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小夫人》 第一章 重生 “啊,你这个贱人。” 崔云卿被一把甩到假山旁,她狼狈护住脑袋。 姬盛德捂住一只眼疼的嗷嗷大叫,在原地乱转,眼睛上的血流满全脸,恐怖吓人。 闻声而来的下人立刻拥着他去找大夫。 崔云卿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芙蓉簪子还在滴血,她却无比畅快。 哪怕已经把人杀了一次,再要他一只眼,还是不解气。 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蠢笨,受辱不敢反抗,循规蹈矩,被欺负也不敢言的落魄贵女。 她本是京都崔家嫡女,趁父亲不在,继母设计让她失了名节,又一碗药送到偏远岭南给一个快死的姬家老大做填房。 她前世单纯不知反抗,知道姬府是个狼窝,也只会自怨自艾。 就算后来做了王妃,也没有摆脱姬家。 可如今,她又回来了! 却不是回到进姬府之前。 既然天不帮她,她也要自救,重活一次,她不信,逃不出姬府。 二夫人尤氏找来,怨毒的看着她,一挥手,手下嬷嬷上前结结实实的把她捆成粽子。 “崔云卿,你平日勾引我夫君,本夫人忍,可你竟然敢伤人,你就等着下昭狱吧。” 崔云卿嗤笑:“二夫人管不住自己男人,还有脸给本夫人泼脏水。” “就你那猪狗不如的男人,送我都懒的看一眼。” 姬二夫人恼羞成怒,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抬手就扇她几巴掌,把她脸扇红才停下。 崔云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一定是嫉妒自己的好颜色,才打她脸的。 见她还笑,二夫人更气:“来人,把她送去府衙!”崔云卿眼睛一亮,只要能进府衙,她就能金蝉脱壳离开姬家。 突然,一道冰凌似的声线传来:“二婶且慢。” 崔云卿的笑僵在脸上,心脏颤了颤,一股从心底深处渗出的凉意传遍全身。 闻此声,她惊惧抬眼, 她被捆的很紧,斜倒在地,只能艰难抬头,入眼的是拥挤假山,二夫人和一众奴仆。 以及,一张冷淡清贵的面容··· 即便眼前模糊,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如冰山般的冷冽,孤傲淡漠。 崔云卿心尖微颤。 姬家百年氏族,嫡长孙姬淮书,字怀瑾,生来便是承继家名之人,自幼修习礼制策论,弱冠之年夺取会元,才名盛极一时。 入明王帐下,后来更是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唯一污点就是曾经有个朝三暮四,不知检点的继母。 崇明十年,姬氏出一桩丑闻。 姬家新娶的小夫人,勾引二叔被下了昭狱,姬淮书却不顾众人反对力保她。 只因姬家老大死前对儿子说:“我终是愧对她,我走之后,你要庇佑她。” 为这句话,姬淮书时时看护她,变本加厉,后来,连门也不让出。 他是姬家崛起的希望,是岭南明王的谋臣,是姬老太爷的心尖尖,于崔云卿来说,却是个魔鬼。 她进姬家一月就成了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又年轻貌美。 府里二叔每每在她身后出现,阴暗的如一只老鼠。 那个温柔和善的姬五叔是姬家幺子,暗中帮她良多,就在她以为他善良儒雅的时候,他却深夜闯入她房里强占了她,过后还跪地说自己喝醉。 她本是单纯的苏家嫡女,被害至如此地步。 她忍无可忍,搭上岭南小王爷,却在嫁入王府之后,还被姬五叔威胁。 可那个时时不在家,又时时管着她的姬淮书,王爷的幕僚,处处为难她。 口口声声,她不守妇道,没有纲常五德,劝王爷休了她。 于是,她变本加厉,在王爷面前吹耳边风,极力打压姬淮书。 后来明王即位,改国号崇德,她成了贵妃娘娘,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姬淮书位列三公。 崔云卿当上贵妃,就开始报复把她送到姬家的继母,却被姬淮书弹劾,说她无情无义,大逆不道,六亲不认。 她冷笑,让人把继母所在的破落庄子,一把火烧成灰烬。 彼时她如疯了一样,跟姬淮书对着干,明里暗里,把他身边的人不是驱逐就是流放。 姬家男人被姬淮书保护的很好,可惜,她不会放过他们。 她故意给姬二姬五错误的信号,让他们胆大包天到以为可以染指皇妃。 不顾姬淮书的警告,偷溜进宫。 最后。 姬二被她处以车裂,姬五被断双腿,流放三千里。 姬淮书得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踏雪而来,如雪中松柏,冷冽而尊贵。 面色如往常一般冷静克制。 却在看到一地血迹,和雪地里站的笔直,面如芙蓉,笑如恶鬼的妖艳女人时,变了脸。 崔云卿看着他,笑的得意。 缓缓走近几步,看着他白玉雕的容颜,眼露嘲讽。 “大人,你护不住他们呢。哈哈哈。” 他黑曜石般的眼底却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眉宇间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淡漠启唇:“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娘娘就不怕来日,业火焚身吗。” 他明明看到一地鲜血,却还是这副淡然模样,站在道德仁义上说教,崔云卿恨透他这副道貌岸然。 “姬淮书,枉你蹈仁履义,看见自己叔叔被杀,却无动于衷,配称德高望重,怀瑾握瑜吗?” 他高高在上的俯视她,良久,眼中有怜悯:“娘娘,过了。” 她做的那么过分,他也没有动她,可天下人不放过她。 她杀过的人成了攻击她的把柄。 自此,她成了大崇祸国妖妃。 弹劾如鹅毛大雪般把她淹没。 她彻底跟后位无缘。 至死都是贵妃。 被她打压的继妹却被姬淮书宠成大崇人人羡慕的贵妇。 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双双抚琴,姬淮书日日为她画眉,情深意切。 崇德六年,她被柔妃陷害,众叛亲离。 危难之际,她身边唯一的丫鬟冬青自作主张去求他。 彼时,冬青磕破了头,他却连头也没回,淡淡说了句:“夫人还在等本官施粥,无暇他顾。” 如冬日阳光的青竹背影,没有一丝暖意。 她克死深宫,死前发誓,若有来生,定不会再走来时路。 却重生在秦王世子找来的时候。 她不会像前世一样畏畏缩缩,她要跟秦王世子私奔,她要离开姬家,避开糟烂的前世,远离前世所有人。 前世她努力半生,也没能摆脱姬家,她倦了,想远离前世的一切,只要逃离姬家,她相信,她会过的很好。 今日伤姬盛德一只眼,又提前让人通知二夫人,她就是想下昭狱。 以秦世子的身份,在昭狱捞人,易如反掌。 第二章 要她一只眼 姬淮书走近,冰冷的目光看向众人,最后移到地上的崔云卿身上。 他一直觉得父亲给他留下一个大麻烦,因为这个麻烦生的过于艳丽,娇嫩如芙蓉,媚骨天成。 她似乎失了神,越走越近,才看到她眼里透着恨意,又有一丝哀伤。 眼中的破碎和哀怨仿佛能穿透人的心脏,仿佛有万千委屈。 春日的衣衫本就单薄,她被衣衫不整的捆起来,不但不丑,还把姣好的身形暴露在日光之下。 如此躺着,楚楚可怜又勾人心魄。 纤细脖颈下露出冷白的锁骨,连着微微起伏的玲珑身姿,露出幽深沟壑。 如此姿态,足以让男人疯狂。 他注意到家丁若有若无的眼神。 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烦躁。 自她进府,流言不息,如今又被当场抓获,要不是看着她的丫鬟来报,她都被扭送官府了。 事情闹大,他不一定能保她。 想到她跟府里二叔,五叔,二弟都有牵扯,这次又被当场抓获,他不禁皱眉,淡淡移开眼。 “松绑。” 丫鬟上前松开她,还把她扶起。 这是崔云卿重生以后第一次见他,虽然想到他会出现,却没想到她是如此狼狈的姿态。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俯视,她却被绑成肉粽,匍匐在他脚边,衣衫凌乱,衣不蔽体,毫无仪态。 他定要以为她故意引诱。 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羞愤。 崔云卿爬起来,牙根紧咬,捏紧衣襟,没忍住,出言讥讽。 “大公子既然觉得有失体统,为何还盯着我不放。” 周围人可没他看的这么明目张胆。 刚要开口的二夫人闻言顿住,眼神不清白的看着两人。 想想又摇头,老太爷把姬家交给姬淮书来打理,就因他能力出众,一视同仁,不会徇私,姬府上下无人不服。 姬淮书最是克己复礼,闻言挑眉,薄唇紧抿。 如一片死水般的眼眸荡起淡淡涟漪,幽深的眸子盯着她。 “你说什么。” 崔云卿心里咯噔一下,明明他没有发火,她还是心悸,忍不住后退,他黝黑的眸子里仿佛藏着野兽,随时能跳出来吞噬她。 哪怕她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这个人不是十年后权倾朝野的权臣。 也忍不住心里的惧意。 前世她为了复仇跟他对着干,也只能在他大意的时候偷偷运作。 并不敢跟他正面对上。 可是众目睽睽,她不想在此刻落入下风。 她好歹也做过贵妃,若是重来一次还怕一个竖子,岂不是太可笑。 “君子好色不淫,大公子生而为人,贪色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崔云卿一脸无所畏惧,若是忽略她微微后退的身子。 “放肆。” 二夫人终于是忍不住,她一个大活人在这,怎么能让这勾引二爷的贱人明目张胆勾引姬家嫡长孙。 “新夫人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怎敢如此跟大公子说话。” 她虽然不满老太爷偏心,却不得不承认,只有姬淮书才能带姬家重回姬氏巅峰。 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二爷,老五那个无心官场的商贾,还有自己资质一般的儿子都没有重振姬家的能力。 她虽是一介妇人,也希望姬家鼎盛,儿子女儿才能有大好前程。 崔云卿看她一眼,眼含蔑视:“二夫人何必多管闲事,本夫人教育自己儿子关你什么事。” 态度之嚣张,让二夫人抬手指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今日的崔云卿跟往日胆小乖顺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身上居然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挑起的凤眼不再单纯,凌厉的气势让人心惊。 府里老夫人都没有这种威压。 这个落魄贵女,什么时候起,居然这么胆大了。 崔云卿喝退她,又转身看向姬淮书。 她前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新夫人,也不承认姬淮书这个儿子,可现在,她觉得有必要耍一耍,长辈的威风。 虽然姬淮书从不承认她的身份! 姬淮书始终没说话,只是那双眸子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氤氲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柱发冷。 他已经听懂她的意思,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根本不理她的挑衅。 “二婶想如何发落。” 崔云卿心尖一颤,生气了,不保她了? 二夫人的大宽脸上露出笑意:“她伤了二爷,自然要下昭狱。” 姬淮书淡淡摇头。 二夫人刚想发作,就听他凉薄的声音里透着寒意:“事情闹大,于姬家不利,不如罚她赔二叔一只眼睛,鞭刑二十,抄家规十遍,二婶觉得如何。” 二夫人一脸喜意:“大公子果然公道,那二婶就等你消息。” 让这个贱人变成瞎子这么好的事,二夫人当然愿意,看她还怎么用那张瞎了眼的脸勾引人。 “婶娘先回去看你二叔,告辞。” 二夫人转身笑脸变冷,那个不成器的看上这么个贱蹄子,活该瞎眼。 崔云卿看他三言两语就定了自己生死,气的浑身发抖。 凭什么他一句于姬家不利,就把她的谋划打得粉碎。 封住她逃离姬家最好走的一条路。 还让她赔一只眼! 她貌美如花的容颜岂能有一丝缺陷! 若是其他人,她是不信的,可这个人是姬淮书。 前世她是见过他狠厉的一面,也知道他最是刚正不阿。 那时有一桩继父欺女案。 整整五年,那姑娘不甘受辱,不但暴起杀继父,还杀了知情却冷眼的母亲。 当时她听说以后想为那姑娘求情。 还没见皇帝,人就被姬淮书判以极刑,哪怕她请了圣旨,还是没把人救下来。 他的理由是:伤母,不忠不孝。 她为此针对他好些日子。 如此冥顽不灵,如此迂腐,她毫不怀疑,他会亲自挖了她的眼睛。 “姬淮书,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眼睛,是姬盛德他对我图谋不轨,我还不能反击吗?有本事你把我下昭狱,我愿意死在昭狱。” 崔云卿气急。 口不择言:“按伦理纲常,我也算你娘,伤我你是不是也要自裁以谢天地。” 周围一阵抽气声。 自裁? 新夫人居然敢挑衅大公子。 她可知她顶撞的是百年望族姬氏嫡长孙,那可是岭南第一才子,年纪轻轻就是姬家掌门人。 叔伯都不敢训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第三章 她要私奔 姬家大公子自小熟读四书,聪慧过人,清冷矜贵,早慧让他早早失了顽童心性,不合群以至沉默寡言,淡漠疏离,对任何事都一视同仁。 众人一脸呆滞。 她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一而再的奚落,顶撞。 以往她都是低头不语,见到大公子话都说不利索。 今日倒是不怕了。 姬淮书眼神微眯。照进 不。 她的手在抖,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嗓音软绵,力度不足,像在,强撑。 姬淮书探究的眼神落在她的芙蓉面上,指尖无意识的摩挲腕间佛珠。 崔云卿看到他的眼神,忙低下头暗暗告诫自己,不行,再忍忍。 马上要离开姬家,她不能再打草惊蛇。 她绝不会让他挖自己眼睛的。 只是,看着他无悲无喜的脸,她打从心底不爽。 “请夫人去祠堂。” 他手下青苍奉命上前,面色不耐。 这位新夫人三天两头惹事,真是不消停。 崔云卿不走,就算再怎么忍也忍不了,他想挖她眼睛。 姬淮书只是一个眼神,青苍立刻变出一捆绳子,不顾她反抗,把她纤细的手捆住,跟捆犯人一般五花大绑。 崔云卿气的双眼冒火。 “姬淮书,你松开我。” “你凭什么绑我!” “松开!” 不管她怎么叫,姬淮书始终没再看她,只是淡淡抬步,端的金尊玉贵,她却像个畜生一样被牵着走。 她眼神黯淡下来,前世跟他斗了一辈子,最终她也没赢。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人,若不是他父亲所托,他大概不会看她一眼。 若不然也不会避她如蛇蝎。 可她恨透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出事,一定是她不知检点,一定是她先引诱。 凭什么?! 被按在祠堂,她狼狈跪在他面前,心里的羞愤无以名状。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清贵如竹,她却被踩在他脚下。 看着青苍手中闪着银光的刀刃,崔云卿用力挣扎。 “姬淮书,我是京城崔家嫡女,你没有权利私自处置我。” “除非你能获我父亲首肯。” 无论如何,崔家都是京城望族,崔家嫡女不是说处置就能处置的。 就算他去信陈情原委,书信一来一往也要几日,足够她离开姬家。 姬淮书皱眉,她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胆小蠢笨的落魄贵女,绝不会想到这一层。 “崔家书信未来之前,暂时不行刑,不许出门。” 他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的审视如透光一般穿透她层层皮肉,照进她心里。 把她看的满脸通红。 气愤:“大公子如此盯着本夫人,是想以下犯上吗。” 她知道她今日的表现跟以往相差太多,可他又不了解以前的她。 把她盯出洞,也看不出什么。 最多觉得她今日被刺激狠了。 她本就面若芙蓉,脸蛋红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半熟的樱桃,娇嫩欲滴。 姬淮书置若罔闻,眼中平静如水,收回目光,淡淡转身。 留下一句:“跪到日落。” 崔云卿冷笑,就让你再嚣张几日,待她离开,山高水远,天地广阔,姬淮书别想再拿捏她。 前世,她刚进姬家,日日以泪洗面,只知道埋怨狠毒的继母,埋怨离家的父亲,几番寻死。 姬老大是个很好的人。 要不是他开解,那时还单纯的她,大概会寻死。 看到他病入膏肓,瘦骨嶙峋,木笔都拿不稳,还在画亡妻的画像,她很震撼。 “既然你这么爱你妻子,为何还同意冲喜。” 他惨然一笑:“父母之命。” 崔云卿终于知道为何姬淮书是个如此迂腐的人,因为有个迂腐的父亲吧。 第一次见姬淮书是在姬老大病榻前。 他如竹如雪,清高的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她不敢抬头看他。 姬老大心善,指着她:“我终究是亏欠她,我走后,你要庇佑她。” 真正看见他的全貌,是在姬老大葬礼上,她跪在堂前,看那长身而立的人对来客一一鞠躬,整整三日,粒米未进,背挺的笔直,如一棵铁松。 偶尔对上他的眼神,崔云卿总觉得心惊,不敢看他。 哪怕唇瓣已然开裂,面色苍白,也难掩他骨子里的贵气。 三日一过,他像是想开了,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模样。 只是对她说:“我会替父亲看护你。” 当时她心神震荡,以为自己找到靠山,不会居无定所,安稳半生的时候。 他却突然把她赶出去。 姬家那些表面和善,暗地图谋不轨的人开始各种占她便宜。 欺她辱她。 刚开始,她还大声斥责,闹过几场。 可闹到他面前,他居然说她不守妇道,丢他父亲的脸。 再后来他说:“只要你不出去招摇,无人能欺你。” 崔云卿震惊了。 她怎么可能不出门,一家人怎么可能不见面。 她才刚及荆,玩心甚重,怎么可能日日闷在房里,他当谁都是他不成。 她满心委屈,哪怕被辱也不再闹了。。 后来她偶遇秦王世子。 世子萧璟是秦王嫡长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崔云卿在京都见过几次,她离京之前,他说要在她父亲回来后去提亲,她当时没在意。 没等到他提亲,她就被继母匆匆送来岭南。 没想到他会追到岭南来。 只是前世她太胆小,面对他说的私奔,始终鼓不起勇气。 躲在府里没有见他。 他没有放弃,一直在岭南滞留,找机会见她。 后来她在姬府待不下去,利用他攀上明王。 明明她那么坏,他竟也没有怪过她,后来更是一生未娶。 是她前世今生遇到最好的男人。 在伤姬盛德之前她就想好了,这次,她跟他走! 无论未来如何,她一刻钟也不想在姬家呆下去!! 不知道跪了多久,冬青送来一盒糕点。 崔云卿眼眸一亮。 冬青是从小跟着她的丫鬟,对她很忠心,今日被她打发出去联络萧璟。 夏荷是姬淮书派来看着她的人。 今日的事,多半是她通风报信,不然她应该被二夫人送去昭狱了。 “夏荷,我要喝你炖的燕窝,三分甜。” 夏荷看了一眼冬青,低头应是。 待把人打发走,冬青才凑到她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姑娘,定下了,明日晚春月楼后巷。秦世子等不及要见您了。” 第四章 离开姬家 想到很快就能离开姬府,崔云卿很激动,也很期待。 她前世疯狂是因为在姬家的遭遇,这一次,她不想再走原来的老路,在姬府苟且偷生到绝望。 疯狂报复后,她心里的恨意已经没有那么浓了,她要避开前世轨迹,避开早夭惨死命运。 寻另一种人生。 夕阳照进红色院墙,她终于可以起身,虽然提前准备了跪垫,还是难受呢。 前世自从进了王府,她就被娇养着,哪受过这种罪。 冬青扶着她出门。 刚走到竹林入口,崔云卿跟冬青一起滑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竹林外突然传来哄堂大笑。 姬雅一身华贵,端着架子走出来:“呦,这是哪个耍把戏的,在玩什么呢?” 崔云卿抬眼,胸口起伏,把她给忘了。 姬家二房的嫡女,一向是看不上她的,眼下她把她父亲戳瞎一只眼,这是来报复了。 “姬雅,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大伯娘。 她对这个身份始终接受不了,不想端长辈的架子,况且,就算端了,也没人理她。 在姬家,她就是个寄人篱下,甩不掉又惹人嫌的麻烦。 姬雅冷眼看她狼狈趴在地上,芙蓉面难掩风情,就一阵愤怒,要不是她,母亲跟父亲也不会天天吵架。 今日她更是大胆,居然敢伤父亲。 “崔云卿,你这不要脸的贱人,敢勾引男人,你等着,我这就把你的情笺交给大哥,让大哥把你赶出去。” 崔云卿眼皮一跳,看向她身边丫鬟春兰手中的木盒。 “姬雅,你居然私闯我院子。”不行,不能让姬淮书看到那些手书! 崔云卿眼神微眯,不顾摔疼的屁股和酸软膝盖,把外衫脱掉铺在地上。 冬青眼睛一亮,把自己的也脱掉。 崔云卿费力走出来,没有理她们,只是自顾把踩脏的衣袍扯回来。 衣袍上都是油。 姬雅嫌弃的嘲讽:“果然是落魄,那么脏的东西竟然也不舍得扔。” 话刚落,崔云卿突然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两人,唇边的笑诡异阴险。 姬雅不屑的表情还在脸上,那脏了的袍子就被崔云卿用力甩在她脸上。 周围空气静默了一瞬,姬雅尖叫起来:“啊。” 这袍子可是被踩过的! 丫鬟春兰忙上前把袍子拿掉。 姬雅愤怒中,入眼就看到崔云卿得意的嘴脸。 想都不想就扑过去。 崔云卿本就是故意的,当然防着她,随手一扯,就把目瞪口呆的春兰扯到自己面前。 春兰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姬雅扑倒。 两人双双倒在油地上。 尖叫声,惊慌声齐齐响起。 登时乱成一团。 不经意抬头,崔云卿的笑僵在脸上,看着竹林入口,心惊肉跳,动也不敢动。 “姬淮书?”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看到她做的一切了吗? 定是看到了。 不然脸色不会这么阴霾。 崔云卿后退一步,脸色惊慌,抓住冬青的手:“走,我们走。”走之前她还把掉落在地上的木盒捡走。 冬青看到姑娘做的一切,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家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以往姑娘都是隐忍不发,今日居然当场就把仇报了。 实在是,太爽了。 听到姑娘的话,冬青不解,还有热闹没看呢。 抬头就看到一袭墨色锦衣,昏暗灯光下,犹如铁血判官的高大身影,缓缓走过来。 把两人的退路堵死。 这条竹林小道是通往芙蓉院唯一的路。 如今后方有倒在油上的姬雅和春兰,前有姬淮书。 崔云卿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冬青觉得姑娘的手在抖,她的手也在抖,今日的祸闯大了! 姬淮书不言语,却在缓缓逼近。 强势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肉跳。 崔云卿受不了,决定先开口。 “姬淮书,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她们先欺负我的。” 崔云卿怕他不相信,扒拉自己白色的亵衣给他看。 “看,要不是脱了袍子,我还没爬起来呢。” 他终于停下来,看着她。 她扯着自己身上纯白的衣襟,眼神惊慌,妖艳芙蓉面被白衣衬的如新剥的嫩藕,清透莹润,吹弹可破。 娇软勾魂,惹人怜惜。 仿佛刚刚大力甩人衣袍的人不是她。 姬淮书捻动手腕上的墨珠,嗓音冰凉:“你到底想干什么。” 崔云卿听了这话,眼眶瞬间泛红。 干什么?离开姬家! 前世他把姬老大的话奉为圣旨,她在姬家待不下去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拦着她。 冰凉的嗓音击碎她所有希望。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夫人需牢记自己身份。” 他总是高高在上,随意就判她生死。 后来,她堕落了。 为离开姬家,她轻纱薄裙去勾他。 哪怕全身颤抖,她也逼自己走近他。 神情妩媚,红唇魅惑:“大公子不让我离开,可是舍不得?” 彼时她已经知道,容貌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轻摇腰肢,一头乌发如绸缎般顺滑散在胸前,她刻意表现的弱柳扶风,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他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她纤细的手攀上他脖子,他才动作。 强大如钳子般的手卡住她的腰肢,让她进不得一步。 犹记得他黑沉如墨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动容,覆在她耳边,炙热的呼吸撒在肤肉上让她战栗。 嗓音却让她僵硬:“守节是你的本分。” 守节?本分? 呵呵,多可笑。 用她不承认的填房身份逼她守节。 凭什么?! 前世她不认命,此生她也绝不妥协。 她知道他有多迂腐,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想离开的打算。 趁他现在看的不严,她必须逃出去。 只是想到自己曾经对他出卖过色相,就让她心里涌起一股羞怒。 姬淮书眯眼,她身上那种破碎又哀伤的感觉又来了。 很奇怪,以往不敢直视他的人,现在也怕,眼神却很坚定。 虽然她极力想反抗,表情凶狠,娇嫩的脸泛红,看在姬淮书眼里,却像奶凶炸毛的猫儿,没有威慑力。 两人对峙间,姬雅已经爬起来,看见姬淮书,口中的脏话又咽回去。 只是委屈:“大哥,你要为雅雅做主,你看,我的手臂都肿了。” 她刚才扑的太猛,摔下去的时候下意识用手臂挡脸,却没想到,手臂被坚硬的青石板磨破,瞬间肿起来。 疼的眼神冒火,盯着崔云卿,若不是姬淮书在,她定是已经扑上来了。 姬雅看向崔云卿手中的木盒:“大哥,她给野男人写情笺,厚厚一沓,这么不知羞···” 第五章 他要亲自打她 “姬雅。” 姬淮书嗓音寒凉,仿佛她说一句脏话,立刻就会被凌迟。 姬雅不敢再说,只是看着崔云卿的眼神不怀好意,只要大哥看到那些情笺,一定会把她赶出去! 崔云卿见姬淮书的眼神落在手中木盒上,忙把木盒藏怀里。 “不是,这些不是情笺。” 姬淮书皱眉,看向青苍,青苍立刻上前:“请夫人交出来。” 崔云卿低头抱着木盒,声音微颤:“不交。”她不会交的,死都不会交! “想赶我出府,我现在就走。” 许是她眼眶红红的太可怜,许是姬淮书丢不起这个人,毕竟崔云卿是名义上的大房夫人,传出去没脸的还是大房。 姬淮书看了她一会,没有逼她交出来。 只是主动伤人得受罚,鞭十五。 行刑的时候,她松一口气,只要不用交出木盒,打就打吧,她本来也想挨两下。 给崔云卿执鞭刑的是他身边青苍,一个长相秀气略显稚嫩的少年。 一脸不耐,每次崔云卿看他的时候都会避开,有时还会脸红。 崔云卿有把握,只要她装的可怜些,他一定不会下太重的手。 她明晚还要逃跑,不能受伤太重。 况且太久没有挨打,她很怕那根长鞭。 所以少年站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抬手抓住他的衣摆,扬起如玉的天鹅颈,媚眼如丝:“小郎可否轻些。” 她的指修长纤细,肤肉白里透红,嫩的仿佛能掐出水。 青苍秀气的脸爬上红晕,抿唇拽回自己衣摆。 看着她,手有点抖。 她太嫩了,似乎一打就会碎。 虽然没答应,下手却很轻,崔云卿忍不住失笑,嘴硬心软。 真可爱。 抬眼想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却发现,廊柱后站着一个黑色身影。 仿佛鬼魅一般,不知站了多久。 对上他深如幽潭般的眼睛,崔云卿脸上的笑再次僵住。 他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跟鬼一样盯着她! 想到刚刚她勾引少年的样子,脸瞬间暴红。 这么丢人的样子,居然被他看到了。 他该怎么想她。 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前世,她被姬恒纠缠。 惶惶不可终日,深怕被他发现,把她浸猪笼。 可后来,他明明发现了,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如看到一坨脏东西。 嫌恶,不屑,肮脏,下贱,他眼里的光深深刺在她心里。 把她长久以来,粉饰的太平,装出来的本分,一一击碎。 把她的自尊踩在烂泥里。 从那时,她才生出了叛逆之心。 处处跟他作对,甚至故意在他面前露出放荡的样子。 他无动于衷,冷漠无情,却还是给她留了一句话。 “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妇德? 她一个被寡的人,能守住什么妇德? 她一个落魄贵女,无权无势,连自由也没有,她能反抗什么。 她一个寄人篱下遭人厌弃的女人,能做什么。 趴在他脚下摇尾乞怜那么久,他不是也没有护她。 要她用什么守妇德。 她无数次想死,却又不甘心。 她凭什么死。 该死的是送她进囚笼的人,困住她的繁文缛节,困住她的姬淮书。 他总是这么淡淡的看着她,眼神里有高山流水,有礼义廉耻,有繁文缛节,却没有她的自由。 姬淮书不明白,一个前脚眼中还满是笑意,满身妩媚的人,为何在看到他以后,就变成破碎的恨,和不知名的怨。 他护她,保她,从未对不起她。 她的恨从何处来。 不知所谓。 姬淮书探究的眼神变成冰凉入骨的雪山,踱步走过来,满身贵气。 跟狼狈挨鞭子的女人是两个极端。 崔云卿还在羞愤,脸上的红晕始终消不下去。 却听他说:“给我。” 他的手白皙修长,灯光下,雪玉般骨节仿佛能透光。 崔云卿愣愣仰头,看着那双冷冽的双手接过诫鞭,有力的握在手中。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他要亲自打她! 还没想好说些什么,鞭子已经落下。 剧烈的疼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身子碎了无数片。 只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皮肉已经被打裂,她光滑的肤肉定也破相了。 他怎么能这么狠。 许是她叫的太惨,太婉转,姬淮书顿了一下。 她的眼圈红红的,唇也泛白,泪珠含在眼眶里,欲落不落,长长的睫毛宛如黑色蝴蝶,在她面上撒下一片阴影。 他面无表情,又一鞭下去。 崔云卿实在忍不住了,太疼了。 跟青苍轻轻的挠痒实在是差太多。 若是被打残了,她明日怎么逃走。 她是要让自己受伤,才能让冬青去为她买药,她才能假扮成冬青的样子混出去。 可她不想伤太重,若是受伤过重,她怎么走出府? 难道要秦王世子进来找她。 不行! 她是要借秦王世子逃离姬家,逃离岭南。 却不想连累秦王世子名声。 到时候不但走不了,姬淮书说不准会把她看的更严。 在他下一鞭来临之前,她楚楚可怜的抬头:“大公子,我知错了,轻点好不好。” 她趴在矮桌上,转头就能看到他冷漠的脸。 她艰难转身,抬手勾住他手中鞭子,微微抬起前胸,让他看清楚她乞求的眼。 姬淮书脸上无悲无喜,眼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那里挂满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娇艳,玉珠般的泪仿佛留恋那洁白香软的肤肉,迟迟不肯落下。 她很美,妖精一般的女人。 确真麻烦。 崔云卿见他停住,以为他尚有一分怜惜。 下一刻手中的鞭子被用力抽走,她手中一阵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鞭子已经无情落下。 连带着打在她腿上。 一阵刺骨的痉挛传遍全身。 崔云卿惊呼出声,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心里又恨又羞。 她都不要脸的这么求他,他居然无动于衷。 一定要打到她爬不起来吗?! 她叫的凄惨,还带着暧昧啜泣。 一声声惨叫让人禁不住捂住胸口,心里涌出阵阵怜惜。 院外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探头。 连刚刚被赶出来的青苍,也忍不住抬眼。 那么嫩的娇人,受得了主人的力度吗。 姬淮书只抽了五下,就忍不住皱眉,她叫的实在不雅。 “闭嘴。” 崔云卿哼哼唧唧,就不闭。 她就不信,姬淮书是铜心铁肺,就算眼里没有美色,心里还能没有几分躁动。 她叫成这样,他若是不动如山,他就····· 不是男人! 姬淮书拧眉,却真狠下心继续打。 崔云卿渐渐叫不出那么婉转,反而凄凉尖锐。 太疼了。 好痛。 全身都好疼。 “姬淮书,你这个混蛋!” 她边哭边骂,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了,疼的她,丝毫想不起自己也是做过贵妃的人。 只想自己长了翅膀,立马飞出姬府! 离这个老迂腐远远的! 心里的愤恨,在冬青为她抹药那刻,达到顶峰。 她爬也要爬出姬府! 第六章 可后来啊,她生了妄念 身上的疼痛,让她夜里睡也睡不好,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前世的事。 最开始,她没有这么恨姬淮书,他确实是君子,就算不承认她的身份,也把她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房人少,除了姬淮书就是崔云卿,她觉得姬淮书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每日送汤送水,只要姬淮书在,她一定会凑上去。 一个人的深宅大院,太孤独了。 她只是想有个人陪而已。 哪怕就是远远站着,相对坐着,也比寂静的屋子让人安心。 何况她少女心性,更是耐不住寂寞。 起初姬淮书不收她的东西,也不让她进房,更不与她说话。 她不死心。 看到他就觉得开心。 总比跟冬青大眼瞪小眼来的有意思。 她也不出门,出门总有些人喜欢指着她,说三道四。 姬淮书相貌好看,就算冷着脸,崔云卿也觉得他宛如天神。 终日缠着他不放。 在她以为他是块捂不热的冰疙瘩时,他终于转过身看向她, 她激动到脸色发红。 “你发热了?” “啊?” 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确实头晕,难道是昨夜偷窥他着凉了? 昨夜姬淮书不知道忙什么,油灯整夜不灭。 她也睡不着,就想看看他在干什么,可他不让自己进门,她没办法,只能去爬墙,远远看一眼他的窗棂。 窗上他的剪影比皮影戏还好看,她不知不觉就看了半宿。 早起就觉得头重脑轻,她也没在意,她一向身子骨好。 要不是她身子骨好,早在继母进门不久,她就被苛待死了。 顶着一身灼烫热意,她把自己梦到的桂花圆子做好,欢欢喜喜送过来。 要不是姬淮书提醒,她还没发现自己病了。 “没事,大公子尝尝我做的桂花圆子可好?” 她全然不在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姬淮书,仿佛手里捧的是玉露琼浆。 大概是她太有诚意,姬淮书不好意思了,他不但吃了,还把整碗都吃了。 崔云卿高兴的很:“大公子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做。” 她想把瓷碗收回来,没走两步,突然两眼一黑,身子恍了两下就要栽倒。 那是姬淮书第一次抱她,她好想睁开眼,可惜,她病的很重,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臂膀非常有力。 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她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他似乎僵了一下。 后来她就昏迷不醒,足足躺了两日。 姬老大死之前把她托付给姬淮书,她也想过在姬府安度余生。 大崇主张从一而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本以为自己也是如此命运。 可后来啊,她生了妄念! ··· 白鹤园。 姬老太爷还不到古稀之年,白发苍苍,寿眉弯垂,松垮的眼皮微微闭合,仿佛睡着,手中烟杆穗子却在摇晃荡漾。 姬淮书躬身行礼,一炷香过去,老太爷也没有动静。 姬淮书仿佛习以为常,抬起的双手稳稳交叠,身子微微前倾,眉眼没有任何表情。 老太爷身后的齐叔忍不住上前提醒:“老太爷,大公子来了。” 老人如梦初醒般,撑开眼皮,嗓音倦怠:“来了啊。” “祖父这么晚唤怀瑾有何事?” 姬淮书还是没有起身,问的恭敬。 姬老太爷怒了:“嫌我多事?差点闹到官府,再不管我姬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老头突然就不困了,精神矍铄,一跳三尺高,仿佛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让你把那女人送到清音寺,你偏要留在府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老太爷一脸怒容,姬淮书依旧淡淡:“尊父命,护她周全。” “此事非她一人之过,二叔德行,祖父应有耳闻。” 姬淮书话落,姬老太爷手中的烟斗砸上来:“混账,妄议长辈,这就是你的孝道!” 老太爷没留手,血从姬淮书的额头流下,顺着英挺的鼻梁,蔓延到唇角。 姬淮书抿唇没有言语。 老太爷冷冷瞪他半晌:“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姬氏的名誉大于一切,大过任何人!” 姬淮书攥紧手:“祖父放心,怀瑾明白。” 青阳来的时候姬淮书刚从白鹤园出来,齐叔送人出来的。 “大公子,老太爷今儿在外受了些冷落,您也知道,自从姬家被赶到这荒芜的岭南,老太爷心里也难受,这么多年没少操心。” “姬家的根在京城,年纪大了人就思乡,大公子多担待。” 姬淮书弓身:“多谢齐叔。” 齐叔年纪一大把,也就陪在老太爷身边的时日久些,哪敢受大公子的礼。 “大公子是个知恩的好孩子,您放心,老太爷那边老奴会照应着,您快去上药包扎吧。” 齐叔说着转身回了园子。 青阳忙上前:“主子先回,属下去请府医。” 青阳跟青苍是一对孤儿,姬淮书捡回来,用青字为他们命名。 青苍因为对崔云卿手下留情被罚。 青阳才被调回来。 他生性谨慎,跟姬淮书一样,淡漠寡言,面无表情。 “无妨。” 姬淮书从怀里抽出帕子,随意擦掉脸上血迹,想扔的时候才发现,帕子上面娇俏的芙蓉。 顿了下,又把带血的帕子塞到胸口。 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青阳一向冷漠的脸现出无奈。 主子每次见过老太爷,都要在祠堂跪个半宿,谁劝都没用。 青阳在祠堂外等了半宿,才看到一身清冷的姬淮书。 青阳没有多话,跟在他身后。 却发现这不是回听风阁的路。 以前新夫人的芙蓉院在听风阁隔壁,一个大院里。 不知道两人闹了什么别扭,新夫人就搬出大院,搬到大院的另一头。 大房人丁稀少,院子却不小,零零散散好几处院落。 穿过雕花门廊,青阳才反应过来,主子居然主动来找新夫人? 府医来时,崔云卿已经烧迷糊了,没有一丝知觉。 冬青哭的稀里哗啦。 她从姑娘小时候就跟在身边,来岭南也是她自愿的。 可怜夫人死的早,姑娘在继母手下艰难过活,本以为出嫁便好了,谁成想,继母不慈。 好好一个崔家嫡女竟然就这么打发给人做填房。 崔云卿昏昏沉沉一直在做梦,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全身酸疼到无力,难受的她想哭。 夜寂静。 冬青守了半宿伏在软榻上,崔云卿哼哼唧唧她都没醒。 夏荷更是早早就睡下了。 月光透过帘子落在女人脸上,把本就柔美的女人映的像月中仙子。 姬淮书眼眸沉沉的站在床前,他见过太多女人,大多都心怀不轨,每根头发丝儿都带着算计。 连他那个母亲死前都在算计着要进姬府,他印象里,女人如豺狼虎豹一般可怕。 第七章 大公子夜里可能安睡 初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见谁都带着防备。 从哭哭啼啼想寻死,到后来安然接受命运,她转变的很快。 尤其是他说:“我会替父看顾你。”她的眼睛亮了。 像星星一般闪亮的目光,在往后的日子里,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 他感觉到了,却并没有在意,她想巴结他,也只是想为自己找个靠山而已,像妓馆里无数个想被赎身的女人一样。 他把她安排在自己隔壁,只是想就近看护,完成父亲的嘱托。 可她却像情窦初开的女人一样,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他身上。 夜半他透过窗帘总能看到,隔壁梯子上呆呆望着他的女人。 每次回来她总会变着花样,端来各种各样的吃食。 哪怕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依然不间歇的凑过来。 她绣工不好,却坚持送他手帕,从歪歪扭扭的丑芙蓉变成娇艳似真花的芙蓉,他不知道她暗中下了多少苦工。 却清楚,她不必做这些。 若是讨好他,根本不用做这么多,也不用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他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为另一个人做这么多。 若是有,那一定另有所图! 他心若磐石,自然不会为这种蝇头小利动心思。 他知道她的身份,是大家族的嫡女,就算在家不受宠,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久。 第一次被人这么缠着,他心里很受用。不搭理也不讨厌。 直到那一次她红着脸,兴冲冲捧来一碗桂花圆子。 她似乎病了,身上滚烫的热气,连旁边的自己都感觉到了,她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两只眼睛瞪得像两个小太阳,把人的心都晒化了。 不自觉就问出口:“你病了?” 他至今都记得,她一瞬间惊讶到惊喜的表情,像春暖花开,像万物复苏,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他。 那傻姑娘,居然高兴的晕了。 她很轻,明明穿着厚厚的襦裙,却像抱了个暖炉,暖暖的,把他心尖烫得微颤。 相处久了,他才发现,她不是一般的蠢,以她的心思根本做不来算计人的事儿。 但凡长一个心眼,也不会被卖到这荒芜的岭南来。 姬淮书后悔了,他不该招惹这么蠢的姑娘,若是一脚踢开,她怕是会把自己哭死。 就这么僵持着,终于有一日,她失手把他最喜爱的画烧了,他发了很大火。 借机把她赶出去。 其实他,此生并没有喜欢的东西,区区一幅画,他甚至不愿看一眼。 可这傻姑娘不但信了,还一直想法子弥补。 他没办法才躲出去几日。 谁料一回来,就是她在假山被捆,狼狈不堪的样子。 姬淮书不知什么时候蹲下来,冰凉指尖落在她脸上,接住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干净的仿佛就是她这个人。 他就连血液都是脏的,他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从头到脚都是假的,这辈子也注定是个假人。 从他答应以母亲入祠堂扶持姬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卖了。 以灵魂易灵魂。 他如今是高不可攀的姬家大公子,是众人眼中的才子,是明王帐下最受宠的心腹。 不可能为一个蠢女人,放弃承诺,放弃他拥有的一切。 他只能是姬家大公子,她只能是姬家未亡人! 这层身份,注定谁也不能跨雷池一步。 想着,姬淮书站起身,他不该来的。 “娘亲。” 崔云卿做了一个梦,梦里母亲要离开,她拉住了,母亲这次没有抛弃她。 把她拥在怀里,轻轻安慰,知道她全身酸疼,还为她揉捏身子。 她哼哼唧唧,觉得好幸福,好舒服。 越发往她怀里钻。 母亲身上冰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紧的她喘不上气。 ··· 隔日。 崔云卿刚醒,冬青在一旁喜极而泣:“姑娘您终于醒了。” 忙打水为她洗漱,梳妆。 “身子还难受吗?” 崔云卿一时不知道眼前是梦还是现实。 缓了好一会,她才想起,她做梦了,又梦到前世,那段她不愿意想起的日子。 她以为她忘了,原来,一直都藏在心底。 身子? 好像不难受了,她昨晚似乎梦到母亲了,母亲帮她揉半宿,连伤口都不疼了,如今全身清爽,也不想躺了。 “把那个拿过来。” 眼神看向门口那个琉璃八方风灯。 冬青看她面色不对,只能上前把琉璃灯解下来。 崔云卿想起自己缠着他不要脸的样子,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冬青大惊:“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崔云卿侧靠在榻上,脸色发白,没有言语,看琉璃灯片刻,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摔到地上。 “姑娘,您不是最宝贝这个灯吗,为何要砸?”冬青想去捡,发现已经碎的捡不起来了。 崔云卿缓缓闭眼。 这是姬淮书第一次送她的东西。 是她不自量力,妄想高不可攀的明月。 不想承认,一切竟都是她放不下! “把火炉拿过来。” 崔云卿看向身旁的木盒,缓缓打开,这里藏着她所有的少女心事。 “冬青,木盒有人动过吗?” 为何她觉得里面的情笺少很多? 冬青疑惑:“没有啊,昨日只有府医来过,怎么了?” 崔云卿摇头,应该是她记错了,对她来说这些信笺经历了她不堪回首的一生,如今再看,幼稚的可笑。 火光闪动,崔云卿把最后一张情笺烧光,前世今生心中的羁绊彻底抛下。 心里莫名轻松。 烟灰缭绕,冬青捂住鼻子上前:“姑娘,出去避避吧,这烟太大了。” “咳咳。” 崔云卿迷茫的双眼逐渐澄净,这才发现,屋里全是烟雾。 “好。” 午后。 崔云卿不知不觉走到听风阁附近。 听风阁旁有一处院落也叫芙蓉院,是她之前住的院子,如今空落落的。 “冬青,去把我们之前落下的东西烧了吧。” 人都要走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 被姬淮书赶出去时,她有许多东西没拿,为他找的食谱,为他绣的手帕,为他绣的袍子,其实她真的很讨厌刺绣··· 目之所及,是那架她经常爬上去的梯子,一段时日没有打理,墙头已经长满杂草。 她下意识爬上去。 窗在,人不在,颇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刚想下去,一声尖叫,紧闭的窗突然被撞开。 清秀女子趴在窗上,口中吐出一口血,却露出笑意:“大公子生气了,可真是稀奇。” “别人可知端方持重的姬家大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 “什么从小被外祖家精心教养,不过是用来迷惑世人,掩盖你不堪的身世罢了。” “如意楼一百零八条人命,大公子夜里可能安睡?” 第八章 出逃 林芝微还想说,姬淮书勾唇,大手扣住她的下颚,神情阴戾:“想死!” 他半边脸阴在黑暗中,崔云卿看不到他的眼神,手却不由自主地抖,连下梯子的力气都没有。 愣愣的看着他,前世今生,崔云卿都没见过姬淮书的另一面,他在她面前永远淡淡的,像皎洁的明月,清贵不可攀。 被掐住下鄂,林芝微疼到咬牙,竟还调笑:“公子收了妾有何不可?妾一定为大公子保守秘密。” 林芝微说着,挺起身子靠近他,手指在他胸口徘徊。 想钻进他衣襟里的手被他抓住。 另一只手勾住女人的腰肢,缓缓向上,那只手带着魔力占据了崔云卿目光的大半。 他的手很大,纤长分明的指骨,即便是隔着距离也看的出手指很有力,用力时手背上突出骨干和青色的脉络,竟让她看出衣冠楚楚和败类两种毫不相干的感觉。 崔云卿皱眉,姬淮书身上怎么会有勾栏做派? 癫狂,狠戾,阴森,浑身都透着病态的邪肆! 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却不该出现在光风霁月的姬家大公子身上。 ··· 林芝微作为姬家大爷唯一的妾室,本以为可以升主母,崔云卿却从天而降。 入府那天,崔云卿在昏迷。 严格来算,她并不是姬家的儿媳,毕竟她跟姬家大爷没有拜堂。 林芝微在她入府那日,要死要活地闹了一场。 被姬老大给一纸休书威胁。 她好不容易做了高门妾,当然不可能离开。 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崔云卿这个从天而降的正室夫人。 从此以后,低调行事,躲在院子里不出来,不知道在偷偷密谋什么。 要不是看见这一幕,崔云卿不敢相信,林芝微居然敢勾引姬淮书,她知道姬淮书什么把柄? 如意楼一百零八条人命又是什么意思? 姬淮书突然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崔云卿以为他要接受林芝微威胁的时候。 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瞬间扭断女人脖子。 崔云卿吓的不敢眨眼,林芝微软软滑落,头砰的一声砸在窗上。 崔云卿呼吸停了片刻,心剧烈跳动,姬淮书仿佛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看过来。 