出关于“我”的故事…… 淅淅沥沥——我被设计者浸入奇妙的果冻胶池,三秒被捞起后立刻抛到一条流水线传输带上,麻木被伸出的十几只机械手任意摆弄涂抹,皮肤表层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直持续到一刻钟后全身上下结成砖块厚的冰,密不透风把我整个人封住,动弹不得。 设计者说我意识敏感度大幅提升,我不知何意。设计者又说做植物人和冰冻人好,叹服我将与此层冰与天地同寿,什么至少防亿万次后世的核弹攻击,什么即便不能对镜贴花黄,也能时刻看见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美丽不改的容颜,超清的。什么跟什么?我不知道设计者什么个意思。 于是,从此,我以十八秒一米的速度,开始——缓缓地、缓慢地被游行展出的“征程”。 我始终是无可奈何的。当然是更希望背负起十字架,去赴一场罪孽深重流血赎罪的死亡之名,而不是这般,梦死在叫天天不应的遥遥无期。我期盼着救世主降临,快废除这种色彩艺术,可是转瞬千年又千年,很难不习惯这种无为有时有还无的日常。 我去过地球每一片角落,以人力的护卫,以机械的护送,热闹的人群,亚马逊的丛林,被鲜花赞颂,被石子投掷,被一切窒息…… 直到那一天,接手我的是一位极品科学怪人。 他也无法解除我身上的诅咒,但,他拯救了我。这人实实在在还挺好的,常常会陪我这个哑巴木头人说说话。尽管可能是心底无聊的慰藉,但我们仿佛能奇妙共鸣。……我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花白了头,似曾相识。坦白说,我觉得老朽**的木头人也比自己要好的多,每每越看自己就越瘆得慌,可他却从未露出惊恐和嫌弃,笑如阳光。 他就是女儿奴没跑了,天天给我换衣服打扮,但这就算了,他居然一本正经开讲生活常识和科学故事,字母函数和符号密码学……实在是恐怖如斯。我时常感觉压制了几十甲子的临界爆炸口的学渣头痒痒症状又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了。 后来,我定居在了月球,目标是寻找黑洞。 其实除了他,几乎没人愿意相信我是活着的生命体。毕竟现时最精密的超级电脑都无法扫描出我的生命迹象,要研究也无从下手,因为这裹冰的物质好像脱离了当世所有物质。时间答复了我和他关闭停止四个字。 可我这样的异类来源之久,各国历史都市乡间原始部落都记载流传着我的各种传说。停止研究的新闻一出,各种言论纷至沓来。有人说得我者得天下,有人说我是折翼天使降落人间……直到有一天,几位名人提出我可能是灭世活死人的假设,列举了一本字典的弊端。 不排除会毁灭世界!不排除某一天自主引爆!不排除是神明封印的魔鬼!不排除是推进玛雅文明预言的末日之兆!…… 路过的科研人员们讨论,推断现在的我还在吸收日月精华就等破冰一刻大杀四方。他们颤颤巍巍看一眼,又灰溜溜逃似的飞奔。 我开始觉得自己真成怪兽了。想到万一一语成谶,控制不了酿成大祸,那我要如何给地球人赎罪忏悔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呼叫人类的母亲女娲娘娘! 任我哭得撕心裂肺,□□和灵魂也挤不出一滴浑水。 某一天,他们决意把我送走,我终于远离这片尘嚣。我的家族亲人早就走了。我是故乡的云,我存在过,我也走了。 我很希望所有小朋友们放宽心,如果可以,我真的也不想回来了,我人真心不坏,不好不坏。 其实,放宽心还挺难的,每一处一点点揪着难受,我劝啊劝啊劝都劝不动自己,最后甚至都忘了为了什么而难过,徒劳一场。 是的!我浑身上下不止一点点恨那位设计者!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制造这样智障的噩梦。何用?纯耗时间! 据闻我是第一个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就我一个受害者。足矣! 说痛苦?那肯定没有传说中十八层地狱受刑的惨吧,我不知道呢。 说寂寞?熬过开始的年月,未来和现在只是弹指一挥间。清醒得可憎,清醒得不再睡眠,意识受困肉身,思考和发呆成为呼吸渠道。 我知方法总比困难多,用了百来年时间仿效鱼儿睁眼睡的方式,失败告终;我学习睁眼入禅定,但是第一百零七次时出了差池,好像招来什么不干净的灵,吓得不敢再试。 又无聊了几年,结果再试一次,勇敢是敲门砖,我则百试不爽。 所以,我有了几位要好的朋友! 沟通中他们居然都了解我的情况,纷纷出谋划策。虽然每每效果甚微,但有他们陪伴,有怪人陪伴,我们都是默契好伙伴!我很温暖很开心。 时间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没了意义,我就是时间,我就是时间尽头,没有尽头。 可我知道,世间事必然有起有伏,我会迎来自己的定数。 说不明自己这须臾年间是一帆风顺的安享晚年还是卧薪尝胆的委曲求全。但总归我蛰伏着,等待机会只求一死,我不想囿于实体,好想觅一忽黑灯瞎火的虚无。消散。 没有头绪,但我还是未雨绸缪开了告别会。 第一次,我总算踏出第一步!正式把此次行动代号命名为“昊昊”。有道是:“夏万物盛壮,其气昊昊,故曰昊天。”日日天天,我就盼个昊天雷,应劫霹雳火,宁夏虫朝菌,冰融身泥烂。 他,自然放在最后。 会神启呪朋友们教授的入梦令,我隐隐兴奋。酝酿廿年,终于等到了和怪人的初次对话机会。我自信认为,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可我错了。这真的是最后的一面。我该庆幸抓住了机会的。至少,或许不用太过惋惜。 那一天,我满怀期待等着他的每日教学,想象他望着我,木讷说出: 我知道是你,你真的出现在我梦里…… 可是他反常的没有出现,第一次,不守时。 第二天,他依旧没有出现。我以为他可能讨厌我了,我不应该出现扰乱他的梦。 第三天,果然,我确信了。他绝对是不想看见我,放弃我了。 …… 第七天,好朋友们竟然说我恹恹的殃殃的很不对劲,逼问中我情绪大爆发,他们一哄而散。等我终于平复,他们现身说出真相。 事实是,他们看到了破败结冰宇航服,和里面的木乃伊。除了他还有谁?可我不相信! 相信了。直到唏嘘中……提及他独有的特征,银白的头□□染几撮红,印堂纹着一颗小黑色六芒星,脖颈好看的蓝线石水晶蚂蚁吊坠。 有关那天的梦,我像得了超忆症。 绿水青山好春光,蝶舞翩翩花千岁。我穿着他为我量身定做的绿竹丹青长袍,由于梦里是正常人形态,所以貌似略大了些。 但没关系,我很喜欢! 衣摆褶裙随着几次转圈发出和悦笑声。我寻着天空浩浩荡荡的纸鸢,寻着他的方向。 微风拂面,想像触碰一刻的会心一笑。 光着脚丫的我,不会有人看到。 他没有给我配套鞋子,据闻重达千斤的我需要强大外力的托举,加上冰层把37码的脚丫生生拓宽到60码,想想有鞋也是多此一举的,感觉都可以把两只鞋捆绑当小舟渡江不是! 漫天飞舞,自由奔跑。毋庸置疑这绝对是我人生最快意的美梦! 他的存在是永远的瞩目。他的纸鸢几乎将天空一分二。 第一眼,巨大而怪诞!图案是一位酷似埃及法老的背影,迎风招展的双腿看起来半身不遂,他上半身紧贴并拥抱着女人膝盖处,她是位冰封的裸女!往上有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夺目威严,展翅高飞朝男女喷出熊熊烈火。 闻得周围的女子妇孺男丁父老皆为之惊叹,感慨此为何意。 我作为知情者,即便估不到深意,也能切诊他的无力。 风风火火是空中不断跳晃的火焰,轰轰烈烈是风火无可奈何的情谊。 我只觉得他可能有读心术!预备靠近,要投去我先见着他的胜利。目光所及,发觉他的深邃碧眸像赛道中已等候多时的接力棒,眼神交接时,全场沸腾,他们惊呼突然断线下坠的大风筝,而我们置若罔闻,我们相视而笑,为打破了时间的枷锁,战胜了那道不克的终点线。 野餐垫上,他准备了丰富的食物果汁,我很听话的每样尝试着。 很满意!好手艺!不愧是你!我边夸夸边打了个饱嗝。 “你很想要自由吧!”怪人微笑望着我,眼神怪迷人的,声音还是安心的低八度。 “对呀!我想要说话的自由,睡觉的自由,运动的自由,有血有肉有痛有爽的自由,我想像现在一样,放肆笑和哭,自由自在呼吸……要紧紧抓住这失而复得的——美好存在!” ……风儿轻柔,头发儿舞,眼波儿笑…… “你都不知道我张开手臂却不能感受风花雪月的郁闷憋屈,还**裸不着片缕,羞羞脸,我多想有穿衣自由!所以,一直一直想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所做的,都是我想做,我能做,我爱做的。亲,我所做的其实就等同你出口的一句谢谢,所以不用对我感恩戴德。” “我……” 我其实还有很多话,只是说不出口,怕不合时宜……那个,我一直的问题,你是心甘情愿上月球吗?你从来就是孜孜不倦的好老师,却没有和我分享过你一点私事……我想说自己已渐入佳境,有的是宝贵的时间!所以,我更希望你余生幸福,不想你委屈难受。我知大家挺不待见我,你是觉得留我一个孤零零在外星会孤独寂寞不好?可我实在不值得你这般付出,每天望着你孤单落寞的背影,就好心塞心酸,多希望你从未接手我,那你的责任就会放在其他更有意义的项目,你会得到更多,你值得更好!你,想回乡吗?…… 沉吟片刻,如鲠在喉。只是情不自禁流下惭愧的泪水。 久违的温热,我一怔,他正轻抚着我,指腹抚平眉心的皱,擦拭脸颊的泪。 “你声音很好听,和想象中一模一样!如听仙乐耳暂明,句句是悦耳美妙的奏章。” ……我羞红了脸。 我们一起躺下,望着花样新奇的天空,嗅着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我缓缓闭上眼,珍惜难得的大快朵颐和午休时光,全身心感受着,感恩松弛得想小憩入眠,全身毛孔呼吸放空,聆听大自然的召唤。 好舒服。 这是梦,可分明如此真实。仿佛之前才是大梦一场,此刻方才如梦初醒。 “梦中世界会一直存在吗?真想住在这啊!那个…我的出现…会让你疑惑吗?这是你第一次梦见我吗?” “……你每次出现,我都深信不疑,很高兴,这是我们第一次以这种形式交流。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你所能分辨与不能分辨的虚虚实实,都存在过。只是世事更迭,记忆无界变量……亲,请你凡事向前看。美好沁心留存,惊惧碎于光明。” 时间线逐渐拉长,原来我们的故事就截断在当时。 我其实有很多很多想和怪人你聊的……我们似乎都不知道彼此姓名。他们只叫你老怪或8770(你的工作代号是452502157258770,我也不知怎么记住的这串冷冰冰数字)。而叫老怪什么的,我才像老怪吧!( ̄~ ̄)再说了,我作为大千年的姑奶奶级别,叫小辈(老xx)什么的,我不好意思。你又确实怪,一意孤行怪叫人心疼,气质绝尘怪圣洁,明明是“小屁孩”,却有“仙道人”神采,厉害得很,真奇怪! 我的名字?我不知道。设计者不曾予我称呼,此前过往又被抹除得七七八八。其他人给我安了乱七八糟妖魔鬼怪大乱炖之名,我拒不接受。我就喜欢听怪人叫我“亲”。由来是他说第一次见我,就很想靠近与我亲近,虽然他自小授习男女授受不亲,但对我,他事必躬亲。于是乎,某一天,他轻轻唤了我声“亲”。 怪人,那天我们一起谈及“自由”的话题。你知道吗?最初,我宁愿一辈子在密闭博物馆当展览品也不想四处游荡见闻,对我来说前者比后者更自由。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自由观。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惨最不自由的存在。后来,我逐渐发觉,全天下就没几个自由人。普罗大众都被套入读书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的框框,更有甚者在肚腹内就被郁郁灌输家仇国恨的远大使命,反正来来去去上上下下根据各种各样的公式编辑似曾相识的故事会…… 怪人,你不在了,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是风雨雷电,你是春花秋月,你是万物生长。你成为我自由意志的一员大将,斩破纠结亾亾的困境。自由不是逃避呼吸,也不是大口吐纳,以为的为所欲为想当然,依旧心为形役,患得患失。自由或是一念之间就能摧毁顶梁柱的神力,目睹坍塌淹没的黄金大佛,鼠老爹捋须兴叹此世间事哪得真解脱。 我细细听你说: 苦海云蒸,登天梯、上太空去探寻天外天,死生置之度外,这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一场未知的舍与得的人身和人生。而这个过程对绝大多数的“梦想实现家”并不自由,需要掌握大量知识,了解评估风险,金钱人情世故,有备无患断舍离……自由与否皆束缚,它成为你高高在上的神,若想风调雨顺,免不了一通卑躬屈膝、繁文缛节和祭祀献祭,而你,学会乐在其中。有论点认为有目的的自由便不算真正的自由意志,你则笑谈自由从来只是糖衣炮弹,游走于理想梦想幻想的假大空,勇者弱者智者愚者皆或无畏前进,或沉沦于爆米花和掉馅饼的大机遇。孰好孰坏自己知,一颗无敌自由心。 时间,或长或短或多或少可以改变一个人,而我以不变应万变,千年一瞬息,我方才发现自己大多时候是自由的,好的地方是没病没痛没月事没麻烦,坏的除了不能动不能睡不能吃美味不大好,还有永葆青春这点,我持不好意见(我也大惑不解心底想自然变老的冲动)反正呐,心志倒是超了脱。 心不自由,谈何远大。 自由,是松也是缚,是闲也是动,是笑也是哭,是累也要做,是苦也会笑,是我思故我在,是暖意流霜冻……它是千千万人的万万千想当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本来就是,有无自由物语都盛载世间千千万的人言可畏、身不由己。一阴一阳谓之道,自由之道似千古咏月的走马灯,与天同寿与地同齐。论自由让我觉得不自由,大千世界一道道,窘也从容,泪也自若。随心而动,扪心不悔。怪人,我们无法脱离不自由,又轻松凌驾于自由之上;怪人,有一点点想你…… 怪人——怪人——怪人—— 像镜子碎地的清脆,回味戛然而止,柳舒绮微微睁开眼 ,又阖上。 未有丝竹音弦弦,脑波悠悠忽忽传来三把陌生声音——两女一男。 第7章 几度是天上天上仙 第七章:几度是天上天上仙 羽翼剑刃,划破寂寂黄昏。 落霞沾着醉人的酿甜,唤出星光点点阵阵,璀璨了漫漫缕缕夜香儿…… 随风飘啊飘啊飘越银河系,正切实处于教科书中印着的乳白色亮带,面向中心无尽深渊的黑洞洞,彻骨铭心的摧衄顷刻消亡,下一秒已然已矣。 啊—— 徐缘月叫破喉咙,她浑身上下说好听的叫洗髓塑身,说真的那是亿亿万蚁军操练象拳拿她当沙包,肿么办?恨不得毛孔粉刺高射炮,让这一切都毁灭去吧! “你还好吗?” 这声可不来自虚无所见里切切娓娓的熟悉,是那个上千年的——冰冻美女! 徐缘月一哆嗦,瞬间精神抖擞。 “你好啊!("(? Д ?*)我,接下来该说什么?)我叫徐缘月。嗯,很高兴认识你。你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呀?” 冰美人并未现身,徐缘月茫然望着这浩瀚星云——没有宇航服?真空状态?吾矣非人哉?我成了(位列仙班)?殒了? “你眼睛亮晶晶的,真像个好奇宝宝(淑女轻笑声)。你先仔细看看周身。” “好——” 徐缘月对冰美人颇有好感,虽则未见人影,她款款深情的眼波就似在摇尾乞怜。 终于发现,有一圈透明椭圆的像琉璃质感的东西罩着自己。 ……不会我也成冰冻人吧?(?━=????(??? ????)震惊) “是煮炁元君加持的隐匿罩,屏蔽气息且阻隔一切不利。你权当是一枚结界球,必要时可保平安,不为外人所察。” 谈话间,徐缘月直呼巧了,大家是同道中人! 接下来,冰美人开始教授使用此物之法,耐心温柔的声音让徐缘月心底充盈幸福感。她小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好姐姐,便幻想自己也有一个大姐姐,善良可靠美丽,一起游戏打扮逛街烹饪学习等等等等。真好啊——姐姐还送见面礼嘻嘻嘻嘻嘻。 急——我要怎么回礼?(现在这个问题成了徐缘月的当务之急) “(\\\\?( ''ω'' )? ////我也可以叫姐姐~亲(〃?〃)吗?)对了,美女姐姐,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好?”徐缘月欠身一礼。(说得恭敬,端得刻意,她开心就好) “便唤我‘云姐’吧,你方才所见只是浮光掠影,我未能共享太多。你我现在也不便闲叙,魔界之爪已伸上来,我们得一同任务了。” 