崔云卿快一步矮下身子,攥住梯子的手生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她后悔了,她今日不该出门! 踉跄着下了梯子,院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来不及出去了。 冬青正在烧崔云卿让她烧的东西,转眼姑娘一脸惊慌跪坐在她身旁。 “冬青,我一直在处理这些,哪都没去,知道吗?” 冬青愣愣点头,刚想问怎么回事,崔云卿一把抓住她的手,姑娘的手冰凉微微颤抖。 “你们在这干什么?” 身后男人的话让两人的心咯噔一下。 冬青想不通姑娘做了什么事这么害怕,崔云卿眼前却是他那双毫不留情扭断人脖子的大手。 前世她被娇养着,就算是背主的奴婢都是明王为她处置的。 她做过最过分的事就是杀了姬盛德,但她怕血又胆小,宫人处置过后,她也只见到雪地上的点点红痕。 并没有看到杀人的场景。 如今她怕的却不是杀人,是姬淮书,他杀人的样子比死人更可怕! 那一霎那,他不是明月,他更像地狱修罗。 姬淮书会不会也想杀了她? 想到这,崔云卿眼皮直跳,连背上的伤都不疼了。 她跪坐在地上没有起身,装成被打负气的模样。 冬青见姑娘没有回答大公子的意思,只能转身回话:“大公子,姑娘在烧毁以前的物件。” 姬淮书眼光落在崔云卿身上,她低着头,只能看到细白的颈子和柔美的侧脸。 “一直在这?” 冬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姑娘嘱咐过。 “是。” 姬淮书没有揪着她们不放,只是离开的时候把她们要烧毁的东西带走不少。 崔云卿一直提着心,连青阳来抢她的东西也没有抬眼,等人离开,她虚软的跌到地上。 好可怕,姬淮书不是什么端方君子,他是恶魔。 林芝微怎么说也是他父亲的未亡人,他名正言顺的长辈,他居然眼都不眨就杀了。 她要快些离开,必须快! 姬淮书路过院子,看一眼墙边的梯子:“青阳,拆了。” 回房,林芝微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姬淮书沐浴更衣,着素色锦袍,面色淡淡来到大堂香案前。 接过香亲自放进香炉。 双手合十,仿佛是佛前最虔诚的信徒。 半点看不出杀人时的狷狂暴戾。 崔云卿回到自己的芙蓉院,来回走动,心里不安。 她一定要离开,必须离开,今晚就走! “冬青,去灶房要一笼桂花糕。” 冬青瞬间明白崔云卿的打算,虽然担心,还是照做,姑娘想做什么她都支持。 为离开崔云卿做的准备充足,迷药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夏荷看着冬青端来的桂花糕,犹豫片刻伸出手拿过来,冬青撇她一眼,把手中的桂花糕塞进嘴里。 姑娘说了,今晚能不能离开,就看她能不能骗夏荷吃下桂花糕。 把昏迷的夏荷绑到床底,冬青心砰砰跳,做坏事下意识就会害怕。 “姑娘,我们怎么走?” 崔云卿看一眼暗淡的天色,趁夜色隐藏,若顺利,她一定能出去。 “光明正大的走。” 崔云卿确实是光明正大的走,她此时扮做夏荷的样子,跟在冬青身后。 冬青提着点心,从角门侍卫送到后院侍卫,从后门走要快很多。 “侍卫大哥就放我们出去吧,夫人让我们打荷清江楼的招牌,打不回来会受罚的。” 崔云卿在一旁看冬青娇滴滴撒娇,忍住想笑的心连连点头。 府里丫鬟可以出府,侍卫只是例行查验,以防丫鬟偷盗府里东西。 看在点心的份上,两人顺利到达后院。 崔云卿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很快。 距离后门越来越近,她心里却不轻松。 她真的能离开? 离开这座,困了她一生,改变她一生的牢笼。 心惊肉跳的伸出手,直到搭上大门横杠,她还不敢相信,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一点点抽出门栓,捏住门栓的手发疼也挡不住满心喜悦。 冬青看她迟疑,不解:“姑娘怎么了?” “我们真的出来了吗?” 冬青露出笑脸:“当然。” 崔云卿恍如隔世:“是吗。”盼了两世的事情,成功了? 这一世,她还尚未堕落,这一世,她还干干净净的,这一世,她有资格拥有更好的人生。 虽然背上很疼,可她心里是满满当当的喜悦,塞不下的期待。 说不明的轻松快意。 第九章 他最恨下九流的勾当 打开门。 脸上的笑僵住。 后门的大树下,静静站着一个人,他仿佛跟月光融为一体,皎洁,神圣不可侵犯。 眼神不悲不喜,淡淡看着她。 像腊九寒天的冰水浇灌全身,崔云卿连脚底板都是冰冷的。 是了。 是她想茬了。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小动作无人知道,怎么会觉得姬淮书会放她离开? 他最重门庭名声,断不会让府里的人逃出去给姬府抹黑,何况她名义上是姬家大夫人。 除了夏荷,她院子外还有多少眼线? 她太想离开,忘了她如今的身份,一介寡妇,在姬府没有一个下人会向着她。 反而全是盯着她的人,就等着她犯错,人人都可以来踩一脚。 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身后传来脚步声,青阳带着夏荷出现。 “大公子,夫人她无缘无故把奴婢绑到床底下,还对奴婢下药,请大公子为奴婢做主。” 夏荷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泪痕,仿佛受了多大委屈。 崔云卿冷嗤,眼里都是嘲讽:“大公子要为一个婢子处置本夫人?” 崔云卿半点不慌,不能离开的怒气全表现在脸上。 大概是前世被压制的太狠,她对姬淮书有种骨子里的惧怕,何况她还看到他杀人。 姬淮书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满身戒备。 他想干什么?还要罚她? 夏荷不知道崔云卿为何突然变得尖锐,往日这位新夫人最是怯懦,最怕大公子。 她没有多想,见姬淮书过来,扬起脸可怜兮兮跪走两步:“婢子低贱,不敢怪夫人。” 夏荷一脸善解人意的隐忍,以为姬淮书是走近她,眼中波光粼粼。 姬淮书没低头看她一眼,绕过她在崔云卿身边站定。 “拿出来。”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微微泛寒,崔云卿脑中却是他杀人的场面,谨慎后退:“什么?” 姬淮书不看她,反而看向她身边的冬青:“迷药哪来的?” 冬青立刻跪地,却不说话,她不会出卖姑娘的。 姬淮书想对冬青发难? 崔云卿挺身护住冬青,对上他的眼,她突然想起,迷药? 记得前世他最不喜的就是那些下九流的勾当,曾经有人下药迷惑他,被他下令拖刑。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被活活拖死,她当时吓的安分了好几个月。 不是她怕他,是他真的可怕! 看似淡然,实则狠辣。 没有杀她,大概是他的仁义孝道压着。 难道林芝微也用了下九流?所以他才怒极杀人? 崔云卿觉得自己猜对了,至于林芝微说的话,她只觉得是姬淮书办案子的把柄落在林芝微手上了。 林芝微是自己找死,姬淮书最不喜威胁! “姬淮书,不是迷药,只是花粉,你知道的,我会研香,懂一点花草药性。” 崔云卿说着把怀里手帕包起来的剩余药粉给他。 她被困在府里,接触不到迷药。 姬淮书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红唇上,不知想到什么,唇瓣微抿。 微凉指腹划过手心,他淡淡留下一句:“顽劣不堪,加抄家规十遍。” 崔云卿看着他的背影,气的胸口起伏,她顽劣? 她前世是京中最乖的贵女,要说顽劣也是他逼的! 夏荷跪在地上看两人离开,谁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她明白了,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就算夫人把她打死,她也讨不来公道。 无人把她放在眼里。 踉跄起身,她转身往梅园走去。 崔云卿回到芙蓉院,一脸颓废。 失败了,第一次逃跑就失败了。 不知姬淮书会不会加派护卫,院子里又有多少是他的人? 她不该这么心急的,平白让人有了防备。 崔云卿日思夜想,该怎么才能顺利离开? 隔日一早。 崔云卿决定去找姬淮书谈谈,探探口风也好。 还没出门,门外来一不速之客。 姬盛德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还说什么眼睛没事,让她不要担心,一定会为她求情! 崔云卿恨得咬牙切齿,姬盛德可恨的就是为老不尊,明明都能做她父亲,却一口一个云卿娘子。 不管如何恶语相向,他还是舔着脸上前。 烦不胜烦。 崔云卿时时刻刻想把他碎尸万段! 若不是姬盛德这么大张旗鼓,她名节不会败坏的如此快! 最初她只是隐忍,尽量躲避。 可后来,姬盛德不但处处堵她,还时时上手,让人恶心的眼神更是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 像一条疯狂发情,流着哈喇子的公狗! 让人无比厌恶。 更让崔云卿郁闷的是,他的眼居然没瞎! 她昨日明明用力了的。 看准眼睛,狠狠用力了! 崔云卿站在窗前,小脸气得通红,深吸一口气,她力气到底是太小了。 看向角落里的夏荷:“去告诉姬淮书,让他把人领走,如果姬盛德再来一次,我就去告御状,姬家上下品行不端,蛇鼠一窝,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夏荷骤然心惊,昨日她回来就小心翼翼不敢上前,她发现,一向怯懦好脾气的新夫人不一样了。 以前这位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以为伤人的事已经够出格了,她竟然,竟然还要去告御状! 夏荷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突然间有这么大变化。 从一个唯唯诺诺的落魄千金,变成如今这副,泼辣果决的性子。 细看,还是那个人,皓齿明眸,肤若凝脂,如春日芙蓉,娇艳欲滴。 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比以前更有韵味,比以前更娇艳了。 眼神里似乎含了一汪春水。 看的人心痒痒。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夏荷猛然回神,对上她眼中的厌恶神色,愣了一下,忙低头:“是。” 转身,眼中有一抹晦暗不明的阴霾。 崔云卿看着夏荷的背影,觉得不对劲,夏荷到底是不是姬淮书的人? “冬青,跟着夏荷,看她去了哪。” 冬青很机灵,闻言立刻明白,姑娘这是不放心夏荷。 崔云卿心累,她本就不算聪慧,姬府里的人却都是不省心的,她不想把自己的大好时光都花费在勾心斗角上。 夏荷离开,没有直接去听风阁,转道去了清风苑,又去了梅园,才去听风阁。 冬青不解,夏荷去清风院干什么? 那可是五爷的院子! 第十章 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护着你 五爷姬恒不喜政事,是从商的,很受姬老太爷信任,姬家的家财都归姬恒管,是个狐狸一般的商贾。 五夫人早逝,留下女儿姬瑶,如今才六岁。 可五爷南下行商并不在府里。 冬青默默记在心里,跟夏荷身后去往听风阁。 二夫人听闻二爷又去找那个小贱人,火噌一下窜到脑门。 “王嬷嬷,把李二狗带过来!” 王嬷嬷知道夫人在气头上,只能劝:“夫人别急,让李二狗来没用,不如慢慢筹谋。” “一个丫头,左右她也不是夫人的对手。” “夫人还是先去把二爷领回来,笼络住二爷,比什么都重要。” 二夫人想到此更气。 “那个混账,本夫人管不了,本夫人就想把那小贱人赶出去。”把所有的小妖精都打死! 王嬷嬷眼睛一转:“此事不难,夫人稍安勿躁。” 王嬷嬷附耳一阵谋划,二夫人越听越觉得靠谱,比听戏还精彩。 两人自去谋划不提,夏荷到听风阁,却没有进去,假装绕了一圈又离开。 冬青忍不住:“呸。” 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 她一定要跟姑娘说,让姑娘把夏荷赶出去! 见到姬淮书,冬青虽然害怕,还是一字不漏的把崔云卿的话转告姬淮书。 听到崔云卿要去告御状,姬淮书眼皮一跳。 这是被欺负狠了? 姬淮书到的时候,姬盛德还等在芙蓉院外。 他还没开口,姬盛德拉住他:“侄儿啊,听说你要罚云卿娘子?” 姬淮书行礼过后,淡淡的问:“二叔,为何不好好养伤?” 姬盛德脸色有片刻不自然,轻咳一声:“不,不严重,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力气。” 被刺出血的时候,疼痛紧张加上血流不止,他也以为自己定会眼瞎,那瞬间确实很愤怒。 想杀人的心都有。 结果只是虚惊一场。 眼睛还好好的,只是眉骨上一道长长划痕。 看起来触目惊心。 姬淮书垂下眸子:“二叔想说什么?” 姬盛德舔着脸笑:“听说,你要她賠我一只眼,这,都是一家人。” 姬盛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一跳,那么如花似玉的美人,缺一只眼,多可惜。 姬淮书淡淡看向这位已经年近四十的二叔,斗马遛狗,到处结交风流人士。 自从中举之后,花天酒地,学识再也没有寸进,荒唐至极。 姬盛德虽然端着二叔的身份,却逐渐心慌。 在他踌躇心虚中,姬淮书终于开口,嗓音稳健有力,每个字都像敲打在他心上:“她,是谁?” 姬盛德见他终于说话,差点喜极而泣,说话也不过脑子:“云卿啊,她是…” 姬盛德话一出口,看见姬淮书突然变沉的眼神,才意识到,他这么说话,有多不妥。 忙又转了话头:“二叔这不也是为你好,人家一个孤零零的女人来到我们府上,唯一依靠就是你,你若是罚的狠了,岂不是让人觉得,你对你父亲不满。” “万一落下苛待父亲未亡人的名声,于你官场不利。” 姬盛德自以为苦口婆心,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心气壮了不少。 还想继续说,被姬淮书打断:“二叔的意思,怀瑾知道了,青阳,送二叔回去养伤。” 青阳立刻出现,躬身:“二爷请。” 姬盛德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喉咙里。 看着姬淮书欲言又止。 触到他冰凉淡漠的表情,姬盛德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这位大侄子太有主意,饶是他混不吝,也不敢用身份压他。 何况他年纪轻轻就是明王身边的心腹谋臣,颇有建树。 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矮一头。 被客气的请出去,姬盛德还是不甘心,拉着青阳不松手:“青阳啊,你说我大侄子,他到底什么意思?还罚云卿娘子吗?” 面对姬盛德纠缠,青阳言简意赅:“属下不知。”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姬盛德没办法,只能垂头走人。 他本想求情之后再去找云卿娘子,表一表自己胸怀宽广。 不但不计较,还为她求情,让她对自己不要有那么大敌意。 可大侄子。 实在难搞。 姬淮书把人弄走,崔云卿才出来拦住他。 暖居是姬淮书待客的地方。 姬淮书在煮茶,修长的手指搭在玉壶上,以手掩盖,浑身上下透着贵气。 “坐。” 看到他那双手,崔云卿就想起他含笑杀人的样子,收起一肚子的怨怼,把想说的话咽下去,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淡淡茶香环绕,姬淮书把茶盏推过来。 崔云卿知道,他很优秀,琴棋书画,煮茶谋略,做什么都完美,完美的不似凡人。 却也没有一丝人气。 心忽然就静了,以往她看到他满心怨怼,会脸红,会羞愧,会惊慌。 重来一次,她发现,再面对他,她也可以很平静。 他们没有深仇大恨,若是有,大概就是她的不甘心。 害人害己。 她突然想跟他好好说说,若是他愿意放她走,他们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相安无事,相忘于江湖。 正要开口,姬淮书抬眼:“你胡闹伤人我不追究,也不会伤你眼睛,下月你就跟府中其他姑娘一起去学堂,无事不要乱跑。” “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护着你。” 姬淮书自认如此安排很合理,他已经足够耐心,对面的人却红了眼。 崔云卿刚平静下来的心像被火灼一样,顷刻间燎原,烧的她又痛又愤。 她就不该对姬淮书心有期待。 饶是生气,她还是忍住了,她想给两人一次和平相处的机会。 “大公子,其实,你不必把你父亲的话放在心上,我是女子也不是非要依靠谁,才能过活。” “我想过了,与其留在府中蹉跎,不如求一纸和离书,天高海阔,总有我容身之所。” 崔云卿很平静,前世她闹过离开,因为心中藏着念想,没有真正离开的意思,如今,是真的要离开,离开这座困了她一生的牢笼。 若是她前世坚持,也这么软语相求,是不是他们就不会纠缠半生。 “我可以去找父亲,去找外祖母,若亲缘凉薄,我还可以找一相公,相濡以沫,白头···” 崔云卿幻想着,语气轻快,话还没说完,姬淮书手中的茶盏被捏碎。 第十一章 死都只能死在姬家 他嘴角挂一抹冷嘲:“夫人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姬家大夫人,一日是,这辈子都是。” “死都只能死在姬家。”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戾气,面上却无动于衷。 淡淡起身离开,仿佛刚刚捏碎茶盏的人不是他。 “姬淮书,你为何如此迂腐!” 崔云卿气急,蹉跎一世她终于放下,他为何不让她走? 姬淮书反应这么大是崔云卿没想到的。 前世她要离开,他没有这么强硬,不然她也逃不出姬府,嫁不了明王。 如今是怎么了? 疯了? 崔云卿刚回院子,后脚姬淮书就送来两个护卫! 还派青阳过来:“主子差属下来把夫人抄好的家规拿回去批注。” 崔云卿抿唇,她一个字也没抄。 “哎呦冬青,快给本夫人看看,这伤口怎么这么疼?” 她说着就要拔开肩上的锦袍,一截秀白的天鹅颈露出一半,青阳眼眸微紧,立刻转身。 紧抿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云卿冷笑,姬淮书身边的人都跟他一样,老古板! “呀,青阳你的脸怎么红了?” 独特的香气绕上来,崔云卿刚想上手,青阳在她靠近的刹那,像兔子一样跳开。 转瞬不见了人影。 崔云卿愣了会,她是什么豺狼虎豹不成? 不识趣! 冬青在一旁憋笑,姑娘好不要脸,居然调戏人家。 崔云卿眼睛滴溜溜的盯住她,嗓音娇滴滴:“冬青~” 冬青脸上的笑意僵住,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好好一个丫鬟,学什么识字? 崔云卿未出阁前,没少被继母罚抄佛经,大冬日的手都冻肿还得抄。 冬青心疼她,主动提出习字。 崔云卿教的很用心,她也有天赋,愣是把字体练的跟崔云卿写的别无两样。 每每都能蒙混过关。 人家都说教坏了徒弟,饿死师傅。 崔云卿不怕,她甚至越来越懒,写的越来越少,导致冬青现在写的娟秀飞快。 “来来来,冬青姐姐辛苦了,冬青姐姐真好,冬青姐姐写字的样子太迷人了。” 崔云卿把冬青推到桌案前,搬凳子,铺草纸,研磨,好话一箩筐的说。 冬青无奈,摊上这样的主子,她有什么法子? 崔云卿不喜写字,她喜欢研香,以前在家她也不出门,只管守着崔母留下的嫁妆方子研制。 她前世小气的很,不肯把自己研制的好东西分出去。 如今,她也不想分给别人,可是,她想离开。 不结交府里的人她寸步难行。 制些普通的香送人,再制些好的,用来笼络人心。 她有把握,她研制的香没有女人能拒绝。 她最喜欢的是芙蓉香,用黄葵,莓果,佐以芙蓉,白玉兰,檀木,雪松,再以琥珀,香草,奶酥调和。 松木平衡甜腻,燃起来清新带着淡淡奶香,很特别的味道。 送人自然不能这么麻烦,她舍不得,原料太难寻。 如今最好找的是荷花,清新淡雅,清水出芙蓉,最合适。 两人正忙着,夏荷进来:“夫人,二夫人送了两匹妆花锻过来,二夫人说夫人年轻貌美,该多打扮。” 夏荷一脸喜意:“这些妆花缎千金难买,二夫人对夫人是真心好。” 崔云卿眼都没抬:“放那吧,出去。” 夏荷脸上的笑意顿住,因为她是大公子的人,以前新夫人对她格外客气,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没有多言,藏住眼中的蔑视,轻轻退出去。 “姑娘,为何不找个由头把夏荷赶出去?” 冬青皱着眉头,圆脸蛋子鼓鼓的,她看夏荷就是不怀好意。 崔云卿轻笑,走过去戳戳她的脸:“赶出去又怎么样?你能保证不会再有春荷秋荷冬荷吗?” “我们院里的洒扫丫鬟,哪个背后没有人?” “他们不生歹心也就罢了,若是生歹心再除也不晚。” 前世崔母死的早,崔云卿是半点管家的东西都没学到,这些还是后来做贵妃的时候才懂的。 当然也没学到多少,不然不会被柔妃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害死! 可恶的坏女人。 若是遇不到也就算了,以后若是再遇到,她得先下手为强。 那女人鸡贼的很。 想到死前那么憋屈的样子,她就一阵心梗。 “冬青,陪我出去采荷。” 单子送到听风阁,姬淮书顿了一下,她从未向自己要过东西。 她被送来岭南的时候有些嫁妆,不至于找他才是。 姬淮书越看眉头拧的越紧,她要的这些东西不但价值连城,还极难买到,就是在京城都没这么大手笔的。 青阳跟在姬淮书身边,自认也见过大场面,看到单子的时候也是吓一跳,这位小夫人胃口是真不小。 难怪会送来听风阁。 “让人去准备。” 姬淮书看出来,这些都是制香用的,只要她能安稳老实,要什么都随她。 “从大房私库里拿银子。” 姬淮书交代完又问:“她如今在哪?” 以前她很乖,一直在他身后,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她都在。 如今倒好,不但顽劣,还很难哄。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讨厌他? 姬淮书暗自摇头,不会,她不会变这么快,胡闹想引起他注意罢了。 从箱阁密闭层抽出情笺,姬淮书唇角微翘,简直不知体统! 他突然觉得如此也好,既然她招了他,就要做好一辈子陪着他的打算,有个顺眼的人相伴一生,倒也不会太无趣。 她的字不算好看,写的东西却处处勾人。 “初见乍欢,久处仍怦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静待一世花开,盼你叶落归来。” 她说,要等他天荒地老。 ··· 崔云卿在花园的莲蓬里。 她不是第一次划船摘莲花,今儿心情格外好。 想到姬淮书看见单子的表情,她就畅快。 不让她离开,她就可劲折腾,万一哪日,他受不了,主动请自己离开呢? 也不是不可能! 姬淮书刚到,就见船上的少女头上顶一片莲叶,身边都是莲花,面似芙蓉,眉眼弯弯,十分勾人。 他唇角微扯,静静立在亭子后,半晌没动。 青阳眼皮直跳,悄悄让人把园子围起来,若让人看到,老太爷怕是会吃人。 第十二章 打今儿起,日日请安 青阳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主子半点不把他当外人。 明知道他在一旁,还这么肆无忌惮。 “主子,齐公子来了。” 姬淮书是明王的幕僚,不用每日都去王府,如今岭南各处安稳,他的任务是为明王培养可用之人。 接见各路来拜访的才俊,觉得不错才会推荐给明王。 “让他过来。” 姬淮书终于动了,却是随意在亭子里坐下。 眼神落在小船中娇媚的少女身上。 突然又起身:“不用了,把人请去暖居。” 姬淮书说完转身离开,崔云卿转头就见亭子里一道身影掠过,她没在意,大概是府里的小厮。 “云卿娘子,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 姬盛德一直想找机会,来见崔云卿,他那日只是为崔云卿拿发上落叶,实在是没有唐突的意思。 见崔云卿不理他,又跑人面前拦住:“云卿娘子,你听我说,我是觉得你漂亮,欣赏而已,你不用害怕。” 崔云卿后退几步,气的胸口起伏。 “二爷当知道自己身份,如此说是想败坏我名声吗?” 姬盛德眼睛一亮,美人生气就更美了。 想上前,冬青拦住他:“二爷请自重。” 姬雅老远就看到两人在拉扯,气不打一处来。 “爹,你干什么?” 喊完又面向崔云卿:“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不要脸,伤好了吗你就出来招摇?” “啪。”一声,崔云卿一巴掌把她的脸扇歪。 众丫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崔云卿速度太快了,没有一丝犹豫,上前就动手。 “姬雅,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大伯娘,是长辈,大喊大叫,你是市井泼妇吗?” 前世姬雅欺压她从来都忍气吞声,现在想想也太过窝囊。 就算现在不能离开,她也不会让自己在府里吃亏! 姬雅被打脸,当场就炸了。 她是姬家嫡女,向来被人捧着,自视甚高。 自从崔云卿入府,下人议论最多的就是:“小夫人好漂亮,跟仙女一样。” “是啊,比二小姐漂亮多了。” “二小姐怎么能跟小夫人比,没的比。” 姬雅把那嚼舌根的玩意全发卖了,竟敢妄议主子! 从此她就恨上崔云卿。 姬盛德还没跟女儿说上话,见她要打崔云卿,忙上手拦住:“放肆,你的礼仪学哪了,敢不敬长辈。” 姬雅被姬盛德拦住,气红了眼:“父亲,我是你亲女儿。” 都怪崔云卿,她要去跟祖父告状,崔云卿迷惑父亲! …… 崔云卿没空听他们父女掰扯,转身走人。 她还得回去处理莲花呢。 她要的东西是青阳送来得,她没想到,姬淮书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齐她要的所有东西。 不应该啊,姬淮书现在只是个心腹谋臣而已。 府里看似姬淮书管着,家财却都在五爷姬恒手里,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 她明明就是想为难他,故意报的这些昂贵物件,就是京中权贵想要集齐也很难。 崔云卿一颗心往下沉,姬淮书能耐越大,她想离开就越难。 这岭南他又掌握多少? 岭南不似京城,在这里天高皇帝远,最大的是明王。 早期的明王素有贤王的名头,躲在王府对朝廷政事一概不过问。 所以,现在明面上是明王最大,真正办事的是姬淮书? 想到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离开姬府不算离开,能离开岭南才算本事! 本想让冬青去跟秦世子联络,如今,她觉得,还是少联络的好,万一被姬淮书发现,有了防备,她岂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心情不好,睡的就不好。 隔日。 她昏昏沉沉,夏荷就进来催。 “夫人,二夫人来请您一起去白鹤园问安呢。” 白鹤园? 崔云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冬青着急了,上前把人拉起来穿戴。 “夫人,消息是二夫人传来的,打今儿起,您也得日日去请安。” 请安? 那老头不是不喜欢她,不让她去吗? 进门几个月,她就见过姬老太爷一次。 等她醒过神,已经站在院门口,二夫人居然还等在这。 见她出来,亲热的拉住她:“哎呦,云卿妹妹快走吧,晚了老太爷怕是要罚我们喽。” 崔云卿看着一脸笑意的二夫人,浑身都不好了。 前几天横鼻子瞪眼,喊打喊杀的女人,突然对她笑逐颜开,怎么都觉得渗人。 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想害她? 若是前世她定是欢天喜地,没有防备。 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是长了脑子的,这人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 暗戳戳想害她。 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崔云卿还没蛐蛐完,二夫人突然靠上来:“妹妹放心,老太爷仁善,不会为难你。” 谁是你妹。 崔云卿动动唇,差点骂出来,硬生生憋回去。 挤出一抹笑:“谢谢姐姐。” 二夫人见她笑,一张脸也笑成豆腐。 在崔云卿眼中,二夫人长的四四方方,又扁又平,真像豆腐。 姬雅没随她的长相,真可惜。 进了白鹤园,老太爷已经等在大堂。 姬家人除了二爷姬盛德是闲人,其他人都忙的恨。 姬老太爷看中学识,府里适龄的公子都送到常青学院了。 姬家大爷病逝,三爷外放,四姑娘嫁的远,五爷南下行商没回来,只有二爷和姬淮书守在老太爷身边。 余下的全是女眷。 崔云卿大多不认识。 站在乌泱泱的女眷身后,她又忍不住蛐蛐:这么大年纪这么能折腾呢? 老夫人多好,寺庙门一关,不折腾晚辈,还清净。 不像这老头,让子孙日日天不亮就来请安。 好大的脸。 还是只神龟,她记得,她前世死的时候,这老头还没死。 崔云卿来的不算迟,二夫人有心挖坑,不对,是结交,有心结交,所以喊她还是比较早的。 就这,老头还看她不顺眼。 “老大家的。” 二夫人推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叫她? 眼看众人让出一条道,她只能缓缓向前行礼:“老太爷。” 走近了才发现,姬淮书站在老太爷身后,姬盛德坐在老太爷下首。 崔云卿更想蛐蛐:老太爷的妾室还没坐呢,儿子倒坐下了,真不要脸。 嗤。 不就老一点,装什么。 许是看出她的不满,姬淮书淡淡的目光扫向她,她立刻跪好,像个鹌鹑。 第十三章 真正芝兰玉树的君子 姬淮书眼中染上些许笑意。 她如今倒是乖觉,比之前灵动不少。 崔云卿也觉得自己乖的无可挑剔,那老头却鸡蛋里挑骨头。 “老大还没死一年,你这扮的花枝招展,想干什么?” 啊? 崔云卿这身衣裙是冬青选的,裙摆由翠绿的罗纱制成,轻盈飘逸,腰间束以金带,上嵌翠玉,确实华贵了些。 颜色又不出众,她也没上粉,但她本就皓齿明眸,肤若凝脂,青色把她衬的跟露珠似的,又嫩又清透。 旁边的姬盛德一直盯着看。 确实美极。 岭南他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娘子,京城就是养人。 老太爷看儿子的样子,对崔云卿更不满。 崔云卿暗暗翻白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心里脏,看谁都龌龊。 心里有气,她也不抬头。 她怕自己忍不住,骂这老不死的。 自己一大把年纪,几十个妾室通房,还有脸说别人。 她觉得老夫人就是看不惯这为老不尊的东西,才会搬去寺庙不回来。 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生出姬老大那么痴情的人。 堂下的人都偷眼看过来,大爷病逝,老太爷心里很难过,针对遗孀没什么,就是说的话太难听,作为公公太不要脸了。 姬雅一脸得意,昨日她可是到祖父这里好一通编排,让崔云卿来请安也是她的主意。 她就是不想让崔云卿好过! 凭什么她日日天不亮就得起,崔云卿却日日睡大觉。 众人都是想看笑话的,没人为崔云卿解围。 姬淮书看她头发丝都透着倔强,定是又在腹诽,这些日子她变了很多,像个随时会炸毛的猫儿。 “祖父,该用饭了。” 寂静的厅堂,姬淮书的嗓音宛如天籁,崔云卿终于抬头。 她知道,他说的护她是真的,可是,他能护她多久? 她不会感恩的,困她在府里的人是他,若是不护着她,他还是人吗? 老太爷很给姬淮书面子,见他开口,挪动尊贵的身子站起来:“好了,都散了吧。” 出了白鹤堂,二夫人又黏上来:“妹妹啊,老太爷不拘小节,也就是说说,不必放在心上。” 崔云卿不屑,那是不拘小节吗?那是下流龌龊! 跟姬盛德一个德行。 “过几日是中秋,姐姐为你准备了几套不错的头面,待会就让人拿给你,这么年轻该打扮打扮,不要在意老太爷,他一把年纪懂什么。” 二夫人过分热情,崔云卿含笑以对。 她知道了,二夫人是想用老太爷整死她,不然干嘛老劝她打扮? 她有那么蠢吗,前脚刚被骂,后脚就打扮? 二夫人大概也想到了,笑笑又开口:“中秋节前,咱们都得去寺庙看望老夫人,妹妹可以出去转转。” 出去? 崔云卿眼睛终于亮起来。 “姐姐真好,就我们两人吗?” 崔云卿主动拉住二夫人的手,倒让二夫人不自在了。 这小贱人果然玩心重,听到出门瞬间欣喜,如此蠢,倒是可以当个玩意消遣。 “那倒不是,府里小辈都要去,老夫人不愿回来,我们做小辈的不能不尽孝心。” 这样啊,崔云卿脸上笑意僵住,姬淮书跟个魂儿一样,怎么都摆脱不了,焦躁。 她什么时候才能见萧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岭南? 无论如何,去寺庙是个机会,得想法子见见萧璟。 崔云卿是想跟二夫人搞好关系的,府中琐事毕竟是她在管,若是撕破脸,她的日子不好过。 想归想,她知道不可能。 二夫人不会轻易放过她,时时想弄死她。 索性,她不会在府里久呆,想法子离开才是正事。 想来想去,崔云卿还是觉得让冬青出去通知一声,就算走不了。 她想见萧璟了,那个让人心疼的笨蛋。 傻乎乎等她,却不让她知道,不打扰她,静静守护她,保护她的名节,尊重她的决定,是个真正芝兰玉树的君子。 他那么好,她也不会连累他。 败坏他名声。 前世他一直默默守着她,她也要为了他耐心蛰伏。 她希望他不会被她连累,她希望他能留一世清名,余生潇洒,不至于残灯古佛萧条一生。 前世她做事不懂收敛,惹了很多人,他帮过她几次,老秦王都被气死,他也被人人喊打,后来是她良心发现把人赶走的。 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大概会伤心吧。 想到此,崔云卿细细交代:“消息带到就好,万不可久待,打草惊蛇。” 冬青点头记下。 “姑娘放心,奴婢去是为您置办玉盒的,任谁也说不得什么。” 冬青如今出门,比之前麻烦许多。 “夏荷,带上誉抄好的家规,去听风阁。” 她还是不放心,看住夏荷和姬淮书她才能心安些。 听风阁。 姬淮书面色不算好。 “这么久,还没找到?”林芝微的家人居然在一夜间全部消失,是谁在针对他? 青阳眉头紧锁:“多半是提前离开岭南的。”以他们的势力,第一时间去寻,居然没寻到。 看来林芝微不是普通妾室,身后有人在操控。 姬淮书眼神微冷,如意楼的事除了已逝地父亲,只有老太爷知道,难道是他? “盯着白鹤园。” 若是老太爷,他倒不担心,最多是怕他不守承诺,想拿捏他罢了。 “是,齐大人已经到暖居了。” 暖居。 崔云卿刚到,打发夏荷去通知姬淮书,她自己进了暖居。 姬淮书几次见她都在暖居,她知道,光风霁月的大公子是怕人说闲话。 刚好她也不想去他院里,谁知道他院里死过多少人,膈应。 但她没想到,会在暖居遇到齐砚。 踏进去的脚顿住,她立刻转身要离开。 “这位姑娘跑什么?齐某认识姑娘吗?” 齐砚转眼闪到她面前,可爱的娃娃脸上笑容可掬。 崔云卿却分明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可怖幽光,吓得连连后退。 却没注意到身后门槛,要摔倒的瞬间,一只手揽住她,他身上的香气很清冽,崔云卿却微微发抖。 齐砚眼神玩味,怀中女人软的让他有瞬间想放过她的想法。 “你们在干什么?” 姬淮书过来就看到两人相拥的画面。 崔云卿此时倒在齐砚怀里,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袖袍,实在算不得清白。 第十四章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崔云卿心慌,想起身,偏偏齐砚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 就这般勾住她的腰肢,调笑地看向姬淮书:“怀瑾不厚道啊,居然金屋藏娇,这貌美女子哪来的?” 齐砚跟姬淮书同样是明王的人,不同于姬淮书的好名声,齐砚半点不在乎名声,后来更是京城人人惧怕的酷吏权臣。 可现在,他只是姬淮书得力的手下。 崔云卿这么怕他,是因为他有个怪癖。 专爱挖美人的眼珠子,她曾经见过他拿着眼珠子把玩,无数次对她虎视眈眈。 她知道,齐砚肯定看上她的眼珠子了。 这坏东西是个变态。 “齐公子还不把人放开。” 姬淮书站在两人身前,眼中晦暗不明,伴有一丝微弱的杀意。 齐砚稀奇,这不动如山的姬大公子,居然还会生气? 齐砚不想放开人,姬淮书已经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四目相对,双方暗暗使力,齐砚没想到姬淮书看着文弱,功夫竟不弱于他。 齐砚看着他,扯唇,突然放开人··· “啧啧,怀瑾这么不解风情,对娇艳的小娘子,怎么能这么粗鲁?”明明是他故意放开人的。 齐砚还想上前,姬淮书拦住他:“齐公子先离开吧,改日再谈。” 齐砚撇嘴,他还得靠姬淮书傍上明王,不敢太过分。 来日方长。 崔云卿没想到,他们两人较劲受苦的居然是自己,齐砚这个狗东西,居然直接把她丢地上。 腰间疼的她忍不住落泪。 好不容易爬坐起来,却对上他透着寒光的眼。 “女诫专心篇,抄五十遍。” 专心篇讲的是女子从一而终,专心正色,不得与异性接触。 姬淮书这是在怪她? 崔云卿气红了眼:“凭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她只是被逼到门槛上,是齐砚主动挽住她的,凭什么要受罚? 姬淮书从不听她辩解,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转身进了暖居。 过会,青阳来请她:“夫人,主子请您进去。” 崔云卿坐在地上不肯动,她就不进去,有本事姬淮书来咬她。 青阳离开一会,带了夏荷还有个嬷嬷过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把她拖到暖居书桌旁。 崔云卿没有挣扎,再挣扎就更丢人了。 坐在书桌前,她半晌没有动,她不会写的,她不是前世那个他一句话就会乖乖任他拿捏的软柿子。 她也不会承认,是她错了。 她没有错,要说错,也是姬淮书,是他独断专行,把所有错都归在她身上。 姬淮书在窗边站很久,闭眼都是她乖巧躺在他人怀里的样子。 他知道她不是轻浮的女子,可她没有挣扎,难道看上齐砚了? 齐砚有什么好,表面人畜无害,暗地猪狗不如! 除了好用,没有一丝优点,难道是他那张脸? 捏紧指腹,有不知名的酸意在蔓延。 两人一个站一个坐,竟对峙了半日。 日暮掌灯。 崔云卿发现自己身子坐僵了,终于抬眼看向窗边立着的身影。 像一尊佛,动也不动,他的脚不僵吗?腿不酸吗? 什么时候放她回去? 姬淮书不但不放她走,还在她旁边摆饭,他吃她看。 崔云卿动动僵硬的身子,以往他们一起用饭,他冷清却也照顾她。 到底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前世今生,她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赶出去。 他不是要庇佑她吗?她做错了什么? 只为一副无意间烧毁的画? 说好的庇佑到头来竟是笑话。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却口口声声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走到桌前坐下,崔云卿忍不住蛐蛐:凭什么他吃她看,她就要吃,把他喜欢的全吃掉。 他喜欢吃什么,她竟然都知道,真可笑,她最恨的人却也是她最熟悉的人。 姬淮书手中的竹筷夹哪,她都能先一步夹过去,吃掉,眼中有得逞的笑意。 不知不觉,撑了! 崔云卿看着桌上的残羹,心里稍稍舒服一点。 哼。 让你吃。 姬淮书目光落在她吃得鼓鼓地脸上,缓缓划过她红润的唇,脑中是她噘嘴哼哼唧唧的模样。 无意识捻动腕上墨珠。 带笑的眼在她看过来地时候,瞬间凉薄,冰冷如霜。 仿佛对面坐的人无关紧要。 “姬淮书,若你实在看不惯我,我不是非要留在姬家··· ” 崔云卿话刚出口,姬淮书突然站起身,眼神淡然:“夫人不必时时威胁,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安闲守正,行止知耻,动静循规,望夫人牢记。” 崔云卿深吸一口气,很想把汤盆扣到他那张如玉的脸上。 “姬淮书,祝你孤寡终生!” 最好是让她离开,不然,她可不会再让他如前世一般跟那个女人琴瑟和鸣。 回到芙蓉院已经戌时,冬青见她回来,忙把人领进屋。 她今日出去很顺利。 “姑娘,联络上秦世子了,清音寺他会想办法来见你。” 崔云卿闻言心情终于好些。 难得做个好梦。 隔日。 她还是没逃过。 姬淮书又把她请去暖居,一定要她抄女诫专心篇。 她知道,她不写,就得一直被他盯着,她只能同意抄写。 姬淮书有时候执拗的让人抓狂。 被他盯到去寺庙这一日,崔云卿终于能松口气。 这几日,她紧赶慢赶做了些安神香,想送给素未谋面的老夫人。 毕竟是府里长辈,多结交总没错。 至于院子里的丫头,她赏的是银子,她知道,对于做工的人来说,什么好东西都没有真金白银重要,她可是吃过这种亏。 清音寺。 岭南最大的寺庙,都是权贵们在供奉。 姬府每年捐的银子不少,有一处大院,大院有独立的后门,不会被打扰。 崔云卿因大房身份有一处独立的院子,姬家在外对她尤其大方。 安顿好,崔云卿才听说,此行老夫人未必肯见他们。 若是不肯见,怕是要中秋节前才能回去。 崔云卿觉得甚好,只要不回姬家,她觉得寺庙里的草都非常喜人可爱。 她想随意转转,夏荷来禀报:“二夫人请夫人去喝茶。” 哦? 这是要暴露自己的野心了? 想到怎么害她了? 崔云卿虽然不怕,也得防备着,小人难缠,暗箭难防。 她没有带夏荷,却给夏荷派了好些活,让她没有时间在自己身后捣乱。 姬淮书给她的护卫守在外面,崔云卿实在不知道二夫人想怎么害她? 第十五章 山上的小馆 二夫人见她来很热情,拉着她到处逛,还拜见了隔壁的几位夫人。 累了才回房各自安睡。 崔云卿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表现很谦逊的模样,处处:姐姐说的是,姐姐真是八面玲珑。 睡前她也不知道二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对她示好已经有段日子了,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还有萧璟,什么时候来见她? 隔日。 崔云卿拿了安神香去拜见老夫人。 大家都说,来寺庙是走个过场,她还是想试试,老夫人虽然不在姬府,也是不容忽视的长辈,不能轻慢。 老夫人常年住在清音寺,在后山有一处自己的小山头。 虽然在寺庙隔壁,却像个独立的山庄。 真正的方外之地。 上了山崔云卿想在外等着,就算老夫人不见她,也能知道她是有孝心的。 跟姬府那些不主动来拜见的人不同。 转弯,篱笆院外有一抹青色。 姬淮书一向穿玄色,冷清摄人,崔云卿第一次见他穿玄色以外的衣袍,毓秀的身姿翩然而立,面容清俊,透出一股温润的气质。 似乎没想到她也会来,见到她微微转头。 崔云卿权当没看到他,心里却忍不住蛐蛐:在哪都能碰上,好倒霉,好不容易才摆脱他。 姬淮书眼神微沉,她就这么不愿意见他? 还是在闹别扭? “让你誉抄,你可是不满?” 姬淮书突然开口,崔云卿吓一跳,她以为她已经表现够明显了,不想理他看不出来? “大公子多虑,不敢!” 姬家大公子多威风,言出必行,她自然不敢反抗。 突然她就不想等了,有姬淮书的地方,她浑身都不舒服。 还是等他不在再来吧。 姬淮书看着她的背影皱眉,她到底在闹什么? 崔云卿避开姬淮书,心情好不少,见到路两旁的野花野草都很新鲜。 “姑娘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声音?崔云卿仔细听了会,好像是琴音。 这片山上住的都是权贵,有人吹弹享乐也是正常。 当晚,她就知道这琴音是哪来的了! 二夫人神神秘秘拉着她去了一座百香山,说有好东西要让她看,还不能声张。 崔云卿看一眼天色,不太想去,都这么晚了。 又实在好奇二夫人想怎么害她,就跟着去了。 百香山是真的很香,漫山遍野都是花,庄子就在花丛中间。 美得像是仙境。 “这是鲁王孙牡丹郡主的私宅,听闻清音寺初建的时候就在了,历经多年,很多贵人都想来一睹风采,可惜牡丹郡主只让女眷来。” “本夫人有幸来过一次,实在是人间的好去处。” 二夫人拉着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越说越兴奋。 崔云卿怎么也不觉得对方是害她,反而像是对她展现宝贝似的。 进门,二夫人交了很多银子,丫鬟才带她们进去。 崔云卿对这地方就更好奇了,二夫人居然肯花这么多银子,不会是来找乐子的吧? 这里虽然不是寺庙,距离寺庙不远,也在清音寺的范畴。 难不成是什么销金窟? 前世,崔云卿对销金窟不理解,如今看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 特别是屋子里,美得如梦似幻。 残霞般的绛纱灯映着百花柱,二十八仙子图悬于金丝楠木梁枋之间,檀香木雕花罩后七宝妆台半掩着,龙脑香雾从炉内袅袅升起,织就一道飘渺的云幕。 “妹妹来,吃酒。” 二夫人话落,七宝妆台后面依次出来数个风情万种的美男子! 没错,就是美男子! 崔云卿吓一跳,想起身,二夫人拦住她:“妹妹别急。” “这只是贵妇们日常的消遣,像那些爷们一样,妹妹不必害怕。” 崔云卿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前世在京都没少见这种事。 她记得曾经有一个被御赐贞洁牌坊的刘夫人,亲手摔了贞洁牌坊,养一堆面首。 后来被沉塘。 还有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姐姐,浏阳长公主,面首之多天下皆知。 可是那些大儒们,却要求天下没有权力的苦命女子守节,从一而终,不得改嫁。 这位牡丹郡主倒是别致,还把此做成生意。 她就不怕被抓吗? “这位夫人,吃酒。” 其中一个美男上前,为崔云卿斟酒,圆滚滚的脑袋晃的人眼疼。 大概是靠近寺庙的原因,牡丹郡主竟把这些男人都做和尚打扮,虽然没有头发,也美的各有千秋。 “不用,退开。” 崔云卿能理解女子想要反抗的心,却不能理解这种不见天光的生意。 “二夫人,姬府家规森严,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崔云卿皱眉,眉眼没有半分喜悦。 二夫人心里不屑,装什么?她见过太多寡妇,就没有女人能抵住这么大诱惑。 就算刚开始抗拒,后来也都慢慢接受了。 崔云卿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自持身份,放不下面子罢了,她有把握,能把这丫头拽入泥潭。 对她唯命是从! 二夫人尤氏是个聪明的女人,与其多一个对手,不如多一个盟友。 若崔云卿能识趣,唯她马首是瞻,她不是不能放崔云卿一马。 “家规?呵呵,那是针对妹妹的,上至老太爷,下到二爷,妹妹还不清楚他们的德行?” “姐姐也是心疼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多可惜。” 二夫人还想劝,就听门外兵荒马乱,面前谈琴跳舞的美男们瞬间站成一队。 快到崔云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官府又来了,快避避。” 美男们虽然慌乱却不怕,跟崔云卿搭讪的那个男子还向她眨了眨眼,才跟着众人出去。 “妹妹不用怕,郡主有应对之策,这些官府三天两头的来,抓不到什么,我们继续吃酒。” 二夫人说着一脸坦然的举杯,颇有些恩客的风流。 “二夫人就不怕姬家知道吗?” 二夫人冷哼:“约定俗成的东西,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没人能···” 她话还没说完,起身就跑。 崔云卿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转头就见窗外一群官府里的人浩浩荡荡过来,领头的赫然是姬淮书! 崔云卿觉得心快跳出来了,瞬间起身跟上二夫人,使出吃奶的劲跑··· 第十六章 就这么想男人 天啊! 怎么会这么巧,这要是被抓住,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崔云卿没想到,姬淮书派给她的护卫,早就把她出卖了。 姬淮书原本没准备过来,百香山是牡丹郡主的地盘,当年老鲁王一家战死沙场,留下这一个孙女。 不出嫁不进京,连皇帝册封公主的诏书都没接,龟缩在这百香山二十载,虽然没有权势,却无人敢惹。 姬淮书不想跟她起冲突。 可护卫却来报,崔云卿进了百香山! 自从进入姬家,姬淮书自认心如止水,最近心绪频频波动,如今更是有杀人的冲动。 他没有迟疑,冷脸赶来。 崔云卿没想到,二夫人不是一般的滑溜,左转,右转,她差点跟不上。 好在姬淮书被甩掉了。 “二夫人怎么办?大公子会不会找到我们?” 崔云卿很慌,抓住二夫人尤氏的手,躲在僻静处瑟瑟发抖。 这要是被抓住,家法定是跑不了的,她身上的伤刚好全,她不想再挨打了,会留疤的。 二夫人见她这么担心,眼神不屑,蠢货,这么胆小。 “不会,牡丹郡主会拦住他。” 二夫人说着又往花丛里躲了躲,她是姬家二夫人,有头有脸,有儿有女的,可不能被抓。 姬淮书刚到,牡丹郡主就得了信,她听说过这位姬家大公子。 年纪轻轻就是明王的心腹,仅仅五年,平了岭南的穷寇,边关的胡人,把岭南治理地井井有条。 连朝廷都下旨嘉奖,封为三品武义都尉,前途不可限量。 牡丹郡主无意与他为敌,让他自行找人,只是吩咐:“让我们的人藏好,别被抓住小辫子。” 姬淮书找到二夫人的时候,她大大方方在戏园听戏,见到姬淮书露出得体的笑:“大公子也来听戏?” “牡丹郡主这场戏真不错,这百花丛也很美。” 二夫人的笑带几分讨好,她知道姬家如今的荣耀都靠姬淮书,对他多几分小心翼翼。 姬淮书把在场的各夫人看一遍,戳眉,她不在? “她呢?” 护卫说过,她跟二夫人一起来的。 二夫人像是才发现:“呀,妹妹刚刚还在,这是去哪了?” 崔云卿哪也没去,被二夫人这个坏女人留在花丛里,她没想到二夫人不安好心,居然偷偷溜走。 她不认识路,也不敢出去,索性就藏在花丛里动也不敢动。 半晌,有人淅淅索索的过来。 “谁在哪?” 崔云卿见避无可避,只能磨蹭着出来。 是那个美男和尚! “夫人?” 美男和尚见到她很惊喜,忙走过来,崔云卿后退一步,随时准备跑。 “夫人躲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没去戏园子?” “戏园?” 崔云卿防着他,见他立在原地很懂分寸的样子,就没跑。 “戏园是郡主为夫人们准备的,看戏说话,夫人要过去吗?” 崔云卿虽然防备他,也不想躲在这里了。 当下让他带路。 只是一出来崔云卿就后悔了。 花丛前,姬淮书星眸倒映着堪比冰山之巅的寒气,周身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冷冷看着她。 崔云卿下意识后退几步。 “在下叫林五,夫人···”美男和尚还想说几句话,青阳过来瞬间把人绑了。 姬淮书捏住手中墨珠,脚步刚动,崔云卿立刻跑起来,他好可怕。 她不能被他抓住。 姬淮书气笑了! 还敢跑。 崔云卿没跑掉,姬淮书带来地人把她围起来,连院子都没跑出去。 被带回姬淮书的住处,崔云卿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办。 她不认为姬淮书不知道百香山是干什么的。 毕竟官兵都去了。 是死不认账,还是据理力争? 姬淮书的院子很大,还有茶室。 茶室以屏风隔出雅座,屏风上绘着《茶经》图谱,紫檀木博古架倚墙而立,案上铜炉正燃着沉水香,烟气袅袅缠上姬淮书墨色的冷眸。 崔云卿不敢看他,悄悄后退躲到屋角。 “大公子,今儿是二夫人拉我去的,我不知道百香山是干什么的,真的。” “二夫人她想害我···” 崔云卿突然噤声,看着他越来越近,没骨气的腿打颤。 姬淮书在她面前站定,低沉阴冷的声线从薄唇中吐出:“就这么想男人?” 崔云卿猛然对上他的眼,才发现,他眼中除了冷意还有深深的厌恶,仿佛她是什么不要脸的脏东西。 这种眼神,前世她也见过,是后来她被辱,姬淮书每次看她的眼神。 那种恨不得把她碾死,看她活着会弄脏他的清誉一般,处处嫌恶。 眼睛突然就红了,前世今生堆在心里的委屈,让她口不择言。 “对,我就是想男人,以后我会有无数男人,大公子若不休了我。” 崔云卿说着,抬手摸上他的脸:“我就会像一只苍蝇卡在你嗓子里,让你时时恶心!” 胆子突然就大了。 既然前世今生她都改不了他的看法,她为什么还要怕他,他说她脏,她就脏,脏到他厌恶为止。 姬淮书姿容潋滟,肤如玉,眉似远山,如仙人般鬼斧神工,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崔云卿只是一时大胆,他不动,她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为什么不推开她? 不是嫌她恶心吗? 姬淮书想到百香山,她与一男子从花丛里出来,心里涌出的杀意差点让他失态。 他们做什么了? 他见过太多去妓倌的恩客,她竟也成了其中一个。 她会跟那些妓倌的女人一样放浪吗? 不会的,他会看住她。 不会让她有一丝机会。 姬淮书沉沉看着她,眼神万变,崔云卿却很尴尬,心里的火气一点点降下,她的手还在他肩上。 她想让他生气,打她,骂她,推开她,而不是如今这幅平淡如水的样子。 她说这么过分,他就不生气吗? 也对,他前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何事都不会让他失态,他得言行仿佛都是定制好的,从未出格。 她与他不重要,他自然不会发火。 没意思,连生气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面对他的误解,她总学不会隐忍。 崔云卿刚想把手收回来,他突然攥住她手腕。 “撕拉。”一声,在崔云卿震惊的眼神中,他的大手撕破她的袍子,把她压在窗上。 第十七章 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指尖的碰触轻柔炙热,崔云卿心尖乱颤,他要干什么? 她侧身,白皙的锁骨露出,香软的肤肉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崔云卿不敢再动了,他撕她衣裳干什么? 半露的衣襟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滑动,随时会完全褪去,崔云卿眼眶泛泪:“姬淮书,你疯了吗?” 姬淮书靠的极近,眼神落在她露出的一半肩头上,指腹轻移,带起一阵颤栗。 她含泪的样子让他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燥热。 抿唇:“夫人也不希望由我亲自为你验身吧?” 话落,崔云卿心底那丝微妙的涟漪荡然无存,满腔怒火,原来她这么早在他眼中就这么脏了吗? 脏到他姬大公子要亲自为她验身? “呵呵,大公子要怎么验?” 她仰头笑时,颈子线条绷得很好看,他眼角微颤,眼底划过一丝异样,若无其事的移开眼,藏在她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泛起青筋。 “这样吗?” 崔云卿见他不语,索性把外衫褪去,露出粉色小衣。 姬淮书瞳孔微缩,瞬间放开她转过身,嗓音暗沉:“滚出去。” 崔云卿冷笑,迂腐的老古板还想为她验身,他敢吗? 后来证明,姬淮书敢的很,疯起来让她招架不住。 眼下,崔云卿把自己破烂的衣裙收拾妥当,眼神落在他伟岸的背影上,勾唇嘲讽:“大公子当真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姬淮书浑身紧绷,不敢转过身来,听到人走出去,才唤青阳进来:“沐浴,冷水。” 姬淮书对自己一向狠,他自信天下没有能让他失控的事。 可方才,她若是再主动些… 崔云卿出门,冬青和两个护卫都守在门前。 “姑娘你这是怎么?” 崔云卿勉强用破袍子裹住自己,看起来像被蹂躏了一样。 “无碍,回去。” 崔云卿不想让冬青担心,扯出一抹笑安慰她。 确实是没事,姬淮书那种端方君子,怕是这辈子都没做过今日这般荒唐的事。 居然撕她衣裙。 老古板大概是极其厌恶百香山那种地方的! 冬青看不得她强颜欢笑,想把自己的外衫脱掉给她披上,青阳从里间出来送来一件大裘。 崔云卿没客气,她要是这副样子回去,怕是明日她与姬淮书的不伦之事就会传遍佛寺。 她是无所谓,姬淮书大概会把她碎尸万段。 她这种脏东西怎么能污他清誉呢?呵呵。 刚到院子门前,二夫人居然等在这里:“妹妹没事吧?大公子可有罚你?” 她可从来没见过大公子发这么大火,她眼神瞥向崔云卿身上的大裘,这似乎是大公子的? 不会,大公子喜洁,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衣袍给别人? 难道两人有染? 二夫人眼神滴溜溜的转,崔云卿半点不想应付她:“二夫人今日故意丢下我,还想来看笑话吗?” “呃,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姐姐是害怕,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崔云卿懒得再同她做戏:“二夫人麻烦去照照镜子,就您这副尊容,怎么可能会有我这么漂亮的妹妹。” 她已经知道二夫人的打算,无非是想让她出墙,借此威胁她,驱使她。 遇到事,第一个被丢弃的就是她。 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好吧,她确实不太聪慧。 也不想再送上门给人利用。 二夫人没想到她突然变脸,话还说这么难听,一时间气的差点跳起来抓花她的脸。 要不是她身后的侍卫,二夫人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看着她的背影,二夫人笑的阴险:“小贱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去死吧!” 隔日。 萧璟终于传来消息,要在财神殿见面。 崔云卿一扫昨日的阴霾,满怀期待。 却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被姬淮书请过去。 名曰:看顾她。 崔云卿不信,他有公务怎么可能一直看着她,她总能找到机会出去。 她今日心情好转,穿一身鹅黄色锦袍,把本就娇艳的脸衬的妖媚万分,像个山中妖精。 姬淮书皱眉,在寺庙穿这么艳干什么? 想勾搭谁? 想到她昨日说的话,难道,思春了? 他脸色逐渐紧绷,少女思春,该怎么办? 两人各怀心思,茶室幽静,除了姬淮书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再无其他。 崔云卿渐渐困了,他不会以后都把她拘在身边吧? 若是前世,她大概会暗喜,如今,她只觉得烦躁。 她发现了,对别人她都能敷衍,平静如水。 可姬淮书,跟他呆一室都难受,恨不得永不相见! 青阳站在门外:“大公子,二夫人问何时上山面见老夫人?” 姬淮书看一眼天色,老夫人不会见他们,他们也得上山去请。 “现在。” 终于能出去,崔云卿打起精神,再呆下去,她要睡着了。 这次上山人多,她定能找到机会离开。 虽然她故意落后,还是觉得姬淮书的目光透过人群扫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病。 老盯着她干什么! 看来现在走不掉,等会下山再找机会。 府中来的大多是女眷,老太爷没来,却把他的姬妾都送来了。 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哪个正室愿意见自己夫君这么多妾室? 崔云卿打听过,姬老太爷野心很大,儿子没有一个中用的,他纳妾主要是为生雄才大略的儿子,能够发扬姬家。 崔云卿觉得悬。 这老头德行不好,娶这么多妾氏子嗣也不兴旺,这辈子估计没指望了。 当然,除了姬淮书这个奇葩! 要不是姬淮书,姬家在岭南都排不上号。 老头子生还不如让姬淮书生。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的种更好。 可惜,老头固执,就想自己生个凤子龙孙。 二夫人眼神一直在姬淮书和崔云卿身上打转,自然也看到两人眉目传情。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两人年岁相仿,郎才女貌,难道? 崔云卿没看二夫人,一心想着该如何才能溜走。 夕阳西斜,众人都站不住,姬淮书才发话,下山。 姬盛德想凑到崔云卿旁边被二夫人挡住,姬雅看着崔云卿的背影,眼神不善。 默默挪到崔云卿身后。 见她神思不属,裂开嘴角,悄悄伸出手。 崔云卿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出阴招,本就是下山的路,走路都需要小心翼翼,哪受得了这么一推。 她几乎是下意识往前倾倒,眼看脑门要落地,她惊呼出声:“啊。” 第十八章 去见萧璟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她,随之而来的冷香让她恍惚了一下。 姬淮书? 他明明距离自己几步之远。 居然能接住她? 他会武? 崔云卿还在恍惚中,身后一大片抽气声。 她这才发现,府里的女人们都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人,一脸要捉奸的八卦。 实在是两人相拥的模样太般配了! 当然,众人没有认为两人有什么,大公子清冷自持,再貌美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 崔云卿瞬间红了脸,刚想推开人,姬淮书已经把她放下。 “好好走路。” 说完面无表情离开,仿佛她是故意想找茬一样。 崔云卿知道有人推自己,可是她没有证据,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眼神在众人面上过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得意的姬雅身上,是她! 崔云卿掐自己大腿一把,抽出帕子抹泪:“是。” 她哭着掉在众人身后,姬雅防着她报复,故意离她远远的。 崔云卿也不想搭理她,只是想借机脱离人群。 她还有正事儿。 主子们都在前面,后面是丫鬟护卫,崔云卿想掉队并不容易。 早知道不穿这么亮眼的衣裙,这会想躲也不方便。 下了山,护卫各自去找自家主子,崔云卿终于找到机会。 跟冬青使个眼色,冬青立刻把身后两个护卫拦住。 终于跑出来,崔云卿心砰砰跳,好怕姬淮书突然出声叫住她。 找地方躲了会,确定没有人追过来,崔云卿才出来。 她要去前殿见萧璟,萧璟一定有法子带她离开岭南。 姬淮书比前世更难缠了,盯的她烦闷不已。 探头,转弯,前一刻还在蛐蛐的人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眼前。 崔云卿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是魂吗? “大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找她吗?有必要盯这么紧吗? 姬淮书看一眼她出来的地方,脸色含冰,她又想去哪里鬼混? “你躲在这意欲何为?” 崔云卿看一眼周围,灵机一动:“迷路,想去前殿求个签,大公子一起吗?” 她明明就是随口一说,姬淮书顿了下,居然点头了! 他要跟她一起去求签? 姬淮书知道她少女心性,不能一味的拘着,只要她不过分,他愿意纵着她。 前殿人多,姬淮书命青阳取来帷幔,让冬青给她带上,确保不会露出一丁点,才带她过去。 崔云卿撇嘴,老古板! 跟他走在一起,崔云卿故意走慢,他不言,却慢下来跟她平齐。 崔云卿无语,她不需要他迁就自己,真的。 怪不习惯的。 临近大殿,崔云卿看向身边沉稳没有表情的人,该怎么把他支开呢? “大公子,齐公子好像在叫你。” 齐砚出现很及时,崔云卿心里一喜,期望齐砚能把姬淮书叫走。 齐砚见到他们果然凑过来:“原来怀瑾在陪美人?让砚好找啊。” 姬淮书上前一步挡住崔云卿,他没忘记崔云卿看上齐砚的脸了。 “齐公子找我何事?” 齐砚忍不住咋舌,这护犊子的劲,怕不是个心尖尖吧。 “怀瑾忘了,今儿王爷也会来,说好一起去见王爷的,你可不能食言。” 齐砚不想叫姬淮书,可谁让他是明王最信任的人,得打好关系才行。 中秋将至,权贵们都来上香,明王虽然不喜出门,礼节一向做的很好。 明王?想起他崔云卿心绪复杂,他不是个好夫君,却是个好君王。 此生,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如此很好。 姬淮书转身看向崔云卿,抿唇:“我去去就来,不要乱跑。” 崔云卿忙不迭点头,快去吧,快去。 齐砚走之前微微颔首,崔云卿没搭理他,她可没忘记,这个变态看上她眼珠子了。 姬淮书走是走了,可他把青阳留下了。 崔云卿一脸不悦,青阳这么难缠,她怎么乱跑? 无法她只能先进去抽签,命青阳在外守着。 “姑娘,要不奴婢去把秦世子引来?”冬青知道青阳的功夫,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不太可能。 崔云卿摇头:“不行,他不能暴露。” 萧璟在岭南的消息并没有外传,隐在暗处对他们才最有利。 崔云卿想半晌,看向冬青:“冬青,青阳这么好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对不对?” 冬青见她眼中戏谑的笑,突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呃。 为了姑娘,她拼了。 冬青羞答答去找青阳,崔云卿才发现,两人还挺般配,冬青对她很好,是妹妹一般的人,她要为冬青寻个好男人托付。 青阳太冷,跟姬淮书一样,还是青苍好一点。 崔云卿一边想,一边摇签。 “啪嗒。” 一支签掉在地上。 崔云卿本不信鬼神,自重生后,她觉得世间万物,皆有缘法。 “所得所不得,皆不如心安理得。” 这是让她不要强求? 强求什么? 前世风尘前世结,她已经放下了,她如今只想离他远远的,有多远她就要走多远。 这也是强求吗? 青阳跟在她身后,冬青一直在青阳身边跟他说话。 临近中秋的清音寺香火鼎盛。 崔云卿没有着急去财神殿,她像其他人一样买平安牌,写上祝语。 再扔到树上。 她诚心祈祷,能早日离开姬家。 日暮天边泛红,她终于决定,就现在。 “咳咳。” 冬青立刻明白,使出这辈子最大的胆,抬手拉住青阳,圆脸红扑扑的:“青阳,我心悦你。” 青阳面瘫脸都变形了,一瞬间脑中只有她这句话。 连甩开她都忘了。 冬青用尽自己的力气,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在她看来,她只是完成了主子交给她的任务。 见崔云卿如愿隐入人群,她率先放开青阳。 “嘿嘿,给你开个玩笑。”还挺刺激的。 青阳剧烈跳动的心瞬间沉下去,没看到崔云卿才发现,他被骗了! 这个脸圆圆看似憨厚的姑娘,居然骗了他! 崔云卿不知道青阳的心情,她一心想去财神殿见萧璟。 想到前世鲜衣怒马的少年,为了她在岭南蛰伏多年,她还是感慨万千。 明明该是纨绔子,却为她敛锋芒,知礼仪,为了她的名声,情愿躲在暗处从不主动扰她。 前世要不是她逃跑快饿死路边,他大概也不会出现。 第十九章 她不如姬府名声 如今她愿意跟他走,他大概很高兴,却还是顾着她的名声,没有贸然出现在人前。 其实她不甚在意名声,再差她还能混到前世人人喊打的地步吗? 只是那个少年啊,他说:就算全天下人都怠慢你,我亦最偏心你! 崔云卿心潮起伏,一心只想去财神殿,却没发现,她身后悄悄伸出的魔爪。 寺里人来人往,崔云卿没想到,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掳她! 意识模糊的时候,崔云卿死死盯着财神殿的方向,她只是想去见见他,为何这么难? 青阳把人看丢,立刻派人去找,又让人通知姬淮书。 他则质问冬青:“夫人若出事,你罪无可恕。” 冬青不信,夫人只是去财神庙,怎么可能出事? 她跟着青阳,看他到处找人心里得意,如今只有她知道夫人在哪。 青阳一脸紧绷,找遍前殿都没有人,夫人真出事了? 冬青脸色逐渐发白,她刚刚跟青阳找人的时候路过财神殿,里面根本就没有夫人。 难道夫人真出事了? 怎么会? 青阳脸色铁青:“还不说夫人在哪吗?” 冬青想说,可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青阳,夫人不见了,快,快去找啊。”冬青忍不住哭出声,怎么办。 崔云卿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柴房里,低头,全身被绑的像个粽子。 到底是谁要害她? 没等多久,门外有人开门,崔云卿心惊,下意识想挪到僻静处。 “夫人别怕,是我。” 崔云卿皱眉:是那个美男和尚,他怎么会来? “夫人,寺里鱼龙混杂,常有貌美女子失踪,要不是我看到你被绑,你怕是要被运出去卖了。” 崔云卿记得他叫林五,不是被姬淮书抓了吗? “你不是被抓了吗?” 林五惊喜:“夫人还惦记我呢?是抓了,在下没犯事,很快就被放了。” “夫人先别说了,快跟我走,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 他说着把她身上的绳子解了,只是解的很慢,仿佛故意撩拨她。 崔云卿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林公子,我们能逃出去吗?” 林五长相不错,虽然装作正经模样,崔云卿还是能看出来,他看自己时流露出来的猥琐眼神。 像猫盯住老鼠,让人很不舒服。 林五确实很馋她,极力忍住不看她,表现的文质彬彬。 他有把握,以他的相貌,又有救命之恩,崔云卿一定会对他心生好感。 崔云卿确实很关注他,见他低头装作文弱书生的样子,捡起身后的棒槌一棒子打在他脑袋上。 林五瞪大眼,想骂人却没有力气,软软倒下去。 崔云卿冷笑,她又不是前世的傻缺,这么低级的骗术也想来骗她。 哼,她还是很聪慧的。 聪慧的崔云卿刚打开门准备逃跑,就被迎面撒来的香粉迷晕。 再次栽倒在地。 门外赫然是二夫人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进门踹了林五几脚,不中用的东西,一个丫头都搞不定。 如此只能沦为弃子! 崔云卿再清醒的时候,是被人压醒的。 原本衣冠楚楚的林五压在她身上脱衣,口中呢喃:“美人,我来了。” 崔云卿差点吓死。 用尽力气把他推下去,林五却像疯了一样,不但撕扯自己衣袍,还想起身来追她。 崔云卿来不及多想,麻溜的爬下床,想开门出去。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却知道,有人要害她。 要赶紧逃才行。 可惜,门被人从外锁了。 林五又从后门扑上来。 崔云卿只能躲他。 这才发现,他很不正常,脸色红的发黑,走路不稳,神志不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门外传来吵嚷声。 完了。 她如今衣衫不整,身旁还有个赤裸上身的男人,万一被人看到,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眼神落在窗子上,她快速搬个木凳放在窗下,还没爬上去,腿被林五抓住。 崔云卿咬牙发狠,一脚往他脑门踹过去。 ··· 姬淮书跟齐砚是一起从王爷院子里出来的。 皇帝要对临国用兵,岭南要出兵出粮草,明王把此事交给姬淮书来办,齐砚从旁协助。 “怀瑾,朝廷是想试探藩王还是真要出兵?” 齐砚这时候一心巴结姬淮书,做事尽心尽力,姬淮书对他很信任。 “多半是真的,当今皇帝雄心壮志,对开疆扩土尤为热衷。”可惜,空有雄心,不管百姓死活。 齐砚还想再问,一个护卫跑到姬淮书面前,面色着急:“主子,出事了。” 说着上前贴近姬淮书耳语。 齐砚眯眼,好奇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姬大公子突然变脸? 姬淮书想立刻离开,顾及齐砚在身旁,语气淡淡:“府中有事,告辞。” “快去吧,我们的事不急。” 姬淮书看似淡漠 ,脚步明显快很多,齐砚勾唇,他想去凑凑热闹。 姬淮书刚到,青阳立刻下跪请罪:“没看住夫人属下甘愿受罚。” 他知道,若崔云卿真出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起来,找人。” 青阳知道轻重,立刻爬起来:“前殿找过没有,属下让人去后院了。” 姬淮书点头出门,路过冬青眼神凌厉,看不住人要来何用? 冬青脸上的泪还没干,被姬淮书吓的不敢哭了,大公子想杀她? 她没看错,大公子眼中是杀意。 想着她又抹泪,姑娘要是出事了,她一定不会独活的! 寺庙后院各路权贵很多,想找人就要闹的人尽皆知,若崔云卿真出事,姬府就会成为岭南的笑柄。 青阳之前只是让人去闲置的院子找人,并没有公开。 “主子,可要?” 青阳知道如今不适合公开找人,可不快把人找到,夫人就多一分危险。 他知道主子的心思,夫人很重要,可姬家更重要。 主子会如何选? 姬淮书目光沉沉,跟往日的端庄自持没有分别,半晌开口:“还有哪些院子没找?” 绑人得多半是他的仇人,只要筛选出来,找人容易很多。 他不能用姬家名声来赌,她不会出事,他会找到她的。 青阳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主子还这么冷静,分析利弊,在主子心里,果然是姬家最重要。 “没找的院子···” 第二十章 看见你就恶心 青阳刚要禀报,有护卫匆匆来报:“主子,找到人了。” 姬淮书心尖一松。 他差点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众人来到一处荒院,护卫并没有进去,是小沙弥说在这个房里。 姬淮书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顿住,他听到房里有男人的声音。 “都退出去。” 话落,姬淮书攥紧手,脚步沉重。 他来晚了? 这个节骨眼上,二夫人带着姬盛德路过:“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此时,房里突然嚎叫一声。 众人都想进去看看,姬淮书拦住他们:“本官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姬盛德脸色不好看,也不敢说什么,平时姬淮书从未摆过什么官架子,既然他说是办案,那就是办案。 “我们走吧。” 二夫人不想走,本就是她设的局,要那个贱人好看,走了怎么办? 只要崔云卿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被发现,姬府容不得她。 那个和尚被喂了药,没多久好活,到时还能推到崔云卿身上,跟人私会害人性命,随便一样罪,也够她死一死的。 二夫人唇角残忍的笑僵住,没想到,姬淮书打定主意要掩盖此事。 姬淮书此举明显就是要护着崔云卿,若是就这么不声不响过去了,她岂不是白忙一场。 “看看再走也不迟。” 二夫人说着就要闯进去开门。 青阳拦在她身前:“二夫人,主子说了,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二夫人面色很难看,难道姬淮书对那女人动心了? 怎么可能? 她更倾向于,姬淮书不想给姬家抹黑,才不愿把事情闹大。 就算这次不成,她有的是招! 看向身边没用的姬盛德,二夫人满脸嫌弃,亏她还把他找来撑场面,无用至极! 站在门前,姬淮书推门的手微颤,她会出事吗? 饶是他想了无数种场面,连她跟别的男人同床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她不在房里。 房里凌乱不堪,地上躺一个已死的男人,血流了满地,看起来恐怖如斯。 却唯独不见她。 青阳立刻上前查看:“主子,这个人是那日跟夫人在一起的和尚。” 姬淮书一眼就看到了,自然也注意到大开的窗子,她逃了? “收拾掉,找人。” 姬淮书说完,大步来到窗前,越过窗子朝她留下的痕迹追过去。 崔云卿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一脚那么大力度,居然一下就把人踢死了。 血像爆炸一样涌出来,吓的她差点晕过去。 前世今生她也没有杀过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将死的人都会喷血,都会死的这么可怕。 她没有犹豫,几乎是逃出房间的,跃下窗子的时候磕破了头,她也没有在意。 她只想跑。 “呃。” 闷哼一声,崔云卿发现,她撞到人了,不是别人,是齐砚。 齐砚打量她一番:“夫人怎如此狼狈?”他说着却没有放开她,揽住她的腰,两人距离很近。 崔云卿惊魂未定又见齐砚,惊慌到说不出话,用力想推开他。 齐砚觉得有趣,他已经看出来,出事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位美娇娘,他打听过,这位是姬府新娶的夫人。 姬怀瑾素来恭谨仁孝,却生出不伦之心,果真有意思极了。 “夫人可要帮忙?” 崔云卿挣不开他,抬手想甩他巴掌,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齐砚好笑,这小娘子身娇体软,怎么脾气这么爆? “崔云卿!” 姬淮书来时正看到两人四目相对,眉目传情,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崔云卿微讶,她还是第一次听姬淮书叫她名字。 不太好的语气。 齐砚这次没有摔她,很识趣得放开她,笑看姬淮书:“小夫人跟在下实在有缘。” 崔云卿摇头,不,没缘。 姬淮书看她的眼神极冷:“还不回去。” 崔云卿知道,他又要以为,她行为不端,不守妇道。 什么也没说,跟在他身后回去。 只是可惜,差一点,差一点就能见到萧璟了。 只差一点。 那个该死的和尚,到底是谁派来的? “你今日去见谁?” 清冷的嗓音响起,崔云卿回神,抬头对上姬淮书的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身,停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烛光把他身姿映照得颀长毓秀,面容冷峻孤傲,眼神黑漆漆的没有一丝暖意。 崔云卿能感觉到他似乎生气了,可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情绪。 就像他打她时,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没有见谁。” 崔云卿低头不想再说话。 今日发生太多事,她没见到萧璟还杀了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和尚到底是什么人。 姬淮书没有逼问她,淡淡看向青阳。 青阳上前一步:“主子,那个和尚是个市井混混,仗着相貌好混进牡丹郡主的百香山,已经被赶出来了。” “表面看,他只是觊觎···” 青阳说着看一眼崔云卿。 姬淮书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落到崔云卿的头顶。 “她,说了吗?” 青阳摇头:“冬青只肯说,夫人要去财神殿上香。” 冬青? 崔云卿猛然抬头看向姬淮书:“冬青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崔云卿说着靠近他,抓住他衣角。 难怪她回来没有见到冬青,她没想到会连累冬青! 姬淮书把眼神落在她冒出青筋的手上,淡淡开口:“你今日去见谁?” 崔云卿抿唇,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我说了,没有见谁,我只是不想被你看着,这也有错吗?” 崔云卿红了眼眶,她不明白,她是什么犯人吗,要让他严防死守? 他凭什么管她!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仿佛看透她心思。 转头吩咐青阳:“把今日去财神庙的人都查一遍。” 她心里一紧,捏紧手指,不能被姬淮书发现萧璟。 “姬淮书,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古板迂腐,一副高高在上,轻易就能掌控别人的样子。” 崔云卿心颤还是想说:“看见你就恶心。” 她说完强迫自己看着他,不敢露出一分怯意。 青阳头上冷汗直冒,淡漠的脸龟裂,新夫人不要命了吗? 居然这么挑衅主子。 他甚至不敢动一下,听到要命的话,他还能活到明日吗? 姬淮书眸子里凝上一层寒霜,眼神从震惊渐渐变成凝重。 第二十一章 是他太惯着她 半晌,他突然俯身擒住她手腕,声音不觉间已挟霜裹雪。 “往后余生,你只能看着恶心的我,直到死!” 他的话很轻,仿佛在说,今日天儿真好。 可崔云卿分明看到他眼中划过一抹邪肆的戾气,像那日他扭断林芝微脖子时的阴霾。 他说完甩开她。 “冬青护主不利,杖二十,关半月。” 崔云卿心慌,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她不想暴露萧璟,却害了冬青。 见他要走,忙拉住他:“不行,是我的错,该罚的是我,跟冬青没关系。” 他面无表情扯走衣袖,没看踉跄的她一眼。 崔云卿跟过去,却被拦在门外。 青阳上前:“夫人,主子今儿怕您出事到处找您,怕污您名声还在二爷二夫人面前撒谎,您实在不该说这种话。” 崔云卿咬唇,她确实不该把心里话说出来,应该在心里骂! 月光皎洁。 崔云卿锲而不舍,缠着姬淮书。 青阳进进出出都防着她,崔云卿根本进不了门。 “大公子,我错了,放了冬青吧。” 崔云卿趁青阳进门,在门外探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姬淮书,眼中都是哀求。 她说话时尾音很娇,像羽毛搔过心尖,姬淮书抬眼,对上她灿若繁星的双眸,里面看不出一点厌恶。 他没忘记,她说他,恶心。 姬淮书抿唇,目光落回书简上,是他太惯着她! 崔云卿见他抬眼,以为有希望,没想到,他只是抬眼而已。 心里急,她伸手抓住路过的青阳:“冬青到底在哪?” 青阳被抓住衣角,想逃开,崔云卿立刻用双手抱住,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青阳脸色发僵,求救的目光看向姬淮书。 “进来。” 崔云卿闻言立刻放了青阳,转身进门。 她知道,想救冬青,还得哄好姬淮书。 以前她也不是没哄过,用心的时候他一个眼神她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重来一次,她没有耐心也不想把心思再花他身上。 “大公子,真的跟冬青没关系,是我乱跑,她只是听我的,我今日被绑了,全身疼,让冬青回来帮我按按,好不好?” 她凑的太近,近到姬淮书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红润的唇。 心里涌起一股燥意。 放下书简,捻动手腕墨珠,姬淮书抬眼看向她,她为何变这么快? 明明满眼都是他的人居然说,见到他恶心。 还偷偷私会他人。 她在怪他! 为何? 怪他把她赶出芙蓉院? 怪他罚她打她? 做错事要受罚难道错了吗? 其他事他可以为她遮掩,可众目睽睽伤人,他只能罚她。 姬淮书觉得自己想对了,她就是从那件事开始变的。 他下手,确实不轻。 “你不用如此求我,她受过罚,自然会回来。” 姬淮书觉得自己已经退一步,语气也很温和,她该满意才对。 她却红了眼。 “大公子一定要罚她吗?” 崔云卿知道他重规矩,可冬青没有错,错的是她。 “那便连我一起罚吧,我今日不但与人私会,还杀了人,大公子觉得我该如何罚?” 姬淮书刚缓和的眸子悠然转寒,瞳孔骤缩,他费心为她压下的事,她还敢提! “你可知,这句话会置你于死地。” 崔云卿好笑,她当然知道,背后人想做得不就是让她死吗。 “大公子最重规矩,若要罚冬青,先罚我吧。” 四目相对, 崔云卿面无表情,寸步不退。 眼里的阴戾弥漫到四肢百骸,姬淮书扯唇:“青阳,请夫人出去,冬青不知规劝主子,加杖二十。” 什么? 崔云卿眼睫乱颤,杖四十?冬青会被打死的! 是她忘了,姬淮书这种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受人威胁,是她的错,弄巧成拙。 他一旦开口,绝不会收回! 是她想多了,她怎么会以为,姬淮书会对她手下留情。 她没有再求姬淮书,跟在青阳身后。 这次青阳没有避开她。 冬青被关在柴房,见到崔云卿的时候嗓音哽咽:“姑娘,您没事就好。” 她好怕,好怕姑娘出事。 崔云卿眼中的泪一下子落下来。 她错了。 她不该把冬青置于危险中,她不该为了自己让冬青受罚。 她不该··· 前世今生,陪她最久,对她最好,无条件信任她的人只有冬青。 冬青是她今生,最该保护的人。 前世她单蠢,容易相信人,被坑无数次,都是冬青代她受过,做王妃之后,她却听信谗言疏远她。 让她在王府受人排挤,冰天雪地站在湖里浣衣,落下残疾。 每逢下雨,都疼的躲被子里哭。 冬青却从没有怪过她,甚至在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身边也只有冬青。 明明她自己身子不好,还一瘸一拐,去各宫求炭,只因崔云卿冬日怕冷! 没有人愿意得罪柔妃,谁也不给她炭。 那个死心眼的冬青啊,她居然冒着雨去捡贵人们用剩还没有熄灭的碳灰。 手被烧的都是炮,她却顶着黑乎乎的脸露出花白的牙:“我家姑娘从小就体寒,可冻不得,万一影响子嗣,可怎么办。” 可冬青不知道,她不会有孕,从她以老秦王养女当上王妃开始,她就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了。 “啊···” 惨叫声唤回崔云卿的神智,她才发现,冬青已经被打了。 周围的下人偷眼看她,不明白婢女被打,她为何无动于衷的看着。 冬青没有叫很大声,她一向能忍。 可崔云卿只觉得打在她身上,疼的却是自己,五脏六腑都很疼,很疼。 “冬青。” 崔云卿快速跑过去,扑到冬青身上。 她不能再让冬青为她受苦,她只有冬青了,这一次,她要离开,更要好好保护冬青,让她欢喜康健。 她突然扑上来,下人收板子不及,重重打在她身上。 崔云卿:“嘶,”了一下,疼的她咬牙。 杖刑与鞭刑不同,鞭刑伤皮肉,杖刑伤筋骨,是真得会爬不起来的。 冬青震惊,被打了几板子的她还有些力气,可姑娘娇贵,怎受得了杖刑。 “姑娘,您快让开。” 虽然疼,崔云卿心里却很开心,她很庆幸,冬青还在,她也在,以后她不能这么莽撞,再想离开,她也得保住冬青。 崔云卿怎么说也是夫人,下人不敢打,青阳只能去禀报姬淮书。 第二十二章 她梦到神仙了? “姑娘,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的,您快起来。” 冬青想起身,却没有力气。 崔云卿紧紧抱着她,不让她起身。 “冬青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脑子不清醒的是她崔云卿,活该她被打,好在她悔悟的不算晚。 青阳回来的很快。 见所有人望着他,他只能开口:“夫人若不让开,属下只能得罪了。” 主子说过的话从不会收回,这四十杖是一定要打的,只是他觉得,主子大概在嘴硬。 见崔云卿不理他,青阳只能上前接过木杖。 “我来。” 饶是他尽量控制不打伤人,崔云卿还是疼的眼泪直流。 每一次板子落下她都想死! 前世她见过被打板子的人,血淋淋的烂肉一样,她好怕自己还没离开姬家,就被姬淮书打死。 死前还没有一副全尸。 她想叫,又怕冬青难过,牙都要咬掉,唇都咬破了。 冬青哭的比她还惨,跟死了老子娘一样。 青阳一轻再轻,打出一身汗,他终于知道青苍为什么被罚了。 这次过后,他怕是也要被罚! 青阳抬手擦汗,不经意间看到廊下姬淮书的身影,差点把板子扔下。 这一板子要是下去,夫人怕是会疼的跳起来。 稳住板子,青阳眼角余光瞄向自己主子,他果然没猜错,就是嘴硬心软。 还是不舍得。 可怜他,坏人也做了,还得受罚。 姬淮书没有上前,在一旁默默看着,她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以前的她很娇气,手磕肿一点都要掉眼泪。 如今倒是大胆,居然替人挨板子。 三十多个板子打下来,崔云卿不是疼晕的,是被吓晕的。 青阳磨蹭不敢上前,他不敢碰夫人,也没想到夫人能被自己吓晕。 他真的没用力! 姬淮书怒极反笑,胆子这么小,还敢替人受过。 冬青眼睛哭的跟核桃一样,好不容易爬出来,见到姬淮书连连磕头:“大公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教唆姑娘,求大公子为姑娘医治。” 冬青没想到姑娘替自己挨了这么多下,怕是伤的不轻,要赶紧找大夫才行。 姬淮书一向没把这个丫头放在眼里,没想到她这么忠心,可留。 “你叫她什么?” 冬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姑娘不喜欢别人叫夫人,所以她私下都叫姑娘,这是不妥的。 “叫夫人,奴婢该死。” 姬淮书没再看她,上前把崔云卿抱起来。 她很轻很软,姬淮书屏住呼吸,她身上独特的幽香还是往他鼻子里钻,侵入心肺。 这里的动静很大,二夫人听说崔云卿受罚,想来看看热闹。 没想见到姬淮书抱崔云卿的一幕。 她惊的差点站不稳。 崔云卿那个贱人,居然勾引大公子。 她怎么敢! 姬淮书是姬府的希望,进府五年就让姬家从不入流的落魄贵族,挤进岭南数一数二的世家行列。 二夫人一向是敬重他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 这些年她也提过他的亲事,给他送过美人。 姬淮书从未接受过,甚至贴身伺候,也没有一个母的。 她一度以为,他是不喜女人。 是那些女人不够美吗? 不行! 姬淮书可以要任何女人,唯独不能是崔云卿,姬家好不容易有现在的荣耀,不能被一个贱人毁了! 二夫人永远也忘不了,姬府没落时那些权贵的嘴脸,风光惯了,就再也吃不得苦了。 崔云卿,必须要除掉。 姬淮书是为姬府荣耀而活,不能留下一丝污点,他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带领姬家到达前所未有的鼎盛! 崔云卿太美,日日在面前晃,铁打的男人也得软喽。 不管姬淮书有没有动心,崔云卿不能再留府里了。 二夫人打定主意,转身离开。 崔云卿对一切一无所知,她又做梦了,梦里有人轻轻安慰她,为她搽药擦身子。 梦中的手微凉,按在伤口上很舒服。 她撒娇似的扭扭身子,为自己找到一个好姿势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 夏荷来叫她。 “冬青,渴。” 崔云卿说完睁开眼,看到床前的夏荷,才想起,冬青被关了。 半月呢。 好久,也不知道她的伤如何了。 抬眼发现自己的衣裙被换过,她以为是夏荷换的,也没在意,就是背上的伤,好似也不怎么疼了。 梦里有人一直在为她擦药,不是真的吧,夏荷该不会这么细致。 她不是被打板子了吗?为什么没打的血肉横飞? 难道是青阳帮了她? 崔云卿不知道说什么,青阳青苍都是好人啊。 “夫人喝水。”夏荷端着水上前。 最近夏荷很乖,不怎么往她面前凑。 她都快把这么个人忘了。 冬青不在,崔云卿很不习惯。 想找茬,她忍住了,等冬青出来再说,没人使唤也不行。 崔云卿喝完,夏荷才开口:“夫人,大公子下令,待会再去请老夫人,不管老夫人出不出来,今儿都得回府了。” 这么快吗? 崔云卿皱眉,她的香没送出去,人也没见到,岂不是白来一趟! “奴婢伺候您穿衣。” 夏荷拿来衣裙,态度小心翼翼。 崔云卿接过来:“不必,出去。” 等夏荷出去,崔云卿站在铜镜前,拨开里衣。 背上红润光滑,一点挨板子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回事? 昨日青阳打了啊,那么疼她不会记错的,怎么可能没破呢? 难道她梦到的是神仙? 给她揉一揉就好了? 眼睛哭的还没消肿,背居然一点事也没有,不能吧? 直到上山,崔云卿还是嘀咕,她不会撞神仙了吧? 心里藏着事,她想问问青阳,青阳昨日若对她手下留情,该被罚了才对,可他好好的啊。 难道姬淮书也没人可用才凑合? 要不就是她撞神仙了,神仙治好了她的背。 崔云卿觉得很有可能。 青阳快受不了了,夫人为什么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众目睽睽,是想害他吗? 报昨日被打之仇? 青阳胆战心惊,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上了山,众人站定,姬淮书挡住崔云卿的视线,目光凉凉:“有什么好看的。” 崔云卿后退一步,又没看他,他激动什么? 刚想回嘴,就见身后一众女人都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他有心仪的人了? 二夫人得意地看向崔云卿,昨日她只是透露崔云卿想勾引大公子,不用她说,府里养尊处优的女人们不愿意了。 这些女人可都是老太爷的妾室,知道姬府靠着谁。 没有大公子,她们这些高门妾可没有这么风光。 这些女人都有一点好,就是认得清自己的身份,知道姬府好她们才会好。 所以她们决定了,自发的看着崔云卿,绝不能让大公子被她勾了去。 眼下见大公子跟她说话,一双双眼睛像狼眼一样望过来。 崔云卿不敢动了。 她觉得这些女人能吃了她。 姬淮书察觉到,转过身,那些女人立刻收回视线,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姬淮书没有发现异常,又转回身子。 崔云卿刚松口气,那些女人的目光又看过来。 吓的她什么也不敢乱看了,用尽全力忽略身上的目光。 不对劲,走之前她得去拜拜,这两日,到处都透着邪乎。 姬淮书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拧紧眉,寻思她是不是被打出毛病了? 要不去找主持老和尚看看? 众人又等了半日,老夫人果然没有见他们。 连人都没出来。 无法,众人只能收拾收拾准备回府。 崔云卿想赶在走之前,去前殿好好拜拜。 刚出门,姬雅跟上来:“我也要去拜拜。” 崔云卿没搭理她,如今冬青不在,她没办法联络萧璟,此行怕是见不着了。 托青阳把伤药送给冬青,崔云卿才往前殿去,她刚走,姬淮书从门里出来,也往前殿去。 崔云卿不知道姬雅有什么毛病,一直跟在她身后。 时不时露出嘲讽的眼神。 崔云卿也不进门,转身看向她,不言不语。 崔云卿带了帷幔,姬雅没带,被来往的人看着,她不自在。 姬雅不会承认,她是来跟踪崔云卿的,见崔云卿不走就这么看着她,姬雅冷哼一声。 率先进了殿。 崔云卿也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不怕人跟着,但是姬雅存在感太强,太烦人,甩掉是最好的。 大概是看她真心来上香的,姬雅跟了很久终于不耐烦,一边玩去了。 崔云卿淡笑,终于清净了。 从观音殿出来,崔云卿愣在原地,她似乎看到萧璟了? 是看错了吗?他还没走? 抬眼,对面大殿上的财神殿尤为刺眼。 难道他还在等她? 崔云卿心砰砰乱跳,还能见他吗? 转头侧眸:“夏荷,去请高香,我要拜财神。” 她说着缓缓向财神殿走去。 夏荷没有怀疑,财神殿前是高香最多的地方,能看到财神殿门。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阻拦她,她能见到他吗? 眼看近在眼前,她加快步子,她刚刚只看到身影,并没有见到人,她不确定,是不是他。 有很大可能是的。 前世萧璟就一直默默守着她,却从未打扰过她。 他像个影子,不在,又无处不在。 突然,崔云卿眼中笑意凝住,脚步再动不了分毫。 正前方,姬淮书静静立在树下,像是站了很久。 他一直在盯着她?怀疑她? 崔云卿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把最后一步踏过去。 她不能表现出一丝胆怯,她是正常参拜,没什么好怕的。 踏入财神殿,她松一口气,大概是她看错了,萧璟并不在。 她还没出财神殿,姬雅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崔云卿烦不胜烦,回府之前没有再踏出过禅房门。 午后众人才启程回府。 距中秋佳节还有三日。 崔云卿除请安外没出过门,偶尔让夏荷找青阳来,给冬青送东西,她连房门都没开。 整日待在房里制香,绞尽脑汁想该如何才能顺利离开姬家。 中秋要办家宴,二夫人忙里忙外,没有来找茬,倒是安稳几日。 中秋宴当日。 学府里的公子们赶回来了,府里难得热闹。 老太爷喜欢儿孙满堂,陪孙子孙女们在前厅热闹。 崔云卿远远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她还不记事,母亲就去了,在她记忆里每年家中节日也很热闹。 她偷偷去前院看过,继妹坐在父亲怀里,笑的可爱开怀,父亲满眼都是宠溺,却没有人想起她。 无数个节日,她躲在自己的房里,一个人点蜡烛玩,偶尔有好心的嬷嬷,会给她带一串糖葫芦。 她天生敏感冷情,容易多想,容易难过,却也能很快过去。 并没有长成怨天尤人的性子。 后来,冬青来了,她有伴了,冬青会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给她买好吃的龙须酥,桂花糕。 还会给她买各种各样漂亮的小物件。 她不敢想,若是没有冬青,她该有多孤单。 她想冬青了。 这个团圆的日子,她只想跟冬青一起过。 想着,她放下手中的玉瓶,起身:“夏荷,去厨房要一盒桂花糕。” 夏荷愣了一下,她之前就是吃了桂花糕被绑的。 崔云卿看出她的迟疑,没有在意,这一次,又不会毒倒她。 拿了桂花糕,崔云卿去找青阳,大概是那日青阳没有打死她,她觉得青阳心地很好。 有事儿没事都找青阳。 “我要见冬青,你去跟姬淮书说。” 崔云卿不想见姬淮书,却没发现,青阳背着包袱。 “夫人,属下接到调令,要离开岭南,您还是自己去找主子吧。” 青阳一言难尽,他怀疑就是因为夫人总来找他,主子看不惯,才把他调走。 “啊?” 崔云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青阳没有解释,背着包袱就走,今儿可是中秋,他还得背井离乡! 这要是青苍,必须得掉两滴泪。 崔云卿没办法,让夏荷去跟姬淮书禀报。 总不至于她去吧。 夏荷还没进去,姬淮书推门出来了。 走到崔云卿面前:“走吧,去前厅。” 崔云卿不动:“我不去。”她才不要跟一群不认识的家人过节。 “别任性,”姬淮书说着又靠近两步,嗓音里有纵容:“回来让你去见冬青。” 崔云卿后退一步,她总觉得,姬淮书有哪里不太正常? 脑子有病? 她如此嫌弃他,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心里蛐蛐,崔云卿答应的飞快:“好。” 回来的早还能跟冬青一起赏月。 崔云卿还发现,姬淮书换袍子了,月黄色袍子把他衬的面如冠玉,像个人畜无害的翩翩君子。 他有心仪的人了? 穿这么招摇想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 中秋宴祸起 他本就清俊,亮色袍子更衬的他眉眼如画,惹路过地小丫头频频回首,偷眼看他时撞了廊柱。 崔云卿撇嘴,悄悄离他远了些,她发现自己还不到他肩膀,看起来忒没有气势。 姬淮书察觉到,刻意放慢脚步,她又怎么了? 两人一起出现在前厅,欢声笑语顿时停下。 崔云卿还没参加过姬府的家宴,姬家人从不叫她,要不是姬淮书带她来,她是不会来的。 二夫人八面玲珑,立刻起身:“大公子来的巧,老太爷念叨您,正要差人去请呢。” 说着亲自把姬淮书领过去。 崔云卿跟在他身后,节日要跟长辈见礼,说吉祥话。 就算老太爷不喜她,她还是得上前。 果然,老太爷笑眯眯的只跟姬淮书说话:“怀瑾啊,今日王府晚宴你我一道可好?” 托姬淮书的福,节日王府送来贺礼,又送了拜帖。 王府晚宴岭南官员同聚,能去是了不得的荣耀。 姬老太爷向来爱显摆,爱结交权贵,也不顾年迈的身子,哪有宴都少不了他。 姬淮书仁孝,对长辈言听计从,自然点头同意。 老太爷心情好了,破天荒跟崔云卿说句好话:“今儿过节,待会跟老二家的去听戏。” 崔云卿受宠若惊:“是。” 姬淮书留下说话,崔云卿退出去,她不想去找二夫人,总觉得那女人心跟长相一样丑。 