那敢情好!徐缘月可乐坏了,连忙点头嗯嗯。 说实话,香城柳舒绮的一小部分经历,真就跟看电影没两样,做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什么。历史早成定局,没头没尾要扭转乾坤且在没有任何外力干预下(系统提示)又谈何容易(( ?~? 关键第一步都迈不开腿)。徐缘月这人颇懒,好的坏的又都随其自然不强求。在她看来无论世间多离奇古怪,多悲欢离合的事终成几页纸、几声叹。人就是命运之线燃点绽放的烟花,闪闪光亮热,悲壮以高歌,落幕不祈枉断肠。 但是吧,这始终是任务,救世任务!她身而为人,不伟大,但责任感丢不得。一人怯,二人勇,有了云姐加入,那任务完成度自然更爽利轻松没话说。最重要的是信心和士气如火如荼地野蛮生长啦! 何乐不为! “缘月,彼时我的肉身囿与冰霜,机缘下习得神游功,但魂魄不稳,其中一魄阴差阳错流入混沌,不知怎地有了因缘羁绊。其实,柳舒绮其实就是我。” 什么!? “……那,你,我,我其实对这次任务还是一头雾水,我之前也完成几个任务,呃,这次,老实说我,我其实就半吊子水平,挺拖油瓶的,但,云姐,有你在,我都听你的,唯你马首是瞻!……我,我会努力的!” 徐缘月说话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的,说罢,不好意思得食指对戳着。 “缘月妹妹,别看我大几千岁了,可遇到事我也会慌张害怕的。我经常这样告诉自己,要做就坚定不动摇,大不了一呜呼,姑奶奶我行事光明长志气,畏缩不前不比错也败也过也烦也痛也更呜呼,哀哉。要做想做能做就要做,行不行总归苦一苦,磨一磨自己,先拼一拼,脸贴金;再笑一笑,十年少。” “好!勇敢!” 徐缘月努力握紧她的小拳拳,听得云姐言,她已有做天下霸主的雄赳赳气扬扬了。 突然间,耳边拂掠一把撒娇的油腻男声:“亲亲,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呐?好想好想光明正大亲一亲。” 冷颤比疑惑来得更早,徐缘月亚麻呆(冻)住了。 “你有完没完,说多少次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别来了!”虚空中,云姐不耐烦道。 “不嘛亲亲,我知道你心里有我,除了你的口是心非,其他我都依你,我的好” 云姐急急插话:“我已经说厌了,过去的好感过去了,今时不同往日,你明白吗?” “今时不同往日,那我们就重来,来者犹可追。” “这不是爱,是执念!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不可能!你有多远滚多远” “亲亲,我永远都在。我永远会等。” 闻声云姐停顿数秒:“你走。” “不。” 男子回应始终斩钉截铁。 徐缘月搞不懂究竟,大概的第六感猜测——此男是那个死去科学怪人?然后,他可能假死或者复活了?如果是,他当初就不是一般人!为什么云姐和他关系这么僵?……有可能这人是也喜欢云姐的一员,然后杀了怪人……也可能怪人还是那个怪人,又不是那个怪人,因为人格分裂的他脑子清奇,云姐受不了?(徐缘月疯狂脑补中) 男子不走,云姐不语。此刻太空之冷寂诚如万家父母冷暴力下的巨大悲催阴影,徐缘月万幸自己在屏蔽球内,这绝对比现场挖地洞钻地洞来得舒坦(尬笑)。 “你是仙录判官的下属?来此做甚?” 男子突然调转矛头,徐缘月被突然点名(她眼前空空不见人,不用猜测,他们法力无边,小弱鸡要谨言慎行)。 “您好呀,我叫徐缘月,不算是仙录判官的手下,哦,我是来(不对,他是好是坏?是仙是魔?我要是说了自己的任务算不算泄密?啊啊啊,我是来做啥子呢——),(假装咳痰)是来看看太空有几个月亮,哦月球,数一数看一看,我的名字就有个月嘛,所以我特别喜欢月亮一样的球,嗯!” 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辞完,徐缘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男子没接话,真空好安静,徐缘月只能尽力保持着有点儿尴尬的微笑。 对了,他如何得知自己与仙录判官的关联? 正当徐缘月疑惑身上是否带有什么特定标记或沾染了什么气息(仙录判官牌榴莲香?),就听云姐撂下:“你不走,我走。” 唰唰唰唰唰唰—— 谁走不走?走没走?怎么走?徐缘月一无所知。她有点不高兴,有点想哭,因为她发现自己就是颗球,橄榄球,被抛被踢被抢,不知被投往何方向。 不是说这个隐匿罩屏蔽一切不利吗?我徐缘月怎么不信呢——(心中呐喊) “亲亲,你的球技提高了,真难得和你一起玩。” 徐缘月不想听到,心声哭泣着——啊!敢情我活该受罪被你们玩,忘八端,你这狗男人实在太坏啦,嘤嘤嘤。 “你有完没完,快停下!缘月要是真有个好歹,我就杀了你。” 哇——还是美女云姐姐好,徐缘月顿时觉得要死也死得其所了。 “亲亲,我可以停,很简单,有条件,你陪我一晚。” 徐缘月被这虎狼之词气得虎躯一震,她高喝:“云姐不要啊你不” 还没说完,她不知道早几秒前已落入技高一筹的男子手中,此刻她像被抽打的陀螺一般高速旋转着,也看不见正被施展的转篮球神技——金指顶立。 “你先停下,你太执拗了”云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道:“我答应你。” 不——!徐缘月很想阻止,无奈自己竟成为威胁伤害云姐的利器。她想说,这隐匿罩把她护得很好,起初不觉得,遇到危险后感觉就像坐在稳定器上,沙发般棉柔舒爽,不摇不晃不晕不吐不痛不痒,都能一觉睡天亮。 “我们的约会,好期待。”男子明显带着笑意说。 徐缘月感觉正被送到云姐处,心里却堵得慌,恨自己无能为力,让云姐羊入虎口……转念一想,万一男子是好人呢,自己是助攻丘比特,成就一段佳话呢? 不不不!一切都要看云姐的意愿,她想才是好,她好才是真的好! 真是的,从哪里冒出的臭男人!也不知道帅不帅?配不配?哼╯^╰! “等我完成任务后,再和你约个时间。”云姐说得不咸不淡。 “静候亲亲佳音。” 又是一片寂,一丢尬。 “你还不走?”云姐先开口问。 “恐怕我们三得一起做任务去。”男子语气轻快极了。 “你确定?”云姐声音冷静。 “期待大家的合作,喏,这是煮炁元君给的凭证。” 在云姐确认后,一张身份证大小的黄金薄片贴在屏蔽罩上,然后有了画面,像电视广告似,一朵七彩祥云上坐着Q版的煮炁元君,他挥挥手笑哈哈道:吾授权奏绥君参与降魔救世录,与缘月小友和云儿仙子一队,你们多加小心好好休息,我与你们同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了。 啊?徐缘月学美猴王眨眼,单干变三人行,之后不会要搞什么西天取经上大路吧?我是队伍武力值最弱的,难不成是唐三藏? 好想手机急call煮炁元君问问看:What happened? 想了一会儿,徐缘月意识到,自己和云姐都被此男人耍了,本来就是一队的,他刚才还故意摆出什么态度,可恨啊!自己被他当乐子玩耍就算了,还让他白得了和大美女云姐约会的好处!他这个薅羊毛的坑队友呀!(忿忿不平中) “我是恶胜佛。”男子道。 啊?徐缘月咽了咽口水,忍住吐槽,努力地糯糯道:“啊哈原来如此呀,怪不得我们三一组,那我们要做什么呢?” “我们得阻止柳舒绮之死。” “拯救保护柳舒绮。” 云姐和这个奏绥(揍谁?)君同时开口,徐缘月这才明了目标是柳舒绮。 等等?她死了?英年早逝那种?啊? 云姐是柳舒绮,所有仙人投胎自不必说都要经历生老病死的,那这意思就是柳舒绮非正常死亡?其中更关联到严重至灭世的后果……? “由于我们的介入,时空能量场的过去线发生了偏差,那时的柳舒绮也能同步接收到我们现在的讯息,这点无法改变,希望她能听从我们的指引吧。”云姐发言平静如水。 徐缘月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道:“我最后看到柳舒绮她被陈宝果施展的什么术法给弄倒,不会这么病入膏肓、没的?” 云姐闻言答:“我先调出过去一世吧,大家合眼……暹之悾,冉素魄,不息此间溯溯回——” 很快,徐缘月脑波激起涟漪串串,回到了柳舒绮倒地不醒的那刻。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看电影,没有参与柳舒绮的视角心声,倒失去了几分真实之感。 第8章 抻念斗法牵怪奇事 抻念斗法牵怪奇事 记忆大抵由四时更迭,庭院深深人跡渺渺,井然有序从枯萎凋谢到荒芜……一日,随暖风寄春燕,衔泥之间露出一角老照片,污渍醒神灵,岁月留痕意难忘。 那时…… 晕倒的柳舒绮约莫一分钟后睁开眼,定定地捂着胸口,花了好大力气才憋出:“我晕低咗?” 恶胜佛眼下正欲和陈宝果一拼高低,不料柳舒绮自行苏醒过来,甚是惊喜。 “你宜家有冇唔舒服?” 恶胜佛搀扶起她,见其面色惨白,几添颦蹙。 柳舒绮无精打采嗜睡状,整个人病恹恹的站不直,芊芊柔荑欲扶额,却冷不丁重心不稳倒地去。 “你唔至于对同窗落死手,放佢一条生路。”恶胜佛怀抱着不省人事的柳舒绮道。 “哈哈——”黄珮欣这时屋门踱出,阴鸷的笑映在圆润无瑕的福气脸上,看着比影院播放的鬼上身效果更惊悚几分。 “陈宝果,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做绝件事?” “你想话——后果自负?喔,我好惊啊!”陈宝果佯装害怕,美眸和嘴角的勾勾笑意不减反增。 没来得及反击,柳舒绮突然体似筛糠颤栗不止,她眼睑明显不受控地一直抽动,露出不见黑晶的全白眼球,嘴里还不断发出阵阵磨牙声。 “解厄除魔……急急如律令。”恶胜佛见状也不含糊,快速掐动指诀,口里叽里咕噜地念了一通咒。 很快,他一脚踏地,柳舒绮不闹腾了。 等看好戏的陈宝果见状顿时就面露难色,失望,震惊,焦急,包裹着仇视的恨意和怒气,她问询而出,“明明冇破解之法……你究竟系咩人?” 恶胜佛满眼不屑:“天真,你真系觉得抻念系为所欲为嘅高明术法?大错特错。你越依赖,越易死火。” 哈哈哈—— 回荡四周是冰凉如水的低低讪笑声,陈宝果如鬼魅低语:“只得女人先有机缘学识抻念,你略知皮毛点斗得过我!我已通晓大道,今晚又有黄家至宝,如虎添翼。你好本事,不如试下系你救得快,定系我抻得快咧?” “可悲。你扮无知扮到失忆?真系以为自己系佢唯一传人?你唔会估唔到佢系我老窦嘛?客观上,我系年纪同经验都大你一轮嘅师兄。你要叫我声阿哥,师哥,哥哥。”语毕,恶胜佛冲着她挑眉、抚掌。 “懵擦擦不如返归早抖喇。唔系女人又学唔到好嘢!只会纸上谈兵,都冇实际。好哥哥。”陈宝果耸耸肩,切齿恨恨道。 恶胜佛一脸惋惜旨在嘲笑:“我唔想大石砸死蟹,妹仔你阴气太重,至今连一阴一阳之道都未明白,可悲。” 陈宝果回瞪他直勾勾的逼视,哂笑道:“……你呃唔到我,你班马仔被我整死晒,你无计可施,无力回天,好鬼阴公哦,估唔到恶胜佛你,也不过如此喈。” 跟着陈宝果语末假惺惺的劲儿,诡异的黄珮欣走到二人中央停下,面朝着恶胜佛幽幽道:“我要同你打——” 刚说完,她就自顾自念起来:“呼乱?囫囵嘛吽……” 一团团黑气涌现,由碗口大小迅速汇成一条阴气深深的河流,一条巨蟒慢慢现形,是栩栩如生的,如假包换的巨蟒。 巨蟒又一次袭来,恶胜佛再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退。 他眸似寒星,威风凛凛道:“俾你哋见识下咩系真正嘅抻念。” 语毕,在他脚边的四面八方炸开了无数无休的小石子,像地底冒出的巨龙竹笋,高塔一般层层垒起将他遮蔽。小石子似有意识一般,一边成盾成剑似蜂群般防御和攻击,一边有条不紊一颗颗排列组合成体型与巨蟒相若的大雕,一时间上天入地打得不可开交。 乘机,恶胜佛抱紧柳舒绮,脚底石子像一块滑板载之与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冇可能!冇可能!一定系相似嘅法门,你休想呃到我。” 陈宝果心不在焉说出口的同时,两相缠斗也落下帷幕,大雕三个回合内轻松大败巨蟒。 黄珮欣漆黑空洞的眼神落在巨蟒消融黑暗的方向,面目愈发狰狞,轻颤的口唇仿佛在说誓不罢休。她又开始念念有词,这回周遭黑气如惊涛拍岸,空气中噼啪几声静电,乍隐乍现要从中冲出一条啸咤风云的黑蛟龙。 空间的压迫感叫人捏了一把汗。 而恶胜佛则像抱着琵琶的混世匪王,光站着,未见任何阻挠动作。仿佛敌人不是在做法收拾自己,而是节目表演见世面,看得是津津有味,双眼放光。他煞有介事道:“好嘢好嘢!”有道是男人至死是少年,他现在正一副巴不得召唤神龙,好演绎一回恶胜佛专属版本的屠龙少年英雄。 他剑眉一挑,口哨一吹,那是对黄珮欣一鼓作气的施术予以了高度肯定。 在黑蛟龙即将转化成功的最后一刻,他囗唇激动跃跃欲试。可随着场内一股股浓重腥气的扑鼻攻击,他摇头欲呕,只原地稍一抬脚,便快如火箭冲上云霄,不见了人影。蝉翼落地的那秒,万千小石子早已化作一柄长斧,穿刺毁坏了陈宝果的防御阻拦,气贯长虹斩断龙头——一击瞬杀。 与此同时,被施法反噬的黄珮欣口吐血沫,跪倒在地。她眼睛了失焦,身体一动不动,七窍生出源源不断的黑烟。 柳舒绮睁眼就见这景象。她面色苍白,憔悴得没有多余力气说话。看见黄珮欣身上一直黑气外泄,她的目光骤亮起来,面上流露出慈母一般欣慰和宽和的笑。 没错,她误会了。误解此乃恶胜佛解毒排毒之法。 不过很快,她的脸色由晴转多云又转雷雨。眼中的黄珮欣像漏气的皮球,从活生生的丰润美妞变得枯槁如柴,又成骷髅架子,然后越变越小,最后竟成了一团巴掌大的乌云? 难以置信,她看了看恶胜佛,恶胜佛不说话;她看了看陈宝果,陈宝果却直愣愣比她还不可思议的表现。 柳舒绮浑身无力软塌塌,一番凝神观望的功夫耗去全力。她的眼皮子一动后就再抬不起来,眼珠子失了方向一动不动,酸胀的泪珠溢下,一下、两下……在喘气又好似没气出,是病灶者还残留着几分意识。 片刻,她似察觉到什么,眼缝隙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枕在坚硬冰凉的水泥地面,冷空气四面八方打在身上,生活的人气渐行渐远。或许比起冷意,莫名孤独的席卷而来更为坠痛难忍,眼角一痕水液,柳舒绮终于垂下眼帘。嘴角彻底放松的那一刻,好像她回到家,终于看到了想念的爸爸妈妈。 这边,恶胜佛径直来到僵直的陈宝果跟前,两人相隔不到半米,他一脸坏笑道:“你输咗啦。” 他双手捧起陈宝果的脸,一脸深情,又作势要非礼的狞笑。陈宝果眼光闪动着惊恐无措,她从黄珮欣破功后便中邪一般,一动不能动,一言不能发。 “抻念系好嘢,长夜漫漫,我哋一齐倾下少女心事。”恶胜佛拦腰抱起陈宝果,说话时靠得很近,几乎快贴到她的耳轮。 看到陈宝果眸光的怒火中烧,他□□般哈哈大笑。 “黄家有几张大床,我会揾张香喷喷干净嘅,我哋要好好叹整晚。” 恶胜佛笑得不可一世,脚步奇快地上了楼,蹬得一脚踹开一扇门。 就手把陈宝果抛上床,然后欺身而上。他双手撑身,目不转睛平视着身下人,两人隔着一头距离,寒潭与秋波,针尖对麦芒。恶胜佛摇着头,灵活身姿弹到床另一边,右手枕着头骨,左手食指在陈宝果印堂重重一按,闭眼道:“绝对估唔到自己会有今日嘞。” “你想”陈宝果终于能出声。 但还未说完话,立刻又无法动弹。 恶胜佛指尖触感传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沦为一个玩具,只有恶胜佛按压印堂的按钮时,她才勉强得到话语权。 “系我输咗,你想点?”陈宝果眉眼是心灰意冷,声音虚弱无力像啜泣了成宿。 “我想点?你估我会唔会——”恶胜佛左手不经意在她脖子上一抹,接道:“杀咗你。” “……”他没有给陈宝果说话的机会。 一坨肥嘟嘟的肉团潜行于黑暗,或许是觅食的本能使它格外警惕,趴伏着伺机而动。突然它耳朵一抖,后肢蓄力飞扑而上,小爪子凌空学习鹰爪抓袭。 恶胜佛微微一笑,身子一仰。他很有技巧,一拳一劈一捞一掐,准确抓牢了狗脖子,哈巴狗立刻狗眼迷离,对着大门口快要窒息。或许会死不瞑目吧,它四肢完全无法抓挠到男人的皮肉,偏偏只能尾巴对其狂甩,徒劳挣扎。 “阿仔真系唔听话,瞓一觉先。”恶胜佛脖子一歪,手臂放低,狗子随即啪嗒落了地,只听一声汪汪,几秒后传来呼噜呼噜声。 “好嘢,你仲有后手。”恶胜佛坐起,右手往陈宝果额头一弹,她的眼睛一眨,轻微且迅速,这暴露出对她的封制在消减,她下意识反应过来。 恶胜佛没反应,应该没发现,她判断。 “我哋做一个简单嘅小游戏,就叫‘恶向胆边生’啦。我系你嘅王,你系我手下败将。规则系我让你嬲爆爆,但系你要学会忍耐。强调一下,我系你嘅惩罚,你系我嘅奖励。哈。” 恶胜佛一边说,一边一下一下拉扯着陈宝果的蝎子辫,力度不轻不重。 “头皮放松咗,抻念先好驶。”