独自在园子里逛。 今儿回来的公子多,她怕碰到说不清就往僻静地方去。 “阿雅,今这么好的日子,我待会就跟姨母求亲,求她把你嫁给我。” 尤莘崖话音深情迫切。 姬雅为难:“表哥,我们说好的,等你再中再提亲,如今提娘不会答应的。” 姬雅知道她母亲,一心想让她高嫁,若是知道她跟表哥私定终生,会打死她的。 “不会的,姨母最疼我,一定会同意我们的亲事,”尤莘崖很有把握,姨母每次见他都很开心,送他东西也很大方。 虽然他是千里迢迢来投奔的,姨母从未嫌弃过他。 姬雅不知道他的自信哪来得,她是没有半分把握。 崔云卿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她赌一盒桂花糕,二夫人绝对不会同意的。 没多久,青苍来找她,开宴了。 崔云卿好奇,青阳走了,青苍回来了,这是兄弟俩轮流着? 青苍细白的脸黑不少,崔云卿好奇:“你去挖煤了?” “夫人说笑。”青苍绷紧脸,淡漠的样子快赶上青阳了。 崔云卿无语,姬淮书这是想把身边的人都训成老古板不成。 崔云卿到的时候,众人都上座了。 她怀疑要不是姬淮书叫她,怕是没人能想起她。 “吆,妹妹来了,就等你了呢。”二夫人见到她忙迎上去。 崔云卿顿住,二夫人这话是想让她难堪吗?一家子等她?她有这么大脸? 没看到老太爷脸色已经拉下来了吗? “二夫人慎言,妹妹可不是随便叫的。” 崔云卿淡笑,落落大方,好歹她前世也是当过贵妃的人,摆谱,她会。 就算姬家所有人都不承认,她明面上依旧是大夫人,二夫人要叫也得叫姐姐! 二夫人脸色僵住,她没想到,这贱人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没脸。 要不是中秋,她一定不会让她嘚瑟这么久! “对啊,该叫姐姐。” 姬盛德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兴奋的插话。 二夫人还没发火,把姬老太爷气的够呛:“混账,叫什么叫,再说话滚出去。” 老太爷疼儿子也是真气,这些时日都把姬盛德拘在身边,没想到,这么多晚辈面前,他半点不知羞。 姬盛德的儿子姬家三公子姬远扬,见状忙为父亲告罪:“祖父别跟父亲置气,万万保重身子。” 二夫人借着台阶下来:“父亲身子重要。” 崔云卿不理他们,一屁股坐姬淮书身边,二夫人脸色更难看,那是她的座! 崔云卿她安排在晚辈那边,如今却没办法再开口。 姬淮书面色淡淡,唇角微扯,她如今倒是牙尖嘴利。 不肯吃半分委屈。 小辈们都好奇的偷看崔云卿,这位小夫人进门他们还没见过,原来这么漂亮啊。 “怀瑾,你如今二十有三了吧。” 老太爷吃的差不多,放下竹筷:“该说亲了。” 姬淮书愣住,也缓缓放下竹筷,他从未想过成亲。 “不如这样,由你二嫂为你相看,有相中的再说,如何?” 老太爷看似慈祥,话中意思不容拒绝,明明有很多机会,偏偏要在这种场合说,他知道姬淮书仁孝,不会驳他面子。 “那便辛苦二嫂了。” 姬淮书虚虚抬手,二夫人忙摆手:“无妨,这可是大公子的终生大事,放心,二嫂一定尽心尽力。” 崔云卿愣神,前世她胆小,过的窝囊,不知道姬淮书有没有说过亲,若是说过,他为何一直没有娶妻。 难道今生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若是提前娶妻,她那位继妹岂不是没机会了? 如此想着,崔云卿还有点兴奋,重来一次,她还是不希望继妹过的比她好! 她不是执着前世,就是小心眼的不希望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幸福。 若是姬淮书成亲,怕也没空一直盯着她,如此,她想离开姬家岂不是易如反掌? 她得极力促成此事才行。 崔云卿暗暗合计,一瞬间脑中无数种想法,没发现最后上汤的丫鬟,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二夫人见崔云卿喝了汤,心里得意,不管姬淮书对崔云卿有什么心思,也接受不了一个大庭广众失仪的女人。 只要崔云卿当众出丑,姬淮书一定会厌弃她,为名声说不定会把人送出府。 就算被发现,也不过就是再死个丫鬟而已。 二夫人想着,眼中露出笑意:“小夫人可愿意帮我一起操持怀瑾的亲事?” 崔云卿这会成了崔晕卿,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头晕,全身发热,想脱衣··· 闻言愣愣点头。 二夫人笑而不语,余光一直看着崔云卿。 只要崔云卿对姬淮书做半分出格的事,这个家就容不得她了。 不管她对大公子有没有那种心思,今日过后,姬家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位新娶的小夫人,暗中觊觎继子,存不轨心思,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第二十五章 他像一盘诱人的菜 轻易把人除掉,还不伤人,她可真是菩萨心肠。 二夫人笑的得意,她身旁坐着的姬盛德眉头直皱,尤氏莫不是疯了,知道自己丑,还笑这么难看,是想吓死谁? 崔云卿抑制住想扒光自己的冲动,往姬怀书身边靠了靠。 他身上貌似很凉很舒服。 她突然发现,姬淮书像一盘诱人的菜,棱角分明的下颚,紧实流畅的肩线,弹弹润润像蛋羹一样的唇,好想咬··· 姬淮书没有转头都能感受到,崔云卿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灼热滚烫。 半晌,攥紧的手微微放松,摸上手腕的墨珠,轻轻摩挲。 喝汤的姿态更高贵优雅。 “怀瑾,想什么呢,老太爷问,去王府的厚礼备好了吗?”姬盛德坐他另一边,轻轻捅他,这大侄子看着温和,实际高傲的很。 姬淮书淡淡抬头:“祖父放心。” 察觉身旁越靠越近的身子,姬淮书抿唇,眉头微皱,她想干什么? 崔云卿已经察觉自己不对劲,前世,她也中过药,后来,是姬淮书帮她,她才躲过一劫。 那时,他很温柔,温柔到她以为,他眼中也是有她的。 可惜,他是姬家大公子,对他来说,姬家的声名大过一切。 如今她不能再让他帮她,不能再跟他扯上丁点关系。 姬淮书忍不住转头的时候,崔云卿突然起身:“我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人回话,转身就走。 老太爷不愿意看见她,见她这么不知礼数,更当没她这个人。 二夫人着急了。 她怎么也没算到,崔云卿这么能忍,她下了这么多药,崔云卿居然都忍住没有失态。 这要是让她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小夫人哪里不舒服,可要找大夫?”二夫人快步上前拉住她。 崔云卿本就忍的辛苦,哪有心思跟她周旋。 “不用,我要如厕,二夫人想跟着?” 崔云卿嗓音不算小,众人都听到了,更衣就更衣,怎么说这么直白? 大伙的眼神莫名尴尬,原来美人也粗俗··· 二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她可没崔云卿这么不要脸。 眼神看向侍立一旁的丫鬟,丫鬟立刻退出去,跟上崔云卿。 姬淮书虽然没看到她,却听到她的嗓音不对劲,柔媚带着尾音,像是,撒娇? 其他人只注意到她说的粗俗,他却在里面听出一丝急切。 直到散席,崔云卿也没回来,姬淮书叫来青苍,让他去找人。 午后,众人都要小憩,醒了还要看戏,中秋宴姬家特意准备一场大戏,要唱到深夜。 崔云卿用力掐住自己大腿才忍住没有裸奔,她没有时间想谁暗算她。 她只想去湖边,把自己沉进去。 是她大意中了招,不怪任何人,她如今只能自救。 不能惊动任何人。 “夫人,您怎么流血了?” 夏荷看出崔云卿不对劲,她还没想明白,突然发现崔云卿流血了,她受伤了?什么时候? “无妨,扶我去池塘。” 崔云卿眼里都是泪,虽然死过一次,她还是很怕疼啊。 为让自己清醒她只能用金钗戳自己,胸口怕把自己戳死,腹部怕流血而死,脖子更不能动。 浅浅戳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她想死。 好在能保持神智。 青苍找来的时候,崔云卿已经压住体内燥意,浑身湿淋淋的。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崔云卿摇头说不出话,脑子疼的要炸开。 夏荷见她不开口,忙把崔云卿突然跳水的事说出来,言语颇有崔云卿脑子不正常的意思。 青苍皱眉,她还是这么麻烦! “青苍我好冷,把你的外衫给我穿好不好?” 崔云卿突然靠近他,拽住他衣袖,脸色红的仿佛能煮鸡蛋。 病了? 青苍有分寸,当然不会把外衫给她,转头吩咐夏荷:“我照顾夫人,你去拿袍子来。” “是。”夏荷立刻离开。 崔云卿是真冷,脑子冷,身子冷,哪哪都漏风。 蜷缩在青苍身边,釉色的唇冻得发白,眼里凝上一层水光,沙哑的噪音带着哭腔,越发娇媚,可怜兮兮的,看着让人心疼。 青苍面无表情站到她身前,看她这么弱,就帮她挡挡风吧。 青苍找到崔云卿就让人回禀了姬淮书。 他来时就见崔云卿紧紧靠着青苍,青苍一脸紧绷护在她身前。 虽已是初秋,湿透的薄衫依旧能勾勒出少女窈窕妩媚的身姿,艳色撩人。 姬淮书攥紧腕上墨珠,她就这么缺男人,处处勾搭,他看的住吗。 他是不是错了? 这些日子她惹了多少麻烦? 是不是应该顺祖父的意思,把她送到寺庙关起来? 姬淮书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又变成那个高山仰止的贵气公子。 “夫人快穿上。” 夏荷把袍子拿过来,她看到姬淮书却当做没看到,把袍子披崔云卿身上,就扶着她离开。 姬淮书没有跟过去,胸口处闷闷的,让他不知所措。 他对她确实有些意动,她是唯一一个姿色艳丽,他却不讨厌的女人。 他有个隐疾,靠近女人会恶心,从小留下的阴影,初见她,他就发现,她是那个例外。 若不是如此,他不会为了试探,把她安排在他隔壁。 可后来,他发现他不但不厌恶她。 见到她甚至有些欢喜。 可也仅此而已。 他不能再让她牵动自己的情绪,她和他是永不会相交的两条道,相安无事最好。 她若不识趣,舍了也不是不可以! 想着他转身离去,背影无情萧瑟。 ··· 青苍把崔云卿送回去吩咐夏荷去请府医才离开。 回去的时候,姬淮书已经准备去王府。 青苍总觉得主子不对劲,看他的眼神仿佛带着杀意。 夏荷没有去请府医,见姬淮书带着青苍离开,她偷偷赶去梅园。 眼神带上隐秘的笑意,这么好的机会,崔云卿逃不了了! 二夫人没有休憩,一脸慈祥的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人。 尤莘崖一脸恳切:“姨母放心,侄儿娶了阿雅,来年定会高中,请姨母把阿雅嫁给我。” 二夫人脸色淡淡:“姬雅,你要嫁他?” 姬雅还没开口,二夫人打断她:“想好再说,我有事离开一会。” 二夫人看到夏荷了,本怒气冲天突然就散了,此事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接盘侠吗。 崔云卿! 第二十六章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姬雅是想嫁的。 尤莘崖长相俊秀,才华出众,关键是嘴甜,常常哄的她心花怒放。 她知道尤莘崖是想借姬家的势,早日步入官场。 这没什么,男人有野心是好事。 成亲以后,她就求大哥哥帮表哥,有大哥在,她不会过很差的。 于是,二夫人回来的时候,姬雅非常坚决的说:“我嫁。” 二夫人看她一眼,眼中意味不明,走过去把两人扶起来:“好,既然你们心意想通,我有什么好反对的。” “这是大事,还需要禀报老太爷,二爷,你们先不要声张,知道吗?”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喜,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崖儿别急,姨母还有些话要交代,雅儿先回去。” 姬雅满腔喜意,没看出母亲眼中的狠辣,高高兴兴离开。 二夫人尤氏只有一个姐姐,嫁得商贾,把儿子送来是希望借姬家的势能步入仕途。 尤莘崖争气,学识不错,若老实参加科举,以后在官场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引诱姬雅。 “崖儿跟雅儿什么时候确定心意的,把姨母瞒的好惨。” 二夫人笑的慈爱,推过去一杯茶。 尤莘崖脸红:“有段日子了。” 他虽然来姬家好几年,也从未想过娶姬雅,他平时也就说说好话哄哄她,是她先主动,让他起了心思。 若是跟姬家做了亲家,他就不用辛辛苦苦读书,跟万万名学子一起抢那十几个名额。 他本就不是书香世家,读书差点要了他的命。 如今有捷径,他当然要抓住。 二夫人冷笑,一介布衣,还想娶她女儿。 把尤莘崖送走,王嬷嬷忙把他喝过的茶盏处理掉。 “夫人,那是您姐姐唯一的儿子,真要这么做吗?” 二夫人看向窗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本夫人如今的地位身份,是自己挣的,她们什么都不帮本夫人,还想趴本夫人身上吸血,没有这么好的事。” “雅儿以后要嫁的人必须是世家贵族,她不懂,本夫人不能不替她打算。” 姬家这么昌盛,哪有把嫡女儿下嫁的道理。 王嬷嬷知道夫人一路走来不容易,要不是心狠,怕是早就被二爷的宠妾害了。 “夫人放心,这件事老奴亲自盯着,一定让夫人如愿以偿。” 二夫人满眼欣慰:“本夫人很庆幸,身边有嬷嬷。” 崔云卿知道自己落水会生病,没想到病这么严重。 嗓子仿佛要冒烟。 “水,水。” 夏荷不知道跑去哪了,她想喝口水屋里都没有人。 踉跄起身,浑身酸软无力。 说好去跟冬青一起过节的,她怎么能就这么病倒。 头疼欲裂,身上的湿衣竟都没有换。 她本以为留着夏荷无妨,如今,后悔了。她该早点把人打发的。 明知夏荷不存好心,却还把人放身边,崔云卿觉得自己好蠢,自以为看透一切,实则蠢的可笑。 好不容易挪下地,差点摔倒,头重脚轻,站不住。 可她想喝水。 忍住炸裂的头疼,她小心挪到桌边。 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茶壶。 崔云卿突然想哭,不知是身上难受还是如今落魄的处境。 拿起带着重影的茶壶,她顿住。 泪突然夺眶而出。 难道重来一次,她要被渴死? 人心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连口水都不给她留。 气到头脑一阵子发晕,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活着。 前世蠢是她没有父母教养,如今还这么蠢,把自己弄这么惨就算了,连姬家大门都出不去,她到底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 重来一次,是想让她看看,她到底有多蠢吗? 怎么可以?她为什么不能有个不一样的未来? 挣扎着,她起身往门外去。 只是,太晕了。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眶里热气蒸发的泪再次涌出来。 被撞到的屁股根疼到她爬不起来。 她终于知道人倒霉喝水都塞牙是什么意思了。 可她现在水都喝不着。 心里涌出的不甘心撑着她,一步步爬向门口。 姬淮书留下的人应该在看门,她总能叫到人吧。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头晕脑胀,她已经看不清人,摩挲着打开门。 嗓音哑到只有自己能听见:“来人,有人吗?” “有人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落日余晖留有一丝温度。 中秋佳节,洒扫的丫鬟把事情做完也去过节了。 徒留崔云卿喊到发不出声音。 早知如此,她还会倔强到宁愿跳水压制药性也不求姬淮书吗? 明明有最简单的路,她却选了一条最难得,把自己搞成如此狼狈的模样。 脑子昏沉,思绪还在发散,她为何一定要避开姬淮书,前世她跟他斗了一生也没赢。 既然重来一次,她为何不借他的势。 他此时,跟她是同一战线,是会帮她的人。 站在他身边,把他利用彻底,来达到她的目的不是很好吗? 有这么好的靠山,她为何要避之不及? 不是已经放下了吗,为何还要刻意躲着他? 除非,她没有真正放下! 崔云卿躺地上反省自己的时候,并不知道危险已经在路上。 引尤莘崖去客房的丫鬟突然不见了。 二夫人以他学业为由让他住府外,他对姬府并不熟悉。 不知不觉越走越深。 崔云卿再醒的时候,是被吵醒的。 周围嘈杂纷乱,浑身上下都很疼。 “姨母,你听我说,是这个女人害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崔云卿眨眨眼,身上的热度似乎退了,是因为躺地上降温吗? 转头,就见身边绑一个男人,那男人声泪俱下,恶狠狠的看着她。 她有点懵,发生了什么? 二夫人拿着帕子拭泪:“侄儿,不是姨母不帮你,是你闯的祸太大了,她可是我们姬家的大夫人。” 说完一秒变脸:“来人,上笼子,今儿本夫人就要大义灭亲!” 立刻有下人上来把尤莘崖装进铁笼子里。 “沉塘!” 尤莘崖不可置信,他的亲姨母要杀他? “不可以,姨母你听我说,是这个贱女人勾引我的,姨母你知道的,我有心上人。” 尤莘崖挣扎的尤其厉害,二夫人怕他说出不该说的,一个眼神,几个下人立刻把人抬起。 第二十七章 那一丝隐晦的执念 “我的心上人是姬···” 可怜尤莘崖话还没说完,瞬间沉入冰凉的湖里。 崔云卿还在生气那男人瞎说,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她烧迷糊刚醒好吗。 转眼,那人就被沉塘了··· 崔云卿本想开口,硬生生憋回去,二夫人这个丑女人,不是一般的狠! 那可是亲侄儿,就这么杀了? 她呢? 正想着,二夫人转过头,扁平脸上带着魔鬼的笑意:“大夫人,该你了。” 崔云卿能清楚感受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什么?” 崔云卿急了,脑子瞬间不昏沉了。 “我是大房的人,你没有权力杀我,姬淮书呢,把他找来。” 崔云卿的嗓音沙哑,却很急切。 二夫人要对她用私刑? 她以为中秋二夫人会有所忌惮,原来,一直在等机会吗? 一次捏死她的机会。 她不会相信尤莘崖这么拎不清,在府里乱来。 她看过,自己身上的衣裙还是跳水前那件皱巴巴的,她跟尤莘崖什么也没有,是二夫人执意陷害她。 二夫人笑的残忍,蹲下来靠近她:“知道二爷花心,我为什么能坐稳二夫人之位吗?” 尤氏说着掐住她的脸,低声:“因为我够狠,像你这种臭丫头,本夫人捏死的比蚂蚁还多!” 崔云卿自认前世见过不少心狠的人,唯独没见过这么丑这么狠还这么嚣张的。 “尤氏,我是朝廷命官之女,你不能杀我,你就不怕我父亲追究吗?” 二夫人冷笑:“与人私通名声扫地,你觉得你父亲还会管你吗,怕是恨不得没有生过你吧。” 崔云卿本就头昏脑涨,闻言头更晕,拼命想脱身的法子。 可惜,周围都是二夫人的人,她被绑的很紧,根本没有逃的机会。 二夫人只是一招手,立刻有人把她关进笼子里,快速抬起来扔进湖里。 崔云卿心慌,她不想死。 她还没有离开姬家,怎么能死呢? 她要见萧璟,她还想带冬青远走她乡,她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姬淮书呢,他不是有能耐吗,为什么他还不来救她。 他想让她死吗? “尤氏,你休想给我泼脏水,姬雅,你侄儿的心上人是姬···” 二夫人没想到,崔云卿居然知道姬雅和尤莘崖的事,既然如此,她更得死。 尤莘崖已死,没有证据,只要崔云卿死,一切就都掩盖过去了。 崔云卿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有人在意,一日之间她入了两次水,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被自己蠢死的。 若不是她撑着面子不肯求姬淮书,若不是她放任夏荷,若不是她害冬青被关,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 她重来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水灌进鼻腔,她还想用力挣扎,她一心想逃没想到,连命都保不住,她想跟前世和解,那些人却不肯放过她。 她不应该只想避开,她该反击,该把所有阻碍她的人都除掉! 该利用姬淮书扫清一切阻碍她前行的绊脚石。 可她不能再重来一次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看到姬淮书了,他如天神从天而降,眼中有她不曾见过的急切。 ··· 崇明十一年。 崔云卿入府已经一年。 她深居简出,不跟任何人来往。 唯独喜欢出门去听风阁,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把她赶出去。 她很伤心,却也没有气馁。 她知道他喜欢她绣的腰带,以前送给他的,他都有带。 她又绣了新的,早早等在他门口,只希望他出门的时候能送给他。 可是她没有等到人,从清晨等到日暮,他也没有出现。 当初让她搬到他隔壁的是他,为了一副画把她赶走的也是他。 她不明白,那副画那么重要吗。 让他恨了她那么久。 她试过把那副画绣出来送给他,他表面礼貌接受,转头就让人丢掉。 她为此伤心好一阵子。 她此生接触的人不多,除了冬青,就是把她当成影子的父亲,和继母。 姬淮书虽然淡淡的,他人却很好,她见过他喂野猫的笑容,见过他为了姬老大轻轻擦拭的温柔,见过他为了姬老大熬夜找古方的样子。 他是个很善良,很温暖的人。 他还说要护着她,他是第一个说要保护她的人。 虽然他是被迫的,她也很开心。 连父亲都没有说过的话,她在一个陌生人这里得到了。 刚开始,她是真的把他当亲人的。 所有讨好的坚持,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二夫人不喜她,她知道,所以她都会躲着,见到也不敢抬头。 二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像一条会摇头的宠物,因为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毕竟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呢。 既然是亲人,自然要互相保护。 他护着她,她也想护着他。 有此一个人相伴,她很满足,很满足。 若他们此生只能如此,她愿意把所有少女心事埋藏。 那日。 二夫人像逗狗一样逗她,让她喝下的药烧毁了她的理智。 被陌生男人困住的时候,是他救了她。 像天神一样出现把她从绝望中解救出来。 温柔的嗓音安慰她,微凉的大手安抚她,她当时觉得自己幸福的快炸了。 可后来。 他对她却越发凉薄。 甚至不愿再见她一面。 二爷调戏,他说她:水性杨花。 五爷欺辱,他说她:不守妇道。 众人觊觎,他说她:招蜂引蝶。 她越发不敢声张,不敢出门,不敢反抗。 那段日子,她怨过,恨过,挣扎过,后来都变成浓浓的不甘,让她有了反抗的勇气,有了出逃的念头。 她逃出去了,却再也摆脱不了他,终其一生,都被困在执念里。 她的执念,是他啊! 眼角泪划过,崔云卿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要梦到前世。 还是放不下吗? 有人说,年少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会成为一生的朱砂痣,心头血。 到底该怎么才能放下? 死一次还不长记性吗? 还想死几次? “夫人醒了,大公子,夫人醒了。” 大公子?是他救了她?崔云卿费力睁开眼,身子很重,动不了一点。 视线里的人清冷得一如既往,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眼,常年淡漠疏离,可她见过他温柔的模样,是会让人上瘾的。 第二十八章 心中的恶突然就散了 崔云卿没有清醒太久,初秋的天连续落水两次,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 老大夫号脉之后,连连摇头:“寒气入体,若不好好将养,怕是内里不调,不止腹痛,还难孕。” 姬淮书淡淡点头:“劳烦大夫开药调理。” 他没想到,他只是去王府赴宴的功夫,她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果然是个极大的麻烦。 夜半。 崔云卿终于清醒。 她都病成这样了,姬淮书居然还不放冬青回来。 果然是刚正不阿的大公子。 崔云卿愤愤不平,也只得自己起身,刚爬起来,手腕一软,又跌回床上。 想到之前她发热喝不到水的囧境,她又想哭了。 “崔云卿,麻烦你争气点,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 深吸一口气,抹掉眼下泪珠,崔云卿又尝试着爬起来,这次居然离开床了。 她看一眼不远处的茶壶,心里打鼓,姬淮书不会连壶茶都不给她留吧? 忍着浑身酸痛,她一点点挪过去。 眼看拿到茶壶她心里欢喜,乐极生悲脚下碰到障碍物,扑通一声又倒在地上。 “哇。” 崔云卿忍不住了,只想尽情把委屈哭出来。 像那些无数个被抛弃的日子,那个小小的她,除了哭,她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安慰,没有人在乎,她能把伤心哭出来,失望哭出来,哭到她绝望为止。 不知道哭了多久,崔云卿哭够了,抹掉眼泪,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茶壶。 茶还是要喝的。 小心扶着刚刚绊倒她的矮凳,起身,每动一下,身子疼的她都想落泪。 “我这是坚强的泪,没关系的,崔云卿可以的。” 她攥紧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脸上还带着泪珠,笑容已经挂在脸上。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她允许自己脆弱,明日之后,她又是活力满满的崔云卿。 日出之后,便是艳阳。 崔云卿终于靠自己喝上水,看着窗外的月亮,她忍不住露出笑,从小到大,她看过最多的就是月色。 月光真温柔,每日都会来陪她。 被月白色月光笼罩的崔云卿美的圣洁,眼中潋滟的水光映着月光,她就是月中仙子! 姬淮书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子上,恶意突然冒出来,他想把那截皙白的颈子握在手中把玩,想让她哭··· 她起身的时候,他就来了。 他故意没有动,只是想看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不信她像表面那么单纯,他想看看,身处困境,她会不会歇斯底里,会不会怨天尤人。 露出人性最本真的恶。 没想到,她没有如他想的那般表现,只是委屈,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了她。 那么弱,那么无助,那么凄凉。 明明这么惨,她为何不怨? 还不停鼓励自己,还露出那么刺眼的笑,简直是蠢的让人想毁掉! 一股怒气萦绕心间,姬淮书转身想离开。 崔云卿突然开口骂:“姬淮书这个大坏蛋,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伪君子,衣冠禽兽···” 崔云卿还想祝他不举来着,他突然出现在窗外,吓的她以为有鬼! 愣神一秒,崔云卿张开嘴想大叫,刚啊出声,姬淮书跳进来,一闪身捂住她的唇。 原来不是鬼啊。 吓死她。 大半夜的干嘛突然出来吓人,难道她骂他被听到了? 温软的唇跟想象中一样,姬淮书突然不想放开她,想狠狠欺负她,看她哭。 低头对上她水灵灵的眼,心中的恶突然就散了。 “不许叫。” 姬淮书说完放开她。 崔云卿周身环绕的冷意淡去,她刚刚一霎那有点怕他,他身上有她看不懂的黑暗。 仿佛随时会跳出来撕碎她的可怕气势。 “大公子这么晚来,是想做梁上君子吗?” 话落,崔云卿恨不得打自己嘴,明明想好要巴结他的,怎么就忍不住出言嘲讽。 想着,她眨眨眼,眼中蒙上期待:“还是大公子关心我?” 姬淮书无视她眼中的神采,淡淡开口:“既然醒了,明日去祠堂,私通的事,没完。” 崔云卿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这么晚过来,是算准了她会醒,来兴师问罪的吗? 她眼中的神采一寸寸淡下来。 “大公子信我吗?” 姬淮书没有回答她:“尤莘崖死了,死无对证,夏荷作证你们私通已久。” 夏荷? 原来是她害自己,难怪。 “夏荷是大公子的人,她陷害我是大公子的意思吗?” 姬淮书抿唇:“她现在不是我的人。”他从未想过害她。 崔云卿破涕而笑:“我信大公子,有大公子在,不会让我有事的对吗?” 她笑的眉眼弯弯,眼中是纯粹的信任,姬淮书心尖微颤,用力捏住指尖墨珠。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天亮。 是新来的杏儿伺候崔云卿起身。 “你是谁派来的?” 崔云卿知道大概是姬淮书又派来照顾她的人,她还是想问问。 杏儿长得不甚聪明的样子,耳朵特别大,闻言开始絮絮叨叨。 “大公子把奴婢从黑市买回来就送来夫人身边了,大公子说,夫人在,奴婢在。”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夫人这么漂亮的人,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受丁点伤害。” 崔云卿见她还想说,连忙叫:“停,本夫人知晓,不用说了,走吧。” 她知道二夫人不会放过她,可她也是有撑腰的人呢。 祠堂。 棍棒打手站在旁边候着,老太爷坐在最上首。 下首是姬淮书,二夫人,看热闹的姨娘们,还有丫鬟。 崔云卿好笑,这是要三堂会审? “老大家的,你笑什么?”老太爷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看着她一脸不满。 “姬家所有人联合欺我一个外人,我不该笑吗?” 崔云卿一直笑得淡淡的,脊背挺的笔直,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威严气势。 二夫人冷笑:“崔云卿,你不必红口白牙败坏我们姬家的声誉,我们姬家自认对你不薄,你却私通本夫人的外甥,秽乱内宅,你可知罪!” “本夫人知道你一定是想攀咬二小姐,今儿有老太爷在,你休想狡辩!” “本夫人劝你还是跪地求饶,兴许老太爷能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放你一条性命。” 二夫人说的唾沫横飞,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崔云卿好笑,二夫人也会着急吗? 第二十九章 大公子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不认。” 崔云卿说着走到二夫人面前,气势凌人:“二夫人说我红口白牙,二夫人何尝不是?” “我崔云卿是外来人,在府中一个心腹都没有,想诬陷我,毫不费力,二夫人空口白牙就说我与人私通。” “那我说,二夫人不满二爷花心,是百香山的常客,二爷全身上下都是绿的吧?” 崔云卿还想说,二夫人突然站起身,怒目相对:“你,崔云卿你胡说什么?” 崔云卿后退一步:“二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你带我去百香山大公子也知道,怎么,想不承认?” 崔云卿怕她打自己,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姬淮书身旁。 她看起来好可怕,又丑又吓人。 “不是的,父亲您别听她胡说。”二夫人慌忙对老太爷解释,老太爷对姬家名声很看中,对府中女眷更苛刻。 老太爷自然听说过百香山,岭南就没有男人不知道的。 “好了,今日是说老大家私通的事,其他的延后再说。” 老太爷脸色不好,却是针对崔云卿,二夫人一脸得意,老太爷还是向着她的。 崔云卿知道老太爷看她不顺眼,没想到偏心成这样。 为何? 只因为她长的美,就是罪吗? “老大家的,夏荷是你身边的人,既然指认你,这事就是真的,作为长辈也不会要你性命,你就去清音寺呆着吧。” 老太爷连审问都没有,一语定下。 崔云卿突然就不想说什么了。 那就这样吧,去清音寺没什么不好的,逃跑还方便呢。 “好。” 崔云卿话落,姬淮书起身:“祖父,此事另有缘由。” 老太爷皱起花白的眉,这女人留在府里就是祸害,姬淮书为何要一而再的维护? 姬淮书忽略老太爷满脸不高兴。 让人把夏荷带进来,又带进来一个丫鬟,那丫鬟崔云卿认识,是姬雅身边的春兰。 “夏荷,你为何要陷害夫人?” 姬淮书语气很淡,夏荷却很害怕,不停后退,仿佛姬淮书是个魔鬼。 “是,是二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夏荷说完再不肯抬头,全身都在发抖。 姬淮书又问春兰:“死的尤莘崖跟姬雅是什么关系?” 春兰一直伏在地上不肯抬头:“我们姑娘跟尤公子一直有来往,两人已经私定终生。” 姬淮书抬手,立刻有人把两人带下去。 “二婶如今还有什么想说的?” 二夫人在夏荷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姬淮书认真了,她本以为趁姬淮书不在,把人杀了,一了百了,没想到,姬淮书这么维护小贱人。 姬淮书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既然二婶承认,”姬淮书又转向老太爷:“祖父,二房私下处置我大房的人,还请祖父给个说法。” “怀瑾,二婶也是为你好,这女人居心不良,善蛊惑人心,二婶是怕你中了她的计啊。” “你二叔就被她迷住,二婶是怕你做错事,是为我们姬家着想啊。” 二夫人诚心诚意,一副慈母模样,潸然泪下。 姬淮书没有看她,抬手让青阳把人牙子李二狗带过来。 李二狗就是送林五上百香山为二夫人办事的人。 “二婶还有何话可说?” 二夫人彻底跌倒在地。 崔云卿看向姬淮书,眼神复杂,他帮她是因为父亲托付吗? 二夫人最终逃过一劫,她身边的王嬷嬷出来揽了所有罪行,称看不惯崔云卿勾引二爷。 加之老太爷求情,二夫人生育二姑娘三公子有功,二爷还需要她管束,罚她月银三年,杖刑三十。 以后大房的事,除了姬淮书任何人都不会再插手,包括老太爷。 崔云卿冷笑,要不是她命大,现在不是死了就是声名尽毁,她凭什么放过尤氏。 尤氏做二夫人多年,根深蒂固,就算不亲自动手,想害她也是很容易的事。 隔日请安。 崔云卿又碰到二夫人。 她是被抬来的,伤到只能趴在担架上,还坚持天未亮给老太爷请安。 可真是孝顺。 面对崔云卿更是涕泪横流:“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崔妹妹就原谅我吧,” 崔云卿懒的看她演戏,请过安无声离开。 “夫人,大公子请您去暖居。” 崔云卿脚步一顿,她刚好也有事情找他。 暖居。 姬淮书坐在案后,长案上铺着暗纹宣纸,砚台里余墨未干。 崔云卿走过去稳稳坐下。 “大公子找我来何事?” 姬淮书从旁抽出一张纸笺给她:“崔大人来信了。” 父亲? 崔云卿看着他手中的信笺,半晌才接过来。 低头,眼眶微红。 她被送来岭南快半年了,她以为,父亲不会再管她,他还会给她写信? 她当初被送来岭南的时候,父亲奉命出京巡查,不在京城,他如今是知道自己的境况,想接她回去吗? 前世父亲没有给她来过信,后来在宫中见到她也以为是长的相像。 她也从未承认过自己的身份。 如今,父亲会说什么? 想到此,崔云卿突然有些迫切,她希望能看到她想看到的话,哪怕只是一句关心。 拆信笺的手微抖,脑中不断幻想,父亲第一句是不是:我儿卿卿··· 姬淮书在一旁,看着她弯起的眉眼,笑起来可爱的酒窝,欢喜的像个孩子。 指尖捻起墨珠,唇角微勾,原来收到回信她会这么开心,不枉他专程去信崔家。 有父亲关心,很好。 崔云卿脸上的笑僵住,拿着信笺来来回来看,上面却只有一句:“一切听从姬大人安排。” 这是回给姬淮书的,跟她没有关系,甚至没有关于她只言片语。 ··· 崔云卿仰头把眼中泪眨回去,她不能哭,她早该明白,前世今生,她能靠的人只有自己,她没有亲人。 她也不需要亲人。 所谓的父亲,只是个称谓,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经历许多,她不能还这么脆弱。 姬淮书也看到信笺上的话了,他写信说了崔云卿的近况,崔家居然不问一句? 原来她跟自己一样,都是不被期待的吗? 这样的家,为何她还能长成如此没有心眼的样子? 一丝细密的心疼蔓延,姬淮书抽回信笺,语气温和:“抱歉,你没事吧?” 崔云卿转过头,用通红的眼看着他:“大公子,能求你一件事吗?” 她的眼眶泛红,神情却很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强装坚强的样子,像一副绝美的画印在人心里。 姬淮书捏紧墨珠,嗓音微哑:“你说。” 他的样子颇坚决,仿佛崔云卿要他的命,他也会··· 第三十章 搬回他隔壁 崔云卿无数次想过若是她找父亲,父亲会不会帮她。 是不是她跟父亲说了继母做的事,父亲就会把她接出姬家,前世她没有想过。 今生,她不止一次想试试。 如今,一封信彻底断了这条路,也断了她心里唯一的念想。 她如今只有冬青了。 以后,她不需要什么家人,她的家人就是冬青。 把制香的东西放进箱笼,崔云卿笑了。 姬淮书大概觉得愧对她,居然同意她搬回他隔壁的请求。 这是第一步。 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终于明白了。 想离开,她就不能这么弱! 只有她在府中有话事权,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悄无声息离开姬家。 狐假虎威,她要站在姬淮书这个大老虎面前,震慑对她不服的下人。 这是她被沉塘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的事。 当时她被沉塘有许多下人在场,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甚至还嘲笑她。 她可是很小气的,会记仇。 姬淮书不知自己怎么了,对上她那双可怜兮兮的眼,他下意识就同意她的要求。 甚至,他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她眼中的伤心像破镜重圆的镜子,瞬间明亮清晰,亮闪闪的晃人心神。 “大公子真好,那我现在就去搬。” 她突然变成欢快的鸟,让姬淮书恍惚,难道她的伤心是演得? 听风阁跟芙蓉院相邻,却不是同一处院子,听风阁很大,芙蓉院小,姬淮书的寝房跟芙蓉院一墙之隔。 看似近,又很远。 像两人尴尬的关系,像一家人,又不是一家人。 姬淮书坐在窗前就能听到隔壁搬东西的动静。 眼光落到墙头上,他是不是不该让她搬回来? 崔云卿完全不知道姬淮书在想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她搬回来,只是想借他的势,做事更容易而已。 重来一次,她不会让自己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她只想顺利离开姬府。 之前被赶出去的时候,姬淮书送她很多东西,她都搬回来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就算不喜欢,卖了换银钱也是好的。 “唉唉,当心我的鎏金屏风,这羊脂玉双鱼挂灯很脆,别摔了啊。” “杏儿,你不看着他们,你吃什么呢?” 崔云卿是真服了这个新来的婢子,除了能说还能吃,不是在说就是在吃,也不知道姬淮书去哪找来的奇葩。 嘈杂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午后。 因为青苍叫来的人多,崔云卿收拾的很快,她是不在意吵到姬淮书的,没成想,青苍亲自盯着她搬家。 下人的动作飞快,连她午后要休憩的软榻都收拾出来了。 “夫人,您看看可满意?” 杏儿虽然嘴没闲着,动作也很麻溜。 她觉得姬府没有人能比夫人的房间更美了。 崔云卿故意端着:“还好吧。” 比她前世的寝宫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姬淮书很大方,给她的东西堪比前世宫妃的级别。 她很好奇,姬淮书一个王府的散官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难道他受贿? 躺在金丝楠木的贵妃榻上,崔云卿越想越觉得,姬淮书很不清白,到底哪来的那么多好东西? 他不会有什么秘密吧? 好奇心刚起,崔云卿突然想起林芝微的死,心里那点八卦的火苗瞬间灭了。 算了,她对姬淮书不感兴趣。 午休后。 崔云卿翻出一条做好的腰带,准备送给姬淮书,既然决定要靠着他,当然要巴结。 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像以前一样相处好了。 “大公子在吗。” 崔云卿站在院子外,一脸笑意。 姬淮书的房间她很少进,最多站在院子里跟他说几句话。 免得被有心人传闲话。 青苍一脸紧绷:“主子不见客。” 客? 崔云卿好笑,她成客人了? “好,把这个给大公子,就说,感谢他庇佑之恩。” 杏儿上前把手中木盒递给青苍,以前崔云卿也经常送东西,姬淮书都会收,青苍就没有推迟。 见青苍要进去,崔云卿又拿出一个木盒:“等等,这个是给你的。” 崔云卿不是不识好歹,姬淮书虽然冷漠不近人情,但他身边的两个护卫都还不错。 青苍不敢收,但崔云卿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送完就离开。 冬青还没出来,崔云卿心急,数着日子想冬青。 她想求姬淮书去看看冬青,连姬淮书的面都见不到,明明两人那么近。 安安稳稳等了几日,终于快到时辰了。 崔云卿让绮罗铺的绣娘给冬青,杏儿,还有外院的洒扫丫鬟都做了新衣,马上天儿要冷了。 换季添衣。 她的花销都是姬淮书管,她也不客气,能要多少要多少。 光大氅她给自己做了七件,每个色一件,裙子是她喜欢的料子,每个料子做两套,颜色都不一样。 崔云卿光看着心里就很舒服。 说实话,要不是姬府实在是个狼窝,她还真挺喜欢被姬淮书养着的。 他在吃穿用度上是真大方。 她还在崔府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现在她屋里的东西非富即贵,随便一样拿出去都价值千金。 可惜带不走··· 崔云卿心里郁闷,逃出姬府她要去哪?她靠什么生存? 难道要萧璟养着? 不行,这一世虽然她要跟萧璟离开,可她不能做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 就算两人真的会在一起,她也得自力更生才行。 看着满屋珍宝,崔云卿脑子飞快的转,该怎么把这些东西都变成自己的? 这些都是姬淮书给她的,那就是她的,她拿的心安理得,可怎么才能把东西悄悄运出去? 崔云卿绞尽脑汁。 日暮时分。 芙蓉院刚摆上饭。 外面就传来呼救声:“夫人,救我,求夫人救救我。” 崔云卿好奇出了房门。 这是姬淮书的地盘,有人敢在这闹事? 出门了才发现,是个头发散乱,身上都是血丝的女人。 她在院子门口一直磕头,嘴里重复着,夫人救我,磕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停。 崔云卿不怕她,只觉得膈应:“你是谁?” 她浑身脏兮兮的,衣裙破烂,崔云卿实在看不清她的脸。 “夫人,我是夏荷。” 她刚出声,青苍一脸戾气带人找过来。 “带走。”青苍稚嫩的脸上露出杀意,跟以为秀气的样子很不一样。 “不,别过来。”夏荷连滚带爬后退,满脸惊恐,仿佛看到恶鬼。 第三十一章 逼她喝药 崔云卿静静看着青苍把人带走,她不是圣人,当然不会可怜一个想害她的人。 就算知道夏荷被抓回去会死,她也不会帮她求情的。 既然敢背叛姬淮书就要承担后果,没有人能帮她。 只是担心,冬青会不会吃苦? 姬淮书会给她上刑吗? 没有冬青在身边很不方便,她已经许久没有联络萧璟了。 隔日。 崔云卿带着做好的桂花丸子过来,眼巴巴看着青苍。 “大公子不见我,我不会走的。” 青苍冷着脸不理她,主子说了,她不老实,得晾着。 两人对峙着,一个丫鬟跑过来:“二小姐不好了,求大公子帮帮忙。” 青苍闻言立刻进门通报。 二小姐,是姬雅,她怎么了? 姬淮书很快出来,这还是崔云卿搬过来第一次见他,他还是那副生人莫近的迂腐模样。 姬淮书仿佛没看到她跟着,大步向梅园走去。 崔云卿见他没赶自己,也跟着去看热闹,姬雅的笑话她总要凑一凑的。 刚到梅园,二夫人的哭声震天。 房里的人一盆血水端出来,吓死个人。 崔云卿还说为何最近姬雅这么安分,原来是病重了。 崔云卿跟在姬淮书后面远远看了一眼,短短几日,姬雅竟瘦的只剩皮包骨。 “大公子,二婶有错,我认,请大公子救救雅儿,求你。” “她还这么小,她不能有事啊。” 二夫人再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趴在姬淮书脚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崔云卿倒是有点羡慕姬雅,她母亲对她的爱是真的。 姬淮书蹲下扶起人:“二婶言重,怀瑾这就去王府请神医。” 王府的神医是明王供养的,除了明王不给外人看病,整日研究毒药旁门左道,邪气的很。 崔云卿看了热闹没有久留,她没想到姬雅对那个死去的表哥居然是真心的。 还病成这样。 倒是个痴情的。 可惜,她有个强势的母亲。 崔云卿没有再关注过姬雅,听说姬淮书请到神医,已经好转了。 这期间,冬青终于出来了! 崔云卿激动的热泪盈眶,抱住冬青好好煽情了一番。 “冬青你瘦了,姬淮书是不是虐待你了?” “你身上衣裙好单薄,姬淮书不给你吃好穿暖对不对?” “有没有打你,有没有风吹日晒?” 眼看崔云卿越说越离谱,冬青忙抱住她:“夫人放心,我没事。” “大公子待我很好,还给我请了教习嬷嬷,我还胖了呢。” 崔云卿皱眉推开她:“你叫我什么?” 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她觉得冬青对她生疏了?姬淮书做了什么? 冬青避开她的眼,攥紧衣角:“大公子说的没错,婢子不该不懂规矩,该叫您夫人。” “以后,夫人再也不能独自出去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婢子万死也不能恕罪。” 崔云卿抿唇,冬青不是变了,是怕了。 更懂规矩,更沉稳,是太怕她出事。 “好,冬青想叫什么就叫什么,这次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连累冬青了。” 冬青吓的要跪下:“夫人没有不对,婢子也没有怕连累。” “好好好,我知道,不说了,我给你做了新袍子,你试试。” 冬青还是拘谨,崔云卿把杏儿叫进来陪她。 看着冬青沉稳的样子,崔云卿眼酸,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转眼月末。 听说姬雅好转,大家都在夸神医。 崔云卿没想到,姬淮书半月以来第一次找她,是让神医给她调理身子。 原来他还记得大夫说她受凉会不孕的事。 其实她不太在意,左右她此生没有怀孕的想法,她无法承受一个生命的重担。 她不想世上再多一个跟她一样孤单的人。 姬淮书坚持让她调理,她只能应下。 老神医瘦瘦小小,一脸阴沉相,崔云卿隔着帘子打量,前世她不孕就是这个神医下的药。 只一碗汤药就断了她做母亲的念想,她恨过也感谢他,没有让她多背上一条罪孽。 老神医只简单号脉就收拾东西出去。 不知道跟姬淮书说了什么,留下一张方子让她喝药。 崔云卿很不开心,她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之前昏迷喝药她不知道,后来醒了她就偷偷把药倒掉了。 大概是她命贱好养活,不喝药身子也恢复的不错。 这次姬淮书让杏儿监督她喝药。 崔云卿表面答应,每次都支开杏儿把药倒掉。 她身子好的很,说不准自己就好了呢,喝那么多苦药岂不是亏了? 花盆里的海棠枯死一盘又一盘,杏儿奇怪,偷偷把此事报给姬淮书。 姬淮书几乎是瞬间就猜到原因。 他这些日子避着她,是不想被她牵动思绪,她倒好,居然把他高价得来的药倒进名贵的花里。 果然是不知事的高门嫡女。 “把人请过来。” 姬淮书说的请过来,就是请到他听风阁的茶室里。 崔云卿心里打鼓,姬淮书不是不想搭理她吗,找她干什么?难道发现她倒药了? 她自认为做的很隐蔽,除了冬青没有人知道。 冬青告密?不可能,冬青不会背叛她的! 坐在姬淮书面前,崔云卿稳住自己尽量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她得时刻记住,她要巴结姬淮书,要利用姬淮书。 “大公子找我何事?” 崔云卿自认很温柔,表情却很不自然。 姬淮书注意到了没有在意。 “为何要把药倒了?” 崔云卿笑容僵在脸上,果然,暴露了。 只片刻,她脸上挂一副忧伤:“大公子明知我此生不会有孕,又何必在乎我的病呢?” 她难得露出这幅怨妇的样子,颇有些我见犹怜。 可姬淮书一眼就识破她的伪装,若真这么伤心,会穿的这么花枝招展吗? 还有指甲上染了一半的蔻丹,明明是很开心的模样。 “你该知道,就算不是为子嗣,你也要为自己身子着想。”姬淮书没忘记她每次小日子疼得哭唧唧的样子。 崔云卿也想到了,可是她真的不想喝药啊。 喝药就不疼了吗?真的吗? 她不信。 可她不喝,姬淮书就不放她走! 一双淡漠的眸子盯着她,怪吓人的。 第三十二章 逃不掉的女学 崔云卿只能捏着鼻子把药灌进去。 一张小脸皱成包子。 姬淮书眼中有淡淡笑意,推过去一碟果脯。 崔云卿眼睛一亮,甜的,她忙拿了放嘴里,一连吃好几个才把嘴里的苦味淡去。 “这是什么果脯,这么甜?”好好吃。 姬淮书没有回她,垂下眸子:“下月去学堂,需要什么,让青苍给你准备。” 嘴巴里的果脯瞬间不甜了,崔云卿直接把口中的果肉吞了,差点呛死她。 就知道,他叫她来没好事! “姬,”崔云卿差点上火,突然想起自己要巴结他,立刻改了话。 “大公子,你也看到了,想害我的人那么多,看不惯我的人那么多,我去了还不被吃了啊?” “我这么柔弱,大公子舍得让我去受苦吗?” 