停顿了一阵子,他言归正传:“我细嘅时候好佩服阿基米德,佢有讲:‘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句话真系好威水,我觉得,支点一定系好大好长,建造工程难度好高,整件事就系一个字——‘攰’,好早我已经明白,想出人头地做人上人,要追求名气威望,要付出好多,会好攰,要唔惊攰,要食得咸鱼抵得渴。” “人,只要有念想,强烈嘅愿力就可以支撑到掌握一方小世界。我哋同大多数人唔一样,你同我,我哋系绝对角度上超越咗凡人和普通,看家本领系乘虚而入,植入想象,然后作壁上观,最后简简单单俯拾仰取。有时候抻念抻到,哈,都觉得自己系上帝下凡历劫来……” 恶胜佛大咧咧躺在床上,侧身望着陈宝果,又闭目继续说: “人之障,楞严经记十习因。好早前人总结咗人类八宗罪,又系六世纪后期,归结到世人泛知嘅七宗罪。自古以来,罪恶动心起念人皆有之,演化到宗教嘅力量,盲目自堕之众从来就无可匹敌,即使向上信众之多。坦白讲,我唔出奇有一日抻念抻到空间爆炸,人类灭亡。你都知喇,人嘅念想真系极易操纵刺激,人啊,几脆弱无知,自卑又清高,矛盾又固執,贪财又好色,搞笑嘅系,身残有志坚者,而有啲正常人活着都嘥气,怨天尤人心比天高,厚颜无耻命比纸薄。抻念来去之间,我仲发现一件怪事,某啲睇落前途光明嘅人仲比浑浑噩噩嘅废人更易掌握,更——唔健——康。” “陈宝果妹妹,话嘅就系你啦。” “所以,我准备重塑一个健康嘅你。你继续做无忧无虑嘅陈大小姐几好,抻念成魔死不瞑目,下场几可悲。嗯?” 按住陈宝果印堂,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变得赤红,定定地望向天花板。 恶胜佛足够耐心,手指力道未减。 “凭乜嘢,一个一个冠冕堂皇,实际当我系条狗咁训,呵哈,我,系女人,就唔配?一个个人,一件件事,由我大个女开始,冚唪唥都变晒样……我憎你哋所有人,你哋好核突,你哋都抵死。”最后两字她咬得特别紧。 “妹妹仔好似有唔开心嘅故仔喎。女人唔配?我都听惯咗呢啲风凉话,冇营养。” “有一类人不配为人。有一类人已经超越咗本身嘅性别角色,以世俗框架评头论足系极无知同埋亵渎嘅表现。” “你仲细,小大人,我呢个真大人话你知,真系,俗人俗事多烦恼。任何事,阿猫阿狗轻飘飘一句定义,你就信?人本身算乜?好巴闭咩?男人女人,女人男人,活一日算一日喇!自己系自己,自己活自己。” “地球,宇宙,一粒屎都唔应该妄自菲薄,如果你陷入其他人嘅声浪,唔好紧张,唔好太理想主义,一体两面,冇绝对完美,冇绝对观点,冇绝对结果。学游泳,就系学放松,学超然,要记住,溺毙与自救,主要depends泳者嘅认知。你嘅认知先要建立在爱自己嘅基础,而唔系限制你、贬低你、同化你、要求你去放低姿态服从指令。” “人性系,人往往会迷失喺自我判断和利益选择嘅漩涡,未能正确切实地去爱同信任自己。我讲完。你仲有乜嘢想讲?” “死——” 陈宝果就蹦出一个字,像要人引坠深渊的魔咒,一时间她像变身可怕的老巫婆,锋利的指甲紧紧掐住违抗者的咽喉。 恶胜佛的手指直戳上床单,须臾之间说话者如白烟消散,陈宝果竟突然间消隐无踪。 恶胜佛一愣,倒也淡定,保持原有姿态,眼珠子四下转动。 呼——一阵疾风是渔网扑来,恶胜佛如一头大鱼困于细密的铜墙铁壁里,游戏反转,他现在成了——瓮中之鳖。 原来,陈宝果瞄准恶胜佛分神一刻的时机,将自己抻念成一张床单,由此变得透薄如人间蒸发;成功算计恶胜佛的多疑,距离近在咫尺下的反扑,他的双脚被先被裹紧,又还击他恐吓抹脖子的耻辱,让堂堂恶胜佛感受感受五马分尸的命运。不解恨,陈宝果心下很快得出恶胜佛此人狡兔三窟命硬难缠且难搞,未免夜长梦多,她一得手,果断张开口咬住他的脖颈。 可几回尝试,作何使劲力地泄愤撕咬,结果都是败北。恶胜佛皮糙肉厚如金刚不坏。 “系你先惹火”恶胜佛形如一头饿狼,陈宝果被轻而易举制住手脚,他的视线像在啃咬侵吞,他恨恨埋头在她肩颈与耳垂的空隙,似隐忍克制着杀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宝果才意识到与他实力上的悬殊,彻彻底底的。原来尊严可以轻易如纸片瞬间撕烂粉碎……他所展现的,其实完完全全在半秒,刚刚甚至不用半秒,就可以击垮,压倒性地,杀死蝼蚁般的自己。他早就可以防微杜渐,以绝后患。不是吗? “点解?”陈宝果不假思索问出口,“我唔系你对手,你一开始完全可以杀咗我。” 恶胜佛撑起身坐好,呼吸沉沉,撇开游离在她身上的目光,专注地上的小狗道:“想知?你信?你,就系我此行嘅目的,你系黄家至宝,系柳舒绮。” “……”陈宝果听得一头雾水,抱手质疑,怔怔地问:“我系黄家至宝?柳舒绮系黄家至宝?你,系唔系口误?” “我知你好难明白。事实系,你系柳舒绮。” 皱起眉头,陈宝果用力攥紧拳头,咬紧后槽牙:“……系我被抻念,定系你被抻念?我系我,柳舒绮系柳舒绮,我哋明明两个” 讲到一半时,她眯眼若有所思:“呵,我明啦,唔舍得心上人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她挑眉:“睇中咗我健康美丽嘅肉身,想移花接木……真系,好核突。” “你讲啱一件事,柳舒绮系我心水。”恶胜佛面容透着冷意,眼中又克制的深情。 “哈哈哈哈哈”陈宝果见状大笑不止,“你恶胜佛居然扮情圣。系我被抻念出幻觉变傻仔?你同佢识咗几耐?你呃人嘅把戏哈哈哈,心水?你中意佢定系我嘅外表啊?”她最后抛了个媚眼。 恶胜佛笑得阴郁,“我只钟意柳舒绮嘅全部。喺合适嘅位置,我会重塑好” “合适嘅位置?”陈宝果打断了恶胜佛的话,“你讲呀,边度合适我?我应该要去边?” “你系柳舒绮,陈宝果具身体唔衬你,我会帮你返到正确” 陈宝果抬手打断发言:“你玩我啊,噢,我哋确实系玩紧游戏,你指鹿为马,系想激我?” 说罢她拍拍手掌,几声清脆。 近处,门口也传来敲门声,傻鲸的头在往里探:“叶哥,我找到一只白色灵狐说愿意,你要看看不?——方便的话。” “入来。” 傻鲸目不斜视大踏步地走进来,他的怀中正抱着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白狐,它灵气十足打量着房里的布置,亮晶晶的黑眼珠扑闪扑闪,又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屋内的人,很是乖巧可爱讨人喜。 傻鲸将小白狐递上,小家伙也不惧陌生环境与人类,小脑袋和尾巴朝恶胜佛怀中蹭了蹭,满脸还咿咿呀呀笑嘻嘻在卖萌撒娇。 摸抚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恶胜佛抬眼对傻鲸说:“好极!” 不盈眦,他嘬着嘴似笑非笑道:“傻鲸,人活着系为咗乜嘢呢?” 不待人回答,恶胜佛直截了当:“和气。” 言简意不赅,他又接着补充。 “和和气气,先会开开心心;一团和气,先会安泰和平。你点话?” 傻鲸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道:“叶哥真知灼见,所言甚是。红尘滚滚炼心修心场,心平气和,气和则生发万象。和气育类和美,通气通达圣境,气和方得始终。” 恶胜佛颔首含笑,不经意垂眸间,眉目凭生出三分失意,似古人流放的郁郁不得志。他放缓语气,喟叹:“现实囚笼,一团和气只系泡泡水吹过嘅美丽风,一搓即破嘅泡沫。和气变作王权印玺,系高位者随时可收回利用嘅‘好心’,‘好心’会蚕食更多‘好心’。于是乎,好心者好和气,无心者失和气。‘心比天高’时,常人点同天斗?‘和解’又当何解?” 傻鲸顿了顿神,以手加额,笑答:“叶老大,悲天悯人实非‘恶胜佛’之行。您既有崩天的实力,若想,‘好心’可为好和气,抻念亦可推寇雠,拨乱反正捍大道。世间泡沫海海,用之灭诸邪火,导电劈痹,不可谓无用。‘口’捅破为‘厶’,‘和’以为‘私’,自私熏心怎胜奉三无私。此世界,真纯和气周而复始灭而不绝,罪念阴湿冷藏暗缝不见光明。” 听罢一席话,恶胜佛不置可否,只是抱着胳膊,朝他意味深长一笑,又扭头望向发呆的陈宝果,他唇线光泽翕焱:“安排好未?” “是,现在上?” “系。” 第9章 回溯溯回不可思议 回溯溯回不可思议 “我生来就系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嘅恶人。撞到我真系你唔好彩喇。”一派阴间阎罗的居高临下,恶胜佛冷飕飕的声线刺入面庞,陈宝果从一脸冷血到面无血色。 她狼狈不堪,四脚朝天。 牢牢被束缚住了四肢,虽是床上正躺,却为案板上的待宰羔羊,祭祀要的三牲供果。床周围铺绕片片红烛,火光摇曳中传导着一股异香,她嗅吸着,肚子咕咕叫起来。 “蜡烛唔一般喎,阵味,好似早餐餐包用嘅strawberry jam(草莓酱),唔好同我讲,你一开始——” 陈宝果没有说下去,她瞠然自失,神经已开始麻痹,此刻竟在恶胜佛紧实的皮肉上看到了悲天悯人。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会认命的人。几分钟前,又尝试一回反抗,终成一次可笑的失败。明知她恢复如常,恶胜佛却置之不理,说明即便是不封禁能力与行动的前提下,他对付自己也是易如反掌的。 恶胜佛就是想看她狠狠出丑,他期待着弱者拙劣滑稽的反抗,享受着戳灭反抗者宝贵的精神火种,来为他丰富更多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的类似笑料库。 被扼喉抚背,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弱者的无助。 ……在傻鲸准备布置时,门外又走来两位恶胜佛的马仔,是在宴席闹剧里一时“风头无两”的外乡表兄弟。 小的捂嘴咯咯笑,大的和恶胜佛几句恭维,摸起他的宝贝高发,几下扑街的步伐停在陈宝果跟前,一通龇牙咧嘴道:“好一个恶毒女人,你,哼,我福大命大,连条头发丝都冇少到。你估唔到估唔到喇” 陈宝果正坐床头,根本懒以正眼瞧看,然则心下又万分诧异,低头沉思来人为障眼法的可能性。 虎尾的身高体壮异乎常人,当前只看到陈宝果小小的颅顶。他破口大骂出了气,转过身,扭起了挺翘浑圆屁股舞。空气逐渐浑浊,陈宝果发梢发紧,上方传来一阵窜稀悠长的放屁声,夹带着老坛酸菜和蛋白质勾兑出的浓郁生化熏味。 “哈哈哈哈——”他拍拍屁股就跑开。 陈宝果皱眉,两手迅速捂紧鼻子,眯着眼恶狠狠剜去,见到那头小的也正卖力扭着干瘪的屁股,细长腿一闪回身,朝她比了个舌头打结的鬼脸。 可恶! 虽知冤亲债主情有可原,可陈宝果气急此番羞辱。 知晓是形单影只且相形见绌的劣势,她还是存了再要两人性命的心思。 瞄准了多层实木地板,嘴角有一分难以觉察的轻蔑,快刀斩乱麻是她成功高效的基准之一。 ——就是现在 两兄弟正勾肩搭背猜拳谁拿凳子时,脚板底踏实的木板顷刻间弹起来,牢牢托举起二人一飞冲天,不任反应,两脑袋就重重砸上天花板,屋內先发出震耳欲聋的——咚。 得逞的目光中是头眼昏花的两兄弟直直坠地,落地范围里已然尖刺竖立,就等着肠穿肚烂的血洗,血洗掉他们以下犯上的罪孽和悔不当初得罪她陈宝果的下场。 之前,也试过对恶胜佛抻念,可不但无可奈何毫无办法,发觉术法还出现损耗过大的巨大漏洞。 机不可失,趁表兄弟几哇乱叫时,她又抻念不见了影踪。 听到动静,恶胜佛发出一声轻笑,面容一时如三月春花般单纯美好。其实他也有一副好皮囊,只是额骨峥嵘,眼神锋锐,耳高眉厉显得凶狠;他紧抿的双唇薄厚适均,不轻易露齿,阳光柔和的肌肤刚毅蓬勃,身高腿长肩宽的身材精干,组合起来是冷硬酷帅型。而板寸发型让他多一分禁欲,也多一分傲桀,他的气场太过强大,见者大多是抱头鼠窜的一员。 他,像此地界的主宰。随意一挥手,破空声起,表兄弟立刻变身一大一小的橘猫滞空一秒,似乎看到底下的夺命连环坑,两猫喵呜呜呜叫唤,两条尾巴恨不能变作螺旋桨,八只猫爪都全力往上扑腾,划出两张苦大仇深我命不该绝的委屈脸。又一道破空声,他们像一齐被拍了屁股似,顺风借力跳往陈宝果消失的位置。扑落床上,他们各滚一方,顷刻变回了正常人。 平复过来,两两相望,眼泪婆娑拥抱虚惊一场。 虎尾摸着头发,犹如擦拭一尊神像。他悻悻道:“吓屎我,臭女人真该死,什么仇什么怨三番两次要我命。” 小表弟大力点头,又小心摸摸自己精致的小脸蛋道,“就是就是,居然对我这么开朗帅气的男孩子出手,真没眼光!” 虎尾面朝他鼓唇咋舌的“嗯?”小表弟立马改口:“没天理啊!”咽了口唾沫补充:“太坏太坏了!对了,她人呢?我们还没布置好,老大老大,人溜了怎么办?我们不是要白忙活一场。” 咚——虎尾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 “你傻啊!我们老大是谁,她插翅难飞。再说她有本事的话,我们现在会这么好好的!” 虎尾拍拍胸肌,胸口发出嘣嘣响声。 “噢。……哎呀,臭死我了!”小表弟听到嘣嘣声中穿插着噼里啪啦的曲调,鼻孔传来股股臭气,连忙鼓嘴憋气,跳下床去。 “哎呀,厕所在外面,你急就快去啊!你犯贱搞我就算了,难不成歹毒到想熏坏我们德高望重的老大呀?” 虎尾手指指,说话不大利索:“你你你,那个……” “老大啊,我没想让你闻我臭屁,不,哎呀,我好像真的要,老大我去去就回!” “拉屎小心啊哥,别忘了你有痔疮。” 夹着屁股跑人的虎尾虎躯一震,压住回头的冲动继续怪异奔跑,他扯起嗓子吼:“你小子给我等着!” “略略略,我等你出来老哥!”小表弟笑嘻嘻挥着手叫唤。 虎尾没听见他最后小声的呢喃:“希望到时候你没拉到虚脱啦,哈哈哈” 屋内,恶胜佛在床一侧的书桌椅上,正专心致志在黄符纸上绘笔勾勒出一道道游龙,眉宇之间全是清明了然。傻鲸则默默蹲在角落边边对一堆蜡烛举行着洗礼和祷告仪式,哈巴狗和小白狐都蜷缩一旁眼巴巴地看,有点厉害的样子。 小表弟左右四顾正考虑去谁身边打下手。突然,他想起陈宝果的失踪,三两步来到恶胜佛面前,一副老大得如何是好的戚戚然。 恶胜佛抬头望他,几句高深莫测:“唔驶惊,我哋系猫。猫捉老鼠,易过借火。” 小表弟初来乍到香城,口语听读水平一般般,但见老大这般胸有成竹,他便也静观其变,放下心来。 他侧目看见陈宝果设下的杀人万刺坑仍在一处,心下不免一惊,一动不敢动。 这间卧室说大不大,小也不小,万一那边傻鲸的蜡烛油脂导致不幸滑跪,表哥他不就成——刺猬的脑袋——不是好剃的头 万一表哥被戳瞎双目,不得照顾他至死方休,还有,才不要伺候他这护发狂魔,为什么他不能是秃驴和尚,哼——‘他那鸡窝头啊,真想剃个溜溜光啊’(改词自歌曲《老司机》) 万一表哥扑街,脸被捅成马蜂窝,别说娶不到漂亮媳妇,根本没女人敢正眼瞧他,那表哥不就有——半世纪多的童子尿,大补啊 “小虎弟弟,你真系好得意哈。” 是恶胜佛打破了瞎想,小表弟不禁一愣,双手无处安放,害羞地挠向后脑勺。 他差点忘了大佬有特异功能——读心术。他距离这么近,又一反常态傻站着,这不免被好好关照了一番,好尴尬啊! “老大刚刚我,其实我很,怕——” 小表弟本就是儿童,才不到11岁,自然是小孩子心性。此刻恶胜佛像一位慈爱的父亲,伸出手掌轻轻揉揉他粉扑扑的脸蛋儿,又微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椅子上休息。 “坐低,睇好戏。”恶胜佛说罢,走向了床。 “哇——”小表弟看到恶胜佛眼朝前方去,左手微微一晃那方向,多到发麻的尖刺便瞬间破碎,变回地板原有的样子。 老大食指向天曲,两个纯绿鸳鸯刺绣的花边枕头,一张家喻户晓的民光牌2465牡丹花床单,一床折成正方形花花绿绿的红棉被,顿时间飘飞得老高,各自定格一点后顺时针高速旋转起,扯着要甩飞出窗的力度,一时间像凭空多了四把风扇,空气唰啦掀起了一阵尘埃。 恶胜佛身在阵眼,巍然不动,像极了想象之中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一柱擎天的画像。小表弟裹紧衣裳,大呼哇塞。 厚重的红棉被已摊开来,那股旋转之风扯拉更为迅猛,现场是遮天蔽日的阴霾,又生出小龙卷风一般的吸力,小表弟瑟瑟发抖不敢乱动,只硬着头皮大力一把将书桌拉进自己,像严冬要盖上保暖棉被,图个安心熟睡。 傻鲸仍一心摆弄着蜡烛,他正拿着两个类似紫玉耳挖勺之物对朵仿真荷花蜡烛敲敲打打,其余的蜡烛该说不说,在他心灵手巧独具匠心下,哪里是普通印象里的圆柱体,分明成了积木和模型,他大抵是高级建筑工程师,承包了一大片区域合作。 怪哉——? 小表弟发觉脚边突然有些瘙痒,低头见是白狐和狗子正缩在书桌底下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风灾。 小狐狸靠在他的脚踝蹭蹭,他突然生起将小可爱抱揽入怀的念头,但又忆起村里大爷被狼狗咬残疯癫病死的下场,他怕好心没好报得个血窟窿,终究还是抬起双脚,脚跟翘起板凳边。他腿很长,下巴轻松枕在膝盖上,抱着腿,是一脸患得患失的悲痛欲绝。 他猜想,这可爱的小白狐一定被他的举动伤透了心。