崔云卿鼓着脸,可怜兮兮看着他,眸底似有潋滟水光,像极了桌上的猫儿玉雕。 姬淮书眼神落在玉雕上,拿书简的手轻移,把玉雕顺在手里。 摩挲半晌,才抬眼:“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护着你。” 崔云卿差点把银牙咬碎,她都这么不要脸的求他了,他不知道松口吗。 要她乖,她是什么猫儿狗儿吗? 虽然很想发火,可她牢记被沉塘的感觉,憋的脸通红,都没有说一句重话! 知道无力改变,她只能含泪应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姬淮书好笑,炸毛的猫儿变温顺了? 距下月还有两日。 崔云卿在寻思去学堂有没有机会溜出去时,冬青进来:“夫人,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她来干什么? 这才几日?伤好了? 当崔云卿看到趴在软榻上被抬来的二夫人时,她惊呆了。 这是卖惨卖到她面前来了? 二夫人进门眼泪就扑簌簌的掉,望着她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 “夫人,以前是我不对,你就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姐姐个。” 崔云卿冷哼:“二夫人有话直说,何必在我面前演戏,你是想再把我沉塘一次吗?” “还是想炫耀死在你手上的小姑娘有多少?” 二夫人被她这么奚落,却一点不生气。 “是这样的,我伤还没好,不能出去为大公子相看,听闻你要去学堂,我整理出几个人,你看看。” 崔云卿让冬青把画像接过来,她实在是佩服。 二夫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都撕破脸了,她居然半分没有不自在,仿佛两人关系很好似的。 果然是老狐狸,她还是太嫩了。 得跟二夫人学学如何修心,好歹死过一次,不能这么沉不住气。 “好,既然二夫人要养伤,这事就交给我,你放心。” 崔云卿决定了,就从二夫人开始。 她看不惯二夫人,也干不掉二夫人,对方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就看谁能装! 二夫人没想到崔云卿态度突然变了,这小贱人居然没有打闹怒骂,挺能忍的。 转眼入学的日子到了。 崔云卿死作死作的,要了最大的马车,马车里面奢华的堪比宫妃。 紫檀木博古架挡在马车近前,矮凳上陈设着哥窑冰裂纹瓷瓶,车顶悬羊脂玉双鱼挂灯,灯影透过镂空雕花映在青鸾衔珠锁云衾上,华贵异常。 临窗设一张酸枝木软榻,俨然是个小型的客室。 这些东西都是崔云卿亲自去姬淮书库房挑得。 他对身外之物向来不在意,库房锁随手丢给她,不挑怪不给他面子的。 冬青跟着崔云卿在崔家的时候可没用过这些好东西,虽然见过不少,还是很惊讶。 “夫人,大公子待您真好。” 崔云卿正躺在软榻上看画像,闻言捏紧手,他的好给的快,收的更快。 她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发病要把她赶出去。 在姬家,若是被赶出去,她会面临什么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在意呢? 若是没有死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她还会难过,如今,她倒是能淡然相对。 他如何想,如何做,她都不在意了。 她在意的,是她能做什么! 女学是岭南权贵合资建立,岭南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把家里姑娘送过来。 名曰读书,实际就是结交,打发时辰。 在出嫁前博个好名声。 崔云卿不明白,姬淮书让她来干什么?也不怕丢人现眼? 堂堂姬家大夫人居然跟一群小姑娘混在学堂。 虽然她如今的年岁也是小姑娘,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她的马车很大,外面看起来却很低调,符合姬淮书一贯的风格。 下了马车,崔云卿扫一眼车前的护卫,居然五个。 只隔一条街而已,至于给她配这么多护卫吗? 再加上杏儿和冬青,她想跑出去都没有缝隙。 自从冬青被关,她就没有跟萧璟联络过,更别提一起密谋离开的事。 真是一筹莫展。 崔云卿深吸一口气,不急,时日漫长,她总有机会。 女学的院子很多,马车直接进了前院,侍卫都守在前院,如此倒是安全很多,逃跑的机会几乎没有。 一个上午,崔云卿终于知道,为何叫女学堂,这里从教习嬷嬷到洒扫的,一个男人都没有。 姬淮书这是怕她不安分,才把她送来这种地方的吗? 关住她? 可真是用心良苦。 “崔姑娘,你在这里啊,找你好久,一起去玩啊。” 来找她的是刘家姑娘刘浅月,是二夫人画像上的人。 二夫人林林总总找了二十几人,好巧,都在这个学堂。 都是甲等院里的。 进学堂的姑娘按身份区分,甲等就是跟姬家相配的世家大族。 二夫人一个身份低的都没找,可真是够省心。 甲等院子有好几个,刘浅月刚好跟崔云卿一个院子,初见就被崔云卿的美貌惊到,一直缠着她。 崔云卿没办法才躲起来,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刘浅月把她带到客室,另外几位已经在了。 原来是要她一起打叶子牌。 崔云卿不会,前世今生她也没有好友,什么都不会。 “没事,那你看两圈,看多就会了。” 刘浅月好像真挺喜欢她的,崔云卿暗暗给她加了十分。 若是刘浅月嫁给姬淮书,会帮她的吧? 叶子牌没打多久,几个姑娘偷偷摸摸要去爬墙。 崔云卿一脸懵:“为何?” 其中最八卦的王招娣笑的一脸春意:“听说姬家大公子会来,当然是想一睹其风采。” 第三十三章 怀瑾,你家小夫人爬墙了 姬淮书? 崔云卿看一眼围墙,皱眉:“隔壁是什么地方?” 姬淮书很少出门,怎么会来女学。 “是男学。” 刘浅月激动的满脸通红:“姬大人才学斐然,虽已入仕,偶尔也来男学遴选有才之人。” “今儿,就是他会来的日子。” 到学堂选人,是他会做的事。 崔云卿知道姬淮书受欢迎,没想到这么受欢迎,她才刚来学堂一日,结识的几人居然都喜欢他。 “他有什么好,常年一副臭脸,脾气倔,不近人情···” 崔云卿还没说完,被王招娣捂住嘴:“崔姑娘,知道你长的好,心气高,可姬大人不比你差,长的丰神俊朗,是岭南所有少女的梦中人。” “若是能嫁给他,死也值了!” 王招娣明显不太高兴,崔云卿只能闭嘴。 她们这么狂热,她说了岂不是得罪她们。 刘浅月看出崔云卿不高兴,凑近她小声安慰:“是真的好看,待会让你也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崔云卿不屑,她才不上去。 坐上墙头,崔云卿很无奈,她都不知道这几人跟她是怎么好上的。 不顾她反对就把她拉上墙头,还把梯子搬走了。 “崔姑娘,你看仔细些,要是人来了告诉我们,我们立刻上去。” 王招娣手中拿着叶子牌不忘招呼崔云卿。 刘浅月笑的不好意思:“崔姑娘,辛苦你看着了。” 崔云卿能说什么,能说让她们别玩了,自己上来盯人吗? 心好累,原来手帕交是这样的吗? 不顾她意愿把她拉来拉去,还拉上墙头。 果然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什么生死相许,不离不弃的友情,都是假的。 正吐槽着,突然对上一张娃娃脸。 他突然笑起来:“小夫人爬墙头是在等我吗?” 齐砚! 崔云卿恨不得跳下去。 这个大魔王怎么在这? 她刚想叫人,就见齐砚突然对一旁喊:“怀瑾,你家小夫人爬墙了。” 姬淮书? 崔云卿吓的踉跄,转头就见玩叶子牌的人已经消失。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摔下去。 牢牢抓紧旁边的树,她才稳住身形。 那人已经来到墙下。 一双眼深邃幽冷,里面似乎有寒霜,让崔云卿心跳有片刻停顿。 齐砚一脸兴味的看着两人,这可是好戏! 崔云卿就知道,遇到齐砚准没好事。 “姬,大公子,你听我说,不是我要爬墙的,是她们非要我爬。” “真的,她们,她们想见你,不是我···” 崔云卿看他越来越冷的脸色,口齿都不清楚了。 “哈哈,怀瑾,你家这个小夫人可真有意思。” 齐砚看热闹不嫌事大,姬淮书一眼扫过去:“齐公子先去内院,我稍后就到。” “么事,怀瑾你先忙。” 齐砚一脸了然,坏笑着离开。 崔云卿羞红脸,她终于知道齐砚笑什么了,她不是要爬墙··· 被姬淮书抓住,崔云卿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他的斥责,中伤。 他一定以为她是不守妇道,想男人想疯了,才去爬男学的墙。 没想到他淡淡开口:“跳下来。” “啊?” 他想让她跳下去摔死? 他站在墙下,她坐在墙上,这距离,崔云卿深吸一口气忍住压死他的心。 姬淮书这个混蛋,居然想让她死,压住想骂人的心思,她不停告诉自己,要稳住,稳住。 “好,我跳。” 崔云卿闭上眼,趁着心里的怒气,咬牙跳下去。 她不信,她能摔死。 她若死了,就化成鬼,日日缠着姬淮书,让他日不能寐,夜不能寝。 预料到的疼并没有来,一股冷香缠绕着她,挽住她的手臂很硬,咯的她腰间生疼。 睁眼对上他暗色的眸子,里面氤氲着无尽黑暗,宛若旋涡般让她紧张心悸。 “快快,姬大人来了,我们快去看看。 ” 听到一旁的脚步声,崔云卿回神,想退开。 被姬淮书揽住一把压到墙角。 砰一声心不安分的乱跳,崔云卿下意识想喊出声,一只大手捂住她。 崔云卿觉得全身的热气涌到脸上,心里又羞又愤,姬淮书要干什么? 虽然知道他不是轻浮小人,崔云卿还是忍不住乱想。 她虽然瘦,腰间曲线却玲珑有致,姬淮书捏住她乱动的腰,喉结滚动,只觉得全身仿佛要着火。 微微仰头,想把属于她的气息放出去。 直到路过行人离开,姬淮书放开她,崔云卿才发现,原来他是怕她被人看到。 对哦,这里是男学! 姬淮书嗓音微沉:“跟我来。” 崔云卿脸色发红,她刚刚瞎想什么呢,姬淮书对她意动?永远不可能。 在他心里,礼制仁孝大于天! “到了,不要再有下次。” 姬淮书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芙蓉面上,轻捏指腹,缓缓移开眸子。 崔云卿羞恼,又不想让自己失态,索性不理他,转身就走。 姬淮书真是坏死了,他永远都不信她! 她怎么可能还会再去爬墙,她脑子绣了吗? 当日。 她就把女学所有的墙都扫了一遍。 是啊,她想离开,从女学爬墙不就是最好的法子! 护卫进不来,杏儿守着马车,她离开一日,姬淮书也发现不了。 一整日的时辰,足够她离开岭南了。 她可以走水路,北上随意改道,谁也找不到她。 崔云卿越想越激动。 连刘浅月她们的道歉她都接受了。 想归想,她没有立刻行动。 有过冲动的经验,这次她想求稳! 还要把她房里的好物件想办法变成银钱,最好把姬淮书所有东西都卷走。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她时不时就踩点。 女学大门朝东,南边是男学,北边是住户,只有后边临近街市,有一处靠着巷子,想爬墙,这里最方便。 崔云卿把这地方记下来,时不时来看一眼。 心里终于觉得畅快些,日子有奔头了! 日暮。 崔云卿盘算着先卖什么的时候,杏儿进来:“夫人,二爷来了。” 什么?姬盛德? “不见,去找大公子,让他把人赶走。” 杏儿刚出去,姬盛德闯进来了。 “云卿娘子,二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第三十四章 心里藏了人? 崔云卿心里厌恶,她知道,自己不出去,他会闯进来,姬盛德没脸没皮,才不会顾什么名声。 她跟在杏儿面前出去,杏儿比她还紧张,见姬盛德上前,忙挡住。 “云卿娘子,你别误会,老五送回来好些东西,我来给你送一些。”. 姬盛德说着拿起一个玉钗:“你看,我给你挑的都是好东西。” “二哥帮你带上看看。” 冬青见势不对一溜烟跑去隔壁,这人只有二公子才能轰得走。 杏儿一脸凶相拦在他面前。 “二爷自重,您如此做不妥。” 姬盛德黏糊的眼神落在崔云卿身上,哪还管什么妥不妥的,只想看一看,摸一摸。 活活一个色中恶鬼。 崔云卿气的发抖,要不是杏儿挡着,她手中的金钗已经刺到他脸上了。 “你起开,爷要跟云卿娘子好好说说话。” 姬盛德想把杏儿拨开,没想到,没拨动。 杏儿看着他的咸猪手,眼中厌恶,一掌推过去:“二爷你离我太近了。” 本以为杏儿推姬盛德也推不动,没想到,姬盛德竟一个趔趄往后仰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哇。” 杏儿吓坏了,转身抱住崔云卿的腿:“夫人为我做主,奴婢没用力,是二爷自己摔的,他想害我!” 看杏儿一脸泪痕的样子,崔云卿不知道是不是该信她。 可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信也得信。 “杏儿放心,我为你做主。” 姬淮书这个时候进来,眼神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落在崔云卿身上。 “你先进去,这里有我。” 崔云卿乖乖点头,一副被吓坏的样子,紧紧抓着杏儿。 姬盛德刚爬起来,闻言不干了:“大侄子,那个丫头她推我,她居然敢对我不敬。” “二叔来我们大房,为何不来找侄儿?” 姬淮书的话很冷,姿态恭敬,言语却没有多少敬意。 “呃。” ··· 姬淮书把人弄走之后,杏儿松一口气,还好没有怪罪她。 崔云卿没想到杏儿力气这么大,难怪会被姬淮书派过来。 那她打架岂不是不会吃亏了? 想着崔云卿看杏儿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宝贝。 杏儿抖抖身子,怎么有点冷? 姬淮书把人打发走,脸色不虞。 青苍又上前:“主子,这些物件怎么办?” 五爷带回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姬淮书看向青苍手上的木盒,随便一件都是稀奇物件,孔雀翎步摇,点翠蝴蝶钗,累丝嵌宝金凤簪··· 姬淮书是敬重姬桓的,可他看这些莫名不顺眼。 “城南的乞丐该安置了,五爷向来心善,就用这些吧。” 青苍还以为主子会说送给其他女主子,再不济卖了换银子,没想到主子根本看不上。 这些可值不少银子呢。 姬淮书难得心乱,把手中书简放下,才发现青苍还在发呆。 “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青苍猛然回神,大声:“是。” 姬淮书顿了下,忍住把书简扔出去的冲动站起身。 墙头那个探头探脑的人影不见了,他才记起,梯子是他让人拆的。 她从搬回来似乎只送一个腰带,为何没有其他东西了? 忘了? 是心里藏了怨? 还是心里藏了人? 被姬淮书请过来的时候,崔云卿是懵的,他不是避她如蛇蝎,不愿见她吗? 不是怕人说闲话,不让她进门吗,为何要叫她过来用饭? 崔云卿疑惑,也没有说什么,姬淮书吃的她也喜欢吃,在哪吃都一样。 姬淮书见她吃的脸颊鼓鼓,心里的郁气更甚。 “五叔快回来了,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姬桓? 崔云卿突然觉得嘴里的丸子不香了。 姬淮书一直盯着她,见她反应这么大,一股怒火上涌,她果然念着五叔。 在她心里,五叔才是她夫君吧! “什么时候?” 崔云卿心绪复杂,她自然是不想见姬桓的,只是她想瑶瑶了。 瑶瑶是姬桓亡妻留下的女儿,才六岁。 若不是瑶瑶,她前世也不会对姬桓手下留情。 那个小姑娘是她唯一愿意承认的家人。 姬淮书面色不变,嗓音生硬:“年前。” 崔云卿松口气,又有点失望,看来她走之前是见不到瑶瑶了。 她失望的脸色姬淮书看的很清楚,手中调羹被他攥到变形,碎裂,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我吃好了,大公子慢用。” 崔云卿突然就没有心情吃了,准备告辞。 她没有看到姬淮书手中带血的样子,和他阴森的眼。 “等等。” 姬淮书抬眼,平静的抬起手。 “我受伤了,包扎。” 崔云卿无语,他没事怎么老捏东西玩,力气这么大还怕什么疼。 想不同意吧,不太合适,她没忘记自己得跟他好好相处。 “大公子下次要小心,不能乱捏东西了。” 崔云卿发现,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平静的面对他。 近到两人呼吸交缠。 “大公子,你能不能不要低头?” 他低头她怎么包扎,难道把他的头挤走吗。 姬淮书淡淡把头移开,崔云卿怎么觉得她从他脸上看到委屈的表情? 不可能的,姬家大公子英明神武,不可能委屈,他可是后来运筹帷幄的丞相大人,钢铁一般的男人。 崔云卿自嘲,是她想太多。 姬淮书眼神落在她头顶,不自觉想靠近。 想压倒她··· 察觉自己失态,他逼自己坐好,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她。 有人陪着的感觉很好。 他贪恋她手心的温暖,不忍推开她,想让她永远永远陪着他。 从没有一刻有如此强烈的念头。 “你会离开吗?” 姬淮书的话把崔云卿吓一跳,他怎么突然问这种话。 她当然会离开,不离开留着过年吗? “大公子这话什么意思,这么晚我不离开我睡哪?”睡你床上你愿意吗。 崔云卿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包扎完就想离开。 “崔云卿,你乖乖的,我会护着你。” 这是崔云卿第三次听他说这句话,忍了又忍,她还是回头,眼眶泛红。 “我哪里不乖?大公子每次都要我乖,我乖所有人就会相安无事吗?” “怎么才算乖?难道要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我凭什么就该受着?” 想到前世那些委曲求全的日子,她眼中的泪再难压制。 她想过敛去一身尖刺,做个平和淡然的人,像姬淮书这么万物不存于心。 可她做不到,前世那些伤她以为她放下了,可午夜梦回,做噩梦的是她,难过的是她,不甘心的还是她! 第三十五章 媒人上门 凭什么只要求她?! 姬淮书抿唇,他只是想说,只要她乖乖呆在他身边,他会护她一生。 “你放心,二叔不会再来了。” 崔云卿没有接他手中的帕子,极力忍住自己要崩溃的情绪。 她在姬家一日,就受折磨一日。 只有离开姬家,她才能摆脱前世那些让她害怕的噩梦。 无论如何,就是死,她也会离开姬家。 她绝不会,再重复前世窝囊,悲惨的一生。 夜晚辗转反侧。 她以为她会睡不着,没想到,一觉到天亮。 崔云卿疑惑,她似乎又做梦了?她也不确定,她睡的很香。 隔日。 请安的时候崔云卿遇到久未出来的姬雅。 以前还算珠圆玉润的可爱姑娘,如今瘦的可怕。 眼窝深陷,越来越像二夫人。 崔云卿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善。 她又想害自己? 崔云卿如今对敌意很敏感,实在是被二夫人那个毒妇整怕了。 大概是因为二夫人的事,老太爷没有再为难她,甚至没有心情见她,崔云卿无所畏,还故意凑上前给老太爷添堵。 被老太爷打发。 又不让她去请安了,看见她就糟心。 崔云卿嘚瑟,终于不用起早浪费光阴。 去学堂前,崔云卿让冬青把她的首饰装了几件,从今日起,开始转移银钱! 大物件她倒是想卖,搬不动目标也大,只能卖些小的。 刚下马车,就看到姬雅站在一旁恶狠狠盯着她。 这是干嘛?带病来找茬? “崔云卿,你害死我表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咦? 崔云卿回头:“此话从何说起?”是她娘二夫人害的好不好。 “哼。” 姬雅冷笑一声,率先离开。 崔云卿无语,脑子不好去医啊,她也是受害人,找谁说理去? 冬青离开的很顺利,学院不让带婢子,守在客房也没事,还不如出去转转。 崔云卿晚到一步,敏感的发现,不对劲,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姬雅做了什么? 午后。 被王招娣拦住的崔云卿终于知道是什么事了。 “原来崔姑娘是个寡妇,难怪每日扮的花枝招展,勾引其他人未婚夫婿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眼神看向站旁边看笑话的姬雅,崔云卿不耐烦,这老的小的,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王招娣,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用来招弟弟,不受欢迎的孩子,” “怎么?还想替她人打抱不平?” “你配?” 崔云卿在姬淮书身边要乖,其他人算什么?也敢在她面前乱吠。 王招娣被戳中痛处,眼泪瞬间落下来。 “你居然敢侮辱我。”她最恨的就是自己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她家是怎么回事。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说她。 “你等着,我让我父亲把你这不要脸的女人赶出去!” 崔云卿一脸害怕:“吆,我好怕,快,快把我赶出去。” 哼,她也得有那本事才行。 刘浅月本来很喜欢崔云卿的,可是姬雅这么一宣传,她也不敢接近崔云卿了。 崔云卿也不在意。 被孤立了多好,安静,反正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习惯了。 姬雅得意的看着一个人来往的崔云卿,她在学院多年,大家自然更信她。 崔云卿,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给表哥偿命! 崔云卿知道姬雅想对付她,她虽然想离开,却不想自己的小命被算计。 走之前,必须给姬雅和二夫人一份大礼。 她不会算计人,但她知道,借刀杀人。 当晚,崔云卿就让冬青带了银子去百花楼。 隔日。 二爷带回来一个叫花娘的女人,听说还怀了身孕。 崔云卿有点懵。 “冬青,你确定是花娘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来的?” 崔云卿只是想让冬青找个厉害的女人来给二夫人添堵,没说要找带孩子的。 冬青也疑惑:“奴婢去的时候,她已经跟二爷在一起了,奴婢也不知道。” 啊? 崔云卿明明记得,前世这个花娘是跟首富王家主的,很有手段,最后把王家搞的家破人亡,家财全卷走,一分不剩。 当时这件事轰动很久,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被称为岭南一大奇事。 后来崔云卿才知道,那个花娘她是个土匪头子。 这一次,怎么提前找上姬盛德? 她突然想到,姬淮书说过:你放心,二叔不会来了。 难道是姬淮书安排的? 除了他崔云卿想不到其他人。 姬淮书这几日很好说话,偶尔还会叫她一起用饭。 饭桌上,崔云卿忍不住问:“大公子,听说,二爷带了个怀孕的女人回来,你说二夫人会让她留下吗?” 姬淮书放下竹筷,淡淡抬眼:“饱了?” 崔云卿点头,满眼期待。 “那就考考最近学业。” 崔云卿眼中的期待变成迷茫,在姬淮书拿出书简的时候瞬间清明。 “那个,我想起,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打扰大公子了。” 崔云卿怕他开口叫住她,跑的比兔子还快。 姬淮书顿了下,眼中露出笑意。 青苍进来:“主子,花娘身后的人都安排好了。” 姬淮书抬头看向窗外围墙,嗓音透着冷意:“给姬盛德留条命,其他不用管。” “是。” 崔云卿没想到,二夫人对姬淮书的事是真上心,伤刚好,就约了媒人上门。 还把她也拉上。 “崔妹妹看这个沈家嫡女,可真是好样貌,端庄贤淑,身份贵重,大公子一定会喜欢。” 崔云卿接过画像。 太子前太傅沈家嫡女沈婉清。 果然是个极标致的,姬淮书大概会喜欢这种端庄女子。 媒婆也一直在夸,崔云卿攥紧手,也露出笑意。 他是个端方君子,对夫人极好,前世他与继妹就是京城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 这一世,只要不是继妹,是谁都可以。 “二夫人眼光甚好,本夫人也觉得,这沈家嫡女不错。” 二夫人笑的真诚:“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妹妹与大公子商议。” “何时相看,妹妹通知一声,姐姐随叫随到。” 二夫人脸皮真厚,还叫她妹妹,她可没有这么丑的姐姐。 崔云卿不太想接这差事,跟姬淮书谈这种事,她有些不自在。 可如今,她是他名正言顺的长辈。 第三十六章 他的婚事我说了算! 崔云卿隔日就去见了这位沈家嫡女。 她也在学堂,也是甲等院子。 是个非常温婉贤淑的女子,只一眼,崔云卿就知道,她配的上姬淮书。 不像她,空有美貌,没有脑子。 当日,她便把画像送到姬淮书面前。 “这是二夫人选出来的贵女,我在学院见过,堪为良配。” 姬淮书在煮茶,他似乎极喜欢茶水流泻的样子,煮了倒,倒了煮,乐此不疲。 崔云卿坐半晌,一杯茶也没讨到。 他宁愿倒掉也不给她喝。 真坏。 还以为两人关系和缓了,没想到只是她自以为是。 他高兴了就理你,不高兴就甩脸子。 不高兴?难道他不喜欢这个沈家嫡女? 崔云卿把画像拿起来,仔仔细细看过,无论怎么看,这沈家嫡女都很完美。 哪不如他意了? “放那吧。” 姬淮书终于不煮茶,开始赶人了。 什么德行,不开心直说就是,什么也不说是什么意思? 崔云卿蛐蛐着,她又没得罪他。 当晚。 姬淮书把一个匣子推给她,她傻眼了。 什么鬼? 姬淮书是魂吧,是魂? 她这几日倒卖的首饰,居然都在姬淮书这里! 崔云卿差点原地去世。 脸色青白一阵,她决定,死不承认! “大公子这是何意?送给我的?” 姬淮书面无表情看着她,随手把当票甩出来。 崔云卿眼神微震,脑子飞快转动。 “我要是说我缺银子,大公子信吗?”好吧,他不信。 姬淮书自然不信,她的吃穿用度堪比他手下千余兵将,她缺什么? “从今日起,每日所学都要考,我亲自考。” 姬淮书脸色淡淡,说的话却让崔云卿心尖冒火,偏她还不敢说一个不字。 她现在可是乖乖女。 倒卖银子的事看来是行不通了,姬淮书的东西根本拿不走。 她怀疑在岭南就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姬淮书的。 银子她就不想了,把那些价值连城的香材制成香,才是最稳妥的。 香好拿,好放,是她自己做的,拿着天经地义。 二夫人大概被花娘绊着,也没有拉她商议姬淮书的婚事。 崔云卿预谋,要开始行动了,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萧璟的信,不知道他是不是等急了。 冬青近日出去,都没有联络到萧璟。 她有点担心。 先想办法离开,再联络萧璟。 学堂都是女人,护卫都在外院,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也没人能发现。 只是还有一个隐患。 姬雅! 在学院跟鬼一样盯着她。 “崔姑娘,今日甲等院子比试,琴棋书画,你选的什么?” 刘浅月虽然对她不如以往热络,好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孤立她,嘲讽她。 崔云卿也愿意跟她说几句话。 “琴。” 她不想参与,说是比试就是攀比。 把好的挑出来,夸一夸,满城宣扬,会有更多人上门提亲。 她不需要名声,争那风头干什么。 去凑个热闹,妥了。 她想安稳,可有的是人想看她笑话,自从姬雅带病来学院之后,崔云卿能感觉到身边隐隐约约的全是敌视。 好像她抢了她们男人一样。 明明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人云亦云。 崔云卿刚拿了琴,王招娣就上前嘲讽:“什么野鸡也敢跟沈家姑娘比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王招娣没有指名道姓,眼神却看着她。 崔云卿有一瞬间想上前把人踹翻,转头看见姬雅阴险的笑,深吸一口气忍下了。 “还没开始就狗吠,有空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白瞎一个好名字,一个弟弟也招不到。” 崔云卿不想骂那么粗俗,专往人心窝子上戳。 王招娣恨的咬牙切齿,她的名字就是耻辱,王家是岭南首富,家中却没有一个男丁。 父母还把此事怪在她身上,她到底有什么错? “我再如何也比某些寡妇好,空有一副皮囊,干的全是下贱事儿,谁知道枕边睡过多少人?” 王招娣口口声声寡妇,崔云卿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王家姑娘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崔云卿从未想过暴露身份,她的身份尴尬,说起来也是惹人笑。 可如今,她忍不了,她就是寡妇如何? 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呵,不过是姬家打秋风的穷亲戚,怎么?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尊贵的人不成?” 崔云卿含笑看向姬雅:“原来你是这么宣传我的。” 崔云卿慢走几步,立在王招娣面前:“你听好了,我是姬家大夫人,来此处进学,是为我家大公子相看的。” “我不同意,想嫁进姬府,门都没有!” 崔云卿话落,院里静了几息。 姬家新娶的小夫人,大家都有听说过,只是从未见过。 没想到原来这么年轻。 若她真是为姬大公子相看?巴结她岂不是最简单的招? 一旁看笑话的人立马围上来。 刘浅月眼睛最亮:“真的吗?崔姐姐是姬家小夫人?” 饶是崔云卿知道姬淮书受欢迎,也没想到,会让全院女子疯狂的地步。 只一会她手中堆满了大家送的见面礼! 是谁的都不知道。 崔云卿心尖发颤,这牛皮是不是吹爆了,她哪有权力管姬淮书的亲事? 刚刚那是气急,乱说的,怎么能当真呢? 若是传到姬家,老太爷还不扒了她的皮! 一旁的姬雅差点咬碎银牙,她居然敢暴露身份,她就不嫌丢人吗? 她才是姬家姑娘,大哥的嫡亲妹妹,这么多年学院巴结的人都是她,如今却转头去巴结一个寡妇。 崔云卿她凭什么。 “崔云卿,话说这么大可别闪了舌头,我倒要回去问问祖父,大哥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姬雅知道,祖父把大哥的亲事交给娘了,要做主也是她娘,跟崔云卿有什么关系。 崔云卿话已经说出去了,自然不能认怂:“大公子说的,不信你去问就是。” 崔云卿忍住慌乱,愣是没表现出一丝心虚,众人也都信了七八分。 “小夫人跟大公子的关系,我们当然是信的,您可是大公子的长辈。” “大公子端方仁孝,定是对小夫人言听计从。” 崔云卿被众人捧的晕晕乎乎。 回了姬府才反应过来,她闯祸了。 第三十七章 有我在,没人能欺你 不行,她要赶在姬雅前面搞定姬淮书。 翻箱倒柜,她把以前给姬淮书做的所有东西,腰带,手帕,统统找出来。 还换了身素净的白衣。 把眼睛揉红了来到姬淮书面前,未语泪先流。 “大公子,我错了。” 姬淮书刚与人下完棋,棋子还没撤,见她这幅样子捡棋的手顿住。 “什么事?” 崔云卿坐到他对面,主动帮他捡棋,一边捡一边哭。 “今儿有人骂我下贱,说我是睡了很多男人的寡妇,还说我···” 崔云卿也不要脸了,只想把事情说严重点,让姬淮书帮她圆谎。 没想到,姬淮书没听完突然站起身,手中棋子都被碾成粉。 “谁?” 呃,崔云卿顶着泪眼抬头看他,她还没说完呢。 姬淮书脸色很难看,他让她去学堂是去消遣的,不是给人践踏的! 见她愣住不说,姬淮书转身,崔云卿忙拉住他。 “大公子,我一时气愤暴露身份,怕他们笑我,我就说,你很听我的。” 崔云卿大概知道他是想去找对方麻烦,毕竟此事伤得是姬家的脸面。 可她话还没说完呢。 “你能不能帮我圆这个慌。” “我发誓,我就是说说,绝不敢让大公子听我的。” 她的手温热,落在他手腕上轻易就抚平他上涌的怒气。 他天资聪慧,自然听出,崔云卿话中有保留,学院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能拿捏她们的自然是婚事。 姬淮书还没开口,青苍在外禀:“老太爷有请夫人。” 崔云卿心里咯噔,姬雅,她这么快告完状了? 姬淮书感觉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收紧,她在害怕? 他刚想开口,她突然仰头,嗓音软绵:“大公子。”她眼中乞求浓的要溢出来。 可怜的样子实在勾人,眼眶里似乎含了一汪春水,小巧唇珠光滑丰润,让人想尝一尝是何滋味。 姬淮书突然伸出手按在她唇瓣,很软很润。 崔云卿被他的动作吓一跳,他在干什么? 他指尖微凉,轻轻擦过她的脸,崔云卿才发现,他居然在为她擦泪? 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不用避嫌吗? 他眼神晦暗,轻轻放开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有我在,没人能欺你。”他的动作太清正,崔云卿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动作有多不妥。 姬淮书没有让她去,自己去见了老太爷。 崔云卿的心神瞬间被牵走,他会不会听姬雅胡说八道,会不会不信她? 夜色浓重,月光出来隔壁才有动静。 崔云卿忙跑过去。 在门口吃东西的杏儿愣了下,夫人还是第一次对大公子这么热情。 姬淮书刚进门,见到她什么也没说。 崔云卿就跟在他身后,他走路似乎有点僵硬,难道受罚了? 老头对他应该很好才对,怎么会罚他呢? 她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孙子,肯定高兴死了,必须捧在手里才行。 姬淮书进了房,崔云卿没有跟进去,这么晚,她进去不合适。 虽然听风阁没外人,万一被人看到了呢? 崔云卿想着,看他的样子应该应付过去了,她还是先回去。 刚转身,青苍出来:“夫人,主子请您进去。” 呃。 这是崔云卿第一次进他的寝房,以前她最多在门口站一会,没想到,竟然能进内室。 姬淮书这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吗? 她已经算是他的亲人? 姬淮书的内室以屏风隔出内外,里间木榻铺着灰色锦褥子,墙上挂着素色缝制的月令图,案上陶碗里盛着新沏的雨前茶。 像他这个人,素的没有一丝人气。 反而是外间正堂,长几上供奉的香案有几分颜色。 姬淮书已经换了白色里衣,此时放松的坐在白玉榻上,墨发披散,眉目如画,只一双眼冷冷清清,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贵气。 崔云卿停在原地。 浓浓的压迫感,让她没办法再进一步。 “大公子先休息,我明日再来。” 崔云卿跑的很快,姬淮书没有拦她,眸子落在桌案上的纱巾上。 唇角微勾,本就不用包扎,他在矫情什么? 跑了也好。 隔日。 崔云卿照常去学堂,盘算着,昨晚姬淮书到底说了什么? 刚到,刘浅月就凑过来。 “夫人可用了早饭,我带些桂花糕,夫人可愿赏脸尝尝?” 崔云卿淡笑:“好啊。” 其他人见状也围过来:“夫人我也带了。” 被这么多人捧着,委实是第一次,崔云卿不知该如何做。 前世她做贵妃都没有这么气派过。 正午过去,崔云卿都没有再见到王招娣,有点好奇。 刘浅月诧异:“姬大人没告诉您吗,他已经把人处理了。” 崔云卿更诧异,姬淮书? 他怎么处理的? “他做什么一向不喜欢说出来。”崔云卿假笑,是从来不跟她说啊。 刘浅月露出星星眼:“哇,姬大人太贴心了,对小夫人真好。” 崔云卿笑的尴尬。 虽然这次姬淮书没有说她什么,还为她圆谎,可姬淮书明确告诉她。 他不喜欢沈婉清。 为什么呢,那么端庄的一个美人,没道理啊。 因为她大话说的太满,学院每日缠着她的人太多,缠的她根本没有空闲做自己的事。 她是要爬墙离开的,现在走哪都有人盯着,她根本没办法行动。 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都怪姬淮书太优秀,害她也遭殃。 杏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在比试上得个魁首,赢了她的人有机会见大公子。 如此保管无人缠她。 崔云卿眼睛一亮,她还真可以,前世她的琴被大师指点过,赢一群半大的小姑娘,该是没问题的。 只要赢了所有人,她们大概率不会再缠着她,她就能计划爬墙了? 想了立刻就干! 回去就找姬淮书要琴。 她记得前世弹琴唯一能赢过她的人就是姬淮书,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她也存了一丝私心,这时候还年轻的姬淮书大概赢不过她吧? 所以她此生能赢他一次吗? 这么想着心里略微有些激动,她前世可是没有赢过姬淮书一次,若是不能赢他一次,离开了也不甘心! 姬淮书听闻她要跟自己学琴,皱紧眉,她怎么知道他会弹琴? 他已经多年不曾碰琴。 第三十八章 他离开岭南了? “大公子在想什么?是不愿意教我吗?” 崔云卿这次眼睛中的期待是真的,她是真的很想让姬淮书教她,然后发现,她居然比他还厉害! 想想都让人兴奋。 崔云卿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诧异失落的表情了。 姬淮书攥紧手,他不想提起的过往总在提醒他,他根本不是表面上这般干净清贵的模样。 对上她期待的眼,他想拒绝。 半晌,崔云卿等急,他才开口:“好。” “感谢大公子。” 当晚,崔云卿就把姬淮书库房里最好的两架琴搬了出来。 雄赳赳气昂昂的想比一场! 眼中的期待差点要跳出来。 青苍只是说了一句:“借调前线的人,全军覆没。” 姬淮书脸色瞬间冷的比下刀子还可怕,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一个晚上没回来。 崔云卿心里拔凉拔凉。 什么叫全军覆没?征兵?朝廷前阵子征兵她是知道的。 只是全军覆没是什么意思? 崔云卿也没心思想着赢琴的事了,因为连续好几日,姬淮书都没有回来。 她逃跑的事也暂时搁浅。 整日跟学堂里的女人表演姐妹情深。 她是真烦。 “杏儿,青苍也没回来过吗?” 几日了,没有一点消息,崔云卿都怀疑,姬淮书不在岭南了。 杏儿藏起手中的板栗,老实点头:“没回来。” 难道姬淮书离开岭南了? 崔云卿觉得很有可能,就算有事,姬府到王府这么近,也没有必要日日不回来。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隐隐兴奋。 傍晚,冬青带来一个消息更让她觉得是真的! “姑娘,秦世子让人传来消息,秦老王爷伤重,他怕是要在京城逗留。” 难怪最近联络不上萧璟,原来他回京了。 秦老王爷是她前世的义父,前世她想嫁给明王,是萧璟跪在雨里三日,求得秦老王爷收她为义女。 只为她能堂堂正正嫁给明王。 萧璟那个傻瓜,从来都是付出,没有要求过她任何事。 想来是她前世太混账,鱼目混珠,不分好坏。 执着的想跟姬淮书争个高下,辜负身边人的真心。 秦老王爷虽然不喜她,却也给她体面,嫁妆甚至超过大多京中贵女,让她不至于在王府丢脸。 如今听到秦老王爷出事,她很担心,那老头身子骨硬朗,能让他出事,大概是战场的事。 姬淮书多半也是因为此事去了京城。 崔云卿顾不上想他们出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这是个机会。 离开的机会。 没有萧璟接应,她自己也能逃出岭南。 只要赶在姬淮书回来之前。 那么魁首她必须拿! 她没有放弃从学堂离开的想法,姬家守卫森严,还有姬淮书留下的护卫,没有机会。 梅园。 二夫人没想到,姬淮书这么护着那个贱人,居然把亲事交给那个贱人操持。 老太爷也是,居然答应了。 那女人谁也不认识,会做什么? “雅儿,你不是说,沈家嫡女是你的手帕交吗?” 姬雅在一旁生闷气:“是,她现在总跟我打听崔云卿那个贱人。”明显想去巴结。 二夫人露出冷笑:“那就告诉她。” 姬淮书她不敢确定,但崔云卿对姬淮书的心思,她确定,绝不单纯! “崔云卿勾引大哥哥?”姬雅睁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大哥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女人,怎么会被崔云卿勾引。 虽然她长的不错,可大哥心如止水,绝不会看上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二夫人不屑:“她连崖儿都勾引,更别提大公子,只要得大公子一分怜惜,她想要什么没有。” “左右还能比现在寡妇的身份更差吗?” 提到尤莘崖,姬雅又伤心又气愤。 “崔云卿这个贱人害死表哥,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的表哥那么好,因为一个贱人死真不值。 二夫人略心虚又怕她胡来。 “大公子维护她,你也看到了,你可不能跟她对上,听说,沈家嫡女是个厉害的人,最好能让她帮你。” 二夫人的话姬雅立刻就听懂了。 “娘放心,雅儿明白。” 她要用尽一切办法,踩死崔云卿,为表哥报仇! 比试前日。 沈婉清找上来。 崔云卿很诧异,她们不认识。 沈婉清一派雍容,大方来到她客房里。 崔云卿斜靠在窗边软榻上,心里蛐蛐,架子端的很大,可惜不懂礼貌。 沈婉清一屁股坐她对面,崔云卿始终没有动,只是歪头看着她。 “小夫人,我是沈家嫡女沈婉清。” 沈婉清半分不客气,崔云卿想说她知道,画像都被姬淮书扔了。 原来是这幅德行,难怪姬淮书不喜欢。 “所以呢?” 崔云卿发现她不如想象中完美,也不客气,架子摆的比对方还大。 沈婉清皱眉:“初次见面,小夫人这幅样子是否不妥。”不听说是京城嫡女吗?怎么这么没有礼数。 崔云卿笑了:“沈家嫡女不请自来,就为看本夫人的礼数?” 她说着还把桌上掰好的柑橘扔进嘴里,姿态随意,根本没有把沈婉清放在眼里。 沈婉清站起身:“崔氏,你身为姬家大夫人,怎能这幅仪态,难不成在大公子面前也是如此?”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 沈婉清一脸严正,把崔云卿搞蒙了,她来教她女诫来了? “停停停,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沈家嫡女,这里不是沈家,请你出去。” 崔云卿无语,她凭什么要听一个陌生人说教? 若姬淮书对她满意,她能嫁进姬家,崔云卿还能给她三分颜面,如今姬淮书都说不喜她了,崔云卿可不把她当根葱。 沈婉清知道自己还没嫁进沈家,现在说太早了。 “小夫人,你今日对我的态度,我一定如实告与大公子,劝你不要如此顽劣。” 沈婉清还想长篇大论,崔云卿不耐烦:“滚出去,现在。” “你,你怎能如此粗俗?” 沈婉清惊讶,她可是未来姬家的女主人,崔云卿不敬着她还这么嚣张,她一定要去大公子面前说道说道! 第三十九章 姬家少夫人? 随后赶来的姬雅更无语。 沈婉清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如今倒好,端什么长辈架子。 搞错身份了好吗? 沈婉清被一脸狼狈的赶出来,愤愤不平。 “雅儿,这位小夫人跟你说的一样,仗着大公子胡作非为,实在没有体统。” “是啊,大哥仁孝,看她可怜才把她送来学堂,她半分不知感恩,反而打着大哥的名头,在学堂享乐。” 姬雅咬牙,凭什么杀人凶手不受罚。 “实在是过分。” 沈婉清冷哼:“你放心,二夫人既属意我来做姬家少夫人,我自然会帮大公子管好大房的人。” 姬雅心虚,以前大哥的婚事是母亲做主,如今可是崔云卿做主。 她娘说的也没用啊。 但她没有说出来,沈婉清这么认为也好,这样才会全力帮她对付崔云卿。 沈婉清确实是这么做的。 正午摆饭的时候,她又来了。 毫不客气的坐到崔云卿对面。 “小夫人这花销都是大公子的吧,学堂的饭食已经够好,何必再去外面买,如此不会持家,大公子的体己哪能有剩?” “男人在外要脸面,小夫人应节衣缩食,事事为大公子着想。” 沈婉清皱眉一通说教,俨然把自己当姬淮书内定的妻子。 崔云卿一脸木然:“不是大姐,你谁啊?” 别人都是来巴结她的,沈婉清倒好,直接教训上她了。 “我是,”沈婉清有点脸红,虽然她已经是姬家内定的少夫人,到底还没定下,不能过早宣扬。 她忽然站起来:“小夫人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她来的莫名,走的更是莫名其妙,脸红什么?她崔云卿做什么了? 冬青在一旁也懵:“夫人,沈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管的也太多了。 是的,正常人谁能做出这事。 第二场比试很快就来了。 崔云卿胜券在握,她一定要拔得头筹,让这些疯狂的女人看清楚。 巴结她是没用的,强大自身才是硬道理。 “小夫人,沈婉清弹琴很厉害,你能赢她吗?” 刘浅月看她抱着琴,为她担心,要是输了丢的可是姬家大公子的面子。 “当然,沈婉清是谁,本夫人还不看在眼里。” 崔云卿对这个沈婉清越来越讨厌,还好姬淮书不喜,要不然她得给拆喽。 一旁的沈婉清皱眉,还是没忍住走过来。 “小夫人不要说大话,你放心,我会让着你,不让你输的太难看。”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也得留点面子。 在沈婉清看来,崔云卿就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柴。 “沈姑娘真自信,那可要小心,别输的太难看。” 眼见两人对上,姬雅终于出面:“不如你们打个赌,输了的人学狗叫如何?” 她话落,周围的人静了片刻。 姬雅这是跟小夫人不和? 明知道沈婉清连年都是魁首,这不是摆明让崔云卿下不了台吗? 崔云卿实在不知道姬雅怎么想的,她若是输了,丢的是姬家的人,姬雅还说这么过分的要求。 真蠢。 比她前世还蠢。 “好,我应下了,沈姑娘可敢应?” 崔云卿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婉清这么讨厌了,她说教的那一套,比姬淮书还古板! 老迂腐这个称呼姬淮书该让位给沈婉清才对。 姬淮书虽然管她,也只是跟外人接触,还不至于盯着她衣食住行,比沈婉清大方的多。 沈婉清想应,可这太欺负人,她赢的也不光彩。 可她又想杀崔云卿的威风,让她乖顺些。 “沈姐姐就答应了吧,你看她多嚣张。”姬雅看出沈婉清在犹豫什么,自命清高。 沈婉清端着架子:“小夫人想比,我就顺着你,这样,只要小夫人没弹错就算你赢,如何?” 沈婉清自认,她很给崔云卿面子了。 像她这种大家闺秀,是不屑欺负什么都不懂得小丫头的。 崔云卿气笑了。 能自信到这个地步,她也是服了。 “本夫人不需要你让,说这么多还不开始,你是怕了吗?” 崔云卿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稳,如果是姬淮书面对这种人,一定会淡淡的说:“比不比。” 二夫人一定笑着说:“沈姑娘说的有理。” 她明明知道自己该学他们,稳住心绪,可惜,她天生耐力不足。 忍着没有扇人巴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沈婉清看着她一脸惋惜:“既是小夫人要求,婉清却之不恭。” 说罢开始摆琴。 崔云卿也开始摆琴,只是她慢吞吞的,也不急。 待沈婉清开始弹过一会,她还没动手。 周围的人都急了。 “小夫人怎么不动手?” “是怕输的太难看吧。” “不会连一首曲子都不会弹吧?” 众人一脸破案的表情,她们刚还打赌来着,大部分人押的是崔云卿。 毕竟她看起来很有把握。 姬雅一脸不怀好意,她要看崔云卿学狗叫,崔云卿在姬家这么久,她就没听说过崔云卿会弹琴。 崔云卿不动手是在听沈婉清弹的什么,沈婉清古板,弹的普普通通小桥流水,她大概没少练,弹的确实不错。 过几年大概能赶上自己。 崔云卿不是吹,毕竟她比沈婉清多活了十几年。 沈婉清一脸自信,偏偏崔云卿看不惯她,一出手就是节奏明快的离殇曲。 她的调子太快,对面的沈婉清好几次差点被影响到,越弹越乱。 众人一阵惊呼,原来小夫人深藏不露! 一曲毕。 沈婉清被气哭了,她不但输了,还输的很难看。 这么多年,她从未在琴上输过这么惨。 看众人围着崔云卿,沈婉清做了件非常不光彩的事。 跑了! 等众人回神才发现,沈婉清输不起,居然跑了。 崔云卿也郁闷,她还想看沈婉清学狗叫是什么模样呢。 突然。 腰间一疼,崔云卿还没反应过来,就从石阶上扑倒。 连累身前的人一起滚下阶梯。 她身边人多,她根本没看清是谁推的她。 回到姬府,崔云卿差点气死,她赢了魁首还没嘚瑟呢,就被人踹下阶梯,偏偏还找不到凶手。 她怀疑是姬雅,可姬雅当时距离远。 那会是谁? “呀,小夫人这是伤了?” 齐砚,他怎么在姬家?姬淮书不是走了吗? 第四十章 把她当女儿养 崔云卿此时靠在杏儿身上,脸上挂着伤布,腰伤没大碍,走路不方便。 她差点破相了。 她这么美的相貌要是破相,她得哭死。 “齐公子怎么会在此?” 齐砚不都是在暖居见姬淮书吗,怎么还来院子里了? “送怀瑾回来,小夫人可要齐某送?” 齐砚伸出手,崔云卿忍不住后退一步,她可不敢跟齐砚接触。 最近姬淮书才安稳一点,要是被他看到,又该拉着她天天抄女诫。 ··· 她是怕了。 只是姬淮书没有去京城吗? 她猜错了? “你为何要送他回来,他受伤了?”崔云卿想问问。 话刚落,姬淮书站在不远处,冷冷盯着她,仿佛她是勾搭男人的惯犯。 崔云卿又后退几步:“大公子,好巧。” 她腰扭伤了,几乎是杏儿扛着她走,看起来姿势怪异的很。 姬淮书皱眉,走过来没等她反应,伸手把人抱起来。 齐砚睁大眼,两人就这么不避嫌吗?他是摆设?很明显姬淮书没把他放在眼里。 崔云卿注意到齐砚还在一旁,才察觉不对,姬淮书抱她是不是也太顺手了? 算来,他好像不止一次抱她了? 他难道没看出来她很不自在吗? 姬淮书没看出来,把人抱走也不看齐砚一眼。 直接进了她的院子,熟悉的崔云卿以为他没少来··· 被他放在床上,崔云卿已经红了脸。 他却没有半分自觉,淡淡开口:“趴好。” 什么? 崔云卿惊讶开口:“大公子什么意思?” 修长的大手折起袖子,他眸子淡然:“为你按腰。”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崔云卿话堵在嗓子里,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不是怕人说闲话吗? 他不是端方君子吗? 