至于那条狗,他知是那个有过几句交流的黄老板所变,挺可怜的,但他连摸摸都——不想不要不熟不可。 当小表弟还沉浸郁郁寡欢恨不能时,殊不知两小萌物正兴高采烈交流没了汗脚味和空间变大的好心得。 轰——外面一声震天炸雷,把低情绪击个粉碎。 恶胜佛紧一句:“显幻芒硝” 屋内金光乍现迷糊了画面。睁开眼,小表弟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正坐在过山车一般的座位里,后背贴紧椅背,双手掰不开牢牢固定住胸腹和大腿的安全压杆。左右再一看,是老大和傻鲸,傻鲸右边还有一脸活见鬼的表哥嚷着“我还没擦完屎啊”,不禁可惜起那个坏蛋小姐是在叶老大左边了,此刻她作为一个绿枕头被扣在座位上。 “汪呜~” 小表弟又发现,原来更接近他左右是那两小只,它们居然都拥有适合身型的小座椅。 此刻一行人一列排坐好,一阵风迎面而来,他们一下置身于天之涯看云山雾绕,一下置身海之角看金翅擘海,回过味时房间和环境也大变样。 小表弟“哇”的一声惊叹,发觉声音一如空谷回声,他问出疑惑,旁边无人回应,转头又探头,发现表哥眼直直又夸张努着嘴,嚼着牙,聪明的小表弟意会到大家都被隔音处理了。朝表哥咯咯笑几秒,便不再看他。 眼前—— 一袭天蓝休闲运动衣的黄珮欣登场。 她与父母、祖父母、姑姑姑丈和小表弟共八人,在一间酒楼庆贺自己期末以优异成绩获得学校褒奖名单。 大快朵颐后,一伙人在酒楼前又寒暄几句,便准备各回各家。姑姑一家先行离去后,一辆宝石红的福特雷鸟车停在离黄珮欣几步远的路边上。 后座下来的是陈宝果,她留着一头滑顺长发,扎了个低马尾,身着黑白条纹的宽松直筒连衣裙和TRACKSTER跑鞋。不施粉黛依旧美艳无双,高挑身材,气质绝尘。她微笑着跟黄珮欣一家打招呼。 谈话间,陈宝果大力邀请她们参加她明晚举办的生日宴,不好拂去美意盛情,一行人终是应承下来。 “临时办嘅,未来得及通知同学仔们,你可以叫埋舒绮一齐,人多热闹,我订咗好多嘢,绝对够大家食同玩,仲有大抽奖,Glashütte Original手表,Bianchi单车,Canon相机,随身包、图书文具等等,人人有份。” “哇!好丰富好正!哈哈哈”黄爸爸拍马屁道。 “叔叔你哋唔好见外,唔使送礼出钱喎,只要出人,出力同我食晒饭就万二分多谢喇。爷爷嫲嫲好,我好欢迎同希望你哋都一齐出席。” 二老点点头没有推脱,皆笑言好好好。 “舒绮佢去咗昧国玩,真系可惜。使唔使我联络其他同学过来玩。”黄珮欣回以微笑。 “唔好麻烦,我会再做打算通知。我仲有其他嘢做,你哋返屋企小心,记得来呀!拜拜!” 大家告别挥手。场景覆手间变换,天空星星点点,酒店门前食客纷纷散尽。 酒店是高档奢华的布置,清新自然的香水味空气里久久不散,一呼一吸,仿佛有能叫邋遢乞丐如获新生,变得光鲜亮丽的魔力。 撑肠拄腹,人有三急。两百多号人的热闹现仅剩八分之一不到,黄珮欣准备去解手溲溺溲溺,然后快乐地协同家长归家洗洗睡。 由于太过专注卫生间这事,她一无所觉经过的电梯门正大开着,里头男人趁她走近逼身上前,用力拽拉拖扯进电梯门内,一手迅速按键关闭,她不幸被掩口捂鼻控制住。 不由她反抗,电梯门开启。却已是上两层楼了。 她被一通暴力推出去,站不稳扭伤了腿,刚哎啊一声,男人就不管不顾拖起她一条腿往一间房走去。 “救命啊——来人啊——”黄珮欣急呼。 男人却不慌不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黄珮欣用指甲用手掌用脑袋与地砖增加摩擦力,试图拖延哪怕一秒钟。她尖叫求救,却越发显得这层楼空旷寂寥。除了受害者和凶手,静悄悄不见任何人。 阴森可怕恐怖化作泔水漫灌心灰意冷的她,她突然好想呕吐。 “我哋无冤无仇,好好做人,求你放过我好唔好?我保证唔会同任何人提起件事。”黄珮欣恳求呼喊。 这个男人,黄珮欣今晚第一次见。他作为嘉宾出现在陈宝果生日宴。没搞错的话大家呼他拿督,反正怎么都感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身得体墨绿西服,席上举手投足看来也是受过良好教育,像留学过西方的绅士。他外貌中上,可以说英俊。年龄大概35岁附近,不到40岁。身高中等,身材健硕。黄珮欣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人上厕所的功夫,就被这恶徒瞄上,他似乎很熟悉酒店情况。 男人拧动门把手,黄珮欣像块拖布,头发被磨得分叉乱糟糟。她算半认命状态,没有再多挣扎。 男人按下灯按钮,顶上水晶球吊灯闪烁着,炽热光源遍及总统套房里崭新光洁的硬件设施。如果可以,黄珮欣想冲破眼前的那片厚玻璃板,港城霓虹夜景多迷幻,如果作为一只蟑螂而非龙凤天骄,污浊的大老鼠屎弹出明面,丑陋的藤木攀上高楼,好像也丝毫不掩这座城的浮华,甚至更添繁荗。噢,她好像明白为何有人愤世嫉俗了,这一刻。 “靓女,嘿嘿嘿,我会好好爱锡你?!”男人急色地蹬掉皮鞋,脱拉下衣裤,很快把自己蜕得干干净净,有一只袜子还挂在水晶灯上铃铃铛叫急救。 黄珮欣恐惧之余,只觉好笑,就这般迫不及待了吗? “听话,我锡一啖你先。嗯嗯” 男人迷醉模样,说罢就大咧咧扑向地板上的黄珮欣。她快速一挪地,躲在了餐桌底。 “你系见色起意?你得到咗我,之后,唔会杀人灭口啩?”黄珮欣语气紧急,但不掩字正腔圆。 男子眼神飘忽,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嘿嘿笑道:“你走唔脱,无论系生系死,你都系我嘅女人。我嘅美人。I LOVE YOU!” 他起身一把推倒餐桌,桌面上几盏茶具哗啦碎了一地。黄珮欣被卡堵了后路,前方男人顶着光秃秃白花花的肉就贴上来抱紧她,双手亵玩,痴汉脸疯狂体会着耳鬓厮磨。 黄珮欣哪经历过这恶心事。男人女人的**她在生物课学过,老师有播放过医学解剖纪录片;绘画课和雕塑课真人模特脱光光素描她也不是没看光光。她以为自己勇气可嘉,结果还是被这货害得吓尿了裤子,还微微呕了他一脸。 哈哈哈哈。活该。 她被松开后,随手捡起陶瓷碎片一划拉,男人的脏手多了一条哧哧淌血的口子。他吃痛反应过来,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揍。黄珮欣早预判了他执迷不悟,握紧不久前抽奖得到的铜头簪朝他的脚面重重扎入,他吃痛大呼大叫。 等待他的还不止这么简单,黄珮欣劈头盖脸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的输出,求饶哭泣没有用,直至气息奄奄她才收了手。男人不知道女校出身的孩子都很彪悍,力量方面与男子比确实有先天差距,但人是不被定义的大道三千外,行与不行,不试一试怎知! 黄珮欣冷静下来,成功脱险让她的神经放松几分。突然想起家人在等待自己,忙不迭一瘸一拐跑出门去。 还没出了门,她几步差点就与来人撞个满怀。 还以为是帮凶,黄珮欣大呼倒霉。再一看,是寻她而来的爷爷,她几乎喜极而泣。 她的爷爷虽然个子比阿爸还娇小些,却是真男人!他保家卫国当过兵,能修飞机会弹琴,精神矍铄不似古稀,看也就半百出头。他是黄珮欣天底下最好的爷爷!一见等待许久又一番找寻不见了孙女,他通过蛛丝马迹一步步找上来,叮嘱婆娘与儿子儿媳在楼下与人周旋暂刻。他遇事沉着冷静,知晓人微言轻要想报警搜救甚至会耽误最佳时机,此况大动干戈最是于事无补,安抚好家人,便孤身一人,凭着狗鼻子的灵敏,他一间间侦探,用一根黑色一字夹就破开重重大门。 来不及想太多和说什么,爷孙俩携手并进就要奔电梯门下去。 没跑几步,就被后头奔跑而上的男人所超越了去。他提上裤子,裸露的上身印出几道腥红,狰狞的脸发出一声“啊”,握住拳头就朝爷爷面门挥来。 爷爷及时猫腰并推开黄珮欣,眼神示意她先摁电梯下去会合。 黄珮欣着急忙慌冲到电梯门,砰——就听一声枪响。 男人没有和老头多做纠缠的打算,在近身时,果断掏出裤袋里的柯尔特转轮手枪,打算一枪开瓢带走。 万幸爷爷老当益壮,反应相当迅速地避了开来。虽则性命无虞,耳朵却已血肉模糊。 天不遂人愿,电梯似乎出现故障标识。黄珮欣绝望了。不忍心爷爷被凌虐甚至看到最坏打算,她哭腔着恳求男人放过。 “珮欣,我哋可能被人算计咗。电梯行唔通,你快就近匿埋一间房先。” “爷爷——你……” “唔好理我,你快——” 爷爷全然无视伤痛,他挺起胸膛,似蛮牛朝男人撞过去。男人要握手扣动扳机时,爷爷身姿矫健闪身一计肘击,两人便争夺起枪的归属权来。 爷爷身高仅在男人耳垂处,手脚不长稍显吃力。但胜在武功底好有巧劲,他先是奋力两拳抡打男人手腕,又聚力一脚踢往他裆部,男人敌不过三招被缴了械。爷爷得手后缩起身,一骨碌滚离男子五步距离,举枪威慑和警示。 黄珮欣躲在就近门旁,门缝大开就想迎上前。谁曾料想,男子下蹲喊疼时又从口袋掏出一颗手榴弹。 爷爷迅速扣下扳机想予以反击,却听一下两下没得反应,似乎子弹早就耗尽。 “爷~快入来——” “珮欣乖,阿爷会保护你。锁门——” 爷爷说罢就大力把门一拉,关好。 黄珮欣不明白,不甘心,她要打开门,一张一合中却拧不过爷爷的手劲。 “听话——我会分心!” 知道这般耗着,爷爷分神自己更不利于情况,索性松了手。 “锁好门——” 啪嗒—— 门内的黄珮欣听见高昂浑厚的歌声,爷爷唱起近几年最爱的红歌《打靶归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黄珮欣心急如焚,趴在门镜前祷告着奇迹。 爷爷毅然决然殊死一搏,这个角度的他,背影看起来像巨人高大。 黄珮欣期待救援人员,却不知道,楼下的家人不但对此全无所知,甚至已经准备抛下爷孙离开。 幕后设计者是有陈宝果的,她抻念了楼下黄家人,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幻影中: 黄爸黄妈看见黄珮欣和爷爷一同出现后,心中不安才落了地。黄珮欣一脸歉意说自己到天台看星星没知会又忘记时间。家人也不多怪责,和陈宝果道贺道谢一番后,一行人便坐车回家。 她们一路上被迷了心智,全不知车上来时五人,回去只剩三。浑然不知正自得其乐与空气唠家常。 轰——黄爸爸的车撞到大树,他完全不知自己踩尽油门超速驾驶,车内人都失了知觉。现场灰雾冲天,车件四分五裂,只幸好没危及其他人。 送去医院,黄奶奶抢救无效,黄妈妈心脏衰竭恐成植物人,黄爸爸伤势虽未伤及内脏器官,但大失血休克昏迷不醒。 …… 爷爷一曲歌罢,外头似乎等来了救兵,听不清他们在交涉什么。黄珮欣希望会是父母那边察觉事有不妙派人来寻。可没想到恶徒不但没被控制住,爷爷反身中数枪,一颗颗子弹无情穿透了他,鲜血和泪水结成冰凝,刺红了双眼。 啊不—— 黄珮欣目眦欲裂,灵魂也震颤。 爷爷拼着最后一口气唤道:“宝儿欣,爷爷会保佑你”,一掌风拍在门上。 男人趾高气扬走上前来,嘲笑和恐吓,威胁和利诱。声音判断门外至少有三个流氓恶徒,黄珮欣恨得牙痒痒。她苦痛失去爷爷,亦胆颤咸湿的凝视,她知晓绝对要守好门,一旦被他们破门成功,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她不甘心!为爷爷,她要报仇雪恨! 黄珮欣振作起来要拿东西堵门。不料门一时变得热油滚烫,她的手掌和脸颊不备,几乎被烫出泡来。 门外男人惊声尖叫。她拭泪望着门,疑惑后退两步。有一条柳叶细条般的青绿触手舞动着透过门缝钻入,又极速分裂,像一根根疯长的藤蔓,它们神奇地把整道门围得密不透风。一时,害怕无助都被罅缝吞齧无踪。 屋内洋洋洒洒飘落着雪花,隐隐作痛的火灼伤,揍人导致的手酸擦伤,崴脚和尿湿一片的闷沉不适,突然间都没有了。痛觉消失了。 一定,一定是爷爷在保佑着她!她抬眼看雪,雪花融入掌心。 第10章 记忆之门开启那天 记忆之门开启那天 一棵树的一部分成了一扇门。日久月深被安在一处方向。祂时常忆起远方甲木参天,林海茫茫中的自己离离矗矗,闲云野鹤作伴,更比壶中日月潇洒。现在大不如前,祂烦厌身高仅仅比区区人类高出兩尺,祂对人间烟火气毫不关心,不过倒也不全地幽怨,祂开心莫不过每日窗帘透出的一米阳光,兴奋莫不过客房人员开窗通风,接过一封封旖旎家书,寄去一封封祺祥回信,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祂想……往后余生就这番平平淡淡,大不了一天虫蚀殆尽,大不了火灾成灰,大不了价值不再被撤换,被大卸八块去,其实大不了就——没了呗。拜托,祂那么大一棵树,活了近三百年,遭受了几度自然天災如狂雷暴雨飓风干旱、动植物生存争夺战、人类砍伐污染硝烟各种各样数不清危机。死?——树不怕,木不怕,枝不怕,叶不怕,花果不怕,碎成千千万万个也天不怕,地不怕。怕?怕就没祂这个门了!祂字典里的‘怕’不指害怕,而是有祂在一日,怕是没把任何事当回事,怕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若要挑祂刺?——怕是没门! 这一天,厌世的祂目睹又一桩惨案。堂堂男子汉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可恨自己“光杆司令”一门,要是换以前俊逸彪炳如祂,哼,高低能使唤蒙其庇荫的百兽,响应房主号召的百鸟,让坏人见识见识吾等生灵的霹雳手段!唉…… ……小姑娘好生厉害,对对对,左勾拳,往死里揍他,对对对! ……这老头子要做什么?完了,我被他open the door了! ……噢,原来是爷孙俩,哟西哟西,太好了,虚惊一场呐! ……等等——他什么时候起来的!当初就该砸死这混球!哦不,他屁股藏枪!小姑娘和老家伙你们小心啊!跑啊快跑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小姑娘你又回来了?放心,我是实木门,我守护你的安全! ……天呐撸!糊涂啊老头子,你咋滴不进门,何苦硬抗!我或许可能完全没有问题能够如此这般这般抗下来手雷也不一定啊!你你你,你这不是送死吗!真忍心孙女眼睁睁看着你死——你孙女哭了,泪水比三百年前挂我身上最大的雨珠还晶莹剔透。这种美就是人所谓的‘凄美’?突然想想就口渴,口渴就来气,你们人族居然小看我们木之一族,把我们借代成愚笨呆板最不开化不开窍的傻瓜形象(榆木又靓又好结果最深受其害,没天理没良心,幸好我不是榆木哦吼吼),人讷,殊不知草木有心,本大门,也会难受想哭—— ……惨不忍睹啊,九、九下,血血血……一滩红红…… ……老爷子,你好好说话,别打我撒!算了~多敲打敲打给我疏通疏通老腰老胳膊也好,不过你们愚人脑袋!绝对听不出我是享受还是不适~ ……可恶!有一层油漆阻隔住,要是渗血进来,我我我,就能久旱逢甘霖加点营养解解渴!都浪费了——讨厌讨厌讨厌! ……啊啊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发金光,我好像,充满了力量!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活神仙啊!不过……什么!你当真?老头,你真要把她托付给我? ……好!我豁了性命也会照顾好她!安心去吧! 我,是所有人看来普普通通的门,但这回,我会告诉各位:门外有门,不同凡响! …… 藤蔓疯狂恣意滋长,像蛇窟群蛇分食活动着。绿条条一道道似锰钢锁链围拥,不错,正是我的铠甲。这个位置领域,有我坚固非凡,森严壁垒。若自以为有钥匙和锁匠就能奈我何,那大可以试试看。 一个手下咋咋呼呼上前,口里说着别中了老人的幻术,瑟缩的眼睫倒很识趣朝拜着。另一蠢货拿起楼道一侧的喇叭花留声机,试探地试探,正合我意。 我的铠甲攀住吞没了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掉下一片碎渣。男子试探的手无法收回,就在他尖叫时,藤蔓已迅速缠住他全身,亮出密密麻麻图钉大小的粗针,轻易扎入血肉,久违了酣畅的浆液,随着狂欢下的战栗,他扑通倒地。 其余两人举枪朝我一通扫射招呼,我痛快领情,还暗爽想多来几下。 地上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两人被他皮肤上大大小小的刺唬疖惊得目瞪口呆,吓得落荒而逃。 逃,就应该夹着尾巴。 藤蔓像机关枪扫去,喷出百发刺弹,百发百中,一颗不落在两人后背屁股。哇哇大叫中,他们衣裤被燃烬,一颗颗水泡炸开,汁水浪花飞溅,像为瓷砖打了层蜡。他们抱头鼠窜,同时开始不由自主地滑步,止不住地向前冲。 没错哟~现在有效的攻击范围就聚焦到你们脚下啦,操纵滑腻腻的汁液,来和我的小帮手——木麒麟行个贴面礼吧!祂有着迷人的危险,也是你们酒店高层千辛万苦要弄的景观艺术绿化墙。飞尝好! 他们死都刹不住脚。 发觉背后危机暂停,那位大有来历的拿督恶徒,在双手叫天无门下竟怒甩自己一耳巴子,自旋中扯住在背后护航的壮实小弟,试图拿他做垫背。 