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对她这么不设防? 不怕她起色心,压倒他吗? “躺好。” 姬淮书见她惊讶的样子,眼眸微闪,大手放在她腰上。 “按按就会好。”他学过,小时候,经常为母亲按。 崔云卿腰间一阵痉挛,突然就察觉到,他话中诱哄的味道,他不会把她当女儿养了吧? 亲人等于女儿? 崔云卿皱起脸,恍然记起,他比她大八岁? 她记得他哄瑶瑶似乎也这么温柔,难道真把她当女儿养,所以才不在意? 她在他眼里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吗? 可她前世今生算起来,都大过他了。 崔云卿心绪复杂,突然腰间的手力度加重。 “唔。” 软绵的呻吟出声,两人都顿了下。 崔云卿羞的一把扯过锦被蒙住头,天啊,她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羞死了。 姬淮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大手不停,还去扯她的锦被:“别盖,会透不过气。” 崔云卿深吸一口气,翻身抓住他手腕:“大公子,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崔云卿发现他眼中的红血丝了。 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消失,眼神已经澄澈,仿佛他做什么都不能影响她心神。 可他明明低头就能把她圈进怀里,按进他血肉里。 姬淮书抿唇,什么也没说,收回手为她扯过锦被盖住,才转身离开。 只是手中温软的触感,久久不退。 直到他离开,崔云卿才长出一口气,他的气息太浓,让她浑身不自在。 前世他从未对她这么温柔过,难道是因为她装乖? 他真的把她当做亲人了? 若此生他对她不一样了,她会不会心动留下来陪他? 崔云卿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她知道,她不会,不管他今生如何对她,她都会离开。 他的好,她已经不稀罕了。 他把她当亲女儿养,她都不会犹豫。 这一次,她要过不一样的人生! 当然,前提是她不能破相··· 隔日,她没有去学堂,把额头上的伤口看了一遍又一遍。 咬牙切齿想报仇。 偏偏她还不知道仇人是谁,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仇人到底是谁。 午后,她就知道了。 因为,姬淮书把人找来,跪在她面前磕头认罪。 崔云卿知道傍上姬淮书好处多,没想到,他这么有用,速度这么快。 这么快就找到凶手还把人带到她面前了。 暖居。 崔云卿一脸诧异:“刘浅月?你为何要推我?” 在她眼里,刘浅月一直都很和善,对她也很好,她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居然是刘浅月。 她自认,自己没有得罪过刘浅月。 刘浅月刚刚在姬淮书面前对她很有礼,乖乖认错。 如今姬淮书离开,她也不装了。 “你不知道王招娣现在如何了对不对。” 王招娣?不是被遣回去了吗? 提起王招娣,刘浅月眼中泪滑落:“她被他父亲配给了杀猪的,那杀猪的不是好人,居然把她打残了。” 刘浅月突然抬头恨恨的看着崔云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惹上姬大公子。” “怎么会被退学,怎么会被她父亲放弃,都是因为你!” 崔云卿后退一步,她没想过,王招娣会这么惨,她以为王招娣只是被退学。 明明是王招娣先骂她的,她才会跟姬淮书哭诉,她做错了吗? 她不知道王招娣会面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刘浅月眼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突然跪下:“小夫人,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浅月哭的撕心裂肺:“我被退学家族一定会蒙羞,我会被放弃,说不准我也被随意嫁了,嫁个老头,嫁个瘸子。” “求您,跟姬大人求求情好不好?” 刘浅月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小巧娇柔,哭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崔云卿不忍心,她不能因为小女儿间的争执,就毁了对方一生,何况,刘浅月是为了王招娣才对她敌视。 若她没有姬淮书做靠山,她不一定比她们好多少。 “好。” 晚间,崔云卿没有吃多少东西。 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找姬淮书帮她,王招娣的后果,是她自找的。 明明清楚,她还是想放刘浅月一次。 就一次。 看天色还早。 去隔壁找姬淮书,不能让他对刘浅月下手,惩罚人的法子有很多种,不一定要退学。 她可以想其他的。 刘浅月害她是真的,她不想轻易放过,她不是圣人。 姬淮书似乎很忙,这几日她睡了他的灯都还亮着。 不知道在忙什么。 崔云卿发现,他眼中红血丝增多,眼下有淡淡乌青。 “有事?” 第四十一章 他莫名其妙 “大公子,能不能不要把刘浅月赶出学堂。” 让她顺利上到出嫁,有个好姻缘,不像她前世,过的一塌糊涂。 她希望所有姑娘都能有个好姻缘。 姬淮书放下书简,捏住眉心,缓了一会才开口。 “为何?她伤了你。” 他嗓音略沙哑,能看出来他很累。 “我可以再伤回去,没必要把她赶走,影响她的名声。” 崔云卿想着说清楚她就离开让他休息,姬淮书却定定的看着她:“心善不是这么用的。” 她额头的伤还没好,不长记性。 崔云卿皱眉,她不是心善,她只是想换个法子惩治人而已。 “就这一次,好不好?” 崔云卿说着,把她准备的盒子拿出来,里面有她让冬青绣的腰带。 姬淮书喜欢她送的腰带,大概是她花样画的好看,她不想绣,只能让冬青绣。 这样她讨好他的时候就能用。 姬淮书能说什么,她都送礼了,自然是依她。 她最近送的物件太少,还不如她以前一日送的物件多。 直到崔云卿离开,姬淮书眼含笑意打开盒子,眼神瞬间冷冻成冰。 她居然骗他! 她绣的东西那么丑,他会看不出来吗? 捏紧手指,他随手把腰带扔了。 她如今就这么敷衍,一条腰带都不愿给他做? 抽出她写的情笺,他发现,每一张都没有署名,难道不是给他的? 指骨攥到发青,半晌,他把弄皱的地方缓缓铺平,一张张仔细研读。 却没有一丝明确的指向。 她想送的人,到底是谁? 她招惹了他,心里却藏着别人? 想到这些日子他都在自作多情,姬淮书一贯面无表情的脸蒙上阴霾。 咻一下站起身。 还没走一步,头晕脑胀,他才想起他已经几个日夜没有合眼。 “主子,您可要休息?” 青苍刚睡好醒来,这些日子一户户的拜访亡者家人,好些兄弟都耗不住了。 姬淮书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眼中的纠结怒火重归虚无。 她只是闲暇时养的玩意,有几分欢喜而已,又何必在意她想什么。 不管她想什么,她只能在他身边。 ··· 隔日。 崔云卿想去库房找些名贵的料子,研制香膏。 她会做祛疤的香膏,只是太麻烦,她不想弄,眼下不得不动手。 “什么?不给?” 杏儿点头,她没见到大公子,青苍出来说的,说以后小夫人的用度自己解决。 崔云卿瞪大眼,什么? 不管她了? 这次不是赶她走,是不管她的花销? 呼出一口郁气,崔云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知道女人变的快,不知道男人变的更快! 她仔细想昨日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难道觉得她花销大,不想让她用他的? 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才是。 崔云卿想半日也想不出来,他在意的什么? 她养了几日,伤已经好差不多,还是留下淡淡红痕,一定要消才行。 因为姬淮书没走,她又受伤,爬墙的事暂时搁浅了。 得先把伤养好,姬淮书不给她东西算了,大不了她想其他法子。 不就是祛疤,她有的是办法。 可她低估姬淮书的小气程度。 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姬家大公子,居然克扣她的伙食,顿顿小葱白豆腐,这像话吗? 大房有独立的小厨房,平时姬淮书吃什么,给她送什么,就算姬淮书不在,也会按规格给她做。 如今倒好,顿顿白豆腐。 饿不死就行是吗? 崔云卿气闷,又不想去找他。 他都那么累了,还给她添堵,可真是闲的。 左右她还能去学堂,让杏儿出去给她买吃食。 刘浅月没有被赶出学堂,待她格外亲热,送好吃的好玩的,有空就往跟前凑。 因为打赌,沈婉清这些日子没有来学堂。 学堂巴结她的人少大半,大家卯足了劲,都想赢过崔云卿,一时间学堂到处都是努力的姑娘。 崔云卿对此很满意。 也定了离开的时辰,就在几日后的重阳节。 到时候学堂会举行赏菊宴喝菊花酒,所有人都在内堂,她可以趁乱离开,宴上人多,少她一个人,没有人能察觉出来。 虽然不能变卖姬淮书送的东西,她也能把自己的首饰物件都装走,还有她制好的香。 她想好了,离开岭南她就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一个制香的作坊,其他的,她不强求。 萧璟可能会跟她走,可他是世子,有他抛不下的责任,还有秦老王爷要照顾,她也不能勉强他。 她不得不承认,重来一次,她还是孑然一身。 冬青近日不知道怎么了,很少往她跟前凑。 自从被姬淮书关半月,总觉得变太多。 “夫人,你是不是嫌弃婢子?”冬青扭捏着,还是凑到她身前。 崔云卿诧异:“为何这么说?” 冬青眼眶微红:“夫人近日使唤杏儿比我多。” 崔云卿这才明白她在别扭什么,忍不住好笑:“傻丫头,我那是心疼你,有人给我们跑腿,为什么不用。” 冬青怀疑:“真的?”她怎么感觉夫人很喜欢杏儿。 “当然。” 杏儿力气大也衷心,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崔云卿拎得清。 话说着,杏儿兴冲冲跑进来:“夫人,有好戏。” 哦? “二夫人受罚了。” 二夫人?崔云卿没忘记自己被害的事,只是二房的事儿,她够不上。 “快说说发生了什么。” 杏儿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听说二夫人把二爷的心尖宠花娘打了,花娘当场小产,二爷气的对二夫人动了手。” “二夫人哪受过这种委屈,也不管花娘有没有小产,扑上去就打。” 杏儿连连摇头,幸灾乐祸:“三个人打成一团,那场面别提多惨烈了。” “你不喜欢二夫人?” 杏儿摇头:“对,纯粹是她长得太丑,看不惯。” 崔云卿无语,心里也暗喜,把花娘弄进来是对的,如此,她也不用跟二夫人斗的急赤白眼,花娘就够二夫人忙活的。 晚间。 因为八卦得来的好心情消失,小厨房连白豆腐都没了。 崔云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虽然计划离开,这几日也不能不吃不喝吧? 姬淮书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十二章 一条腰带触发的事故 看青苍进进出出,他应该很忙才是,怎么还有时间盯着她的饭食? 不得已,崔云卿终于挪到隔壁。 却被拦在门外。 “夫人,主子说,今日不见客。”青苍一脸疲累,冷意都散了几分。 不见她? 崔云卿实在想不通,姬淮书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生气她没有罚刘浅月? 想不通,无需再想。 崔云卿让杏儿把她的软榻扛过来。 她今儿就睡在姬淮书院子里,看他不出来! 什么端方君子,光风霁月,居然克扣一个女人的口粮。 阴晴不定,小人行径。 崔云卿不停蛐蛐,把劝自己的杏儿和冬青赶回去,自己埋进狐裘里。 青苍无奈,他也不明白主子是怎么想的,居然下令克扣夫人的吃食。 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还是夫人惹了他? 青苍站在门口,眼神盯着院子里的酸枝木软塌。 夫人心可真大,这样也能睡得着。 姬淮书坐在窗前,看向院里没心没肺的女人,为何前后变化那么大? 他见过太多女人,自然能看出她眼中见到他的欢喜。 他默许她的欢喜,想要她的陪伴,可他没想过,她会变。 女人心易变,他知道,可她不该变,不能变。 引他上了心,她眼中只能有他。 他虽给不了她想要的,可他会护着她。 给她最好的一切。 青苍见姬淮书出来,正要上前,姬淮书摆手:“送一桌酒菜过来。” 青苍见他目光落在软榻上,突然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崔云卿是被香气熏醒的,软塌睡得不是很舒服,她就没有深睡,晚间肚子没有吃东西,一点动静就会醒。 爬起来就见姬淮书在一旁的石桌上喝酒,赏月。 桌子上有她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酒酿鸭,炒枸杞芽… 她吞下口水,爬起来很自觉坐在姬淮书对面。 拿起竹筷不客气的吃起来。 姬淮书不知道去哪里找的厨子,酸甜口,她每一道菜都很喜欢。 姬淮书静静看她吃,偶尔喝一口酒,一时只有竹筷磕碰的声音。 “大公子,我做错什么了?” 崔云卿吃饱终于想起她来找他的目的。 姬淮书放下酒杯,起身进了屋,片刻又出来,手中拿了一个木盒。 崔云卿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姬淮书示意她打开,崔云卿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她送的腰带。 “谁绣的。” 闻言,崔云卿心虚,他看出来了? “冬青绣的。” 姬淮书抿唇不说话,崔云卿突然悟了。 “大公子不喜欢?”不喜欢冬青绣的,却喜欢她绣的? 她绣的也没比冬青好多少。 “其实,冬青绣的比我绣的好看,你看这个青竹的花样,我绣不出这仿真的感觉。” “不想委屈大公子,才让冬青帮我绣的。” “真的。” 姬淮书不知信了没,没有再为难她,终于不给她吃小葱拌豆腐了。 隔日却送来一堆袍子,绣帕料子,还有未绣的腰带。 “夫人,主子说,您是大房唯一的女人,以后他的衣袍都交由您打理。” “亲自打理。” 崔云卿差点把手中盘子扔出去,她还以为这些是姬淮书送她的东西,没想到,这是他的。 仔细看才发现,料子都是玄色,确实是他的东西。 还有三日她便要离开,给他做袍子,他想什么呢。 做梦! “夫人,主子说,明日要看到您绣的腰带。” 崔云卿顿住,她以为这些日子她表现的很乖,他不会找她的茬,这是怎么了? 就因为冬青绣了一条他不喜欢的腰带? 居然又开始磋磨她。 她这么乖! 崔云卿没绣,她才不会绣,她有这空闲还不如多制几盒香,走的时候还能带上。 想着她和杏儿一起去了花房。 花房里很多名贵的花,有她想要的紫甘。 今儿学堂休课,姬雅也在府里,还请了沈婉清来做客。 崔云卿刚踏进去,就见姬雅挽着沈婉清在赏花。 三人都愣了下。 沈婉清有一瞬间的心慌,姬雅不是说崔云卿不出门吗?她怎么也来了。 姬雅察觉到,安慰的拍拍她。 “崔云卿,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知道沈姐姐在,居然追到这里,说吧,你想要什么?” 崔云卿乐了,她都不计较沈婉清躲着的事,沈婉清倒好,还敢上门来。 “当然是我赢了的赌注。” “乖侄女不会忘记,你亲口说的什么吧?” 崔云卿说着往前走几步,近距离欣赏沈婉清的脸色。 “哼,只是小女儿间的玩笑罢了,崔云卿你有必要追到这里吗?” 姬雅一脸不屑,全然不当回事。 “原来沈家嫡女这么卑鄙,敢做不敢认,我可要好好在大公子面前说道说道。” 崔云卿看着沈婉清,光明正大嘲讽,她可没忘记沈婉清之前说过的话。 沈婉清急了。 “小夫人,赌注是姬雅提的,我从未承认过,您不能辱我名声。” 崔云卿无语。 “那你这么久不去学堂,躲什么?” 又不是只有她听见,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名声。 沈婉清的自大已经把自己的名声全毁了,要是她干脆利落的承认,崔云卿还敬她是个人物。 如今这幅嘴脸,实在难堪。 沈婉清羞愤,转身就要走,姬雅拉住她:“沈姐姐先别急。” 沈婉清甩开她:“姬雅,你让我来是不是想跟她一起羞辱我。”这个姬家少夫人,不做也罢。 崔云卿见两人要闹掰,幸灾乐祸。 当晚,乐极生悲。 姬淮书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还要考她的课业。 她已经进学一段日子,他也说过要考,都没有认真,今儿是怎么了? 一条腰带触发他哪根逆鳞了? 茶室。 屏风上面挂着风铃,风起时叮咚作响,屏风上画着紫藤,紫花垂落如瀑布般真切。 姬淮书坐在屏风前,脊背挺直,处理公务的样子颇有几分前世位极人臣的压迫感。 他还不是十年后的他,没有十年后迂腐透顶的酸腐气。 也没有十年后那让人看一眼就胆怯的气势。 最起码现在的崔云卿不怕他。 每次看见他,崔云卿都会想,她前世为何要那么怕他? 觉得他是天,是不可逾越,不可冒犯的天之骄子? 其实,她发现了,他有个弱点,不知道他对别人如何,但是她用。 非常好用。 第四十三章 给自己找了个爹 崔云卿看一眼高高堆砌的竹简,他真的很忙。 “大公子,您这么忙,不必看顾我,我很乖的。” 崔云卿露出笑脸,她发现,她只要不跟他对着干,他就会很温和。 之前她总惦念前世,戾气太重,他没少罚她。 如今,她学聪明了。 他吃软不吃硬。 那她就软给他看,他说什么她应了就是,大不了阳奉阴违。 姬淮书从竹简里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冷漠。 “听闻你们学了妇言,写下来。” 崔云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旁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就等她了。 抿唇,崔云卿下意识想后退。 她字写的不错,是因为没少罚抄,可她对夫子讲的东西,实在没兴趣。 在家中继母也为她请过夫子,只是从不管她课业。 她也就正大光明的荒废了。 如今她都及荆了,都离开家了,还得学? 提起女诫她脑壳疼。 “大公子,我最近不乖吗,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不写了好不好。” “我知道大公子想让我端庄,我很乖的,你看我最近也没惹事对不对?” 崔云卿嗓音软软,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乖的不像话。 姬淮书垂眼,把手放在一旁的猫儿玉雕上,摩挲手中的玉雕,她跟这猫儿越发像了。 崔云卿也发现他手中的猫儿玉雕,心里奇怪,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东西?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不行。” 崔云卿猛然收回眼光,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他居然不为所动? 想到之前被他抓着写女诫的痛苦,崔云卿恨的咬牙。 之前跟他对着干,被抓着写就算了,现在她乖的可怕,还得写? 不对劲。 之前他提过要考她,不是没认真吗,现在是怎么了? 把她当女儿,要调教她? 崔云卿浑身打颤,想到以后都是这种日子,她突然不想等重阳节了。 还是明日就走吧。 打定主意,她磨磨蹭蹭坐到桌前,她知道,姬淮书决定的事情,她反抗不了。 无论如何,她都得写。 看她抓耳挠腮,姬淮书眼中没有笑意,想到情笺,他眼眸微暗。 这么会写,是该多写写。 崔云卿根本记不住什么妇言,她写了半晌,只是瞎写。 她也不管,反正她写了,记不住可不怪她。 青苍从门外进来,看一眼崔云卿,见主子没有要人回避的样子,只能开口:“主子,王府传消息过来,重阳节出发。” 姬淮书闻言点头,重阳出发,月末怕是赶不回来了。 崔云卿本昏昏欲睡,闻言突然惊醒:“什么?大公子要去哪?” 姬淮书面色透着肃穆:“去京城。” 京城?他还是要去? 崔云卿心里狂跳,所以,她还是重阳节走吧,不能急,这次一定要稳。 心里盘算着,姬淮书突然又开口:“你可要给崔家带书信?” 崔云卿愣了下,摇摇头。 此生,她对家人没有任何期待,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姬家。 想到上次的事,姬淮书没有再说什么。 隔日。 崔云卿刚想去学堂,被姬淮书拦下。 名曰,她昨日写的太差,不写好不许走。 崔云卿无语,她昨儿被压着写到二更,今儿还不放她走! 过分了。 气势汹汹冲到姬淮书面前,他淡淡抬眼:“怎么?” 她立刻泄了气。 算了,硬碰硬,碰不过。 反正他要去京城了,她也要走了,等他从京城回来,她大概已经天高海阔,又何必跟他争这一时之气。 “大公子,在府里太无趣,你就让我去学堂吧,我今儿一定好好听夫子的。” 平时她一点没听,连女夫子长什么样她都没仔细看。 崔云卿只是试试,没想到,他同意了。 只是说:“今晚我要看到你写的妇言。” 崔云卿僵着脸离开。 还是跑不掉。 他怎么这么可恶。 老学究,老古板,老迂腐。 到学堂,崔云卿还在不停蛐蛐,她这哪是续弦,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 比亲爹管的还严。 叹息一声,无法,打起精神认真看着书简,下学还得交差,她多少得写一点。 心里安慰自己,不急,还有两日。 忍忍就过去了。 以后就是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她再也不要让任何人管着她。 认真了才发现,女夫子是极不认真的,没有几人听她讲,她也不在意。 居然比崔云卿还敷衍。 午后。 崔云卿还没到客房,就觉得不对劲,周围人怎么看她都怪怪的? 有心想问问,有些人见到她就躲。 崔云卿奇怪。 姬雅路过,面露嘲讽:“呀,大夫人啊,好威风呢。” “你阴阳怪气什么?” 崔云卿觉得,姬雅自从病过一次,整个人面相都变了,极度丑陋。 “哼,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 姬雅故作玄虚,说完转身就走。 崔云卿没理她,到客房的时候,刘浅月也在,看到她热情招呼。 “小夫人,你帕子的花样真好看,给我看看好不好?” 她一脸真诚,崔云卿摇头:“不好。” 虽然崔云卿不打算跟她计较,也没打算跟她深交。 害过自己的人,她能记一辈子。 “呵呵,小夫人真爽快。” 刘浅月没有生气,还一直围在她身边,崔云卿觉得很奇怪。 自从她求姬淮书不要罚刘浅月,刘浅月就以感激涕零的模样围在她身边,赶都赶不走,烦人。 周围人的态度崔云卿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姬淮书留下的任务。 他那么忙,竟还要看着她写。 “大公子,你说要教我学琴的,不教了吗?” 还有一日就要离开,崔云卿心里还惦记着想赢他的事情。 姬淮书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不是得了魁首吗?” 他的眼神仿佛看透一切,崔云卿脸上火辣辣的,是她自作聪明,自扇巴掌。 竟以为他不知道学堂比试的事情,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是谁。 难道是杏儿说的? 崔云卿不自在的扭过脸去,她没说过这种话,绝对没有! 姬淮书眼中染上笑意,嗓音依旧清冷:“我从京中回来,再跟你比试。” 崔云卿脸臊红,他果然知道她的想法! “谁要跟你比。” 软软的嗓音透着娇媚,倔强的像只猫儿,姬淮书眼神落在玉雕上。 “你不必多想,你比不过我。” 姬淮书的神情很认真,他不会输,不想让她心存侥幸。 第四十四章 爬墙离开 崔云卿脸色瞬间沉下来。 对上他淡漠的眼神,恨不得咬死他。 “大公子这么说,我不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比。” 崔云卿索性承认,她就是要跟他比试,就是想赢他! “没空。” 姬淮书缓缓低头,再不理她,让她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火光下的姬淮书身上多一丝暖色,冷冽的下颚却不放松,浑身都透着坚韧,像极了院外那颗高大的雪松。 崔云卿心里蛐蛐,十年如一日这么绷着,他不累吗? 她突然想看看,他变脸失控的样子,会是什么模样? 崔云卿想的入神,眼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姬淮书突然抬眼,黝黑的眸子像箭一般射过来,崔云卿心尖一跳,猛然回神。 垂首再不敢抬头。 ··· 晨起,夜里落了雨,天色灰蒙蒙的,乌云把太阳遮的严严实实,风雨欲来的模样。 崔云卿突然不想去学堂了。 明日就要离开,她总得收拾收拾。 虽然满屋子都是想带走的东西,可她一样也带不走,想想心里难受。 “唔,锦缎真软,舍不得。” 以后离开了还能这么安逸吗? “夫人,大公子派人来问,帕子可绣好了?” 杏儿进来,明知故问,崔云卿根本没绣,她都知道。 崔云卿看一眼她,勾勾手:“我没有喜欢的花样子,你去给我买。” 杏儿奇怪,夫人不是都自己画的吗? 崔云卿让冬青给她五两银子,把她打发出去买花样子。 她是不可能绣的,她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给他绣。 以前绣的不算。 “夫人,装满了。” 冬青第二个布袋也装满,一脸无奈,夫人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崔云卿也发愁,什么都不带,是不行的。 可又带不了这么多,怎么办呢。 前世,她逃离姬家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 那时她一心想逃,什么都没带,出门还被人盯上,差点被卖掉。 要不是她抹黑脸,扮成乞丐,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 “首饰不重要,先改两件男装。” 这个世道,女子不是不能出门,但不能是漂亮女人,拐子多着呢。 身外之物虽然重要,安全更重要。 银钱可以找萧璟借,前提是能顺利找到萧璟。 两人正忙的热火朝天,下人来通传:“老太爷有请。” 崔云卿懵懂,老太爷不是不管大房的事了吗,找她干嘛? 想找姬淮书撑腰,才发现他出府了。 老太爷不会又想找她麻烦吧? 不应该啊,二夫人这么忙,哪有空找她麻烦。 白鹤园。 老太爷,二夫人,姬雅,连姬盛德都在。 “老太爷叫我有何事?” 崔云卿站在那,没有行礼也没有用敬语。 老太爷脸色难看。 “没有体统。” 二夫人闻言起身,脸上带着为难:“崔妹妹,不是我们为难你,是有人找到府上来了。” “怀瑾又没有回来,我们只能请你过来。” 崔云卿不明白:“什么事二夫人明说就是。” 二夫人最近怕是没少吃亏,脸都被抓花了,难怪最近挺安分。 二夫人见崔云卿盯着她的脸,心里暗恼,花娘那个贱人,她早晚弄死她。 “是这样的,有人找上门,要我们交人。” “对方口口声声称,崔妹妹是他妻子。” 二夫人说着,脸色得意,崔云卿却瞬间白了脸。 攥紧手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荒唐,这种话怎么会有人信?”崔云卿坚绝否认:“无稽之谈。” 老太爷懒的管她,见她不承认就让人打发了。 他也不信,把人娶过来是他一手操办的,怎么可能嫁过人。 二夫人没说什么,只有姬雅一脸阴笑。 出门追上崔云卿:“怎么,害怕吗?不敢见昔日情郎?” 崔云卿转身看向姬雅,她知道什么? “姬雅,你表哥的死跟我无关,他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崔云卿不明白,姬雅为什么要把尤莘崖的死算在她头上,明明是二夫人不满意他们在一起。 说起尤莘崖姬雅差点失控,冬青忙上前挡住,就怕姬雅打人,她看起来好可怕。 “跟你无关?要不是你趁他醉酒勾引他,他也不会死。” 姬雅很激动,崔云卿无法,看来是说不明白了。 “姬雅你这个蠢货。” 有那么个娘也是她的福气。 懒的跟她叨叨,回了院子,崔云卿很不安,姬雅为什么那么说,她派人去京城了? 崔云卿有些担心,她明日就要走,不想节外生枝。 万一出事,会不会影响她明日离开。 晚间,想问问姬淮书,他明日什么时候走。 却没等到他。 晨起,雨渐停。 崔云卿还是穿了件防雨的大氅,主要想掩住她全身的包袱。 大氅包的严实,就算她把包袱放胸前抱着,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杏儿,大公子还没回来吗?” 杏儿看天色还要下,把蓑衣抱怀里:“大公子昨晚就没回来。” 也好。 希望此生不再见。 今儿的学堂热闹,大家伙都带了吃食,学堂准备的菊花酒很多,人手一壶。 崔云卿坐在角落,默默算着时辰。 敬酒之后,她就能离开。 菊花宴难得把众人都聚齐,大家忙着结交,到处敬酒,崔云卿也吃了几杯。 借口不胜酒力,离开内堂。 她得先去客房接冬青,两人一起爬墙。 身上的包袱太重,压的她气喘吁吁。 从客房出来,迎面撞上姬雅,崔云卿屏息,她来干甚么? “崔云卿,你这是要去哪?可别被人拐走了。” 姬雅的话太玄乎,崔云卿迟疑,她为何要这么说? 想离开的心太盛,崔云卿稳住自己:“关你何事。” 从姬雅身边走开,她目不斜视,仿佛只是出去闲逛。 直到彻底出了院子,她才松一口气,她身边的冬青手都打颤:“夫人,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可能。” 崔云卿很确定,她没有露出痕迹,要离开的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别怕,我们走。” 崔云卿抓住冬青的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没事的,这次,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要爬过那道墙,只要出了岭南。 想着崔云卿心跳的越来越快。 抄手游廊上,两人走的不快不慢,远看像在闲逛。 却突然消失在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四十五章 活埋 崔云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确实没有惊动任何人,但有人盯着她。 从她频繁在学堂踩点的时候,姬雅就在盯着她了。 有姬淮书保护,姬雅知道,在姬家她动不了崔云卿。 若是崔云卿自己离开了呢? 崔云卿想离开,姬雅很早就知道,崔云卿第一次扮成丫鬟逃跑的时候,就被她撞见了。 她就是说,一个豆蔻少女怎么甘心做寡妇。 听说崔云卿勾引大哥的时候,她是信的,只是,她更信大哥。 姬淮书不近女色全岭南人都知道,从未有女人能近他的身,姬雅是见过的。 以前学堂不是没有姑娘巴结她,想通过她接近姬淮书。 姬雅没多想,以为人家姑娘是冲她来的,还把人请回府。 没想到,那姑娘偷偷摸去姬淮书的院子,连门也没进去,就被姬淮书派人扔出去了。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被扔到大街上,里子面子全没了。 听说回去之后生了一场重病,还在病中就离开岭南了。 后来,就没人敢再上门。 也有人传,姬淮书不喜欢女人。 正常公子哥十几岁就有了房中人,可姬淮书已经过了娶亲最好的年岁。 房中却一个母的也没有。 二夫人给姬淮书送的美貌丫头,他一眼没看就发卖了。 姬雅怀疑,她大哥有隐疾。 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疾。 所以崔云卿见勾引不了姬家大公子,只能离开姬家,姬雅觉得,崔云卿外面有人。 她就派人去京城打听,还真让她打听出来了。 崔云卿是因为跟人私相授受被发现,才被扔来岭南。 她在京城有相好。 这么水性扬花的女人,死多少次都活该。 于是崔云卿爬墙之后,就见两个蒙面的人在等着她。 “你们是谁?” 崔云卿话刚落,还来不及说其他,就被打晕了。 这次绑她的人不图色,不图财,图命! 人是刘浅月通过王招娣找的,王招娣确实被打残了,是她活该。 跟人勾搭,被她杀猪的丈夫知道当场抓住。 王招娣却把账算在崔云卿身上。 一直蛊惑刘浅月帮她,刘浅月不傻,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手帕交把自己弄脏。 可姬雅找到她,只要她帮忙对付崔云卿,就跟她交好,让她经常去姬府。 相比一个外人,显然刘浅月更信姬家二小姐姬雅。 作为女人她看见崔云卿第一眼就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在姬家大公子身边,怎么都不让人安心。 刘浅月喜欢姬淮书很久了,喜欢到姬家所有的事,她都重金收买。 崔云卿刚进学堂刘浅月就知道她的身份,也在刻意接近她。 见崔云卿被人带走。 刘浅月坐在另一边的墙头上:“雅姐姐,事情办妥了,什么时候让我见大公子?” 姬雅没想到,刘浅月表面笑嘻嘻,人却这么狠。 “你确定,崔云卿不会再回来?”姬雅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却又不放心刘浅月。 刘浅月温柔笑笑:“当然。” 她可是让那些人把崔云卿活埋了的! 姬雅笑的更温柔,她已经提前让人放了假消息,说崔云卿京城里的情郎来找她。 只要崔云卿回不来,她就放出消息,崔云卿跟人私奔了。 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是姬淮书也查不到什么。 姬淮书正在乱坟岗上日夜不停的刻名字。 青苍忍不住上前劝:“主子,他们的死跟您无关,您不用这么自责。” 谁能想到,朝廷征召的岭南五万大军,居然全军覆没。 当今圣上好大喜功,到处征战,此次征集的三十万大军,活下来的不到五万。 圣上竟还要攻打鲜卑。 “此次朝廷征兵,是我建议王爷出兵五万,他们枉送性命,我有责任。” 姬淮书不同往日干净清贵的模样,一身脏污,手已经刻出血,他依然没停。 把手中刻好的碑插进土里,抱起另一块又要开始。 血混着泥土滴落墓碑,他像是感觉不到疼。 “不是的,王爷想表忠诚献兵十万,要不是主子拦住,我们岭南就会多五万亡魂,主子您已经尽力了。” 征兵青苍也有参与,他最清楚始末。 小王爷忠君仁厚,想替君主打胜仗,没想到,君王不是将才,损兵严重。 谁也没想到,此战会败这么惨。 姬淮书一脸冷凝,不,他还没有尽力。 圣上战败,却不死心,还要整兵百万,来年再战。 若再败,国将不国,别说岭南,整个大崇都有覆灭的危险。 姬淮书也曾想过,挥剑斩敌,驰骋疆场,可他知道,只有手握权力,才能救更多人。 才能让百姓有家,士兵有粮。 如今的圣上,不配为君。 只知征战,不知百姓疾苦,不堪为君。 他突然放下手中墓碑,站起身,一身泥泞,脊背依然坚挺。 “京中还未传来消息?” 再没有消息,他就亲自上京,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阻止圣上再战的打算。 青苍摇头,君王刚吃了败仗,正在气头上,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主子不若再等等,待圣上消气,再去京城不迟。” 姬淮书满目坚毅:“等不得。”他也不想等。 他姬淮书不是好人,却也不愿岭南百姓,大崇百万人去做君王野心的牺牲品。 姬淮书起身瞬间,踉跄一步,差点跌倒。 “主子。”青苍想上前扶人,姬淮书摆手:“无妨。” 怎么会无妨,多日不曾合眼,昨夜又淋一夜雨,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姬淮书只是闭眼片刻,转身大步离开。 路上碰到一辆运尸体的驴车,他顿住,看一眼被白布盖住的尸体,没有在意。 青苍见主子终于愿意离开这片乱坟岗,高兴的跟上去。 主子刻了一夜,再不走,他都要晕了。 赶驴车的人稳稳从他们身边过去,越走越远。 双方都没有回头。 崔云卿是被砸醒的。 透过微弱的光亮,她发现自己正在被活埋,半截身子已入土。 惊慌一瞬间盈满心间,她忍住想叫的冲动没有动,她知道,这时候她要是动会被埋的更深。 装死,还有一线生机。 果然,那人用土把人埋住,看一眼天色:“老赖,该去吃酒了。” 老赖看一眼荒无人烟的乱坟岗点头:“走吧。” 就算人没死透,也出不来,他们绑的可不是一般的紧。 崔云卿看着外面微弱的光,知道土没有埋严实,她想动,却动不了。 双手双脚双腿被绑,口中还堵着帕子,话都说不出。 难道她要被闷死? 第四十六章 五两银子卖了 乱坟岗很幽静,幽静到崔云卿能听到老鼠啃食尸体的声音。 她莫名想到前世死前,她一个人呆在冷宫等死的光景。 她不知道毒是不是柔妃下的,但她很痛很痛,能清楚感觉到身子一点点变冷。 她死后是不是也被老鼠啃噬,身上爬满虫子? 如今倒好,竟跟前世一样的命运。 可她还没有离开岭南,她死也不想死在岭南啊。 眼眶发热,她没有哭,她不信,她会就这么死了。 ··· 姬淮书回府换好行装,忍住头疼,牵马准备去京城的时候,遇到杏儿慌张跑回来。 “大公子,夫人不见了。” 杏儿很慌,她一直都在外院等夫人,冬青进内院的客房伺候,可今日,菊花宴散了,夫人却久久不出来。 问了其他姑娘,都说没看到。 她把所有客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姑娘。 青苍立马看向主子。 是找夫人重要,还是去京城重要? 姬淮书牵马的动作没停,走路越来越快,出了马厩跃身上马。 青苍以为他要继续进京,小跑跟在后面。 杏儿追了几步:“大公子,夫人怎么办?” 姬淮书没有回头,只留下两个字:“找人。” 青苍眼睛一亮,他还以为主子不管夫人了呢。 “杏儿你放心,我一定把夫人给你找回来。” 青苍说完也骑马远去,杏儿不放心,马也不骑就这么跟在两人身后跑。 崔云卿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哭。 她确实没死,却被盗墓人挖到,随手卖了。 真的很随手。 被盗墓人挖到以后,她还没想到逃跑的办法,又遇到埋尸人。 这次埋尸体是百花楼的,埋得是逃跑被打死的伶人。 于是,盗墓的就为了十两银子把她跟冬青卖到百花楼,一人五两。 不识货的玩意,她岂止五两银子? 不过就是身上脏些,乱些,洗洗亮瞎他们的眼。 还没从愤愤不平中回过神,崔云卿就发现,她是真的落入狼窝了。 像只待宰的羔羊。 被老鸨上上下下打量:“乱坟岗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埋尸体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好事。 埋尸体的是百花楼管事,他没想到自己捡到宝了。 “莺娘您放心,我们确认过,这就是人。” 不是鬼。 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半百女人,外号莺娘,因为嗓音好听而得名。 她一眼就看出,崔云卿是个极品,若是好好调教,绝对能成百花楼的招牌。 “等等,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不就想要银钱嘛,我给你们,你们要多少我都给。” “你们也不想惹上麻烦,对不对?” 崔云卿身上穿的纱衣很薄,她不习惯,说话也少几分气势。 她下意识把冬青护在身后,她说过,她会保护冬青。 莺娘点点头,眼神盯在她身上,恩,不错,有软肋好拿捏。 崔云卿以为对方想通了,就想跟对方谈条件。 莺娘却问她:“会弹琴吗?” 崔云卿下意识想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劲:“弹琴干什么?” 卖唱? 崔云卿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管她的身份,当晚就想让她接客。 还给她看一些不堪入目的图。 本以为这次逃跑,万无一失。 没想到竟然这么倒霉,到底是谁想害她?姬雅? 崔云卿还在胡思乱想,莺娘突然带人闯进房间,要把冬青带走。 崔云卿忙拦住她:“你要把她带到哪里?” 莺娘冷笑:“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守规矩,不接客还想老娘养着你们不成。” “这丫头虽然长得一般,好歹是个雏,也能卖个好价钱。” “带走。” “不行。”崔云卿拦住他们。 “莺娘,你想让我接客,就不能动她。” 崔云卿知道,莺娘是想威胁她,跟莺娘比,她还是沉不住气。 莺娘挑眉:“哦?你同意接客?”莺娘不想用老一套的法子对付崔云卿,万一把人打坏了,她心疼。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崔云卿当然不同意。 “同意,但你不能动她。”崔云卿拉住眼含热泪,不停摇头的冬青。 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先同意下来再说。 岭南是姬淮书的地盘,他会不会来救她? 乱坟岗。 站在无人的坑前,姬淮书脸色很难看,她居然在之前碰到的驴车上,他看到了却没有救她。 “她在哪?” 侍卫押着老赖,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用力,他的脖子就会跟脑袋分家。 “大人,真的就埋在这儿,我们走的时候,还一动不动的,我们真不知道。” 这地方阴森森的,天色已晚,谁会来这里把两人挖走呢。 姬淮书冷冷勾唇:“活埋。” “不要啊,大人饶命啊。” 两人很快叫不出声音。 刚走出乱坟岗,青苍赶回来:“主子,找到两个盗墓人,他们身上有夫人的东西。” 青苍把首饰盒递上来。 姬淮书还没开口,青苍又说:“人都死了,有人想抹掉夫人的痕迹。” “继续找。”姬淮书有一种直觉,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是。” 刚踏出乱坟岗,姬淮书突然晕倒,青苍吓一跳,忙扶住人。 完了,夫人还没找到,主子把自己作死了。 崔云卿不懂花楼里的规矩,心惊胆颤到后半夜,迷迷糊糊想睡的时候,被人拉起来。 “算你运气好,被我们东家看中,东家说了,只要你服侍一人,便放你离开。” 莺娘满脸可惜,白花花的银子还没到手,就要溜走了。 崔云卿不懂什么意思。 放她走? 服侍什么人? 东家又是谁? 她还未反应过来,两个丫头就上前给她上妆,直接送到厢房。 站在房间里,她心里打鼓。 对方是谁?怎么脱身? 前方紫檀木架上悬着月白绫帐,帐子影影绰绰间透出一个人影。 人影很高大,半卧在软榻上,看不清真容。 崔云卿深吸一口气,朝前走两步,若是说服他,她是不是就能离开? 不知是她太紧张,还是香气太淡,她没有闻到铜炉里燃着的合欢香。 缓缓靠近,窗下暖榻铺着石青锦褥,高大的男人身穿素色里衣,墨发散在身后,面朝窗棂。 看不到是睡了,还是醒着。 崔云卿刚想开口,对方突然转过身,白衣滑落,露出峰峦般挺拔有力的锁骨,崔云卿瞬间屏住呼吸。 第四十七章 她不会放弃 圆月高挂。 姬雅坐在镜子前,泪水打湿手中的同心结。 表哥,明明说好永结同心,为什么你就先走了呢? “姑娘,大公子没走,在到处找人呢。”丫鬟进来禀报。 姬雅如梦初醒,找人? 大哥的能耐她是知道得,万一把人找到? 会不会?顺藤摸瓜连累自己? 大哥为什么要找那个贱女人,不是要去京城吗,为一个女人留下值得吗。 若是知道她谋杀崔云卿,以大哥的刚正不阿,一定会把她打死。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母亲,对,找母亲,她一定有法子帮自己。” 百花楼顶层。 雕花窗棂外飘着细雨,雅间里的烛火晃得纱帘轻轻摇动,莺娘站在桌案前,毕恭毕敬。 “公子,人送过去了。” 齐砚单手支着下巴,手肘搭在桌边,另一只手捏着酒盏,拇指轻轻蹭着杯沿的缠枝纹,动作慢得像在数纹路。 “药量下的足吗?” 不足怕是要让人跑喽。 莺娘很有把握:“公子放心。”在百花楼,还没有她药不倒的人。 “只是,”莺娘迟疑:“万一主子发现,会不会怪罪公子?” 她也是刚知道,那女人的身份,似乎是主子的心上人。 万一被主子发现,公子怕是要吃苦头的。 齐砚略显可爱的脸变的阴霾:“为了大业,相信义父会体谅的。” 姬淮书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这些年试了无数办法,也没能在他身边安插人。 如今,他居然有了在意的人。 只是他迂腐刻板,不推一把,怕是不会踏出那一步。 想到事成后姬淮书的反应,齐砚忍不住期待。 姬淮书这白璧无瑕的名声若是染了污垢,他会变成什么样? 莺娘心下不安,她还是给主子传消息的好。 公子做事向来不折手段,随心所欲,万一坏了主子的大事,可怎么办。 ··· 崔云卿没想到,她会在花楼见到姬淮书。 在她印象里,姬淮书不是会逛花楼的人。 他似乎累极,翻过身继续睡。 崔云卿提起的心落下。 有他在,她终于不用担心接客,不用担心自己的清白。 没想到,这么快,她又见到他。 还以为此生不会再见。 真可笑。 兜来兜去还在岭南。 崔云卿索性坐在他身边。 难道她这辈子只能在姬家呆着,难道她依然逃不过前世恶梦? 不会的,她不能放弃。 这次是意外,若不是有人守着害她的命,她一定能逃出岭南。 她不会在姬府一辈子的。 她要逃,死都要逃。 崔云卿想等姬淮书醒,人醒了,才能带她离开。 冷静下来才想到,不对劲,谁把姬淮书弄进来的,谁把她弄进来的? 想做什么? 想到这她突然发现屋里的香不对劲。 刚刚太激动,她没注意,仔细闻了才发现,这是迷迭香? 还有马鞭草? 崔云卿心尖狂跳,这些都有催情的效用。 “大公子。” 崔云卿慌了,姬淮书不知吸入多少,要把他弄出去才行。 他人高马大的她又扛不动,只能想办法叫醒他。 “大公子,快醒醒,有人想害你。” 崔云卿上前摇他,姬淮书脸色通红,眉头紧锁,还真睁开眼。 眼神不如平日淡漠,带着不正常的红,他像是累极,觉得崔云卿太吵,伸手捂住她的唇。 崔云卿睁大眼,姬淮书居然这么贪睡? “呜呜。” 崔云卿还想摇他,姬淮书另一只手把人揽在怀里,一双大长腿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动也不能动。 他大概觉得不太舒服,动动身子把人半压着,按进怀里。 崔云卿无语,她不是锦被褥子。 “呜呜。” 折腾半晌,她竟挣不动他。 完了,若是他清醒了,会不会觉得她勾引他? 那不停透入心肺的香怎么办? 她不敢想那后果。 若姬淮书被她玷污,他会不会气的杀了她? 不,不用他杀,她会被姬家人生吃了的。 越想,崔云卿越恐慌。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臂膀太结实,崔云卿被他揽住,手臂动不了一点。 唯一能动的就是,嘴。 啃他。 想到就做,只是他手心好滑。 咬不住··· 崔云卿折腾半晌,姬淮书又动了,他没有睁开眼。 捂住她唇的手拿开,她还未来的及说话,他突然低头。 唇瓣过分灼热的感觉让她头脑发昏,突然觉得,她中药了,而且不轻。 姬淮书平日很冷,就算笑也让人觉得笑不到眼底,浑身都透着疏离淡漠。 可今日的他,一身白衣,眉眼如月华,清冷尚在,又多一分魅惑,是崔云卿从未见过的诱人模样。 一个男人长这么俊干什么。 差点要盖过她了。 崔云卿愣住的时候,他已经松开她。 崔云卿松气,他突然睁开眼。 暗色的眸子,看了她一会,突然又低头。 炙热的唇瓣烫得崔云卿心尖发颤,用尽全力推开他。 “姬淮书,你疯了。”是药性上来了吗? 崔云卿太激动,忘记她被揽在榻边,把人推过去,她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摔的她眼泪汪汪。 姬淮书竟然对她耍流氓。 虽然他看起来不正常,可他是姬家大公子,怎么能,有半分差错。 崔云卿爬起来,想出去找人帮忙,姬淮书在这,青苍呢? 青苍如今还在到处奔波,路遇齐砚,他就把人交给齐公子照顾,齐砚是姬淮书的人,他放心,他还得去找夫人呢。 把催情香灭掉,崔云卿试了几下才发现,门被锁了? 谁想害姬淮书,想毁了他吗? 崔云卿越想越怕,又回去拉姬淮书,他必须得起来。 “大公子,快醒醒,回去再睡好不好?” 刚碰到他就被他身上不断攀升的热度吓住,他生病了?崔云卿本以为他只是累极,又中了药。 难道他发热了? 头脑不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拉扯间他单薄的里衣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腰腹处壁垒分明,崔云卿觉得自己脑子也不清楚了,鼻子里似乎有什么流出来。 天啊,她一定是中药了,是的。 不行,她不能被美色迷惑。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不能做错事! “大公子,你再不醒,我可就要对不起你了。” 崔云卿没发现,她话落,姬淮书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崔云卿觉得她对他真是仁至义尽了,这要换成岭南任何一个女人,一定会当场把他办了! 第四十八章 想杀她的心 见他毫无反应,崔云卿叹息一声,忍住心里奔腾的燥意,撩开他的袍子。 眼神一寸寸扫过,肩颈线条如被精心勾勒,肩宽适度却不厚重,肩胛骨在薄款衣料下若隐若现,像初春新抽的竹节,带着疏朗的骨感。 大概是发热的原因,白皙的肤肉上,泛着粉,格外诱人。 他中药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希望他醒来不要怪她。 崔云卿探出手。 紧实的肌肉在她手下一寸寸收紧,他眼睫微颤。 突然她眼中一厉。 尖锐的发簪插进他肩头。 血瞬间冒出来,姬淮书紧闭的眼睁开,迷茫到清醒只是片刻。 崔云卿见他睁开眼,心慌的很。 “大公子,你中药了,怎么叫都不醒,我是想救你,真的。” 崔云卿怕他不信,忙去把她扑灭的香拿过来。 “你看,有人点了催情香,要害我们,多亏我发现。” “大公子克己复礼这么多年,清誉美名传天下,我当然不能让你被小人陷害,不得已才伤你,你不会怪我吧?” 崔云卿远远站着,眼神不敢落到他身上。 她刺的不深,有血顺着金簪流到沟壑分明的腹肌上,迤逦魅惑,勾人心神。 姬淮书攥紧手,闭眼半晌才又睁开。 “过来。” “啊?”崔云卿后退一步,他想干什么? 姬淮书手背爆出青筋:“你伤了我,不照顾我?” 崔云卿从他话中多少听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呃。” 确实得照顾,他本就生病,中了药,现在又被她伤了··· 崔云卿一步步靠近。 “大公子可要把簪子拔出来?” 刚靠近,姬淮书就用他没有受伤的一只手把崔云卿扯过来,瞬间压在身下。 崔云卿还来不及反应,他要干什么? 他的身子太硬,压的人好痛。 “唔。” 姬淮书扣住她的脖子,看她的眼神想喷火。 他自诩从小到大的好相貌,引无数女郎垂涎,她宁愿伤他,也不肯碰他。 虽然他不会让她得逞,可她居然敢伤他。 不如就这么把她杀了,他不喜欢自己有弱点,也不能有弱点。 姬淮书眼中的杀意赤裸裸的,崔云卿吓的胆颤。 他是真想杀她。 为什么? 因为不清醒时碰了她,还是她伤了他? “呜呜。” 崔云卿想辩解,她是救了他,是救他啊。 想到对父亲的承诺,大手微松。 她的颈子又软又细,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再也不用想该拿她怎么办。 他可以把她的尸骨放在寒玉棺里,永远陪着他。 再也不会影响他的心绪。 他眼中邪肆的阴寒蔓延,崔云卿心惊,他真的想杀她。 她的脖子也要被扭断? 想到她会变成阴冷的尸体,崔云卿脑子转的飞快。 姬淮书不正常,他一定是烧迷糊了,不行,她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顾不上羞怯,闭眼抓住他的手,借他的力道跳起来,抬脚用力踹上去。 姬淮书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没想到她还敢伤他。 剧烈的疼痛从下体窜上来,他手下一松,跌坐在软榻上。 崔云卿趁机远远逃开。 “抱歉大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你病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计较。” 崔云卿说着,躲到一旁的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姬淮书额前青筋颤动,通红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强烈到想捏死这个女人。 立刻。 崔云卿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大公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想死。” “从小到大,父亲不疼我,忽视我,从不管我,我知道,我顽劣,我不懂礼数,可我从小没娘,没有人教我。” “大公子,我很乖,我会很乖很乖,能不能不要杀我?” 崔云卿哭是装出来的,可她说着说着就是真哭了。 从小没有娘就算了,被后娘磋磨多年,还被送到这偏远的虎狼之家。 如今可好,唯一能依靠的人还想杀她。 她怎么这么惨。 “呜呜。” 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她太惨了,她只是想活着而已。 前世今生,她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她哭得凄惨,白皙的鼻头泛红,紧咬下唇,微红的眸子裹着潮气,莹白的颈子上都是掐痕,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竟比姬淮书这个挨了两次重拳的人都委屈。 姬淮书额头青筋直跳,几日没有睡,又淋一夜雨发热,他本就在狂躁的边缘。 又被她折磨这么久,能撑住不晕,都是被她气的。 “魍。” 姬淮书开口,立刻有个黑衣人凭空出现。 崔云卿一直在防着他,见他突然叫出自己的贴身暗卫,吓的哭都忘了。 世家大族的继承人是有暗卫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姬淮书的暗卫不是姬家的,是他自己培养的。 前世想杀他的人很多,却连他的身也近不了,多亏他身边的暗卫。 她不知道有几个,但不止一个。 可她前世直到成为王妃之后才知道他身边有暗卫的事。 还是因为他们一起遇险,性命垂危的时候。 暗卫轻易不出来,也不会露于人前。 除非是,死人。 崔云卿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腿打颤,他还是想杀她是吗? 就非杀不可吗? “把青苍叫回来,查查今日的事。” 姬淮书说完和衣躺下,没有看她一眼,肩上的匕首都没有拔下来,他太累了,需要一场充足的睡眠。 魍一身黑衣跟鬼一样,微微躬身立刻消失。 崔云卿甚至没看清他如何消失的。 虽然姬淮书没让暗卫杀她,她还是全身打颤,躲在桌角心下惶然。 他难道是想睡好再跟她算账吗? 还是在想怎么处置她? 虽然她把房里的催情香灭了,体内还是染上不少,燥意折磨的她很难受。 索性躺在地板上。 眼神一直盯着姬淮书。 就怕他突然醒了又来掐她的脖子。 闹这么久,看天色已经寅时,据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崔云卿也很累。 这一日太漫长,她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看着看着,她慢慢闭上眼。 眯一会,就眯一会。 姬淮书也得睡的吧,崔云卿不放心,把桌布扯下来把自己裹成茧子,确定别人看不到她才放心闭眼。 第四十九章 怀瑾对自己人一向大度 隔日。 崔云卿是被滚落地头砸醒的。 一个带血女人的头滚到她面前,饶是她再胆大,也差点被吓晕。 “啊。” 她惊叫一声,把头推远。 闭眼良久不敢睁眼。 刚想爬出去,就听到姬淮书的声音。 “再有下次,你从我身边消失。” 齐砚娃娃脸上露出委屈:“怀瑾好狠心,我好心收容你,你居然怀疑我。” “你也知道,百花楼虽然是我的,一直是莺娘在管,她自作主张给你送女人,你怎么怪在我头上。” “若不是怕你误会,我可不舍得杀她。” 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死都便宜她。 齐砚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剑上的血。 像是堕落的仙童。 崔云卿屏住呼吸,生怕两人突然叫她。 跟死人比起来,这两人更可怕。 她谁也惹不起。 姬淮书不知信了没,转身离开。 他已经换一身玄衣,束黑金纹带,恢复往日清贵,眼神寡淡,没有看崔云卿一眼。 崔云卿在两人离开好一会才出来。 眼神不敢看向身子和头分离的莺娘,崔云卿一点也不觉得她死的冤,这百花楼不知有多少姑娘被她折磨死。 虽然齐砚更该死。 没想到齐砚还经营花楼,他已经在扩建自己的势力了。 不然也不会成为前世跟姬淮书并列的权臣酷吏。 姬淮书不可能没有察觉,为什么放任他成长? 想不明白,崔云卿也懒的想,如今脱险,她是不是还能离开? 昨夜的姬淮书太可怕,明显想杀她,她不想留下。 姬淮书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光风霁月,崔云卿甚至觉得,他跟齐砚某些地方很像。 狠辣无情的让人害怕。 没有人管她,她就一间间找,却没有找到冬青,他们把冬青藏去哪了? 崔云卿没找到人,也没找到自己出逃时候穿的男装。 她制了那么多的香,不知是被盗墓贼偷走还是被埋她的人顺走。 那些可都是她的宝贝。 如今倒好,鸡飞蛋打。 冬青不知被带去了哪,她想偷偷离开却不能不管冬青。 出了百花楼。 齐砚闲闲的站在马车旁,看见她笑得仁善,没有半分杀人时的狠厉模样。 “小夫人请。” 崔云卿不想上去,他定是要把她送回姬府那个狼窝。 姬淮书不理她,她还以为他不管她了,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夫人。” 冬青从马车里钻出来,眼泪汪汪。 崔云卿只得上马车。 帘子被撩开,露出齐砚带笑的娃娃脸。 “夫人,这些可是你的东西?” 崔云卿眼睛一亮,是她的,她自己制作的香,她上前想接过来时齐砚突然退一步。 “夫人拿这么多东西离开是与哪位郎君私奔?” “夫人说,砚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东西交给怀瑾?”难怪这次会失败,原来这女人不是草包,是用香高手。 齐砚一脸可爱笑意,说出的话却句句威胁。 姬淮书本就怀疑她,齐砚是想火上浇油。 崔云卿冷下脸:“齐公子有话直说便是。” 齐砚把东西递过来,一脸玩世不恭:“逗夫人的,夫人不必当真。” 崔云卿戳眉,他有病。 齐砚亲自护送,崔云卿彻底歇了想逃的心思。 昨夜的事还是让她不安,他会不会把她像林芝微一样处理掉,不留痕迹? 她还消失了一夜,二夫人会不会来找麻烦? 她出逃的事他知道吗? 冬青不知道她怎么了,一路上担心的看着她,崔云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马车停下,外面传来齐砚的声音:“夫人到了。” 崔云卿不敢下车,她甚至不敢回芙蓉院。 姬淮书会怎么对她? 齐砚见她不出来,调侃:“小夫人难道想跟砚回去?” 崔云卿突然探出头,眼神里是亮晶晶的期待:“可以吗?” 跟姬淮书相比,齐砚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齐砚被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小夫人为什么怕怀瑾?”齐砚的话多少有些试探。 崔云卿为难还是问出口:“伤了姬淮书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齐砚眼神微闪,姬淮书伤了?他怎么没看出来。 若是别人,早就死透了。 “夫人放心,怀瑾对自己人一向大度,不会为难夫人。” 崔云卿闻言钻出来,靠近他几分:“真的吗?”她算自己人吧? 她的眼神太亮,对他像知己好友般不设防,莹白的肌肤泛着光,齐砚下意识靠近一步,仿佛她能灼烧他身上的黑暗。 “夫人信我吗?” 崔云卿想了下,他跟姬淮书是一类人,该是比自己了解的。 想着点点头:“信。” 齐砚心尖动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信他。 细碎的光透过枝丫落在少女柔顺地墨发上,她乖巧的看着齐砚,眉眼弯弯,仿若一对璧人。 青苍突然觉得主子身边很冷,怎么回事? 难道是夫人跟齐砚说话太久? “咳咳,夫人。” 青苍突然出声,崔云卿才发现,后门外站着的姬淮书,心在一瞬间提起,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齐砚看到他,主动走过去:“怀瑾,你家小夫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可还有其他吩咐?” 齐砚一向脸皮厚,姬淮书不理他,他也能主动贴上来。 他只是这么说一说,姬淮书竟真的给他派了活。 “江北疫病严重,朝廷广发救济,齐公子便代表岭南去一趟吧。” 姬淮书说的轻巧,齐砚瞬间觉得牙根疼。 江北疫病他知道,起初只是一个村,后来蔓延一个镇,现在整个江北都是炼狱。 朝廷多次派发救济令,大家都实行拖字诀,谁都不愿意去送死。 距离江北最近的江南,节度使一度病危,紧闭城门,全城人都在装死。 岭南偏远,本不必派人过去。 齐砚知道了,姬淮书不信他,想弄死他! “怀瑾,我突然想起,我家中老母还未吃药,告辞。”齐砚说完跑的比兔子还快。 崔云卿见两人说话,就想偷偷进门。 她决定了,回府就把自己关房间里,打死都不出门。 刚到门口,齐砚就跑了,抬眼对上姬淮书黝黑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想都没想,抬脚就跑。 姬淮书目光跟着她的身影,眸子里面的占有欲仿佛能凝成实质。 她以为,她能跑的了? 第五十章 把她封在寒玉棺里最稳妥 崔云卿一路逃回房,心扑通扑通跳,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像要吃人一样。 她近来还是不出门为好。 避一避。 在房里躲了一日,睡的头晕,还是没躲掉。 晚间,青苍来请。 崔云卿不敢去,捏着嗓子:“青苍,跟大公子说一声,我怕是病了,昨晚在地板上睡一宿,浑身都疼。” 青苍在窗外一脸无语,他刚刚来的时候都看到了,夫人窜床上的速度,一般人做不到。 “夫人,主子说,您要是装病,他就亲自过来请您。” 闻言,崔云卿僵住,她怎么敢让他来。 “咳咳,青苍啊,大公子找我何事啊?” 崔云卿不情不愿的起身,探出头却不愿意出来。 青苍不知道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奇怪,主子怎么知道夫人一定会装病? “关于夫人被活埋的事。” 哦? 姬淮书居然在查她的事? 愿意管她,是不是说明,他不打算杀她了? 她的小命保住了。 这么想,她终于放心。 回房找一套她认为看起来很乖很乖的淡蓝色衣裙换上,才跟着青苍出门。 进了院子就看到坐在窗前的姬淮书,他像是雷打不动的铁人,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他。 仿佛昨日那个生疾发热,累到昏厥的人不是他。 崔云卿慢吞吞挪进门,怎么也不愿意进房,站在门口怯生生的喊:“大公子。” 眼睛眨巴眨巴,不停偷瞄,姬淮书没有抬头都能感觉到她小心翼翼的视线。 半晌,他终于抬眼。 “进来。” 崔云卿迟疑,他这是把她当自己人,还是将死之人? 崔云卿不敢进,站在门口她还有逃跑的机会。 姬淮书见状没有勉强她,起身向门口走过来。 玄色的身影带着冷意,崔云卿莫名感觉到杀意。 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 姬淮书顿了下,淡淡撇她一眼,继续走出去。 崔云卿贴着门,让自己距离院门最近,才停住身形。 姬淮书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立刻有人上前,送上紫砂壶,茶具, 姬淮书又开始泡茶。 没有搭理她,却让人送来桂花糖栗粉糕,糖蒸酥酪,荷花酥··· 崔云卿皱眉,她那里怎么没有这么多好吃的? 姬淮书给自己开小灶? 崔云卿摸摸肚子,刚要摆饭就被他叫来,她什么都没吃,忍住上前的冲动,她只想快点离开。 “大公子,叫我来可是查到什么了?” 姬淮书放下茶盏,捻起一块荷花酥,玉色指尖搭上粉色酥酪,美的让崔云卿流口水。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入嘴里。 酥酪为他淡薄红唇染上润泽的光,崔云卿捏紧手指,唇上仿佛有他留下的灼热,他可还记得? 想到他可能记得,崔云卿只觉得呼吸不畅,不敢再看他。 姬淮书咀嚼的动作很慢,眼神掠过酥酪落在她脸上,紧抿的红唇上。 突然觉得手中酥酪不好吃。 淡淡放下手,示意青苍过来。 “夫人,掳你的人是王招娣找的,幕后之人是刘浅月。” 崔云卿突然抬头,刘浅月? 怎么可能,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了吗? 想到刘浅月痛哭求情的样子,崔云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 “刘浅月呢?我要见她。” 崔云卿恨的咬牙,她要当面问问刘浅月,为何要一而再的害她? 她还为刘浅月求姬淮书,难得发一次善心,刘浅月居然,辜负她! 青苍被她盯的后退一步,夫人突然变的好可怕。 姬淮书也看向青苍:“人呢?” 青苍忙低头:“死了。” “什么?谁死了?” 崔云卿心惊,又死人了,难道是二夫人的手笔? 她不是忙着跟花娘斗吗,怎么还有空害她?若不是二夫人,又会是谁? 崔云卿颇有些失落,刘浅月为什么要害她? 她们无冤无仇,她甚至希望刘浅月会有个如意郎君,好好过一生。 她前世今生也没有极好的手帕交,她内心是羡慕王招娣,能有一个愿意为她报仇的好友。 原来,一切都是刘浅月的谎言。 女子本就势弱,理应相互帮扶,她做错了吗? 姬淮书见她呆呆离开,没有说什么,人心否测,就算倾心相待的人都会背刺,何况他人。 “背后的人是谁?” 崔云卿没心思追究,姬淮书却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青苍不太确定:“王招娣疯了,用的药跟和尚刘五很像,都很古怪。” 青苍没忘记,刘五死时那惨烈的模样,血管崩碎,死无全尸。 姬淮书眼中闪过寒光:“盯着老太爷的人,有什么消息。” 青苍突然抬头,主子怀疑老太爷? “老太爷每日都会出去,拜访岭南世家半古的老太爷们,再就是二夫人去的勤了些。” 闻言姬淮书眼中露出厌恶,彻底没了胃口。 “听闻二婶近来身子不适,盯着。” 姬淮书说完站起身,看向芙蓉院的方向,他该谢她捅的那一下,是他越界了。 他在母亲坟前发过誓,要做光明磊落的姬家大公子,要彻底摆脱那些不堪的过去,这些年他做的很好。 至于她。 引他越界,引动他心绪,只会惹麻烦。 还是封在寒玉棺里最稳妥。 崔云卿以为姬淮书消了杀她的心思,躲在房里谋划,该怎么才能离开呢? 这日,冬青兴匆匆从外面回来,手中捧个大盒子。 “姑娘,秦世子派人送来好多京城的物件,都是姑娘喜欢的。” 冬青打开盒子,里面有蟠螭压襟、灵蛇缠丝戒、璎珞圈,还有,相思砚。 这些物件小巧又金贵,确实是崔云卿喜欢的,只是这个相思砚··· 她并不喜书写,难道,他在表相思? 想到这,崔云卿脸色绯红,远在京城还惦记她,不成体统。 想到前世纨绔少年为她成长为内敛的君子,默默守护,她一阵心伤,好想去见他。 崔云卿手中的物件还没收起来,姬淮书派人来请。 “夫人,主子要带您出门赴宴,马车已备好。” 赴宴?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赴宴。 崔云卿虽然心里嘀咕,还是好好收拾了一番。 前世继母带继妹出去,她都很羡慕,可惜,继母不喜她,从不带她出去。 后来成为王妃就变成主宴的人,需要时时端着,再没有儿时参宴的兴奋。 如今,姬淮书却要带她去,崔云卿很开心,他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吧? 第五十一章 他的心是石头做得 赶到大门口,二夫人和姬雅也在,两人不知是不是心虚,扭头看她一眼,没有搭话。 崔云卿乐的清净。 刚爬上马车,姬淮书就出来了,他一身玄衣,腰间佩蛇纹镂金玉佩,如玉般仙姿秀逸,清风朗月。 “大公子。” 二夫人主动上前招呼,一旁的婢子们也都用眼神招呼着。 崔云卿扁嘴,缩进马车里当没看见他。 她躲还来不及,自然不会主动凑上去。 刘家寿宴,来的人很多,崔云卿没有在意走在前面的姬淮书,好奇的东张西望。 待会她要好好逛逛才行。 入门后姬淮书突然停下,转过头看她:“若遇意外,你可有放不下的人?” 若是有,他会帮她看护。 他这话问的奇怪,赴宴能有什么意外? 想到姬淮书阴晴不定的性子,崔云卿突然脱口而出:“自然是大公子,大公子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对了,这是我制的清心膏,送于大公子,大公子随身携带,若遇歹人能保大公子神智清明。” 崔云卿送出手中芙蓉春瓶,这是她专门针对催情香研制的,下次再遇到催情香,她就不用捅他了。 她笑颜如花,眼神里是满满的信任。 姬淮书眼神微闪,捏住墨珠的手紧得发疼,最终伸手接过来。 “好。” 他说完转身踏进游廊,跟随引路人向右跨越院走去。 清隽的身姿透着无情寒凉。 崔云卿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大概是怕她惹事,故意吓她。 可他不知道她有多乖,从小到大,她知道没有自己的份,从来不争不抢,不吵不闹。 不是她乖巧,继母也容不下她。 若不是被逼急,她从不惹事,那样乖的她,前世也没有落一个好下场。 进了园子,崔云卿才发现,刘家真大。 打着寿宴的名头,是供夫人们选婿。 左跨院是姑娘们,右跨院是公子们,这些夫人在中庭,家中有女的就去右跨院为自己女儿相看,有公子的就去左跨院偶遇。 见到合适的就攀谈几句,好不热闹。 姑娘们和公子们就像隔着银河,相见却不能相近。 崔云卿第一次参宴,觉得新奇,她也是夫人,也有相看的权力。 那些姑娘都跟花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她懒的去看,姬淮书大概也不稀罕她帮忙,她还是吃遍宴席,赏一赏这秋日落叶繁花。 刚钻进花丛,外面两个丫鬟耳语:“姬家小夫人是哪个?” “没看见,看画像是极漂亮的,你就找那最好看的就是。” 崔云卿听人夸她心喜,刚要出来,又听另一人开口:“夫人要杀人,为何要在自家宴席上,连累刘家如何是好?” “快别说了,小姐身死,夫人正在气头上,那还管的了那么多。” 一股透心凉的寒意浸入,崔云卿觉得全身都有点抖。 刘家? 难怪听着耳熟,难道是刘浅月家? 刘家夫人为何要杀她,刘浅月又不是她杀的。 崔云卿瞬间没了闲逛的心思,躲在花丛中不敢出来。 怎么办,今日不该来的,刘家人要杀她为女儿报仇,到时随便按个名声,她就能死的不明不白。 去找姬淮书? 想到他,崔云卿突然想到进门时他问的话。 可有放不下的人? 难怪她觉得不对劲,是问她遗言吗? 原来,姬淮书不是不想杀她,只是不想自己动手。 他没忘记姬老大要他看护自己的遗言,他不想自己失信,对不起姬老大所托。 所以让其他人来杀她? 崔云卿越想越怕,姬淮书好狠的心,她不就是伤了他吗,至于吗? 实在看不惯她,为何不一纸休书放她走! 想着泪意上涌。 他的心是石头做得不成。 相处这么久,偶尔他也温柔以待,为何还是想让她死。 姬淮书在岭南的名声响亮,自然有很多想与之结亲的夫人。 只是他在外淡漠,一言不发时气场如雪覆山岭,孤高难近。 众夫人想上前又不敢。 沈夫人却是个例外。 “有何不敢,只是跟未来女婿说句话,多大点事。”她女儿可是说了,姬家二夫人对她很满意,这姬家少夫人定是她女儿的。 众夫人一时无言,未来女婿,也不怕闪了舌头。 “沈家跟姬家什么时候结的亲?”有夫人疑惑。 见众人不信,沈夫人冷哼一声:“你们等着,本夫人这就去跟未来女婿商议亲事。” 沈夫人跟沈婉清一样,扮相格外端庄,身上都有沈老太傅那股子清高酸腐的味道。 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走向姬怀书所在的亭子。 众人三三两两在一起,唯独姬淮书单独坐在亭子里,青苍立在他身边,格外清冷。 “这位可是姬家大公子?” 沈夫人上前,打了招呼就想坐。 青苍拦住她:“这位夫人找我家主子可是有事?” 沈夫人不太高兴,这奴才真是,主子还没说话就开口,也不知道请她坐下。 “自然有事,本夫人姓沈,沈婉清是我女儿,本夫人就想来问问,姬家大公子何时来提亲?” 青苍一脸懵的看向姬淮书,主子什么时候有的婚约? 姬淮书皱眉,青苍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 “这位夫人怕是认错人了,还请离开,我们主子没有定亲。” 沈夫人不信,这怎么话还没说两句就赶人呢? 沈夫人不愿走,齐砚笑嘻嘻的凑上来:“沈夫人可别赖上我们家怀瑾,我们家怀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上的。 “沈夫人不如把女儿叫过来看看,若是还不错,齐某也能将就将就。” 沈夫人被齐砚的话差点气出心疾。 “你,你这不要脸的登徒子。” 齐砚把脸往前一伸:“沈夫人这话说的不对,齐某这么俊怎么会不要脸呢。” 眼见沈夫人被下人抬出去,惹一身笑料,齐砚才放过人。 转头露出不要脸的笑:“怀瑾,我又帮你打发麻烦了,你说你身边若是没有我,可怎么办?” “江北一行,可否通融通融?” 齐砚知道姬淮书说过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可今日他有把握。 “怀瑾还想上京对吗?若是砚帮你摆平京城的事,怀瑾是不是能饶砚一命?” 姬淮书终于抬眼看他,事关圣上,他能摆平? 第五十二章 做他最亲近的人 齐砚确实有本事。 姬淮书自认看透红尘,鲜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齐砚是个例外,他不是靠能力,是靠不要脸的功夫。 他的脸皮在岭南乃至整个大崇也是独一份的厚。 被姬淮书拒绝少说也有百次,他依然黏上来,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凡是姬淮书想做的,他都会插一脚,用各种手段,帮姬淮书达成。 姬淮书不讨厌他,脸皮厚也是一种能力,只要有能力,都是好棋。 “你想怎么做?” 齐砚把今日刚得到的消息奉上。 “圣上痴迷丹术多年,却遇到跳大神的神棍,吃下神药之后,一病不起。” 齐砚满脸可惜:“圣上的雄图大业,怕是有心无力了。” 姬淮书把目光落在病重二字上。 “谁做的?”齐砚就算有本事找个神棍送进宫,可他远在岭南,也不能掌控朝堂。 何况,朝堂还有多位辅政大臣。 “怀瑾应该能猜到,如今不想圣上御驾亲征的人,可不在少数。” 姬淮书长久以来端着的心终于放下,是他想岔了。 如今的大崇能人辈出,很多事还轮不到他去做,朝堂那几个老东西,可不是吃素的。 “既不是你做的,你如何与我谈条件?” 姬淮书话锋一转,看着齐砚的眼神像看白痴,难道齐砚以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就不让他去江北了? 齐砚想翻白眼,相处久了,他知道,姬淮书根本不是表面这么刚正不阿,他黑着呢。 “若加上这个呢?” 齐砚当然知道,没那么容易。 知道姬淮书如今的弱点,自然从崔云卿身上下手了。 齐砚拿来的是一副画,一个男人。 姬淮书只是看一眼就没了兴致,一个柔弱书生而已,不认识。 齐砚却笑的很贱:“若我说这是你家小夫人的情郎呢?” 姬淮书脸色沉下来。 “何意?” 齐砚走到他对面坐下,悠哉的给自己添了茶,才开口:“岭南到江北太远,怀瑾可否怜我上有老母,放我一马。” 姬淮书对上他满怀笑意的眼:“不能,收拾行囊,今日出发,你娘我会帮你照顾。” 齐砚的笑僵在脸上,自己这么诚意,给姬淮书做牛做马,他居然不给面子。 “你就不想知道你家小夫人跟这个男人的关系?” 齐砚自认自己没有看走眼,姬淮书对崔云卿的占有欲,是个男人都懂。 “不想。” 姬淮书不受威胁,他想知道的事,有无数办法。 崔云卿来的时候,齐砚刚走,带着满满怨念。 “怀瑾。” 崔云卿想明白了,姬淮书以前没有这么想杀她,反而对她很好。 杀意是从那晚开始的。 姬淮书一定是因为意外碰了她,觉得自己被她弄脏了,才想杀她。 明明之前还把她当女儿养,抱她,还给她按腰。 没道理突然想杀她。 她决定,她要让姬淮书知道,她是他的亲人,最亲的人。 就算,偶尔做一些亲近的行为,也是正常的,不用弄的你死我活。 “怀瑾,原来你在这,让人家好找。” 崔云卿突然出现,还把怀瑾两个字说的这么暧昧,青苍起一身鸡皮。 姬淮书还是很淡然。 看着她没有表情:“你叫我什么?” 崔云卿见他没有被自己吓到,更肯定自己的想法。 “怀瑾,齐公子这个外人都这么叫你,我身为你最亲近的人,自然也要这么叫。” 崔云卿很想靠近他,只是脚下像生了钉子,近不得一步。 他虽然没有说话,周身却盈满了疏离感,又像无数刀尖在身边,崔云卿很排斥。 却不得不露出笑脸。 “怀瑾可是听不惯?” 岂止是听不惯,她刻意柔下来的嗓音,不自觉带着媚意,撩人心弦却不自知。 姬淮书若无其事的端起茶盏,指腹仿佛在心尖摩挲。 “你过来有何事?” 崔云卿堆起笑:“不怕怀瑾笑话,我自幼没了母亲,从未出门参过宴,这次怀瑾虽带我来长见识,可我谁都不认识,怕惹笑话。” “只觉得呆在怀瑾身边,才能安心几分。” 她歪起头,笑容可掬,姬淮书却分明看出她眼中的惧意。 她知道了? 倒还不算太笨。 见姬淮书没有赶她,崔云卿安稳坐他身边,时不时帮他添茶,模样乖巧灵动。 姬淮书却觉得,她还是安静躺着,更让他省心。 “原来怀瑾在这,让老身好找。” 一个银发老太太过来,言语间颇亲热,停在崔云卿身边,她这个坐离姬淮书最近。 崔云卿觉得她大概想让自己让坐。 看对方是个老人,她只能起身,刚站起来,姬怀书开口。 “坐下。” 崔云卿顿住,看一眼脸色不好的老太太,只能又坐下。 见崔云卿乖乖坐下,姬淮书才看向来人:“林老夫人有何事?” 林老夫人是姬大夫人的姨母,姬大夫人去世后就断了往来,如今找上来,怕是没好事。 年纪大了,沉的住气,见姬淮书不待见她,她还是坐下。 “是这样的,大夫人在的时候,曾为大公子和老身的孙女定下亲事,老身知道,如今我们高攀不上,也不敢高攀。” “毕竟是亲戚,能不能请大公子帮老身的孙子谋一份差事?” 哦。 崔云卿明白了,故意提起已故的大夫人姬淮书的母亲,这是怕求人不成,用亲事威胁? 虽然姬淮书没有表情,崔云卿知道,他不受威胁。 若对方直接请求帮忙,看在大夫人的面子上,他多半会答应。 可对方用亲事威胁,怕是会鸡飞蛋打。 “林老夫人可有婚书?” 果然,姬淮书一语中地。 林老夫人脸色难看,若是有她早就闹上姬家了,何苦舍了老脸来找姬淮书? “当年,大夫人身子不好,来不及定下就去了。” 姬淮书截断她的话:“那就请老夫人慎言。” 林老夫人叹息一声,是她想岔了。 她虽然是姬家大夫人的亲姨母,可姬淮书却不是大夫人的亲骨肉,自然不会敬她。 “打扰大公子,告辞。” “等等。” 姬淮书站起身:“我虽不是母亲亲生,却是记在母亲名下,母亲的娘家人,就是我姬淮书的娘家人,林老夫人让林公子来府上找我就是。” “啊?好,好。” 崔云卿看看兴奋的林老夫人,又看看姬淮书,只觉得头脑发晕。 姬淮书不是已故大夫人亲生? 他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不怕她知道是因为她是将死之人吗? 第五十三章 他就这么想她死吗 林老夫人找过姬家老太爷,想让姬家帮衬一把。 姬家老太爷见都没见就把她打发了,来找姬淮书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提及亲事,确实有威胁的意味。 可当年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没有婚书也就没有下文。 没想到,知道是威胁,姬淮书竟应了。 林老夫人很意外。 这是个好孩子。 送走林老夫人,崔云卿忍不住嘀咕,前世也没听过,姬淮书不是姬家人啊。 是她没有在意,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想来,林老夫人不是坏人,明知道姬淮书不是姬家大公子,却没有到处宣扬,威胁。 怕是真心疼已逝的大夫人。 她突然明白,姬淮书帮老太太的原因了。 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会舍一张老脸用婚事威胁。 崔云卿突然觉得,姬淮书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漠无情,他还是愿意帮人的。 他是个好人··· 她用心让他把她当亲人,大概就不会总想杀她了。 但她还是很好奇他的身份,若他不是姬家大公子,姬家大公子去哪了? 还是说,他是姬老大的私生子? 好奇像藤蔓一样疯涨,崔云卿却不敢开口问他一句。 她没忘记,姬淮书想杀她,她还得想办法让他把她当自己人,最亲近的人。 突然,她想到林老夫人刚到亭子里停在她面前的原因,那是想让她回避吧? 林老夫人不想暴露他的身份,可姬淮书却让她坐下了。 这时候,她已经不能单纯以为他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仔细想想,暗卫,刘家宴席,林老夫人,他让自己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她是将死之人吗? 他就这么想杀她? 崔云卿在心里流泪,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大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这刘家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宴后。” 宴后? 崔云卿哪还敢吃什么宴,水都不敢喝一口。 早知道姬淮书存了这种坏心思,她就不该出门,给他害自己的机会。 被迫离开姬淮书,崔云卿知道,她没办法一直粘着姬淮书,男女分席,她只能去女宾那里。 可她是真怕,对方会怎么害她? 姬淮书不管她,她能逃的掉吗? 二夫人和姬雅虽然没有跟崔云卿坐一起,却时刻关注她。 见她无所觉,两人心里都松口气,看来,刘浅月的事算是了了。 杀刘浅月时留了血书,字字句句都是对崔云卿的恨,想来,刘家要报仇,也该找崔云卿。 “母亲,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自从刘浅月死后,姬雅夜夜做噩梦,精神恍惚。 二夫人一脸嫌弃:“怕什么,有母亲在,天大的事也能给你遮住。” “今儿带你来是相看的,卢家世子不错,家族是岭南五侯之一,百年世家有底蕴,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有你大哥在,卢家不敢对你不好。” 二夫人虽然觉得侯爵还是太低了,可岭南三公低调行事,从不出来参宴,她攀不上。 她也看不上那些国公,明明位列三公,却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实在没什么骨气。 还是卢家公子好,到处交际,在外的名声很响亮。 姬雅闻言皱眉:“娘,卢家世子是个纨绔,到处吃喝,除了祖荫,什么都没有。” 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跟表哥比就是个草包。 二夫人冷下脸:“姬雅,你也不想想自己,要不是有大公子撑着,你有什么?” “能嫁到侯府是你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姬雅气红了眼,在母亲眼里除了权势,还有什么。 一个丫鬟上前:“夫人,可要羹汤。” 二夫人看一眼,她确实想喝点酸甜口的。 抬手端过一份羹,二夫人不再看姬雅,若不是她稳坐姬家二夫人的位置,姬雅能有这么好的前程? 嫁到侯府多大的荣光。 姬雅见母亲决意,暗自心伤,早知如此,她该跟表哥私奔的,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崔云卿在丫鬟第十次上羹汤的时候,终于忍不住。 这么明显想要她的命吗? 她看起来就这么蠢? 谁家办宴这么热心? 不行,得快些离开,她记得,进门的时候,护卫都去了前院,门口大概没有姬淮书的人。 她能不能偷偷溜出去? 想着,她心潮澎湃,但凡有逃跑的机会,她不会放过一点的。 “哎呦,肚子疼,冬青快,扶我。” 崔云卿捂着肚子起身,跟中了毒一样。 冬青本来很担心,见她跟自己眨眼瞬间明白。 “夫人快,婢子扶您去更衣。” 崔云卿捂住肚子脚下飞快,两人却是往大门走的。 崔云卿想了,与其留下被杀,还不如搏一搏,这是她到姬府第一次赴宴,除了去寺庙那次,她没有出门的机会。 这么好的时机,她得抓住,能不能离开,她都要试一试。 果然前院守门的人没有拦她们,顺利到大门口。 崔云卿差点心花怒放。 这么容易就出来了吗? 崔云卿激动的很,没发现身后银光一闪。 一个持匕首的丫鬟快速靠近。 “去死。” 崔云卿发现的时候,匕首已经近在咫尺,她以为要被刺中的时候,冬卿突然冲过来挡在她面前。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崔云卿惊恐地睁大眼:“冬青。” 此时的宴席上也出事了。 姬家二夫人在刘家宴上被下毒流产,姬淮书带府衙的人已经把刘家围住。 姬雅在一旁都没有反应过来,母亲又怀孕了? 她怎么不知道? 二夫人捂住肚子不敢相信,她瞒这么久眼看要满三月,她还没来的及昭告天下,怎么就没了呢? 她还想靠这个孩子拿到五爷手中的家财,如今,什么都没了。 “雅儿,快,快叫大夫,叫大夫。” 姬雅扶住她:“娘别急,大夫马上就来。” 二夫人看向一旁的姬淮书,忍住剧痛开口:“求大公子为二婶做主,这可是你的侄儿啊。” 姬淮书走近一步:“二婶放心,怀瑾定不会放过刘家。” “青苍,请府衙来,彻查刘家。” “是。” 青苍转身,忍不住为主子点赞,主子这招实在是高。 既能杀了孽种,还能把刘家查办,主子想办贪脏枉法的刘家可太久了。 可惜,刘家针对夫人的刺杀计划,主子没有阻止。 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躲过这次死劫。 第五十四章 生是姬家人,死是姬家鬼 崔云卿惊魂未定,她后怕的抱着冬青,她不敢想,若是冬青出事,她会有多自责。 她明明说过要保护冬青的。 “夫人别怕,没事了。”冬青以为她害怕, 靠近她安慰。 冬青不知道,她是害怕冬青离开她,这辈子要死也得是她先死。 “冬青,以后再也不许挡在我面前,知道吗?” 崔云卿的态度很坚定,很认真,冬青无法只得答应,但有下次,她还会冲上来的。 “我说小夫人,你这婢子不是没事吗,要不要这么宝贝?” 崔云卿转头看向齐砚,要不是他来的及时,冬青就危险了。 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多谢齐公子相救之恩。” 齐砚后退一步:“小夫人别这么客气,您的礼砚可受不得。” 姬淮书知道了,他又得遭罪。 齐砚本打算去江北走一趟,又实在不甘心,才来找崔云卿。 “小夫人能不能帮砚跟怀瑾求个情,不要让我去江北。” 齐砚很夸张的把江北说成虎狼之地,想让崔云卿帮忙。 崔云卿很为难,若她说,今日这场刺杀,是姬淮书默许的,就是想让她死,齐砚会如何想。 “好,但我求情不一定有用,齐公子还是要想其他法子。”崔云卿觉得还是先答应下来,能不能帮到,她不保证。 齐砚当然知道,想让姬淮书改变决定有多难。 “安心,砚相信你,只要小夫人出马,砚的小命就保住了。” 齐砚笑的莫名。 崔云卿却没有那么乐观,她自己的小命都没有着落,哪帮的了齐砚。 因为被刘家刺杀,崔云卿也成了搬倒刘家的一环。 被姬淮书带去府衙。 从府衙出来,崔云卿很后怕。 姬淮书早就算好了。 把她带到刘家,利用刘家杀她,再把刘家搬倒,一石二鸟。 可二夫人,怎么会中毒?刘家为什么要针对二夫人? 没想到二夫人这么大年纪还能生,身子骨真好,可惜一剂药没有要了她的命。 崔云卿以为从府衙出来是直接回府,没想到,被请到姬淮书的马车上。 他的马车比她的还大,入眼就是檀香木雕花桌案,案上放着他那套走哪带哪的芙蓉白玉壶茶具。 姬淮书坐在矮榻上,手持茶盏,低头看手中画像。 看到他手中的画,崔云卿差点滑倒。 陆尧? 他竟派人去京城查她? 重来一次,崔云卿几乎忘掉这个她只见过二次的秀才。 陆尧是崔府的门生,一个毫不起眼的书生。 崔云卿在府里不受重视,及笄那日,父亲甚至不记得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那日她鼓起勇气想去找父亲,想让父亲看看她,看看自己另一个被遗忘的女儿。 可那日,是父亲离京办差的日子,她从狗洞钻出去也没能见父亲一面。 父亲根本不记得她,更不记得她及笄的大日子。 回府的时候遇到陆尧,他把她当小姑娘,给了她一包藕粉桂糖糕。 她觉得他人很好,于是她决定要嫁给陆尧。 只要嫁给他,就有人疼,有人关心,就不用在崔家做个隐形人。 少女心气,简单的不可思议。 可惜,她的心思被继母发现,继母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败坏名声。 她从不知,她还有名声这种东西。 继母却以此威胁,不顾她意愿,把她送来岭南给人冲喜。 她才刚及笄,她的少女情怀刚刚萌芽,就这么莫名其妙当了姬家填房。 她情愿嫁给一个穷书生,也不想在显贵的姬家荒废余生。 “看夫人神色,对过往颇怀念?” 姬淮书不知什么时候抬头,眼神定定的看着她。 崔云卿避开他的眼,悄悄挪到外面。 “大公子何出此言?” 崔云卿不抬头,也不看他,不敢看。 “倒不知,夫人原来有意中人,姬家也不是不近人情,不若给夫人一纸休书,放夫人与情郎双宿双飞。” 姬淮书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崔云卿,看似漫不经心,崔云卿却感觉到周身围绕的冷意。 他为什么说此话,是试探还是真心? 崔云卿心哐哐跳,她想问一句:真的吗? 可她不敢,她不知道姬淮书为什么问这话。 抬眼对上他淡漠的眸子,崔云卿几乎都要问出口。 他真的愿意放她走吗? “大公子此言何意?” 姬淮书扯唇,收回眼神落到画像上。 “夫人眼神不太好,这个人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风一吹就跑,怕是保护不了夫人。” 他说着手中用力,画像被撕成两半。 “若夫人坚持,怀瑾就祝两位, ”他的话看似认真,崔云卿差点要开口同意。 “劳燕分飞。” 四字一出,姬淮书手边的茶突然倒下,水浸湿画像,画像上的人顿时破碎不堪。 崔云卿全身惊悸,下意识起身后退。 “大公子说笑,既入了姬家,生是姬家人,死是姬家鬼。” 崔云卿话音微颤,她记得,姬淮书最恨女人三心二意,不守妇道,怎会好心放她走。 她差点被他诱到。 若她说出改嫁,怕是死的更快。 姬淮书带笑抬眼:“夫人说的可是真心?” 崔云卿连连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她敢不真吗。 “如此甚好,夫人放心,就算死,怀瑾也会日日看护你,不会让你孤独。” 他的眼神透着几分偏执的邪佞,崔云卿吓的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姬淮书真的要杀她,她感觉到了。 以前偶尔还温柔的人,现在处处透着阴森。 仿佛索命的修罗。 不行,得打消他想杀她的念头。 再这么躲下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冬青,把大公子的袍子拿过来。” 他不是让她打理他的穿着嘛,那她就亲力亲为,一定让他感觉到自己浓浓母亲般的爱! 青苍虽然觉得夫人怪怪的,却没有拦她。 主子确实说过要让夫人为他打理穿着。 于是,姬淮书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过度靠近的芙蓉面。 他没有惊叫,平静开口:“你来我房里干什么?” 崔云卿知道他不会明目张胆杀她,胆子大很多。 “怀瑾,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你关心不够,你让我为你打理衣裳,是想让我多关心你,你放心,以后,你全身上下,角角落落,我都会为你打理妥帖。” 崔云卿说着,摸上他的胸口。 第五十五章 她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姬淮书攥住她手腕,眼神探究:“你想做什么?” 崔云卿直视他的眼,眼神清澈见底:“大公子,不是你让我打理你的衣裳吗?”她说着挣开他的手,重新为他打理衣袍。 错开他的视线,崔云卿猛猛吐出一口气。 想在他面前大胆,确实不容易,若是前世,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的。 她面上一副轻松模样,身子却紧绷,特别是触碰到他的时候,姬淮书自然感觉到了。 既然她要演,随她就是。 崔云卿自认她不矮,站在他面前才知道,她是真矮,为他整理衣襟都得踮脚。 她整理的认真,腰带也绑的很熟练,完全不是第一次的样子。 姬淮书拧眉,在她又一次踮脚时,揽住她的腰,生硬的肌肉撞得她生疼。 崔云卿完全没有防备,双脚悬空时吓一跳,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就怕他突然发难。 “大公子,这是干什么?” 姬怀书眼中隐着杀意,想到她巧笑嫣然为他人穿衣,胸口有种杀人的冲动。 “这么熟,你还为谁穿过?” “啊?” 崔云卿吓一跳,原来是这事啊,她前世是王妃,当然是为明王穿过。 如今却不能说。 腰间被他越来越紧的力度锢得透不过气,崔云卿灵光一闪,失落的低下头。 “自小,父亲不亲近我,我却为父亲做了不少袍子,靴子,私下里一遍遍练习,就想让父亲穿上能欢喜,能看到我。” “为见父亲,我想过无数法子,可惜,他眼中只有继妹。” “到如今,他连我为他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崔云卿说着眼眶通红,姬淮书不知信了没,缓缓放开她。 “如今我有大公子了,大公子对我比父亲还好,往后,我会把大公子当父亲一般敬爱。” “大公子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她眼中赤诚的灼热烫得姬淮书心尖发颤。 一股陌生的悸动传遍全身,姬淮书眼中只有她不断开合的唇。 看起来似乎很好吃。 “大公子,好了。” 姬淮书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过身嗓音冰凉压抑:“出去。” 啊? 阴晴不定的木头,她话说的不好听吗,还赶她出去。 难道是觉得把他比作父亲,把他比老了? 一炷香后,姬淮书才出来,崔云卿发现,他竟把她好不容易穿好的袍子换掉了! 可恶。 讨好他还不领情。 崔云卿不放弃,巳时,又做了玫瑰清露,糖酪浇蜜桔送过去。 她要给他多投喂甜食,让他心情愉悦,多念她的好。 “大公子累了吧,来尝尝我亲手做的,满满心意的甜食,包好吃哦。” 崔云卿把吃食端出来,摆在姬淮书面前。 姬淮书不喜吃甜食,看也不看一眼。 崔云卿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似得。 拿起汤勺,放在唇边轻吹一下:“怀瑾,来,尝一口。”保证甜到心里。 姬淮书抬头,看一眼汤勺,眼神落在她脸上,她如今又有几分真心? 明明不喜欢他还要在他面前装作欢喜的样子,所以,以前她都是演的? 只为寻求他庇佑? “夫人不必做这些,怀瑾受不起。” 啊? “怎么会,怀瑾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你做这些,我心甘情愿。” 四目相对,姬淮书竟在她眼中看到真诚。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顺着她手中的汤勺张嘴,把汤勺中的清露一口吃掉。 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崔云卿吓的差点扔掉汤勺。 他吃就吃,做这么暧昧动作干什么? 姬淮书眼神带一丝嘲讽,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退:“夫人怕我?” 崔云卿启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当然怕,他想杀她啊。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 他不是她眼中怀瑾握瑜的君子,他偶尔露出来的阴霾,让她不敢深究。 她希望,他如前世一般,是众人眼中的端方君子,是她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她不想承认,前世的她活得太糊涂,太失败,连她恨了一辈子的人都没能看清楚。 他是姬淮书,姬家大公子,是未来光风霁月的丞相大人,是一人之下的权臣,是运筹帷幄的当朝新贵。 就这样就好。 不要让她看到他另一面,她此生只想远离他,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想着,崔云卿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阴戾,笑的眉眼弯弯:“怀瑾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怕你呢,你可是我最亲近的人。” 崔云卿说着,反手握住他的手,任由汤勺掉落在地。 姬淮书知道她很美,可此刻她突然散发的光让他想后退,他竟有些慌乱。 眼中都是她含着水光的杏眼,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他猛然甩开她,大步走出去。 崔云卿无语,又怎么了? 不就是个甜汤,不喝算了。 “青苍,来,尝尝。”崔云卿索性端出去给青苍,扔了多可惜。 青苍看一眼,好像还不错? 接连失利,崔云卿也没有气馁。 又开始忙起来。 她得好好表现,必须让他领她的情。 必须要成为他心里的家人。 ··· 姬淮书站在如意楼前,脸色暗沉。 消失多年的如意楼为何出现在岭南,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把所有出入如意楼的人都查清楚,祖孙三代。” 青苍知道此事重要,林芝微的事还没查清楚,这又冒出个如意楼,确实古怪。 “主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姬淮书看着硕大的牌匾攥紧手,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一场葬送所有人的大火。 脚步沉重,半晌,他转身:“不去。” 回到听风阁,姬淮书就把自己关起来,连午饭都没吃。 青苍着急,又不敢劝。 崔云卿来的正是时候。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崔云卿脸上身上都是白粉,看起来像撞翻了面盆。 崔云卿扁嘴,她故意的,若不把自己弄的惨一点,姬淮书一定会冷冷说一句:“出去。” 她如今为了给他做吃食,弄这副模样,他总能心软些吧。 “无妨,今儿大公子出去去了哪?” 青苍突然闭嘴,崔云卿明白了,好吧,她不该知道。 “不为难你,我先进去了。” 崔云卿只是想问姬淮书今儿心情如何,既然没问出来,她就自己去看。 书房的门没关。 崔云卿轻手轻脚进去,一眼就被窗外的情形惊呆了。 第五十六章 旖旎的梦 姬淮书在书房后面的后院,一个小型的练武场。 