小弟背部正疼得撕心裂肺,却也看出了拿督所思所图。不知愁眉可怜人,可恨可憎叹命苦。他平静似蜻蜓点水一低头,右脚抬放使一绊,自己就咕噜咕噜就摔滚而去。拿督瞅准时机,□□功一撒腿跃起,双膝不偏不倚跪压在小弟柔软的肚腹,只听身下嗷唠一嗓子,他的脖子和手被拿督抓掐做缓冲,撞到墙头时,早已人事不省。 拿督脱险后朝小弟恨恨啐了一口痰,拿之撒气。抬头时被背后的刺痛扯得啊哇鬼叫,他口不择言粗言秽语骂骂咧咧,大致也在埋怨小弟的腹肌,硬邦邦磕磨得他双膝不适。 他咬牙切齿站起身,抬脚一踹再踹小弟的脸,直到听到下巴脱臼一声咔嚓,他结团的眉头才舒畅松开。 “够胆咁对我,我郁立棯,定会十倍奉还。” 这郁立棯不甚文明又一呸。这回就见一口老痰一飞冲天,又从天而降落回离来时处不远的——人中上,明明小痰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即将落地,郁拿督偏等不急,慌急拭擦,竟让黏腻留落鼻孔,呼吸一重一泄,吸溜迎来一阵鼻塞,他抓着喉咙扶着墙大力咳嗽中。谁叫他自讨苦吃呢,偏要仰面唾天,纯属活该。 最后何等落魄,衰鬼一般,他拖着佝偻之躯蹒跚而行,挪一步就一呻吟,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让豪华酒店变成嚎哗啾殿。一个字,吵。 转到这边厢,黄珮欣坚强地从失去爷爷的悲痛欲绝中走出。她要保护好自己,她要平平安安回家,她希望父母别被牵连别担心和难过,她迫切想看恶徒被绳之以法,她一边推着沙发重物堵门,一边百感交集。 洋洋洒洒的雪花还在飘落,地板成了酵母面团,踩上去软绵绵的,脚板底到天灵盖还一窜一窜流过暖洋洋之意。黄珮欣也不知怎就莫名安心,并相信这种“神奇”是站在自己这边。 身上的伤痕奇迹消失,疼痛也是。她身体状况良好,就是心力交瘁的累,躺倒沙发,不知不觉入了梦乡。 门外——空空走道有回声,传绕清明今非昔。 我,曾是一棵树。我,永远是。我是树,我是我,我还是我,我有千千万万个化身。 娑婆世界,神木一族。我能由远及近感应到时空星辰错迭。我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香城卧虎藏龙,看来今天的百年难遇也是我一劫数。 虽被激活了先祖神力,威能早已衰退非常,便是天山与芝麻的霄壤之别。 一位仙姿玉貌的女子来到眼前,她像遥远灵境传说中的仙女,婷婷袅袅轻盈,绽放的笑颜,一举一动无不令我动容。 她翥凤翔鸾的美,如此完美无缺,见之神怡眷眷。 吾陶醉得荡漾。浑然不觉仙女凶光腾腾,她纤纤素手一挥,旁边老翁的尸首轻易被挫骨扬灰,她一弹胸前小小蓝水晶,顷步间风卷残云,一捧灰土便被吸纳入去。 她目挑心招几乎挑开千机门道,触发方才许诺的守护庇愿之力,我恍然惊醒。 她捕捉到明显改变,轻蔑一叹。 危险蔓延入腹,我感知强大的不可抗力,葬爱枯竭的影像电光火石闪映,窥见前世今生宿命式结局。 聚力生花,在能量被吮吸殆尽前,竭力及时地分拨出一部分灵能,我的一部分啊,祂会代替我,更灵活,希望能,继我所能,好好保—— 轰——木门灰飞烟灭,涌出腾腾蓝紫色雾霾。陈宝果伸手示意一行人屏息别动。待之退散,他们一个个都胜券在握的姿态,便要到里头揪出黄珮欣来。 带头一名小弟一把拉不动,又联合几位一起,三下五除二将挡路的沙发挪开去。 “唔见人——冇可能!” 不信邪,一伙人里里外外搜刮遍了,愣是不见黄珮欣影子。他们直呼没道理。 不可能是逃窗。这是陈宝果的定论。 说一不二,陈宝果的目光游移众人脸上,他们全身每一块肉都拉得绷紧,战战兢兢低眉顺目,在见识了她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还哪敢有其他想法,纷纷老老实实乖乖听话。 这时,从门外快步走近一人。他的长相穿着几乎和郁拿督如出一辙,只是比那位多了一道八字胡。 “人呢?你哋揾到未?”他气冲冲道。 见没人上前搭理他,立刻吹胡子瞪眼,他本就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 “你!我细佬都系因为信咗你嘅**,先伤得咁严重,你揾唔到人出来,就自己以死谢罪!” 他一点不留情,手指着陈宝果破口大骂,感觉下一秒就要掐脖子教训,这不禁让一众手下都捏了把冷汗。 “黄珮欣一定仲系呢度。郁拿督嘅伤我依家会去睇。” “系度!当我盲咗啊!仲有,我细佬要鬼你睇啊,你要识医先有用!” 她对他视若无睹。而他的气恼和克制也写在脸鼻,他现在不能动陈宝果这个贱人。 行至门口,她转头吩咐:“你哋,守住系度。等我指示。” “系!小姐。”手下们齐刷刷回复。 “全都系废柴!猪狗不如!你哋嘅钱系我出!眼盲唔认主!”男子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又朝其中一人屁股踢去。不觉过瘾,又蓄了几口痰,呸向每个手下的身上脸上。手下们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只得直绷绷不动,任他胡作非为。 黄珮欣面露嫌恶,正近距离观看此不堪入目事。 现在是隐身状态。她万分不可思议,心想着一定是老天有眼和爷爷保佑。 她并不知晓守护之门的终结。那时,只迷迷糊糊中听到爷爷的呼唤。她梦中惊醒,泪水早已糊满脸颊。 “快——过来!”这是一把稚嫩的童声。 黄珮欣惺忪眼前乍见一个悬空小人,小人身体与她小拇指一般细小。身上散发一道淡蓝色光圈,渐变黄绿色的含羞草叶片做长裙蔽体,就露出两根短粗胳臂,并且“没脖子”……单从外型看就是缩小了数万倍的人,面容白里透红尤为精致可爱,利落的栗色露耳短发,难辨雌雄,但还是一眼能看出孩童的稚嫩。没有飞翼翅膀,但第一印象与记忆中的《彼得潘》精灵小仙人对上号。 “过来过来——” 黄珮欣仍处于迷留没乱中,听到催促,望着小神仙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边思索,一边慢吞吞行动。 轰——房门忽的异响,黄珮欣心头一惊,愣在原地。 小人也不气恼,只一施法,黄珮欣经历磁吸的——唰,过来了。然后哒一声——身体倒悬又横陈似一根轻飘飘羽毛落下,啪嗒——被塞在逼仄的电视木柜底下。 粉雪停了,地板也恢复硬度。黄珮欣那头刚趴好,就听有人正在挪移她抵门用的大沙发。 待宰羔羊的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小人降落地面,走到她头附近,然后选了个能双方互视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有一个女魔头好犀利,你要自求多福。” 黄珮欣不敢贸然出声,她眨眨眼表示明白。 “我将你施法与木材融为一体,你身上人气变作木气,一般人睇你唔到。” 听闻之,黄珮欣顿时安心不少。 一伙人进来了,他们共七人,分三组查找。只有一名女子为首指挥,很显然,所以小人说的女魔头,居然是陈宝果同学。 黄珮欣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想起爷爷的话“珮欣,我哋可能被人算计咗”…… 一时间,黄珮欣似懂非懂,知晓眼见为实,爷爷的死毕竟是恶徒拿督所为,暂且不归罪于陈宝果。但她邀宴的目的是害自己?满肚子疑惑想着想着,突然不由自主呃逆一声,两声,黄珮欣一副要完蛋了的表情看向小人。 小人摇摇头,又唐突一扭头看向陈宝果那头。 她瞥见,刚刚还闲情雅致在极目远眺夜景的陈宝果正聚精会神盯着自己这边看。黄珮欣迅速移开眼,刚刚似乎与之眼神对碰了一秒。 上学时,同学们都一致好评陈宝果一双迷人电眼,现在她只觉害怕恐怖极了,哪还有半点美丽。 …… 所幸,陈宝果很快走人,没过来。但根据眼前这位不文明的恶心人所言,已凿凿坐实了陈宝果要利用甚至坑害自己的事实证据。 怪不得没见着几个同学,敢情天上掉的馅饼是鱼饵上钩的陷阱。如果自己没有侥幸逃脱,现早被恶徒玷污了清白之身。估计不等纠结有何颜面见人就被抛尸养鳄鱼了…… “你系度唔好喐,瞓得落最好瞓,我要出去查探一下。” 小人不等黄珮欣动作,身影就渐渐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黄珮欣不久前睡了一阵,现在能有个十分清醒。尤其屋内有个神经病呸呸口水怪,得时刻保持警惕,她祈求他赶紧走人。 小神仙不在,一群成年雄狼欲捕猎花季少女,同在一个屋檐下,落入这番田地的黄珮欣很瘆得慌。 男人的皮鞋嗒嗒嗒,正一步一步靠近她。她虽知道目标是电视柜上的遥控器,不过小心脏还是几乎蹦出嗓子眼。黄珮欣忍着无语,其他人不走也罢,他死皮赖脸沙发躺这么回事,他们兄弟两是黄珮欣有生以来,为数不多被列入黑名单的讨厌鬼。 电视机开得很大声,几乎完全盖住外头雷雨交加之势。一个身材曼妙、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出现房内,一骨碌坐在那郁姓男子大腿上一番调笑。 他们不顾旁人眼光和场合,就这番卿卿我我搂搂抱抱。震耳欲聋的电视被关了,又出现啵啵啵的亲嘴声和男女柔情蜜意甜腻发齁的呻吟声。 丁丁猫挖眼睛——不要脸。 黄珮欣一颗心就是三九天掉进冰窟窿——凉透了。 “唔好啦,女魔头佢,佢布置锁心阵,好彩未完成到,我哋依家就要,即扯——” 小神仙突然出现在不多时消失的那处,上气不接下气道。 “我知你一无所知,但你要信我,一旦,一旦错过逃跑时机,你会——悲剧。” 黄珮欣郑重点头,她不敢开口,但心里已经当小神仙是救世主,她若成功得救,必当好生供奉,待她成长,就建庙建醮。 “你唔系客气,我帮你别无所求。你知他心通?又叫传心术,你只要心里谂要想同我讲嘅嘢,我系可以听见你嘅。” 小神仙咧嘴一笑而过,便拉起黄珮欣的小拇指开始大逃亡。 黄珮欣只觉自己169CM,66kg的体重轻如鸿毛。 好像略微有飘浮之姿,像一抹幽魂。她们绕过苟合的男女和神情各异的守卫们,竟不是走大门,而是体验了一把穿墙术。 “女魔头狡诈,佢系门框两侧都贴涂咗陷阱,我哋走到大门实会现形,到时候——等死喇。” 她若有所思,感觉小神仙说话还挺有趣的。她要逃,自然是要逃回家的,不知道父母和奶奶如何了,肯定要急得不行。还有爷爷的噩耗…… “小神仙,你有办法救我出去,有办法带埋我阿爷一起?求求你。” 小神仙哀叹一声,闭上眼默念,黄珮欣脑海一时竟像录像机播放着爷爷最后的画面,清清楚楚看到陈宝果将早已咽气的爷爷,虐得遍体鳞伤不人不鬼,最后将其化为灰烬。 做了亏心事,居然还敢把骨灰吸进项链里!黄珮欣对什么法术巫蛊的了解只停留在小说读物里的片面,但陈宝果就是黑心肝的,她绝对要想办法尽早夺回爷爷,不论如何,都要让他入土为安。 她的脑海又追踪到父母车祸和住址被蹲守埋伏的画面。陆陆续续的噩耗就在一瞬间。 黄珮欣顿时全身发软,悲伤和仇恨的水火交织让她不知所措。 小拇指被有节奏地揪动着,耳边传来小神仙的安慰。 “恶有恶报。只要安全逃生,就有机会报仇。我会帮你——支持你。” “你身上系木气,我以木之一族嘅荣耀身份担保,除咗有大树小草森林,凡是木做嘅门、柜、桌、屋等等,都会主动了解同帮助你,收容你。所以天大地大都系你屋企。你唔好惊。好似你隐身、穿墙,都经过我哋木气开闸嘅通道所辐射,等你身上嘅木气慢慢变浓郁,就可以睇见凡人睇唔到嘅神奇——明白?” “总之,先出去,之后我哋有方法对付女魔头,我哋帮手多多——打得佢落花流水。” 小神仙一只手握紧拳头,一只手拉住黄珮欣小拇指,小不点儿有点像拖着巨型扫帚清洁的架势,在四通八达的墙体世界穿梭着。 “有陷阱!” 小神仙紧急刹停,祂此刻一动不能动。 小嘴巴命令黄珮欣道:“你,即刻,自己向左,直向前,再向右,再向左……最后直向前走出墙,会见到一扇玫瑰花窗,开窗跳落就安全咗。你想去边度,自己揸主意。我脱身后会去揾你。” “小神仙,你冇吓我,你有冇受伤?你中毒好深……” 眼前的小神仙不但动弹不得,裸露的白皙光滑彻底变了色,像奶奶保养用的羽衣甘蓝榨汁后呈现的蓝紫色。 “我冇毒,你快扯,唔好理我,女魔头嘅阵好快完成,佢困我唔到,只会使小把戏拖住,唉,你先出去,无论你去边,我都可以感应到,我会去揾你。” “扯啊——” 小神仙破口大喊,黄珮欣仿佛被狗血淋了头。她忙不迭点头走人,朝左、前、右等方向试,幸得记忆超群加方向感好,她成功了! 窗外便是一处后巷,这个位置不错,临近街道夜市集,此时还能看到底下三三两两的人聚集,有推着小卖车叫嚷的小贩,有你侬我侬的打着伞儿漫步依偎的情侣。黄珮欣判断跳下去也就两米多高,以牛顿第二定律,撞击面和冲击力来说,现在身轻如燕,只要护好头,安然无恙的几率绝对大于六成。 正欲开窗,就听楼梯道响动阵阵脚步声,像象群奔跑而下,她一阵心悸。 和她距离不到三层楼。肯定被定位了——顾不得开窗挤肉遁,便要穿墙一跃而下混凝土地。 ——咚,她成功穿墙,但跳落的身体被生拉硬拽禁锢住,准确来说,她能感觉到,使绊子的是木气的作用力。 疑惑不解,她眼前是灰乌乌的一片,伸出头聚精一看,刚刚后巷的景色不复存在,楼下居然这么大阵战,一个个是整兵待发要捉拿自己的坏蛋。陈宝果身在其中,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窥视,而是昂首和一位手拿罗盘的高个光头老男人窃窃私语着,他两身边各站着一个穿红色塑料雨衣的高瘦侍者,都诡异地踮起双脚为他们撑伞,像芭蕾舞者绷直了脚背。 天空低吼着——是轰不起来的闷雷 黄珮欣这才意会到,木气、开匣、通道……刚刚的后巷,其实是一处“世外桃源”,即不被陈宝果埋伏的地点。的确,这里是背山面海的高档度假迎宾酒店,临近的设施划分都是由酒店管理的,哪会有什么后街小巷子。所以小神仙才说了要跳窗,只要自己逃出去才是安全。 一想通,黄珮欣一股脑儿就钻出墙,迅速开窗,她灵活身姿先是倒挂金钩半身凌空,然后身侧转,手并合,一展鱼跃式跳高。 空中她迅速昂颈,双手抱头,蹬腿缓冲,收腹提臀,要垂直落地减震伤害。 真险! 就在她一秒开窗跳的半秒间,赶来的追兵看着大开的窗,呼呼的风雨声直扑他们脑门,灌进颅内。 ——人呢? 他们往窗下一探,只见底下威风凛凛自己人,一切正常,一切又不正常。 “Samuel哥,人……点点消失咗。” 一个手下双唇抖成波浪,他低头盯向右手掌心,那躺着一块像从墙壁抠下的墙皮,边缘还落着几点白灰。其余五人掌心也是此物,他们交头接耳又一脸忧心忡忡。不难猜出,这种“垃圾”还如珠似宝恨不得双手捧起的,作用便是寻人雷达。 那位领头人Samuel哥眼神阴沉如十冬腊月,他打开无线电对讲机,简洁有力将发现陈诉。 吱啦吱啦吱—— 啪嗒啪嗒嗒嗒—— 楼梯间,Samuel哥抖掉几片碎布屑,捡起六块散发着黑气的硬纸片状物,一块块和自家刚出生的胖娃小手儿一般大。 他蹲下,用手帕将之叠垒包裹好。深深吐纳一口气,就迅速起身跑下楼去。 轰隆——他背影一晃,一道紫电惊雷与他同步行进,他后背对着的外开窗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不断续地吱呀作响,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轰——又一记震天雷,他浑身湿漉漉折了回来,雨水浸透的白衣白裤让他格外像只羊羔,僵愣的目光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仁,眼眶处不断淌出黑水。 黑水会跳到他的脸颊、鼻尖、额头、嘴唇……不规则,不可预判,不符合生物和物理定律。凑近仔细望,流下黑水浮动着一粒粒虫卵,在接触到空气的几秒间内破壳而出,一只只小墨点扬起口器,各自疯狂刺咬,又相互掠夺美味鲜肉。 他的脸黑如焦炭,慢慢露出牙龈皓齿,像想通了什么,他大步向前,颤抖的双手伸前拉窗,一颗眼球摇摇欲坠着,他没理会,嘭——用力锁好窗,另一颗瘪掉的眼珠子啪嗒掉在地上。 和他传道受业的六位同仁不声不响没了,没法向信众交代啊……他一条烂命要为挲魔爷所用才值当。 抬手抱天,似乎要和神明对话忏悔。 手上掉落一只只米粒大小的虫,闪电白芒直击整条手臂黑黢黢蠕动的壮观,几只先锋生出薄翼,撞上了美丽世界的窗口。 他胸膛起伏着,好像在哈哈大笑。 虫群四散,他化作一阵风,无影无踪,和他的兄弟们一样。 第11章 起伏人生生还之夜 起伏人生生还之夜 精彩画面轮番上映,也只消徐缘月津津有味闭眼的三秒钟。突然,耳根传来嘶嘶摩擦声,又一变呜呜嘟嘟汽笛声,声之大,甚至让稳如老狗的屏蔽球都陡然震颤。 现实之事为重,徐缘月睁开她的黑钛晶眼。 看到一团黑洞成了精,没事找事搁那翻覆腾挪,一头还尾气泄露稀里哗啦冒黑烟。 空中传出金属刮擦的尖厉刺耳,又是蜩螗羹沸、油煎火燎的“灭顶”声源。 噹啷——八极浓黑顷刻火山爆崩一般,黑暗吞噬了灿烂星云,屏蔽球内外都黑布隆冬。一切来得太突然,徐缘月一瞬间还以为谁家神仙炖高压锅爆炸还是煤气泄漏了……当然她更觉得是自己知道的太多,触怒神威天谴令眼瞎。 光明很快复现,先是一轮璀璨夺目的蓝月亮缓缓升起,赶巧又出现一轮红月亮慢慢圆润,交相辉映,照彻天河万道。 徐缘月孤陋寡闻天上事,但不妨碍她接受理解,见怪不怪。毕竟,像远古神话故事之诡谲精妙,神器神奇,21世纪的各位都可以在游戏、电影、小说内沉浸式酣畅体验。 “小黑又好看了,物似主人型,我会爱屋及乌的。”男的说。 “等等你——唉,兔兔乖,吐出来,别吃陌生人乱扔的垃圾。”云姐气恼道。 一阵咀嚼声。 “放心啦云宝儿,宝宝不怕毒……” “你,本兔兔白着呢!我不黑也不叫小黑,你——很眼熟嘛!这好东西本座笑纳了,如果还有类似的,要多多上供哦。” “喂,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的小动作,在我眼皮子底下加好友也就罢了,你居然敢私信说我坏话!” “哎呀云宝,我好困,我要继续陷入万劫不复的沉睡魔咒了。呼呼呼——” “你——” 一瞬间,只剩漆黑一片。 一瞬间,舞厅激光镭射秀。 “你还装——” “不要大风车——云宝——放下我的腿” 徐缘月:敢情是云姐晃动着兔腿,生出的两颗月亮。浪漫主义拉满了! “亲亲,好可爱!兔兔你好幸福。”男的说。 “混蛋,奏绥你不帮忙,居然看本座笑话,亏我还打算看在往日情分给你和云宝——啊啊啊啊啊——求停下——” “爱莫能助。你是兔公主,亲亲是我的公主,只要亲亲开心,我自然,完全没理由阻止她。” “啊啊啊——你给我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着” 黑暗。 “让你见笑了。” 这回,徐缘月察觉到云姐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旋风摇头。 又补上:“没有没有。” “船到了!时机掐的刚刚好,亲亲好棒!”男的说。 徐缘月:这男的棒棒哒,谄媚攻心,半句话不离我云姐啊…… “混蛋——亏我还想扶你青云志,你若知错能改就再进贡一百颗刚刚那种神清气爽萝卜丹,我就继续扶——啊啊——云宝别揪耳朵” 徐缘月:这兔子好可爱的感觉,可惜看不到模样呀,只能看到两颗大眼珠子眨巴眨巴,莫不是真黑兔兔…… 有意思,青云志VS亲云志,哈哈太逗了……谁人扶你青云志?我服了你个老六,居然是这样志! 徐缘月憋笑时,霞光万丈破晓色,悠扬的汽笛鸣奏不休,一艘豪华邮轮慢慢驶入眼前,船侧一条六爪金龙如影随形,流光溢彩赫烁明星,愈发凸显邮轮的浩瀚无垠,气势非凡。 “恭迎奏绥君和亲、亲爱的各位乘客,金龙在天竭诚为您们服务。” 这条金龙口吐人言,声音铿锵有力。嗖几下就来到眼前,挨个儿点头问好。 “是你安排的船?”云姐低声道。 “是。亲亲你看,我们若以法力法器前往,紧赶慢赶至少需时一日,而乘船则可缩半途程。你知道龙在天本是我的产业,代步便利,一应俱全,我们现在一队人,我好大家好。” “我不占你便宜,你收费多少?” “亲亲,队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如果你要缴费,那一视同仁的徐缘月小友岂不要捉襟见肘。” “这不是问题,多少钱?我一并出了。” “亲亲,先上船吧!钱事小,我们的救世录事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徐缘月小友,你说我们是不是要好好珍惜时间?” 又点到自己了,有点儿哭笑不得的徐缘月应答:“没错,云姐,任务为重,早到早着先机。钱什么到时间我应该可以申请上头报销吧,或者分期付款打折什么,同道中人钱财身外物。最重要能节省元气精炁,应战胜利妥妥的。不过,我冒昧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也好~我们要先去镜元界报道。任务还在计划中,详情先等你看罢大概,清晰脉络后一齐商议动手。” “来,上船说。船上更方便我们徐缘月小友回溯前因后果。大家也能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他催促。 两仙一人一兔被金龙客客气气请上船。 踏上甲板,放眼望去,金龙在天真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徐缘月总结:一艘拥有现代化设备设施和“含金量”极高的故宫极致版“壕无人性”邮轮。 各自选好房间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徐缘月来到她那间房,短暂告别了金光熠熠的宫殿,感慨现在这热带雨林的翠绿小院足以洗涤她一切疲乏。 徐缘月自言自语道: “追剧追剧!” “我这次好像光奔看戏去了,任务不会真的是写影评吧!也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 “本以为柳舒绮和傻鲸是一对,结果恶胜佛居然喜欢柳舒绮?搞事的是,我认识两位当事人,第一次吃到如此前卫的八卦瓜!” “就是云姐放不下的怪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兴许缘分已尽……那个设计者,具备高超技术手段,和云姐的前尘纠葛又会否再起波澜……预定他是反派BOSS先。那个怪人和设计者不会有关联吧……再想深入点,他或他们会不会投身成恶胜佛或傻鲸……” “那什么邪门抻念术……能够夺人意识,为祸四方,感觉任务就是要破灭此法。我反正不懂,恶胜佛,应该懂,的吧?” “既然是救世任务,结局柳舒绮没了,必然不是什么美满欢喜事,希望别太沉重和烧脑吧……算了,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奏绥君是多金霸道总裁,爱而不得高不可攀的云姐大美女哈,他们现在可都是法力高强大神仙啊!羡慕了!……我能做什么?他们作为当事人,就照着他们的意愿布局也好~再往深入想,我上辈子不会也是身在其中的一员吧!那我……” 摇头晃脑甩出杂念,徐缘月拿起刚刚送餐的水果拼盘,果肉饱满切盘精致,水果入口无比鲜甜多汁。她一边餍足地品味,一边闭眼点开了暂停键。 ★ 咕噜咕噜——橘黄香橙滚落一地,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在阴暗夜雨巷迸溅出一幕幕童话绘本里的异彩。 “啊妈呀……holymoly哈利路亚” 可怜的小贩饱受惊吓,他的摊子老老实实停靠在石墙边,搭的晴雨两用棚稳稳当当结结实实杵着。可突如其来哗梆一声——头顶之上一处凹入陷落(他被吓出公鸡嗓尖叫),窸窸窣窣又传来棚顶油纸和帆布的刮擦声(他想到了爬行动物:蛇,全身不自觉抽搐,被迫患上帕金森综合征)。啪嗒——棚没塌,凹折的一角反弹复原,还没想明白究竟,近在咫尺一声咚,只见本来四平八稳放桌上的两筐竹篮两边翻倒,上百粒鲜橙不约而同呱呱坠地。 猝不及防。 百分百有东西砸落,但什么也没发现。他晃神两秒,半句不敢提招鬼惹鬼,郁闷苦瓜脸泫然欲泣,口水重重咽下肚,又着急忙慌拾捡八方落跑的果子去。 摊子一旁几个好心人冒雨来帮手,一位大腹便便的大叔则不屑地抱胸奚落他们:“都唔惊沾染咗晦气。佢衰到贴地,实做咗亏心事有报应喇,依家行雷闪电,小心你哋好心着雷劈哈。” 大家没搭茬大叔的挖苦嘲讽,卖糖水的老婆婆提着高八度的嗓门安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又道了自家老头干过几十年的卖鱼行当,鱼儿甩尾给他抽个鼻青脸肿,死鱼除了内脏还活蹦乱跳水里游的,何曾惊慌,赚钱生活,劳动光荣。 倒霉的摊主站起身,摘下竹编斗笠,向老婆婆和大家投去感激的目光,一鞠躬郑重道谢。 随后,他指着陈列台上一排排的整齐干净的卖相。 “好多谢,等阵你哋过来,一人一袋拎返屋企试下,脐橙好好味。” “后生仔哎,你真系,大家都辛苦做生意,人前人后帮得就帮喇。使乜咁客气——”一个干瘦的大爷摆手说不,说话硬气。 几个相熟的大婶不忍卖橙小伙好意被拒的委屈样,互相眼神交流点点头。 “畀一袋太多,你要赚钱啊。你实在过意唔去,大家一人一粒就好,其实,一人切一半,每人一半刚刚好” “好啱喎,一人一半意思吓,我对橙其实麻麻地,唔食得酸。” 最初那位出言讽刺的胖大叔,在听罢倒霉蛋的大放送言论,此时已经猫着腰拿着袋子装了鼓鼓囊囊十几颗橙。他活泛地站起身跑回自己摊位,大声嚷嚷:“真系少见你哋咁嘅人,后生仔,你讲嘢要算数,我要一袋,自己已经装好咗。” “——系,自然系!大家唔使同我悭钱,我有赚,屋企有钱!唔好客气。” 老婆婆摇摇头,对小伙子老好人的性格,似乎带着些许怒其不争。她以批评的口吻问:“老肥杨,你真系,精明过头唔好,你有帮到人咩?” “我当然有啦,周围乱七八糟都系橙,我同佢清理干净块地,后生仔知恩图报,你安心,做得好事,会有好下场!”胖子一边剥橙子吃,一边喜滋滋说得是义正言辞。 有几个没说话,见这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纷纷撇嘴表示不屑,埋首继续捡橙。 “……” 黄珮欣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降落事故,是她一手拉下和一脚绊倒的竹筐,但绝不是故意的。 心中涌起对这位大哥的万分愧疚。目前局面不便露头,黄珮欣只能心虚地埋着脑袋吹呴呼吸,小心翼翼蹜蹜逃离。 淅淅沥沥雨好大,她更愧疚了。在双手双脚刹停逃窜的橙后,她蹲在角落默默关注着,感受人气聚集着的温暖。 她现在不但有家归不得,也不能到常去的位置,更要压制冲去医院的急恼。这天大地大,风大雨大,不知何处落脚,今夜的她成了流浪街头的可怜儿。 摊贩们眼见天气不妙,捡好橙后,各自忙赶着收摊归家。有的是夫妻搭档,两人一溜烟的功夫就收点妥当,又眼见东西卖不完浪费,就舀起糖水、包好和菓子,送去给大家品尝。除了那位讨人厌的老肥杨没收到,各个眉开眼笑,和乐融融,相互也都拿出自家新鲜特色意思意思。 多温馨的画面呀!就像做公益活动时,心中的幸福感溢满大地,乘着风儿飞跃绿野、跳上云朵迷宫自在翻滚,真美好,黄珮欣想着。 想到了复仇。 黄珮欣失声恸哭。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哭,她小声啜泣着,夏夜雨浇面,热泪淋湿凉,被专属于盛夏的熏躁洗涤着,噼里啪啦几潭涟漪热情领唱,叶茂草丛里争先恐后蹦出一片片呐喊蛙鸣。 “你仲唔扯,快——有人、有嘢揾紧嚟” 脑里,是小神仙的声音! 黄珮欣终于得到了回应,她默想着小神仙的模样,心道:“你、你好咗啦!太好啦!” “你唔好企系度?,跑跑跑跑跑跑——跑” 紧张也害怕,但听罢一下就生出主心骨。黄珮欣看向前头霓虹满大道,一瞬竟生出畅通无阻、旁若无人的错觉,那就一撒丫子随便跑到哪是哪吧。 她挥泪向前。 一只只古怪小黑虫在她来时的石墙内壁挤出身,又像黑旋风聚拢起来。 那位胖大叔是第一个看到虫群的人。 他正推车回家,为受人冷落而恼怒,憎恶怨毒的目光朝他们射去,暗骂这群白痴罪孽深重时,却见他们背后鬼影幢幢,委实吓了一大跳。 待细看发现只是虫群,他恢复脸色。 一脸淡然,印象里下雨天常伴有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飞蚁蛾子蛆虫,虫类在低气压阴雨季聚集繁殖再正常不过。 正愁不饱腹没事干,他对酥酥脆脆的虫子垂涎不已,决定要犒劳自己一顿美味夜宵。开锅烧热水,打开大桶,拿出捕虫网,他兴冲冲跑去网住了好一堆。 遭受到袭击,虫群一窝蜂地回击而上。 自老肥杨一副乖张一网兜时,有人就扭头关注到这幕突然,有人则是在背后喧阗咳嗽与吱哒怪声的忐忑好奇下回望。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虫,只有几位目睹全程的看客了解,仅在立谈之间,那位叫人憎的老肥杨人间蒸发,就见他活生生被黑色虫群吞噬了,最后连骨头渣也不剩。 “跑啊——危险” “快——死人啦” “食人——虫” 大家伙夺命狂奔,有的拥拉着爱人,头也不回地抛下了生财家伙事;有的抓起小棍子大勺子敲击驱赶;有个大叔拿起面团甩出了双截棍的架势,还有配合的大婶将林丹(R-六六六)杀虫粉末倒在右手心朝虫群来个天女散花,左手同時迅速操作,剩余物由瓶口倾泻而下灌入喷水壶中,勾兑一番无情喷喷喷。 “啊啊啊救命啊” 有几个人不幸被虫子侵入皮肉啃咬,疼痛难耐滚倒在地。倒霉橙子贩躲闪时看到一锅热气腾腾的清水,立刻端起,朝迎面罩来的虫网泼去。 近百只虫落地不起。 可再度烧水是赶不及了,他们有的只能边跑边脱下外套甩摆驱逐。几个男女惊叫连连、哭天怆地,被虫咬过的地方一时溃烂不堪甚至深可见骨。 虫群四散。 不多时,恐慌情绪已蔓延到转角街道,无辜者之众,纷纷攘攘不停,嘶吼声声不断。黄珮欣心里一咯噔,转眼被卡在臻臻簇簇人堆里。 虫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佢哋为咗揾你居然如此泯灭人性——你唔好惊,木气能量加上雨水,你气息完全被掩盖,佢哋冇办法。”小神仙的话灌入脑子。 “好。我——”黄珮欣正回复着,突然瞟到那个被自己坑惨的卖橙小哥正拉着一部小推车飞驰,上头烧热油的锅冒出滚滚黑烟,把遮雨罩都熏黑了。任他招摇噪声,无一虫子敢靠近和生起觊觎灭心。 但黄珮欣知道,炸锅的后果也很严重。 就在她要一把抱起垃圾堆边上蔫了吧唧的生菜叶时,身上木气神奇地与草叶蔬菜建起了链接,都读懂了黄珮欣的意思。 木气带来一场疾风,卷起千堆菜叶,打落了害虫,又集体扑通跳下热油。 推车的他被眼前的菜叶小山堆惊呆三秒,屁滚尿流地爬不见影踪。 “唉、我要点讲好,你出手大气,但所泄出嘅能量会发出明显且持续嘅波动,系可以被感应追踪到,你记住下一次要量力而为!但放心——先离开,眼不见为净。”小神仙循循善诱地催促。 “既然……”黄珮欣已经看到有一小撮虫群飞来视察打探,身影俱揔如邪魅。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她浅浅一笑,风潇雨晦。 风带着催眠的魔力,震颤了一栋栋一排排建筑屋宇的水管。木门与手柄是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接收到事态紧急的任务要求,一众皆是义不容辞地献身迎前。床榻入眠的人们伴着窗外风雨声,似乎还听到了小提琴协奏的安魂夜曲。 千丝万缕的风儿更堪千军万马,祂们兵分纵横、戎马倥偬,刮擦出的铜粉与锌粉多如牛毛,风团之中,两团物质呈现出动人的玫瑰红与白灰蓝,似襁褓双生儿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 被遗弃路边的橙子、苹果、柠檬、西瓜、香蕉、土豆、西红柿都听命号令。在木气凝练下,一朵朵化作五颜六色的汁液飘浮荟萃,一团团水晶状似蠕动、似飞舞着,令人迷醉。 风雨飘飘扬摇,随着一声赤光,水滴串联成珠帘的美轮美奂,是阪上走丸,是火树银花,是有意识的电光势要烤焦罪恶的虫豸,正道的光下,是盈千累百冒着白烟的罪恶。 小神仙哇哇大叫着:“好酷炫!天才呀!——又有一批臭虫赶到来,你最好先撤” “我好似……好神奇,木气的力量俾我前所未有、身轻如燕嘅感觉。”黄珮欣眯着眼,像思考、像回味。 前方轱辘辘辘入耳,视线沿着石板路,望见一个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背影,是位壮汉车夫抡动胳膊,拉起铺满畚箕的木质架子车狂飙着。黄珮欣轻巧一跃到街边的铁艺长椅上闪躲行人,又一个空中三级跳,蹬到黑铁栅栏借力,及时攀上车尾。 黄珮欣望着虫群的方向,即便渐行渐远,一个个异常惊悚的画面仍挥之不去她的脑海。 亲眼所见,那几名“熟悉”的好心人惨烈命丧虫口,死无全尸…… 她算为他们报仇吗……她无能为力…… “振作啊!我哋一定可以打倒坏人!”小神仙语气坚定地说。 黄珮欣察觉到肩膀被轻轻一拍,是架子车传感的木气。不久之前,她发觉自己能望见土木之色,花花万物萦绕着各种色彩能量的莹莹光圈。架子车和她有了感应,刚刚……自己好像是被邀请上车的。 “谢谢!”黄珮欣回以微笑,感激架子车的关切安慰。 她慢慢被托举上两米高的位置,凌空半跏趺坐在由木气凝结的飞毯上,毯子完美贴合身体曲线,她可以恣意躺、坐、趴着休息。 不知路向何方,黄珮欣也不着急。她拿起一部精致的小电视机,准确来说这是一部披着电视机外壳的打火机,刚刚路边谁人逃窜落了地,被她捡到了。 啪嗒——,生出橘黄火苗,还能用。 电视屏幕夹着一片泛黄的白纸,她百无聊赖几下拨弄取出,翻面一看,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 是两小张个人照。 一张她见过,那是贴在学生证上,秀丽可爱的女孩子,她此生最好的姐妹——柳舒绮。 一张是个男的,英俊潇洒,又横溢着进步青年芝兰玉树的气质,她不认识。 两张相片材质不一,分别是银盐冲印款和明信片照片纸,不难发现是经过剪裁拼贴在一齐。 说实话,颇有一种男才女貌、琴瑟和鸣之意。但是!柳舒绮这张照片大概是14岁左右拍的,距今已有4年多,真是怀念啊!而这男的看起来是风华正茂,挺成熟的……当然好姐妹早已出落得楚楚动人,亭亭玉立! 只是,这这这、为什么宝贝舒绮的照片会在这? 她们认识?是这男的喜欢她? 她立刻垂首,一番东张西望,期盼能捕捉到打火机的主人,但无果。 一时间,黄珮欣左看看打火机,恨不能再抠挖出什么线索;右看看照片,全然陷入好姐妹美好登对的爱情幻想中。 咻——车停下。 黄珮欣没有动作,她先静静合眼躺了五分钟。车夫这一路上披星戴月,满身雨水汗臭,而她因得木气庇护,倒是一滴不染,清清爽爽。 她知道,好姐妹柳舒绮现在在昧国是逃过一劫,起初恶毒的陈宝果可是计划也把绮绮叫来,打算一锅端吧……可是,很快暑假就溜走了,离回港开学的日期不到半个月。而依照推断,绮绮会早一个星期回来,那么要怎么防患未然——首先自己必须要强大起来,也不能让柳舒绮与陈宝果见着面…… 脑里千头万绪,待黄珮欣睁开眼,才发觉自己来到一处“奇境”! 第12章 白纸一张能书墨白 白纸一张能书墨白 木气涓涓变幻成一把会升降的髹金雕龙木椅,黄珮欣威风堂堂下了地。 发丝飞扬间,她发现前边五米距离,站着两名鼻高眼深,橄榄棕肤色的士官。她知晓这是英兵驻港里叫啹喀兵的,职责为守卫香城边境与抓捕偷渡者。此刻暴雨砸得大铁皮棚噼里啪啦响,也不影响他们与一名卖杂货的摊主呶呶不休,几番是挥霍谈笑。 黄珮欣来到的是一处墟市。时已夜深,这里灯火通明,悬挂着一排排一片片五彩缤纷的小串灯和小灯笼,有一川星月悠悠泄落,生出似锦繁花的颤袅流光。如画如梦,是置身游乐场那般别具一格的动人氛围。 雨水漫上枝丫,冒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四面八方都印上绚烂魅影,美不胜收。黄珮欣四顾周围琳琅满目的摊子,只道奇怪是空溜溜不见人影,这里指的是各摊位的负责人。比如,那头桌面堆叠着精致的锅碗瓢盆、那头是争奇斗艳的花艺展览、那头是包装袋和瓶瓶罐罐的腌制品……但居然都没人看场,目前也只见到一位摊主,便是先头与士官聊天的大哥。 很快,疑惑得到解答。多亏了木气能量,久居于此的花木告知: 这边的小贩都是同乡人,住离很近,摆摊的位置距家行走不过三分钟。乡里乡亲信赖彼此,摊子也不用怎么收放,只派一两个人轮岗值夜看摊,到了朝早就人多热闹起来了。 “佢哋就住喺洞里头!”一朵粉红石竹花带着刚直淳厚的气劲说明着。 闻声而望,果真是别有洞天。黄珮欣坐在木气化作的自动轮椅上,穿过了门面一排排露天摊档,看到里头还有几间室内的面馆、五金铺、单车店、成衣店、文具小卖铺等。几家作坊各连接几个巷口,东拐西拐,几步兜头照见楠竹与麻绳制造的晾衣杆和晾衣架叮叮咚咚打招呼,地毯和几块吹飞的贴身物风中挥手。明确是住宅区无疑,总体看来此处居民生活有滋有味,有种平平淡淡的美好。 被木气带领着继续深入,虽然黄珮欣觉得已经差不多回事,不想更多了解探访。 谁又能想到,里头美好风光竟不惧黑夜暗影,七彩小串灯此起彼伏绵延,沿路上绿树成荫,甚至栽种了樱花树、桃花树、垂丝海棠、紫薇树,还有一大片叫不出名来的美丽,清风拂面,花香四溢,鸟鸣泉溪,桃源仙境,妙不可言。 行至路尽头,倍感惊诧,那儿竟矗立着一栋纯白的大别墅。仿佛为欢迎天使莅临人间而精心雕琢出的居所,天堂之上圣洁无暇的宫殿也莫过如此了。 莹白柔光透出帘缝,影影倬倬是室内美好神秘的装潢。满溢的好奇心不断诱使黄珮欣入屋一探究竟,她临急刹住,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有道是好奇心害死猫,现在虽不为他人所见,但擅闯私宅在某种程度上与入室盗窃不无相同,她可不兴做非法入侵者。 驻足不前,雨夜雨景把此时此刻此地衬得别样雅懿神奇,黄珮欣情不自禁道:“金墟福地是也?” “呀呀呀,福咩福地唔紧要,你唸好边处落角嘛?”小神仙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无奈。 “哈,有你同木气保护,我直接瞓大街都得!随嘢系周围揾处地方,当野外度假啰。”黄珮欣望着周身澄碧木气萦绕,大咧咧回应。 “主人请你入屋。” “你可以入去休息啰~” “主人话欢迎你!” …… 叽叽喳喳是带路的花花草草。 黄珮欣消化着信息,立即回应:“嗯?屋主人请我……等阵——点知我系度?你哋通风报嘅信?屋主人都有神通?” “主人一早就感应到你” “主人确实非同凡响” “主人话主随客便,想你自在自得喎” “主人话欢迎你!” …… 一时间黄珮欣游移不定,想的是:如果屋主人成为己方阵营,那自己无疑多了几分对抗陈宝果的助力;可万一是中立派或者倾向敌方,那自己一来或为此处带来无妄之灾;一来或成了羊入虎口,被当做货物走人情以慷他人之慨。 沉寂一片刻,还是决定进屋。 ——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体上,孰好孰坏,礼仪之邦的好儿女还是要给屋主个面子回复问声好的。 珊珊风铃声—— 是由内而外的风…… 在黄珮欣手指接近白色大门边的门铃之际,门铃连带着门都不见了! 亲眼所见:三米高的大门跌入中空的门槛,门槛又严丝合缝与平地融为一体…… 震栗之余,黄珮欣不忘心里嘀咕: 高科技啊高科技。(揪下巴,点头)正常属正常。想我国科学家多伟大,首枚火箭于1958年发射成功,两年后又成功发射了第一颗运载火箭,多辉煌犀利的历史性新进程!这自动机关门,罕见是罕见,但再厉害也不能上天嘛。(重重咽了口水) 快步进了大门,淡淡的草木清香游入鼻息。 地板是完全看不到瓷砖与瓷砖拼接缝隙的白奶酪莱姆石,哑白铝蜂窝板的吊顶上是一盏极其奢华的吊灯,其形态似受飓风影响而栽倒一边的树冠,仍不掩其华的十八颗粉白桃果电光普照,灼灼桃花更得火彩附丽。整体大抵和阿爸的雷诺4汽车一般大(霎时脑海又重播车祸片段,想到正在别人家,黄珮欣眨巴眨巴眼,笑意难掩苦涩)。 光影交叠,一室宽绰。 直观感受便是: 好大好白一片,好像来到一片亡垠的白色牧场,白色的牛是桌子、柜门,白色的羊是椅子、沙发,还有白色的小狗狗在白花白草间,濛濛茸茸茫茫…… 黄珮欣亮晶晶的眼珠带着些许震撼,咧咧嘴将双手交叠在额角,似乎被白光的闪耀晃了眼。 没有看到屋主人。 倏忽地,她听到忽远忽近有音乐声响起。 寻声拾级而上,来到一处像阳台的地方,隔着透明玻璃门,里头传出一声“hello”。 万不可失礼,黄珮欣忙不迭回复:“hello” 不过,未等说完后面几句“你好啊,滚搅到你”,耳畔娓娓飘扬着“darkness my old friend”,她像被五雷轰顶,白愣一旁。 伴随空灵的词曲沁润,黄珮欣在短短两秒钟内意识到——这是那首美妙的歌儿:The Sound of Silence(寂静之声) 屋主人听歌中! 雅兴不宜扰,且听曲静待~吧…… 一分钟后…… 一动不动品着旋律时,门开了。 唰—— 黄珮欣白了脸,可不是她毛手毛脚,压根儿就是门自己“想开了”。 一瞬像穿越量子时空,面前的景象水波粼粼荡开,原来,那么近又那么远,子午与弧失像面可以实际直观地被观测到…… 眼前正面对着一室白色花园,瓷砖、墙、壁、穹顶、盘盆罐罐、帘布帐幕皆白洁如雪,栽培的花木倒不是先入为主的“清一色”,珍卉姹紫嫣红、千姿百态。或许是错觉,黄珮欣觉得苍苍白茫盖过一切绚丽缤纷。 突然,身心一滞,悬停感是播放中的歌曲戛然停止,感觉是收音机里磁带卡壳。 哗哗——一阵拨弦声,自左边传来,悠悠扬扬轻音绕梁。然后,呼啦——吉他声、电音串流,一阵rock and roll,是披头士乐队的调调…… 一曲接一曲不停歇,听过的没听过的,时间悄悄溜去了大半。 “我建议——你入去——问声好——”小神仙的声音突然出现,有点“唐突”。 “嗰班花花草草小朋友去咗边?”黄珮欣好奇问询。 “佢哋睇你入咗屋,自然就——走咗喇,又唔系一定要围住你转,有自己嘅夜生活,估计瞓咗觉啊——(哈欠声)我都要瞓喇,早唞(吖哇哈欠着)” 黄珮欣也被传染了哈欠,温柔应:“晚安小神仙,早唞,今晚多得你,辛苦晒。” 深吸一口气。 算了,进去打招呼吧。 踏入去,这才发现,与其说是白色花园,这儿更像一隅个人空间,专属的、私人、私密的空间。汗毛竖起,她有种误入猛兽领地的诚惶诚恐。 转头向左,十米之外摆放着——等下,世界有多少种乐器?这屋主人得是世界级音乐首富吧?编钟、钢琴、竖琴、管风琴、大号等等,每一款乐器都是白色。 全涂了白漆? 黄铜?红铜制造的铜乐器也全改用镍白铜了? 一众乐器被摆放得错落有致,像来到世界乐器博物馆。黄珮欣大呼新奇,这份奇妙让她在预备报上大名前,都想换姓改叫“白珮欣”了。别说,还挺优雅的。(当然只是想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她黄珮欣的黄便是炎黄子孙,黄金万两,黄钟大吕!一代宗师黄飞鸿也是她黄家人!) 继续左行,步态施施。黄珮欣这才看到屋主人处在屋檐最边边的一角上,像燕子的窝巢,像蜘蛛一张网,那是精致纯白的带杆吊床,不出意料,上面有一袭白衣飘飘,迎着何处钻来的夜风微微晃动。 屋主人有着西方人的白皙,侧脸线条很是优越,银白色的短发微微卷,睫毛眉毛带点浅浅金,他闭眼吹笛,看不见瞳色。黄珮欣乍看此人长相,估摸不是外国人就是混血儿。 唉,怎么能出言打破这美丽画面。 犹豫时,及时雨出现。身后传来高跟鞋行走的锵锵回响,带着催促之意的清亮女声:“时候不早,快去洗漱啦!” 黄珮欣早该料到未必只有一名屋主人,不过目前情况显得有些尴尬。想到一会儿,落魄的自己得面对两位甚至多位主人的审视,她就涌起一股不安不自在。 “快去!”女声具有很强的穿透力。 那位躺在吊床的帅哥很快回应OK,一骨碌跳落地。 那瞬间……银丝飘逸,水蓝晴柔,白璧无瑕,吹弹可破,晏晏浅笑,惊为天人。 黄珮欣眼巴巴目送他由身旁跑过,背影消失眼中。 回过味来,心里:我的天、帅呆了、他几岁?有二十? ——吖吖吖我这个色狼,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身负重担,家仇未报,争气争气! ——再有下次,就怒甩几个耳巴子,清醒清醒! “你好啊!欢迎光临。”高跟鞋和女人声巧妙地融在一块,不禁想起炸薯条配番茄酱咀嚼时的好滋味。 回过神,女人正深深地看着自己。 “你好。我不请自来,唔好意思。”黄珮欣羞道。 抬头,近距离看到靓丽容颜,黄珮欣直接被她的美貌惊了一大跳,心跳漏了一大拍。简直是简直了!眼前姿色与刚刚的男子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她们都像从中世纪古画里飞出的华美天使。那蓬松金发、湛碧深邃、英挺翘鼻、唇红齿白、出水芙蓉、曲线玲珑、高挑精致……如果她黄珮欣是一名技术高超的画家就好,如果曹植先生还在当世就好,她势要合作将《洛神赋》扩展成系列书,叫世人一饱眼福呀! 想入非非的黄珮欣几乎淌出了哈喇子,女主人与她客气一笑。 “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带你参观一下,你择一间房好好休息,其他事明日讲。” 黄珮欣只一味点头,笑得很是谄媚。 (没错,在绝对美貌面前,所有的糟心思绪顷刻间作鸟兽散,都自觉避其锋芒,暂时神隐起来咯~) ……一夜无话…… 咚咚咚—— 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唤醒,黄珮欣拉伸着沉重疲乏的背脊,打着大哈欠,拖着拖鞋跌跌撞撞往门方向挪。 “早上好,送早餐” 女主人柔和道安,十分友好地递上早点。黄珮欣有些局促地接过来,露出感激的笑容道谢。 “慢用喔” 女主人微笑挥挥手,替她捎上了门。 黄珮欣望着门,又一看餐盘上让人食欲满满的营养餐,十万分感动。 拉开窗帘准备大快朵颐,努力迎接未知的新一天。 是阴天。 安安静静用好早膳。黄珮欣推拉开落地玻璃门,迎面一阵凉风,像母亲叨叨着:“啦啦啦,阿妈同你洗把面,都咁大个女喇,仲咁邋遢”,那时夏日运动会后满头大汗,回到家,妈妈已贴心备好水盆毛巾…… 来到外头小阳台边,姿势从站着、倚着、蹲着到坐着,她望向阴沉天空中翻滚的密云,生机盎然的绿野平畴,打量脚指与白色蕾丝带拖鞋、白丝绒睡衣,似有幻听地几次回首房内门,没有人知道她心绪飘向何方。 ——没错,要振作,为情绪所裹挟会输得一败涂地。 ——当务之急,要成长要强大。她要好好安葬爷爷奶奶,此外,父母正被陈宝果监视控制,如果坏人现在丧心病狂要除根,她根本拯救不及,要迎接最坏结果,要坚强。要留一口气。 ——至少,要保护好舒绮,趁现在还有时间能阻止,不能让悲剧再现,绝不能。 咚咚咚咚—— 敲门声把她拉回神来。 她快速起身冲去开门。 “等——” 脑海传来小神仙独特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尖叫,吓得她还以为那头的小神仙正遭遇不测。 也就这时,黄珮欣突然像原地转陀螺一般,不受控地自转,然后一溜烟被吸入墙内。 (以黄珮欣视角不夸张地说,一裹木气将其里三层外三层包成粽子,然后抛进墙洞里。) 里头,她看到了久违的小神仙,没有触目惊心的青紫斑块,证明祂身体恢复良好,这让黄珮欣彻底放下心,大大松了一口气。 “哇,你好憔悴,哼,见到本大爷唔感动咩?” 黄珮欣原来还纠结祂雌雄莫辨,现在?可真是傲娇的男宝宝。 她手舞足蹈(仿夏威夷草裙舞),笑言:“感动,大爷,见到你我超开心!” 见状,小神仙眼神分明带着几点笑,却佯装出嫌弃,故意偏头呵一声。 觉得极有趣,黄珮欣起了逗弄的心思:“哇,小神仙你又叻又靓仔,有冇女朋友呀?” “唔关你事——少管闲事”小神仙鼻孔哼一声,横眉冷对。 “系!”黄珮欣讪讪点头,选择服从指令。 毕竟,闲聊的这会儿功夫,门还在咚咚邦邦响着。 “小神仙,我要出去,仲未同屋主人开门,你应该识得佢?哇,天仙下凡~~~” 就在黄珮欣钻出半截头时,小神仙忽然呼哧一声:“——危” 房门被炸飞了,大风嘶吼间有东西横冲直撞飞入来,速度快得叫人根本无有任何反应时间。 小神仙及时出手,一块块由木气形成的护盾头盔霎时出现,层层递进、陆陆续续挡住几次要扎爆双眼与脑仁的冲击白刃。黄珮欣顶着一股强劲撕拉的气流硬缩回墙内时,滋啦——墙纸上的山谷铃兰显出几道瑕痕,只瞬间,美丽又被削剟得四分五裂、满目疮痍。 她黄珮欣招谁惹谁了? 冷冷,心好累。那感觉就像本来好端端夏日海滩乘着热浪冲凉,结果突遭天灾,是气温骤降、天凝地闭,朵朵浪花结成棘刺冰锥,堕指裂肤,扎透骨髓。凉凉,好心酸。 墙内,小神仙停止安慰,指手道,“你睇,就系佢。” 一袭白衣映入眼帘,英俊的青年眉目深邃,戾气直冲云霄,他疾步在房内翻找,不得所获,最后视线停留在桌面上的空盘便是一阵跺脚与爆粗,五官变得一点不端正。 摔砸踢捶撕组合拳一套下来,暴躁帅哥喘着气环顾四周,见无所获,一脸忿忿地出去了。 对他的好印象全毁了。黄珮欣深感人不可貌相。 想到若非有小神仙出手,自己怕得与豪猪、刺猬一争同款的豪横发型了!要命的是自己真要折在这里,可就太冤了,非但没能亲口鄙视陈宝果一番,还没能提醒保护舒绮一回……不能瞑目啊。 “你又救咗我一命喇小神仙!” 察觉到黄珮欣含情脉脉的眼神,小神仙无奈撇撇嘴说道:“呵,你客咩气,救你洒洒水easy job,你无需迷恋本大爷,虽然我都知自己魅力无法挡。” “小神仙,好想锡你一啖,kiss kiss”黄珮欣含春少女一般,朝祂送上一个又一个飞吻。 “色狼——”小神仙嘴角上扬着不屑,然后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原地消失术。 黄珮欣: 唉,我色狼?确实有点,完了,把小神仙气跑了…… 想着小神仙默念,“小神仙?小神仙,我出言不逊大错特错,你就原谅我吧!俾我一次机会向你赔罪,我——” 突然,黄珮欣觉得左额头痒痒的,像是一只大蚊子正趴在视线盲区中——吸血,顿感瘙痒难耐,呵,臭蚊子看招。 啪嗒——她左手就往额头招呼去。 只听,“哎哟,你做咩?” 黄珮欣: ——啊,是小神仙的声音!天呐,我罪恶的左手,这算罪加一等? “无心之失啊,小神仙,我以为系蚊子乌蝇,完全冇谂到你会喺我额头,”黄珮欣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噗呲一笑,“原来你系咁样嘅小神仙!”,又转换得千娇百媚道:“小神仙呐,你出现喺我额头,唔会系——kiss?” “哼,我认。你唔好谂太多喎,我——只有我可以kiss人,人唔可以kiss我,明白?”小神仙停在她左掌心中,语气显得局促,神情更是可爱外泄。 黄珮欣笑眯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此甚好,哈哈,如果呢~我表现得好,我哋有冇机会嘴对嘴?咁样我算kiss到——小神仙你?” 说罢,她将脸移向掌心,和小神仙更近的面对面。 “你你你,居然——得寸进尺——发梦!” “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小神仙我错了!” 小神仙一脸无奈地看向捧腹大笑的黄珮欣,叹了一口气。 ——啪嗒——唰沙沙沙 一阵地动天摇的声响把逗趣的两伙伴吓得同时回望,原来,不声不响的暴躁帅哥竟杀了个回马枪,他拎着一把电锯,刚按键开启,就朝墙这边大力挥斩。 “oh my god!佢,有病啊!”黄珮欣吓得不知所以,只一把握住小神仙保命要紧,急急后退数步。 “冷静,calm down,放开我先。”黄珮欣掐把着手,小神仙如遭巨蟒缠绕,双手与下半身被牢牢勒紧,好生无奈。 可事态紧迫,轮不到一息吐纳,电锯已划破墙体,那效率已超越人类认知范围外了,说削铁如泥不为过,钢筋混凝土墙被轻而易举切割成块,兴叹如古埃及金字塔里方方正正的巨石诞生。黄珮欣却是顾不上赞颂科技发达,当发达科技对准自己时,只有恐惧在咆哮。 黄珮欣仓促逃窜,穿墙而逃,成功是成功了一下下,当她发现无论如何都冲不去破不开一步之遥那堵墙,陷入前路与退路的迷茫被动时,才想起险些断气的小神仙。 “小神仙,点算好?”逼近的滋啦滋啦电锯声扰得小鹿撞心,黄珮欣急得原地团团转。 小神仙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呵,终于——谂起本大爷” 然而大爷还未装到位,话未讲完,就见锯刀疯长的长度直逼两米,闪电急速穿过藏匿处,瞬息就要黄珮欣人头分离。 寒芒一闪,悬空一滞,紧要关头得亏了木气降下神迹,避免惨剧。 ——咚,黄珮欣缩骨功一般,在利刃与皮肤仅隔一毫米时,她骤然变成一颗小小的绿豆落下,小神仙赶在‘匿影迷迹’生效前及时拾拣。 “可恶啊!——”暴躁帅哥兴致勃勃探入身,却发现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甘怒吼随墙洞传播到正百米滑草的黄珮欣耳中。 黄珮欣不怯不屑一声切,只有对成功脱身的兴奋和眼前叶绿素列车内景的喜不自胜,浑然不觉自己成了绿豆小不点。 三秒之前,透明的小神仙凌空舞灿烂,唤起了庞大木气能量构造的通道(没错,现在的黄珮欣可视神奇),祂一声响指,土地生发起一片嫩芽,她们被包裹着游曳,一路上,在一颗颗色彩斑斓的蘑菇头顶蹦蹦跳跳,在菌丝摩天轮上看蚂蚁搬家,对蒲公英卫队的空中演习欢呼喝彩…… ★ 嚼着甜甜西瓜肉的徐缘月被此番鲜嫩活力的大自然唤醒沉睡的童心,情不自禁回想起小孩时,揭开可爱的图书,太阳公公红彤彤,大树住着小兔兔,青青草地有蝴蝶,老虎大王真威风,猴子偷桃可爱多,冒险斗智小动物,盎然生机大森林。 “警告警告,监测到用户-徐-缘-月-用情不专,现予以惩罚,惩罚抽取中……” 快要惊掉下巴,徐缘月脑海中突然窜出来一把听不出男女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声。 ——什么鬼? ——什么用情不专?我可去你人机的! ——有惩罚?云姐事先没告诉我有这玩意啊! 果真我命惨人品差?触发了隐藏彩蛋之倒霉蛋,天晓得啊,我只稍稍走神了啊! “惩罚抽取中……抽取成功,注意注意,本条惩罚不做复述,请用户-徐-缘-月-仔细聆听,3、2、1” ——用户?我什么时候买你家产品了?你倒说说你来自何方。 ……(沉默中) ——破产品!会说人话,却听不懂人话吗?别无视用户啊,信不信我投诉你! “注意,您仅有一次作答机会。若答题成功,惩罚为后背拔罐十个;面部针灸20针。若答题失败,即交白卷。注:白卷惩罚处理为,您将永久进入本司黑名单,再无限权查阅时空记录仪。下面将投影一张问卷,请您按照指示答题,作答时间为-30-分钟,您可以提前交卷,题目将在倒数30秒后哔一声放映。30、29、……” ——拔罐,针灸,这也算惩罚?我倒都没做过,不需要我付费吧?嘿! ——笨蛋才交白卷! ——你能不能等等先,答什么题啊?为什么突然这样啊? “……25、24、” ——你是什么产品?是广告?观看视频被植入那种广告? “……20、19、” 徐缘月无奈屏住呼吸,默默对自己道声“一朵奇葩会吐丝,太空飞翔萝卜丝,丝丝入扣故我在,我比钨丝带(莫比乌斯带)要厉害,skr~skr,oh,yeah。” 哔—— 投影里的画面叫徐缘月眼前一亮又一暗。 居中的问卷大标题是彩虹渐变色:非正常敏锐感触准备问卷(黄珮欣二) ——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我懂了,这就是——最熟悉的陌生‘字’ 下面隔行一大排黑色小字,第一段是:过去过去矣,非过去非过去哉,迷幻真章,时空轮飞,年岁不侵,闭塞视听。 ——什么意思? 徐缘月似懂非懂,秉着好好答卷的态度,她一目十行快速扫视,如此乘以五次,想之后会慢慢理解。 …… ——好吧,看了等于没看,两分钟过去了。 ——还是先答题吧! 手指点击投影中的指示按钮,弹出了一个窗口,立刻开始视频播放。 徐缘月认出视频背景是黄珮欣进入白色屋后的那间睡房,镜头一转,床上果然躺着黄珮欣。 响起一位磁性男旁白配音:“虽然床很舒适,但她睡不好,也不敢睡得太沉,迷迷糊糊中还掉了几回泪,唉,可怜的小妮子!” “不过咧,我们是谁?——心阅橙斧!有我们在,就没有抽泣,让悲伤褪色,我们守护健康!”明明是洋溢激奋的话语,这把声音却干枯苍老无比。 两位主持人现了形,一个白矮胖少年裹着大红洗浴袍光着脚丫,头上是鸡蛋大的爱心粉钻皇冠;一个高瘦耄耋一身驼色西装革履好气场,手拎一把金灿灿的斧头,斧刃上还挂着一颗滴着汁的橙子,他一划将橙子分两半,全扔给了少年。 少年摘下爱心粉钻把橙肉挖得干干净净,又鼓着两大腮帮子,拋回两个橙皮碗,一声哼笑中,橙与斧被充当发簪,插在老者漂亮顺直的低马尾上。 少年的声音老气横秋,他说:“见证奇迹的时刻!” 老者的声音悦耳至极,他说:“健康活力斩乱麻!” 一大撮的,好吧,是本来好好的低马尾一整个咔嚓掉落地上,转瞬之间飞向了黄珮欣,在她面门扫帚式不知扫什么,然后消失不见了。 镜头再一转,原来头发又接回老者头上去。 徐缘月有五千头头戴问号和五千头头戴感叹号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老者摆手笑说:“视频播放不计入答卷时常,答卷者接下来要进入判断选择题,仅播放一回,请仔细观看。” 视频自动播放: 黄珮欣置身一片白茫茫,她似乎刚刚起床,眼皮子稍重得睁不大开,显得精神缺缺。 “珮欣,你快过来啊!同我参考一下用边个好。” 这是柳舒绮的声音。 “舒绮,舒绮!” 黄珮欣打了个冷战,似乎想到什么,她急急道:“舒绮,有好重要嘅嘢,我话你知——陈宝果佢,佢,奇了,我想?点解记唔起,重要事,发生咗咩……”(声音越来越小,越发无力) “珮欣,你点解唔理我!你过来啊!” “你,你系边度?好大雾,我睇你唔到啊!”黄珮欣已有些歇斯底里。 视频暂停,两位主持人蹦了出来。 苍老音的少年:“你好答卷人,这是黄珮欣潜意识里面发生的真实,如果不能理解,那便当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少年音的老者:“现在的黄珮欣卸下了强装的坚强和信念,她面临失控和崩溃,答卷者,您需要抚平她的负面情绪。” “啊?我可以怎么做?”徐缘月一头雾水中。 “很简单,柳舒绮,帮助她。”老者回答。 徐缘月诶一声,刚想问明白,视频又自动播放了。 “珮欣,你觉得,‘烟锁池塘柳’,下一句配‘栎堙洪钟炉’好?定系‘松坐洪钟炉’好?我好纠结。” 见黄珮欣看着字联思索不答,柳舒绮顿了顿,道: “我记得1963年有单新闻,昧国一座山上发现一棵实际年龄约5200岁嘅狐尾松,可以话系破纪录嘅、世界当前发现嘅、最古老嘅树。最最难得嘅系,人们发现不任生长环境几恶劣,棵树仍然不屈顽强嘅勃勃生命力,于是乎,感动哋将佢命名为‘普罗米修斯’,意为纪念——生命嘅火种延续不息。” “我觉得‘松坐洪钟炉’好仲有一个原因,松可以系树,亦可以指心态——放轻松,对应‘烟锁’——杂七杂八情绪惆怅烦心,沉寂一潭死水嘅悲凉难消,嗯,面对人间疾苦谁人得长久欢喜?无疑,真金不怕火炼、梅花香自苦寒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正如诗僧皎然一首《闻钟》:‘古寺寒山上,远钟扬好风。声馀月树动,响尽霜天空。永夜一禅子,泠然心境中。’……人生,系细细品诗品意品味己心,愿,人人都有面对难题嘅勇气,好似不老松,好嘅事物品质可以长长久久保持,大家都拥有强大嘅——小心脏?沉静、平常、不惊地——解心结!脱胎换骨有所进步。” 黄珮欣只斜眼看人,一副不屑置辩。几个呼吸后冷冷回应:“哼,好乐观呀你,我唔同见解。松木喺炉中被燃烧烬尽,泛起漫天浓雾漂白咗池塘柳,对应糸,人本身就短命,仍然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追求‘人定胜天’,结果发现事实与梦想天差地别,摔一身灰头土脸,小心脏一蹶不振,从此封闭自己,经受不起任何考验。池柳系丧车,烘炉系火葬,生命没有长河,只系一滩水,人活着就系煎熬,终归要接受现实,接受死亡,心结终成死结,无解为常态,不断死循环。” 柳舒绮撇嘴道:“你倒丧气,万事万物又不止一面,松木香味可以叫人放松,也有可能叫人不适。人与人之间,有相同之处,也有大不同之处。冇错,人只得一条命,短暂如一根蜡烛,终有燃尽一日。但,人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山不就我,我就山,人系一滴水,但我们汇成历史滚滚洪流,人类在不断进步,不断攀登高峰,直到揭开无边星月幕布,脚步永久不会停歇。嗯嗯,我们炉里煎熬,我们亦会敲锣鼓吹号角载歌载舞,不计成败。我们系流芳千古的伟人、恶名昭彰的衰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烟雾缭绕里,众人百态,清醒、堕落、见义勇为、为虎作伥嘅……即便有一日,炉破,松不再,风死,水枯,钟不响,柳败,一切一切都完了,但那又如何,按照你嘅死亡伪命题,死亡是终点又是永恒终点,那么靠近死亡,也是迎接新生,生而后死,向死而生,风风火火一趟趟来去如烟,烟里有什么?很多杂质,但必有水汽吧?风抚顺,水泽润,柳树常喻离别相思苦,但正因有情非无情,情深人间怡……我想话,苦,太苦了;甜,太齁了,酸甜苦辣咸,生命百味,枯败绽放,循环——正循环、死循环、随你点叫。” 黄珮欣摇摇头,表情似乎听不进一点。看到柳舒绮失望垂头后,她嚼着后槽牙漫不经心说了声抱歉听不懂。然后提出:“钟,钟鼎指青铜器,也意为荣华富贵,‘松坐洪钟炉’,表示,人此生如坐针毡,将大好光阴浸泡在金山银海里争权夺利,沉浸于金玉满堂珑璁声,直到浸溺了断其中,最终,也不晓得有冇后人同佢烧柱头炉香呢?哈,松竹梅兰四君子,哩度‘松’好似指心口不一嘅人,私底下做尽腌臜事,面头又系仁人君子作派,可悲啊,煎熬一生戏,死先算解脱?” “——当啷,现在你就是柳舒绮咯啵,你要好好说服黄珮欣,调转她的负能量噢!”一把粗糙的声音直指恍神的徐缘月。 视频停止。 投屏显示:现在为您的作答时间 空中飘来几张纸和笔。 徐缘月看着‘书写端正’,‘请勿少于500字’的提示,内心一阵咆哮。 ——这是问卷还是写作文啊! ——这是心理开导还是写作文啊! “主持人啊,我够时间写吗?”徐缘月举手问,她也不期盼能有回答,就试试看。 一阵声起—— “失误失误,橙斧哥,我们居然没显示时间!” “哎呀,那我们补偿加时?” “好嘞!没问题!” 然后,徐缘月看到投屏显示下面多了一行变换的数字。 您的作答时间剩余:59:58 ——好家伙 徐缘月提起笔挠挠头,一番思量,然后奋笔疾书起来。 首先得接上黄珮欣的意思…… ——你说得当然可以,但我们也可以这样看。 面对近在咫尺的宝藏洪流,浩然刚正的青松选择坐视不理,傲然于天地之间。世俗物欲横流只乃浮云泡影遮眼,君子岂可为彩宝折腰,要敲钟鸣醒,起至振聋发聩的作用。所以,松柏直起腰杆,以身作则,长久让人们醒悟到生命真谛,松前跪炉烧香以祈福浩气长存。 ‘松’——岁寒三友之一,高大挺拔,生命力顽强不屈,其脱落的松鳞与松针可以护肥养花,松果松塔也有医学妙用; ‘坐’字——像两个人在土地上,‘人’字与松叶之形几分相似,平行并排一齐,恰如松树的笔直而立; 在我看来,可以以松喻人,以人代松,七弯八拐总能呼出些似是而非的哲理。但,‘松坐’不仅可指松树与之物在炉火中炙烤,也可以是松树处于高海拔之上傲然独立,与某处的洪钟、洪炉形成一个视觉错觉区,看起来就像松树生于炉中,依旧面不改色,凛然天地。 情景正如‘烟锁池塘柳’,池塘、杨柳,风生水起烟幕中,树植根泥土无法动弹,只有一**柳条依依飘扬,偶然一瞥,柳树好似女子被锁于深闺正阵阵挽泪。但谁说这一定是悲伤的故事,焉知此不是柳树与烟雾你侬我侬互诉衷肠的良辰美景?那此‘锁’便不代表封禁,而是爱人们拥抱幸福,守护同心之翼。同理,高岭之松,得与钟声作伴,洪亮靡靡之音越过野旷与苍穹,走过暖春酷暑清秋严冬,山脚下不知是人家还是神仙在炼炉旁一边扇风,一边遥望黄昏沉沉中精神奕奕的松树呢? 阴阳两性,情志多面。正如‘尽情’二字,过满则哀亏身,不满则心不爽,孰多孰少,全凭由自身。我是我,你是你,自己是自己的主人。我可以弱柳扶风,可以松贞玉刚,我们可以对同一件事持不同意见。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我的宝贝大欣欣(徐缘月此时内心os:写肉麻点吧,没错,我记得这绰号哦吼吼),幸福,快乐,健康,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之寿超越不老松。 什么‘烟锁池塘柳’,什么‘松坐洪钟炉’,什么憋闷煎熬都滚一边去。我们好朋友手拉手,一起轻松相约,开开心心坐下烧烤BBQ不香吗?吃饱饱后再一起欣赏美丽的烟花秀,看‘东风夜放花千树’。我们置身其中,我想我会说:“你看,池塘倒影中的我们也多美好,漫天星雨和倩倩垂柳映在我们背景框中,哈哈哈,何尝不是双倍的美好、双份的精彩,好像是在我们快乐友谊的长命锁上镀了一层妙不可言的祝福呢。”然后我们又继续坐下,轻松宵夜烤串串,围炉煮酒唱今宵。 得遇知己共逍遥,这是我认为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亲爱的欣欣大宝贝,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存在,我们一起心连心,携手并进,克服万难,记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你有我在,我也有你,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姐妹,青松不倒,天荒不老。 ——哔哔哔(时间到,交卷铃) 徐缘月轻嘘一口气,还未等她恭恭敬敬做交呈动作,试卷与笔率先行动,朝向徐缘月点点头后,流畅地划出一道“挥手拜拜”动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徐缘月了然一笑,其实,她在结尾也是真情流露了。虽然这题目好似文学赏析品论,她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有否点到题、写出了什么好歹,但她衷心希望,黄珮欣和柳舒绮都好好的,友谊地久天长! 已知了柳舒绮大概率结局悲凄,已知了她乃云姐一魄误入人间,即便如此这般,不妨碍徐缘月真心尊重喜悦她,某种情愫,因她而起,更感动着。 作为有两回经验的“拯救者”徐缘月,不能说对天道之行门儿清,她自知晓天地之间有灵气,所谓历史线永逝而去无法得改,仅然坐井观天凡尘之见……似曾相识的抻念术,隐隐之中,念是播撒万物的种子;抻可以是护养或提萃、伤毁或灭绝的方式;术是开关到极致的应用……那时候,陈宝果和恶胜佛使出的一系列不同寻常,似乎存在着某种可被攻克的点,她想挑破,揪出藏匿法则之内的‘乌龟肥腹蛛’。 这是一张巧夺天工的织绣,该如何从错综复杂的细细密密中探出针脚,又能否顺利拆线,继而抽丝剥茧寻到有利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