赤裸着臂膀一拳拳击打木头桩子,他身边已经有许多被击坏的木桩。 崔云卿站在书房里,透过窗子看过去,刚好看到他暴露在空气中精壮有力的胸膛,汗水顺着冷削的下颚滑到胸肌上。 顺着汗珠向下隐约看到流畅的人鱼线··· 她忙转过身。 口中呢喃:非礼勿视,非礼无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天啊。 崔云卿激动片刻才突然想到,她似乎看到他流血了? 想过去,又觉得不太合适。 “青苍,大公子好像受伤了,你去看看。” 青苍木着脸:“夫人是想害死我?”他哪敢去,他够主子一拳打的吗。 “他为何心情不好?” 崔云卿不明白,姬淮书平日淡淡的,万事存于心,游刃有余,能有什么烦心事。 青苍绷紧脸一言不发,崔云卿明白了,她不配知道。 转身想离开,走几步,崔云卿又顿住。 他心情不好,她是不是可以安慰他? 平日他没有情绪波动,她没有发挥的余地,如今赶上好时候了,不得去表表心意。 这时候才是增进感情的最佳时机。 想着,崔云卿又退回来。 “青苍,你家主子心情不好会杀人吗?”她还是不放心,若是威胁小命,她就不去了。 她还得离开姬家,去过逍遥日子,可不能半路腰折。 青苍在心里翻白眼:“主子不是杀人狂魔。”除非惹他不快。 “哦。” 那就好,崔云卿雄赳赳的穿过书房,准备上前。 她发誓,她可没有想看他身子的欲望,她只是,为了跟他更进一步而已。 “砰。”一声,又一个木桩倒地碎掉,崔云卿停在原地,脚下似有千金重。 他看着白皙瘦弱,怎么这么暴力,那臂膀就不疼吗? 那拳头莫不是铁做的? 崔云卿觉得要不她还是改日再来吧,今儿似乎,不太合适。 万一碰了伤了,她不得哭死,她可不像他一样,钢铁做的。 抬眼,对上一双猎豹般极具攻击的眼神,崔云卿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过来。 心瞬间停跳,崔云卿用尽全力也没能挪动一下。 下意识闭上眼,全身惊惧到极致。 带着强烈压迫的杀意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他手中的拳风刮的她脸疼,他的手稳稳停在她额前。 “为什么不躲?” 他的嗓音暗沉微喘,崔云卿突然就红了眼眶。 睁开眼唇瓣颤抖:“姬淮书,你为什么总想杀我?” 他身上的杀意太浓烈,崔云卿就算再笨也感觉到了,他想让她死。 “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亲人,你答应过大爷,要护着我,你忘了吗?” 崔云卿不想质问他,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可她最开始,是真的把他当亲人,唯一的亲人。 只想跟他在这姬家大院,相伴一生。 可惜,他把她丢了,像一块破布扔的老远。 若不是她恬不知耻的黏上来,他会像前世一般,对她不闻不问。 冷眼旁观。 他们会越走越远,直至敌对! 她不要,她不想再跟他作对,不想成为他口中不守妇道的淫妇,不想再呆他身边污他清誉。 她想要的只是离开姬家而已。 为什么他一定要断她生路,断她未来。 一滴泪滑落,顺着她微颤的眼睫流到唇角,她已经紧绷到撑不住,随时会跌倒,她硬生生撑住,不愿意在他面前露怯。 世道不公,女子必须依附男人才能活,她是没有他的能耐,可她也不是非要依靠他。 她有选择的余地,那个人是谁也不可能是他。 他凭什么掌控她的性命。 小姑娘红唇绷成一条线,隐忍倔强,以为仰头就能把眼中泪意憋回去。 蠢笨却不服输。 姬淮书紧握的拳松动,如此鲜活的人儿,封在寒玉棺中会怕的吧。 “夫人多虑了,没忘。” 多虑? 他的杀意都要把她吃了,他竟说她想多了,他把她当傻瓜? “真的,大公子会一直庇佑我的对吗?” 崔云卿忍住腿脚酸软,绕到他面前,执着的看着他。 莹白脸蛋透着粉调,薄樱色唇瓣柔软丰润,似在邀人品尝,姬淮书移开眼,果然还是封在寒玉棺中安分。 至少不会牵动他心神。 “放开。” 姬淮书眼神落在她的手上。 崔云卿才发现,她刚刚着急,竟抓着他的手腕,两人离的很近。 她甚至闻到他身上带着水气的冷香。 手下是紧实的肌肉··· “啊。” 崔云卿放开他立刻转身。 天啊,她刚刚是太伤心才忘了的,她明明想的是进来就为他穿上袍子,这下好了,说不清了。 姬淮书注意到她通红的颈子,眼带笑意。 “不是说是最亲近的人吗,怕什么?” 呃。 听出他嗓音里的笑意,崔云卿脸红脖子粗。 他竟笑她。 她是顾着他的名声好吗,跟她比,他这个不近女色的人才应该害怕吧。 “大公子都这么说了,便由我为你穿衣吧。” 崔云卿突然转过身,捡起她带来的袍子走向他,眉梢微挑,那一副天生妖娆的媚态,轻易便勾他失了魂。 克制多年的身体突然发烫,一股热流涌向下腹。 姬淮书突然挥开她:“不成体统。”离去时脚步匆匆,似有人在追。 崔云卿差点跌倒,气的在心里破口大骂。 老古板,要不是他挑衅,她会这么大胆吗,竟还怪上她了? 可恶! 老处男! 姬淮书按住胸口跳动的心,他有多讨厌女人,他自己清楚。 他曾以为,此生不会为任何女人心动,女人不值得。 把她放在身边,也只是不讨厌,有些欢喜,如今,这份欢喜变了味? 他沉寂多年的身体居然有了冲动,对一个不该心动的女人。 她果然应该被封到寒玉棺里! 夜晚。 月色如银。 帘子突然被拉开,一股温热的气息黏上来。 少女身穿轻薄如雾的赤色里衣,曼妙的身姿如蛇般缠住他,满面红晕,送上娇艳欲滴的唇。 酥酥麻麻的感觉新奇无比,他只想把人按进身体里。 “怀瑾。” 她抬眸间,眼眸蒙上一层朦胧水光,沙哑声线带着哭腔的颤意,娇媚更甚,听进耳中便似揉碎了的软糖,酥麻滋味直透骨髓。 他红了眼。 转身把人压在身下。 第五十七章 像被采了阳气的阴湿男鬼 清幽的夜,床榻上的人双拳紧握,眉头深拧。 用尽全力才从梦魇中挣脱,一拳锤在自己胸口。 “噗。”吐出一口鲜血。 月色下姬淮书脸色阴的像被采了阳气的男鬼。 “崔云卿。” 若不是她白日引诱,他如何会做这么不知廉耻的梦,果然该死。 被噩梦惊醒,姬淮书再难入睡。 起身来到书房。 打开玄关按钮,显出地下暗室。 姬淮书眼眸沉沉,他似乎好久没有进来,自从崔云卿来到他身边,他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她。 若不是岭南出现一模一样的如意楼,他怕是真把以往忘了。 一步步走下暗室,机关门恢复如初。 偌大的暗室空荡幽深,却有一汪冷泉,泉水旁一个墨绿的寒玉冰棺静静驻立。 走近,里面躺着一个娇艳的美人,只是下半身焦黑,似乎被火烧过。 姬淮书的手一寸寸抚过冰棺,眼带笑意:“我来看你了,这些日子太忙,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来陪你。” “你一个人很无聊吧,想不想找个人来陪你?” “定是想的,你一向自私。” 他的言语表情很正常,仿若在跟最亲近的人聊天,可过分安静阴森的暗室,还是让他看起来像个阴湿男鬼。 姬淮书在暗室呆很久,天亮才从暗室出来。 崔云卿天不亮就起了。 接连讨好失败,她有点沮丧,该怎么才能让他把她当家人,放弃杀她的心呢。 初秋的天已经凉了,冬青实在好奇:“夫人,您以往最喜睡懒觉,为何今儿这么勤快。” 崔云卿听着这话,怎么那么别扭。 “我这么懒吗?”她偶尔也算只勤劳的小蜜蜂吧。 要不是为了讨好姬淮书,她至于这么拼吗。 “夫人说这晨间朝露泡茶最甘,可是喝过?” 冬青怎么不记得夫人喜欢喝茶。 崔云卿扁嘴,她哪有那闲功夫。 “听说的,快别说了,采完还能睡个回笼觉。”哪个天杀的说朝露泡茶最香的,她这个制香高手怎么不知道。 纯粹是折腾人。 崔云卿打着哈欠把花房里每朵花挨个采一遍。 少的可怜。 两人忙半晌还没有一盅朝露。 “早知道把杏儿一块叫过来帮忙了。”冬青觉得她该多叫两次,兴许就把人叫醒了。 崔云卿没好气,杏儿睡的跟猪一样,雷打不动,比她这个主子会享受多了。 “咦,这是什么?” 崔云卿突然觉得自己踩到什么,扒开花丛发现一个闭眼的女人,吓得她好不容易采的半盏朝露都打翻了。 “啊,冬青,有鬼。” 崔云卿麻溜跑到冬青身后,重生一次,她对神啊鬼啊的,尤其敬畏。 冬青看一眼天色,虽未大亮,也已破晓。 怎么会有鬼呢? “夫人别怕,我去看看。” 冬青胆子也不大,但她是夫人的婢子,必须挡在夫人身前。 崔云卿拉住她:“别了吧,万一。” 冬青不在意,她还有点好奇,这世上真有鬼吗。 扒开花丛,确实有个闭眼的女人,冬青小心探上她的鼻息。 “有气,不是鬼。” 哦?是人。 崔云卿从冬青身后探出头,那女子脸小小的,身姿却丰满,是个妖娆美人。 “喂,醒醒,天亮了。” 冬青没想到,有人比杏儿还能睡,竟在这花房睡这么死。 冬青摇好几下,那女子才悠悠转醒。 “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虚弱的很,仿佛饿了许久,开口就是求饶。 “你是谁?” 她虚弱睁眼:“我叫如意,求你们放过我。” 崔云卿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说放过,但见她虚弱到奄奄一息,还是把人带了回去。 又让冬青去请大夫。 崔云卿坐在床边,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如意?这么巧吗? 她怎么记得,林芝微死前就提到如意二字? 她并不是想探听姬淮书的秘密,只是觉得,如意这个名字很古怪。 算了,先把人救下再说。 朝露没采到,崔云卿就没有去姬淮书面前晃,明日她再去采就是。 午后。 如意醒了。 她很害怕:“你们是谁。” “如意姑娘别害怕,我是姬家大房的夫人,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如意缩在床脚,喃喃:“姬家大房。” “我是二爷的通房。”她说完又把自己裹紧了些。 崔云卿皱眉:“姬盛德这个老不死的,又迫害良家姑娘。” 冬青忙过来捂住她的唇:“夫人可别这么说,传出去大公子又该要您抄女诫了。” 说起抄女诫,崔云卿立刻闭嘴。 姬淮书好不容易不逼着她学女德,妇言,也没有再让她去学堂,可别再想起来。 如意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开口:“我是被姬家二夫人买来的。” “什么?”竟不是姬盛德这个色中恶鬼做的。 二夫人凶神恶煞,肯为二爷纳妾? 冬青提醒:“听说二爷专宠花娘,还要抬平妻,二夫人如今又小产,怕是顾不过来。” 哦,崔云卿明白了,这是想为自己固宠。 那她也没办法,只能把如意送回二房。 如意却死活不肯走。 “夫人,求您别送我走,我不想侍奉二爷,二夫人会打死我的,求您,救救我。” 如意滑到地上,疯狂磕头。 崔云卿为难,从二夫人手中救人,她自认,做不到。 虽然老太爷之前护着二夫人有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怀孕了,但崔云卿清楚,二夫人在姬家这么多年,根深蒂固。 就算没怀孕,老太爷还是会向着她。 自己跟她斗,根本斗不过。 说话间,二夫人房里的人已经找过来。 之前的王嬷嬷替二夫人顶罪被发卖,如今来的是李嬷嬷。 “请小夫人安,听说我们二房的丫头在您这,还请您通融让我们把人带回去。” 李嬷嬷尤其客套,慈眉善目,崔云卿却看出来,这是个狠角色。 “嬷嬷请便。” 崔云卿后退一步,李嬷嬷稍稍躬身进门逮人。 如意却不是个软柿子。 在人没进房之前,打破杯子用碎片抵住脖颈:“别过来,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你们要是逼我,我就去死。” 崔云卿没想到,她竟救回来一个麻烦。 如今倒是不好收场。 李嬷嬷老脸染上笑意:“嬷嬷经手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命没少沾,姑娘若想死,嬷嬷给你收尸。” 如意没想到,她们竟不怕惹出人命,可她还不想死。 想着她把眼光转向崔云卿。 崔云卿心里嘀咕,想救下人也不难,只要姬淮书肯出手。 不如就试一试,姬淮书对如意两个字的反应? 第五十八章 再爬一次墙 崔云卿最终没有拦李嬷嬷,还是让她把人带走了。 如意哭的凄惨,崔云卿也无动于衷,她连自己都管不了,如何去管别人。 这个如意出现的太奇怪,崔云卿忍不住想试探姬淮书,若他对如意不闻不问,大概就是她想太多。 来到听风阁,青苍却不让她进去。 “夫人,主子还在小憩,不能进去。” 小憩?这都申时,太阳快落山了,还睡? 崔云卿不信,姬淮书不可能睡到现在,怕是找理由不肯见她。 她也不是非见他不可。 “那我不进去,你跟大公子说,二爷最近新纳了个通房,叫如意,挺可怜的小姑娘,人家不愿意。” “不知大公子能不能管上一管。” 青苍瞬间变了脸,如意?刚出现一个如意楼,又出现一个如意,是什么人在针对大公子。 崔云卿一直在盯着青苍,看到他变脸含笑问:“青苍觉得大公子会管吗?” 青苍稳住心神,面无表情:“主子的事,属下无权过问。” 哼。 不说就不说,她自己会看。 当晚。 姬淮书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又催促崔云卿去学堂。 这是心虚,怕她发现什么才把她打发出去的吗? 崔云卿不想去,明日要想个法子躲掉才行。 隔日一早。 崔云卿装腰酸背痛。 “哎呦,好疼,肚子疼,腿疼,不行了。” 崔云卿决定,今儿打死不起来,就不去。 她本就不想去学堂,又被人掳走差点活埋,对学堂更不喜。 她不会去的,赖在房里,研究制香它不香吗。 “夫人,夫人。” 冬青想把她身上的锦被扯掉,没成想,崔云卿突然探出头:“青苍走了吗?” 冬青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大公子来了,大公子啊。 崔云卿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冬青你眼睛怎么了?” 冬青一直斜眼,崔云卿终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一身玄衣的姬淮书逆着光缓步走进来,像天神下凡,浑身都笼罩着金光。 来到床前才停下:“夫人哪里不舒服,可要我为你按按。” 啊。 崔云卿忙用锦被蒙上脑袋,浑身都在冒火,他怎么来了。 就这么想把她赶出去。 这么烦她怎不给一纸休书? “不用,我突然不疼了。” 闷闷的嗓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姬淮书看着床上的鼓包扯唇,转身出去。 崔云卿没想到他这么执着,还亲自把她送到大门口。 眼看她的马车离开,姬淮书才转身回去。 “主子,人带来了。” 院子里,姬淮书面无表情坐着,见如意进来,他攥紧手险些站起身。 如意愣愣看着他:“小白?”虽然好些年没见,可他真的好像小白,只是比小白贵气许多。 姬淮书没想到,当年如意楼竟还有生还的人。 青苍见主子没动,上前挡住如意:“什么小白,这是我们姬家大公子,见到主子还不行礼。” 如意忙跪下:“大公子。” “夫人仁善,求大公子救你,你须说清,你的身世,若有隐瞒,便只能把你送回二夫人处。”青苍冷脸严厉威胁。 如意支支吾吾:“民女是良民,是外出做工时候被掳来卖的,哪有什么身世。”. 青苍皱眉,这么明显的谎言当他傻的不成。 “大公子面前还不说实话。”青苍还想开口威胁,姬淮书抬手拦住他。 “带下去吧。” 青苍见主子若有所思,只能把人带走,如意一直盯着姬淮书,竟没有开口求救。 姬淮书在院子里坐许久,青苍忍不住上前询问:“主子,可要把人关起来审问?” “无妨,盯着便是。” 姬淮书起身,突然冷笑一声,如意楼已是过去,如此手段未免太上不得台面。 青苍看着主子的背影无奈,天亮刚从书房出来,如今又进去了。 刚到学堂。 崔云卿就收到一份大礼。 两个大箱子就那么大喇喇的摆在前院。 护卫上前:“夫人,这是我们主子让送来的,都是当下时兴的锦缎,物件,主子说了,您入学堂是大事,这些都是为您撑排面的。” 崔云卿不用问就知道,他口中的主子是谁。 “杏儿,把这些全扔出去。” 杏儿向来是在一旁打酱油的,夫人不叫,她乐的清闲,跟在夫人身边很舒服,适合养老。 这么好的主子,她得伺候好了。 “得嘞。” 杏儿力大如牛,两人抬的箱子她一手就能拎起来,吓呆周围一众人。 见杏儿拎着两个大箱子虎虎生威,那护卫却没有动弹。 五爷说了,送与夫人,随夫人处置。 “既已送到,告辞。” 崔云卿冷眼看他们离开,心烦意乱,她此生不想再看见姬恒姬家五爷。 他总是温柔和煦,无论什么时候,眼中永远带着笑意。 他跟姬淮书是两个极端,仿若仙人和罗刹! 初见,她也以为那是个温和仁善的君子。 却不知,狐狸是会伪装的。 在姬家第二年,姬老太爷拍板为姬恒定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岭南大户,虽然门第不如姬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那女子也是温柔贤淑。 姬恒不愿意。 过段时日,不知姬恒做了什么,那女子投湖自尽了。 若说一桩事是意外。 还有岭南第一富家女。 追在他身后跑了几个月,他每次见面都温柔以待,那女子却在一次外出被人掳走,找到的时候,已经疯了。 刚开始,崔云卿觉得这些事跟他无关,毕竟他看起来无懈可击。 后来,他醉酒闯入她房中,压着她欺负的时候,她才知道,他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仁善。 那就是一头有绵羊皮的大灰狼。 趁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口咬断对方咽喉。 毫不留情。 哪怕历经两世,她还是走不出阴霾。 可他前世温和守礼,在外人面前从不曾越距,如今竟单独送她厚礼。 他到底想做什么? 反正他还未回来,崔云卿懒得再想,她一定能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姬家。 此生她不会再给他欺负自己的机会。 ··· 午后在学堂闲逛,她发现她之前爬墙想逃跑的地方,居然被加固加高了。 如今两个梯子接一起也爬不上去了。 实在是,高! 不用想,定是姬淮书的法子。 崔云卿气闷,顺着高墙绕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再爬一次,未尝不可啊。 第五十九章 他房里多一个女人 虽然后巷爬不了,可对面的男学也是个机会,女扮男装混进去,再大摇大摆出去··· 崔云卿越想越觉得靠谱。 这次她得更稳,不能露出一丝想离开的念头。 之前定是她总来踩点,才被人盯上,这次,她要不动声色,更稳妥才行。 想着,崔云卿决定,近些日子都不来了,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又使阴招害她。 学堂里可有不少人跟刘浅月关系不错,万一对她怀恨在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为她放过豪言,赢过她的人能见姬淮书一面,所以有不少人找她比试,烦不胜烦。 于是她放下话:“只有赢过沈婉清的人才有资格找本夫人比试。” 缠着她的人瞬间没有了。 崔云卿气够呛,敢情这些人觉得她比不过沈婉清不成,表面吹捧,心里不服? 果然,沈婉清的才名太盛,没人觉得她真能赢过沈婉清。 崔云卿懒的搭理她们。 只是奇怪姬雅的转变。 走在路上,姬雅竟对她笑了。 这合理吗? 非常让人害怕,前有二夫人不怀好意的接近,崔云卿自然觉得姬雅在憋坏心思。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就怕被姬雅害了。 晚间回府。 崔云卿惊讶的发现,姬淮书房里多了个女人。 不是别人,正是如意。 端庄正直的姬淮书竟把二叔的通房弄到自己房里,这合理吗。 如意是二夫人主动送过来的,听闻姬淮书对如意感兴趣,当下就把人送来了,连带着买如意时的卖身契。 那迫切的样子,生怕晚一步姬淮书就没兴趣了。 崔云卿踏进听风阁的时候,如意刚摔了茶碗。 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她虽不是绝色,身姿却不是一般的丰腴,哭的时候,胸前一颤一颤,崔云卿都怕她颠掉了。 “大公子,都是民女不好,民女不是故意的。” 姬淮书抬眼,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无妨,以后不用跪。” 他的嗓音太温柔,崔云卿神色恍惚,姬淮书竟也会对其他女人这么温柔,他是喜欢上这个如意了吗。 原来他喜欢身段丰腴的。 如意起身看见院门口的崔云卿,忙过来施礼:“民女多谢夫人相救。” 崔云卿摆手,她除了传话什么也没做。 虽然有其他女人在,崔云卿也没有不自在,她跟姬淮书充其量就是表面家人而已。 提着食盒坐到姬淮书面前。 “大公子,杏儿为我买的,我特意留给你,尝尝,好吃。” 崔云卿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水晶桃花糕。 粉嫩的桃子白里透红,可爱的紧,崔云卿确实没舍得吃,全拿来讨好姬淮书了。 姬淮书没有看,只是抬头问她:“今儿学了什么,妇言可会默。” 崔云卿落在桃花糕上的眼神拉回来,扁嘴:“不会。”也不会学的。 姬淮书眼神冷下来:“除了惹事,你还会什么。” 崔云卿无言,最近确实发生太多事,可她没有主动惹事。 “身为姬家大房夫人,要正身立本,端庄,稳重,持礼,熟读女诫,若你还如此顽劣,我便为你请掌妇入门,日日教导。” 姬淮书话中并不严厉,却句句都是训诫。 古板的崔云卿想把桃花糕砸他脸上。 他是想让她做他的提线木偶不成。 她从小便没有母亲教养,自在惯了,如何受得了正身的苦。 崔云卿猛然站起,看他良久,垂眼:“是。” “是不是我做到大公子说的这些,大公子就会把我当家人。” 是不是就不会想让她死了。 姬淮书以为自己这么说她会生气,会闹,会让他心烦。 他见过她的倔强,倔强到不服世间一切。 可今日,她却低下头收敛锋芒,平静反问。 乖得像个涵养极佳的大家闺秀。 姬淮书没有回答她,看来,只是想磋磨她,不让她称心。 可惜她买的桃花糕,她还没吃到呢。 走出听风阁,崔云卿认真想着,若她真的按他所说,变成一个循礼的大家闺秀,是不是他就不会压着她学女诫了? 学礼仪没什么不好,前世今生她的礼仪确实差了些。 还在思索着,突然如意从门内走出来。 看崔云卿眼神落在她手上,如意躬身:“夫人可是想吃,这是大公子赏民女的。” 见崔云卿还是盯着她,如意把糕点递过来:“本就是夫人的,不如还给夫人。” 心口如一潭池水翻滚,崔云卿差点没上前把糕点打掉。 姬淮书! 他不要可以,凭什么把她送的东西给其他女人。 眼眶酸涩,崔云卿转过身,随意挥手:“拿走。”还好是外面买来的,若是她自己做的,她会忍不住再去捅姬淮书。 明知姬淮书无情冷漠,前世已清清楚楚,为何心里还这么难受。 果然蠢笨,死一次还不长记性。 晚间。 冬青和杏儿坐在门槛上发愁。 “夫人什么也不吃怎么办。” 杏儿手中抓一把果脯,边吃边摇头:“那是夫人欠饿。” 见冬青一副要打她嘴的样子,又赶紧开口补救:“冬青姐姐先别打,听我说。”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短短几十载,除了生离死别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若是有,那便是吃太饱了,饱暖思淫欲,这欲望是无穷尽的,但吃不饱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多杂念欲望。” “他们会觉得能吃饱便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就不会想其他的。” “要我说,夫人饿几顿就好了,饿几顿什么都想开了。” 冬青皱眉,虽然觉得不太对劲,可又很有礼的样子。 “你哪来这一套套的歪礼。” 杏儿摇着两个大耳朵:“什么歪理,这是亲身体验,不信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试试。” 两人在门廊上咬耳朵,崔云卿却连连点头,杏儿说的对。 是她想太多了,该饿自己几顿。 隔日,崔云卿硬是忍到午后。 她发现了,不吃东西确实不会乱想,人都有气无力,哪还有什么心思乱想。 只是姬淮书实在难搞,该怎么才能让他觉得她很有用呢。 散学后。 崔云卿实在没有气力,也不想去讨好姬淮书。 青苍却上门:“夫人,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啊。” 崔云卿觉得自己看着一定很狼狈,会不会有弱柳扶风的感觉,她可是饿了自己一整日。 姬淮书再看见她,还会不会那么凶。 第六十章 为他纳吉 姬淮书见她虚弱的样子眉头紧皱:“青苍,叫大夫。” “不用。” 崔云卿就是饿的,哪敢让大夫看。 但她实在没什么力气,自顾坐在一旁:“大公子叫我来,可是有事?” 姬淮书眉头还是皱着。 如意上前:“夫人,大公子见民女女红不错,想让民女教您,您看,这是民女为大公子绣的腰带。” 崔云卿看过去。 一条腾蛇惟妙惟肖,把月白色腰带衬的威风极了。 “既然如意姑娘绣这么好,以后大公子的衣袍都交给如意,我这就回去把大公子的东西送过来。” 崔云卿说着站起身,原来叫她来,是炫耀他的女人吗。 可恶。 还好她如今饿的没力气,不然,怕是会扑上去咬死他。 “夫人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是我见大公子的腰带绣工奇特,主动提出帮忙,夫人放心,民女定会好好教夫人,一定让夫人绣的比民女还好。” 崔云卿提着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转身冷冷看着如意:“放开本夫人,谁允你碰我。” 如意忙放手,眼神慌乱,看向姬淮书:“大公子,民女不是故意的。” 姬淮书没有在意:“你先出去。” 让她学绣技是为她好,她自己绣的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如意看一眼崔云卿,躬身行礼:“是,大公子。” 崔云卿懒的搭理他们,果然一饿解百忧,她如今只想回去好好喝碗汤,什么吃的都好。 她一定不挑食。 还没踏出一步,被姬淮书拉住:“你到底怎么了?”平时不是挺凶。 崔云卿用力想挣脱他,她没怎么,就是不想看见他。 “放开我。” 崔云卿挣不掉他,转身恶狠狠看着他,影响她吃东西,她会吃了他的。 姬淮书大概被她吓住,竟让她离开了。 崔云卿回房,冬青已经把粥准备好。 “夫人快,这要是饿出毛病了可怎么好。” 崔云卿整整喝了三大碗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原来饿极是这种感觉。 前世她也饿过,只是她心大,记吃不记打,过了就忘了。 果然得时时提醒自己,重活一次已是幸运,何苦为不值得的事伤怀,不值。 她刚活过来,杏儿进来:“夫人,隔壁的如意姑娘来了,说是给夫人赔罪。” 崔云卿睁开眼,她没想到,她想利用如意试探姬淮书,如今倒好,他们两人好上了,合起伙来气她。 “让她进来。” 她倒要看看,如意要做什么。 如意姿态很低,进门就跪:“夫人对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只是想教夫人绣技,绝无他意,夫人千万别误会民女。” “也别误会大公子,大公子也是为您好。” 崔云卿笑了,这是嫌她绣的不好,一个两个的,给脸了。 “如意姑娘可别这么说,本夫人没那么好心,会随便救人,只是如意姑娘跟我养过的一条小狼长得像,才顺道捡回来。” “本夫人有话直说,姑娘可别生气。” 如意脸色不太好,这是说她白眼狼? 把人打发走,冬青凑上前:“夫人什么时候养过狼?” 崔云卿没好气的把她推一旁:“当然养过,白眼狼。” 崔云卿觉得这个如意身份不简单,能让姬淮书这么礼遇,难道是旧识? 隔日。 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请:“我们夫人小产见不得风,只能请小夫人走一趟了。” 崔云卿不想去:“二夫人请我何事。”都撕破脸了,还有打交道的必要吗。 “关于大公子的事,劳烦小夫人走一趟。” 姬淮书?什么事? 左右人来请了,她就走一趟。 二夫人果然卧床不起,看样子失去这个孩子很伤心。 “小夫人来了,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家一致叫她小夫人,大概是不愿承认她大房夫人的身份,又得给姬淮书面子,才勉为其难。 叫她一声小夫人,毕竟前段日子姬淮书确实是护着她的。 “二夫人有何事说就是,本夫人站的住。” 二夫人带笑的脸顿住,也不拐弯抹角。 “想来小夫人也见过如意了,大公子既喜欢,本夫人就想把她抬为大公子的通房,大公子是正常男人,房里没个女人实在不像话,只是本夫人不便出门行走,就想把此事交给小夫人来操办。” “小夫人是大公子最亲近的人,想来也不会推辞。” 崔云卿皮笑肉不笑:“好啊。” 她可真是个好娘。 不就是简单的布置个房间,做两身新衣,喝一杯两人敬的酒,当她不会不成。 若姬淮书因此感念她几分,也挺好。 既是喜事一桩,总不能草草定下日子,崔云卿让冬青去找人算日子。 选个好日子很重要。 冬青带回来两个好日子,分别是菊月十八和菊月二十九。 崔云卿觉得还是让姬淮书决定的好,毕竟是他房里的人,他总不能不管不问。 为此事,崔云卿没有去学堂,好在姬淮书好像很忙,这两日一直出门,没空管她。 用过晚饭,姬淮书透过窗子看向对面的墙头:“这两日她安稳吗?” 青苍摇头:“夫人这两日没去学堂,属下去问过,夫人说她在忙您的事。” 他的事? 这两日她没来,难道是在为他准备惊喜? 想着,姬淮书隐隐期待,还是不把她封在冰棺里了,灵动的似乎更有趣。 正想着,如意穿着薄衫进来:“大公子,民女做了补汤,您可要尝尝?” 她说着动了两下,胸前的汹涌澎湃,格外惹眼。 青苍突然脸红,这如意姑娘穿的是不是也太单薄了? 如意见两人没有反应,越过青苍走到书案前。 “大公子,您多少吃一点。”她嗓音甜腻,故意带了尾音,配上丰腴的身子,很难有男子不动心。 姬淮书眼眸沉沉,一双眼看似在看着她,脑子里却是另一人软绵的柔媚模样。 如意见他似乎看自己看呆了,大胆上前:“大公子。” 崔云卿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再一次爬上墙,看到的不是杀人场景,竟是这副香艳的模样。 如意穿着薄衫,能看到里面大红色的里衣,站在姬淮书面前,妩媚动人。 见他没有动静,更是把薄衫褪下,露出汹涌澎湃的优越身姿。 青苍没想到这位如意姑娘这么勇,吓得连忙窜出去。 透过窗子看到大公子稳坐如山,不由得佩服,大公子定力太好了,这要换成其他男人,不早就扑上去了。 第六十一章 清心寡欲的让人害怕 崔云卿都不好意思再看,饶是她前世嫁过人,都没有这么大胆过。 实在是,勇啊。 她又找人重新做的梯子,她觉得,刚搬来那段日子,她每天坐在墙头上看姬淮书,他似乎不排斥。 还对她很好。 所以,她决定要把之前死缠烂打的心气拿出来,不管什么时候能离开,她都得跟姬淮书打好关系才成。 不能让他总带着杀心。 只是没想到,刚爬上梯子就看到这么香艳的一幕。 简直是,精彩! 崔云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她为什么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兴奋感。 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应该偷看? 可她很想看怎么办? 若对面每天都是这种大戏,岂不是很爽? 能每日看姬淮书与小妾谈情,这是上辈子想也不敢想的事。 崔云卿莫名有点激动。 如意却觉得很冷。 她都快脱光在他面前了,他竟一动不动,眼神黑沉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的身材不好吗? 多少男人为她的身子疯狂,姬淮书居然走神。 “大公子。” 如意又靠近几分,趴在桌案上让他方便看清自己傲人的身姿。 姬淮书回神,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出去。” 说完收回眸子落在桌案上的猫儿玉雕上,仿佛他对面不是妖娆的美人,而是一个和尚。 清心寡欲的让人害怕。 如意看得清清楚楚,他眼中没有一丝身为男人的欲望,难道他不喜女人? 如意有点怀疑,如此她的任务根本没办法完成。 “大公子。” 如意觉得,大公子大概是憋久了,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她还是想再试一试。 她干脆绕过桌案,想扑到他怀里。 姬淮书只觉得一股脂粉味越来越近,近得他烦躁想杀人。 如意没想到,姬淮书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竟一脚把她踹出去! 还尚未靠近,就被一脚踹出去,目之所及只有他修长的大腿,和那双没有波动的双眼。 如意被踹到怀疑人生。 竟然有男人不喜欢她,不,姬淮书不是男人,他一定有隐疾。 强烈的怀疑让她忽略掉肚子上的痛,一直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苍不是第一次见主子踹人,主子确实光风霁月,可他无情起来可不管对方男人女人。 见如意呆愣当场,他好心找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如意姑娘请离开。” 崔云卿纠结了半晌,还是想看一看姬淮书与那女子如何干柴烈火。 于是,又一次探出头。 这次她把自己藏的很隐蔽,只有一个头顶和眼睛混在繁乱的杂草中。 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 怎么回事? 如意人呢? 姬淮书在干什么,不跟美人花前月下,总拿着一个玉雕是什么意思。 等半晌,都没有再见如意,崔云卿挺失望,爬墙没看到想看的,真可惜。 难道她纠结的时间太久了,他们已经结束了?姬淮书这么快吗? 难道是力不从心? 崔云卿突然有种深深的忧虑。 不行,明日得吩咐厨房做一些滋补的,今时不同往日,大公子房里有女人了,不能这么虚。 传出去岂不是有碍大公子的威名。 盘算着,崔云卿下了梯子。 隔日,崔云卿特意去厨房盯着,什么大补,让厨房做什么。 午时。 崔云卿带一桌子的大补之物去找姬淮书。 “大公子,这些都是我亲自盯着厨子们做的,你尝尝。” “这个是羊四软、蒸软羊、羊蹄笋、酒蒸羊、绣吹牛,鳝鱼牛,你爱吃牛还是羊?” 姬淮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名字怪怪的,菜的形状也很怪。 “鳝鱼牛是什么?”姬淮书自认见识广博,竟不知还有这么多奇特的菜色。 崔云卿讪笑,她也是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滋补的膳食这么多。 “就是牛身上的某个部位,来来,尝尝。” 崔云卿非常热情的为姬淮书盛了满满一大碗段状肉体的汤。 姬淮书眉梢微挑,莫名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也不动竹筷。 他看出来了,这是牛鞭,她想干什么? 崔云卿见他看着自己不开口不动作有点急:“大公子,冷了就不好吃了。”会腥的。 姬淮书目光落在她唇上,不是怕自己吗,如今不怕了? “你知晓这些是什么吗?” 啊? 崔云卿点头,当然知道。 “你吃。” 崔云卿看着被推过来油乎乎的汤,咽下口水,她不是很饿。 “这些是我专门为大公子准备的,大公子能不能尝尝?”她都这么锲而不舍,不要脸皮,他竟还要拒绝? 他的心果然是石头做得。 冷硬无情,阴晴不定,明明之前好好的,不就伤了他,又不是有意的。 崔云卿眼神落在他唇上,脸色发烫,他是不是憋太久,把自己憋出病了,可那日,他明明是有反应的。 她踹的时候还是有感觉得。 两人距离很近,崔云卿为了劝他,凑近几分,他甚至能看清她的眼睫弧度,一眨一眨,能煽动人心。 触到她脸上那抹红,姬淮书突然攥住她手腕:“你想对我做什么。” 啊? 崔云卿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她不就准备跟他说,纳吉的日子。 他的大手跟铁钳一般,崔云卿突然心慌,他不会以为她想下毒害他吧? “大公子,你先放开我,这些没毒,真的,你不是让我吃吗,你放开,我吃给你看。” 姬淮书非但不放,用力扯过她压在腿上。 眼神落在她唇上,那晚他确实神志不清,却有意识。 清楚记得那一刻身体的悸动,记得触碰她的销魂感觉。 是足以让他灵魂颤抖的失控滋味。 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甚至想趁机把她据为己有。 那一刻的失控让他不想控制,却不曾想,她宁愿伤他也不碰他。 难道她往日的讨好是假的?她眼中看见他的欣喜是假的? 她的情笺到底是给谁的? 她是不是想去找别人? 想到她于别人怀中巧笑嫣然,姬淮书觉得,还是把她封在冰棺稳妥。 如此她就能永远陪着他,暗色阴霾让他浑身笼罩戾气。 察觉姬淮书眼中有杀意,崔云卿眼皮直跳,不知是不是死过一次的原因,她对杀意太敏感,他为什么总想杀她? 不就是做个汤。 “大公子。” 崔云卿嗓子已经带上哭腔,求饶的意味明显,他的臂膀太有力,她根本挣不开。 危险的气息一直环绕她,压的她呼吸不畅。 第六十二章 难哄 墨发散乱在他臂弯里,脸颊艳若桃李,唇瓣红似凝血,眼尾晕开一抹浅粉,眼中蒙着层薄雾,鼻息间还带着细碎的轻喘。 姬淮书指节攥得发白,喉结滚了滚,眸子像被磁石吸住,落在她艳红的唇上,空气里像绷着无数根快断的琴弦。 炙热暧昧。 刺骨的戾意与疏离裹着他,墨色眼瞳深邃难测,里面暗涌着灼人的汹涌浪涛。 崔云卿心慌,他像是要吃了她。 “唔。” 崔云卿发誓,她只是想逃,不是有意伤他的,真的。 “大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崔云卿觉得她脑子被驴踢了,竟敢再次伤他! 大概是,上次踢他很轻易逃开,让她有种踢一脚就能制住他的错觉? 就是踢顺脚了啊··· 姬淮书忍痛抬眼,咬牙想上前抓她,崔云卿看出来一步跳出老远,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他怒极反笑,猛一拳砸桌上,指骨相扣间咯咯脆响,手背青筋怒凸像盘结的老藤,下一刻就要冲破皮肉的包裹。 “崔云卿。” 崔云卿心尖乱颤,天啊,怎么办,还没把人哄好,又得罪死了。 他是不是想立刻杀了她,埋了她。 崔云卿担惊受怕,不敢再凑他身边,连爬墙看一眼窗子的勇气都没有。 完了。 把人得罪死了,崔云卿才想起她的正事,还没把吉日给他选呢。 反正她是不敢再去他面前了,不如,让正主自己来吧。 想着崔云卿让杏儿把如意请来。 如意还没从被踹的阴影中走出来,听闻崔云卿要抬她做妾,愣了一下。 “夫人跟大公子商议过?”连身都不让进的人,会同意娶她? 崔云卿抿唇:“还未来的及说,如意这么美的姑娘,能娶到是我们大公子的福气。” “这是本夫人折好的吉日,你带回去跟大公子商议,日子你们自己定。” 崔云卿是真想找个女人管管姬淮书,别动不动就想杀人。 姬家大公子治国齐身平天下,忙的嘞,心含戾气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没有房里人,如意姑娘多上心。” 崔云卿话落突然觉得奇怪,她这是步入老母亲的阶段? 管到未来小媳妇头上了? 如意却没有接,大公子不知道的事多半是小夫人自作主张。 “夫人可能做得大公子的主?” 如意的话没有嘲讽意味,只是反问,若能,她接下,若不能,她又不蠢,自讨苦吃。 崔云卿脸色不太好,她现在的优越日子全仰仗姬淮书,她能管他,开玩笑呢。 如今见到他都得躲着。 “放肆,大公子是大房之主,你此话是想挑拨离间吗?” 虽然不能,崔云卿也不能弱了气势,摆谱,她熟。 如意不接茬。 “民女不敢,如此夫人还是跟大公子商议后再言。” 如意行礼转身离开,态度之傲慢,让崔云卿差点背过气。 这一个两个的,竟如此难哄! 崔云卿生气也没有法子,事关姬淮书确实要他点头才行。 但她不敢去找他。 她还是先躲去学堂,等他消了气再说。 好在姬淮书顾着名声,没有找她麻烦。 平静中似乎藏着波涛汹涌。 崔云卿有点怕,很想爬墙。 若女扮男装爬到男学,是不是就能从男学溜出去? 这次她不能莽撞了,得去踩点,她先自己演练一遍,可行再带冬青,若被发现大不了就是顽劣。 这么想着,她得防着学堂里有可能对她不利的人。 姬雅自然是头一号的。 她最近倒是安稳,没有找崔云卿麻烦,反而像是自己遇到了麻烦。 当晚,崔云卿就知道姬雅在头疼什么了。 因为老太爷出面,让崔云卿陪姬雅去赴宴,二夫人小产不能出门,崔云卿多少算半个长辈,要陪姬雅去相看。 说是相看,就是让两人多碰面,培养感情。 崔云卿当然不想去,前世她参加不少宴席,知道后宅女惯会勾心斗角,危险的紧。 如今姬淮书想让她死,定不会救她,她孤身在外,很危险的。 可她又把姬淮书得罪死了,想让他护着自己不太可能。 反驳老太爷更不可能,一个孝字下来压死人。 崔云卿很绝望。 前世她见过卢家世子,是个混不吝,当众就敢调戏她,如今又是去卢家,她不敢保证不会遇到卢家世子。 她若有杏儿的神力多好,她一定直接冲出姬府,浪迹天涯。 见神打神,见魂打魂。 杏儿觉得有点冷,最近夫人看她的眼神非常不清白,让她总想躲。 “夫人,杏儿得罪您了?” 杏儿的耳朵很大,害怕时候耳朵不自觉卷起来,她脸又很小,极像兔子,崔云卿觉得挺可爱的。 “没有,若我遇到危险,杏儿会救我吗?” 崔云卿靠近她,潋滟的眼睛盯着她,杏儿脸色泛红,夫人好漂亮,想贴贴。 “夫人放心,杏儿会舍命相救。” 杏儿的眼神很真诚,崔云卿是信的,可杏儿是姬淮书的人,若他下令,不让救呢? 还是不能全信。 卢家宴席定在五日后,崔云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若是哄好姬淮书,他是不是能护她周全。 可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怎么办呢? 崔云卿决定用老办法,死缠烂打。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姬淮书跟烈女也无区别。 定也怕她缠。 为赔罪,崔云卿把她压箱底儿的宝贝都翻出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让姬淮书消气才行。 姬淮书放下手中书简,看向隔壁的墙头,他以为她会为他准备惊喜,没想到,如此:“惊。” 果然不上心。 想到她某处就隐隐作痛。 简直是顽劣不堪,没有德行,还是得管。 正想让青苍把人请过来,院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大公子今儿心情如何?” 若是不太好,她就改日再来。 青苍想起主子脸色铁青的样子,点点头:“不错。” 崔云卿放下心,那就好,心情好,才好说话。 走进院子里,果然见姬淮书坐在窗前,脸色一如既往,不悲不喜。 他一向清冷,崔云卿习惯了,若有一日他笑脸相迎,崔云卿会觉得见鬼了。 “怀瑾啊,您大人大量,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的对不对?” 崔云卿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探头观察他的脸色。 姬淮书抬眼,她实在貌美,站在门外探头的样子乖巧艳丽,格外勾人。 明明她一而再的伤他,他却没有半分罚她的想法。 见到她,他竟还有几分欢喜。 第六十三章 他怎么可能碰她 只是长的有几分勾人,其他无可取之处,为何就能入了他的眼。 他厌女多年,连脂粉味都闻不得。 明明该讨厌她,却总想靠近她,是因她不爱胭脂,清水出芙蓉吗。 姬淮书垂眼。 他该是病了,病的不轻。 不能这么下去,他留她只是因为,他看见她心里那一丝欢喜,他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这些年他做的很好,他已经是焕然一新的姬家大公子,此生就该如此。 平步青云,建不世之功。 岂能把心思花在一个女人身上。 “何事?” 姬淮书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仿佛不知道她说的是何事。 崔云卿眼睛一亮连连摆手:“无事无事,我就知道大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定不会跟我计较。” 崔云卿说着走进来,拿出她准备的安神香。 “知道大公子夜不能寐,我特意用万年份的安神木制成香,送于大公子。” 以前她总爬墙看他,自然知道他总是燃灯半宿,第二日又早早起来,像个不需要睡觉的铁人。 纵然他表现的再坚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需要休息,需要充足的睡眠。 若不是把他得罪死了,崔云卿也不会绞尽脑汁想到这一层。 还好前世那个白痴的自己没想到,不然早把这好东西送他了。 崔云卿格外珍惜的把玉瓶放在桌案上:“大公子可能不知道这万年安神木有多难寻,除了皇宫,世间大概是没有的。” 姬淮书心中一动,他当然知道,回姬府后他总不能安睡,寻过这安神木,百年都难寻,她怎会有这万年的? 崔云卿眼神一直在玉瓶上,她制香多年,这安神木连父亲都没舍得送。 “这安神木是母亲留下来给我的嫁妆,大公子可否看在它的面子上,不与我计较?” 崔云卿低头,眼中透露的都是不舍,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安神木啊,要不是为了哄他,她是绝不会拿出来的。 嫁妆? 前崔夫人他了解过,只是普通庶女,怎会有这么贵重的物件,还留给当年尚是孩童的崔云卿? 崔云卿不停偷眼瞧他,她都把氛围烘托到这儿了,他竟还不松口。 眼睁睁看他离开桌案,坐到茶几矮桌前,崔云卿嘀咕,他想干什么。 姬淮书只是泡茶,倒茶,不说话, 崔云卿等的都困了。 眼看月上三竿,崔云卿靠在窗棂上,望着月色。 “大公子,我只是不想死,没想伤你,真的。” “从小到大,我身边没有亲人,我是真的把大公子当成最亲近的人,也想过陪大公子天荒地老。” 崔云卿说着,自顾坐他对面。 “可大公子阴晴不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大公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姬淮书泡茶的动作顿住,她有几分真心,他是知道的,她又想干什么? 想用悲情打动他? 抬眼对上她澄澈的眼神,姬淮书心底那丝黑暗蔓延。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在她面前把帕子里的东西倒进茶杯,粉末进了杯中,入水既化。 崔云卿还来不及闻,这粉末是什么。 就见姬淮书把加了料的茶盏推过来。 推她面前干什么? “你喝了,我便信你。” 姬淮书一脸认真,看着她的表情不悲不喜,崔云卿却悄悄攥紧了拳。 姬家大公子果然够磊落,下药都这么明目张胆,可惜她刚刚,竟没有闻出来,那药粉是什么。 崔云卿心里堵了一块大石,明知他是试探,她却说不出一句反驳。 “若你愿喝,卢家宴我保你无恙。” 崔云卿突然抬头:“当真?”她如今想要得只是他的庇佑而已。 姬淮书没有回答她,定定看着她。 “好,大公子说的话,我信。” 崔云卿心里打鼓,却赌他不会亲自杀她,况且他提了卢家宴,还能去参宴就证明这不是毒。 姬淮书很敬重姬家大爷,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他可是德行出众的姬家大公子。 想着,崔云卿非常豪爽的一口气全干了。 昏迷前她突然看到姬淮书手中的帕子,那是她的。 第一次她逃跑时,交出来的迷药,她亲自研制的! 他居然全给她喝了,他想让她睡到天荒地老吗。 想明白的崔云卿来不及说任何话, 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姬淮书看她良久,果然还是安静的时候更乖巧。 把人抱上床,姬淮书和衣而睡。 他不需要什么安神木,他只要她。 他很早就发现,她能做他的药,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闻之能让人安心。 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能睡的很香。 白皙的颈子泛着诱人的光,馨香馥郁,姬淮书闭眼,任由香气侵入肺腑。 ··· 隔日,日上三竿。 崔云卿清醒的时候神清气爽。 “唔。”睡太好了。 眼光略过玄色床帘,崔云卿猛然清醒。 迅速睁开眼,发现,她竟睡在姬淮书床上。 足足愣了半刻钟,崔云卿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天啊,怎么回事。 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身子,发现昨日的衣裙好好穿在身上,她才松口气。 下一刻又拍打自己。 想什么呢,姬淮书怎么可能碰她。 如此想,她反而平静了,大概是她鸠占鹊巢,占了姬淮书的床铺。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快速下床穿上鞋子就想溜。 余光扫到坐在窗边的姬淮书,正淡淡看着她,崔云卿差点软倒在地。 她刚刚的样子他都看到了? 崔云卿想溜的动作慢下来。 红着脸转身:“对不住,占了大公子的床,大公子昨日说的,可算数?” 崔云卿确实想离开,想到昨日她喝了迷药又不甘心,付出总得有回报不是。 姬淮书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崔云卿才发现他竟没有换衣裳,身上还是昨日的袍子。 “为我更衣。” 崔云卿僵住,他为何能坦然说出使唤她的话? 不就有求于他,至于这么磋磨她吗? 他不知在何处睡的,玉白的脸泛着光,眼下青黑都散去不少。 似乎,心情也不错。 崔云卿为他更衣竟没有感觉到他身上冻人的冷意。 这是哄好了? 丝丝缕缕的幽香钻入鼻尖。 姬淮书垂眼划过她头顶落到她香软的唇瓣上,眼神微闪。 封入棺中倒是可惜。 第六十四章 扯他腰带 姬淮书虽然留下如意,却把她安置在下人房。 大清早,如意就过来听风阁。 竟见小夫人衣衫不整的从听风阁出来。 她满眼惊骇,大公子跟小夫人有染? 下一刻她又摇头, 不会的,大公子对女人没感觉,多半是小夫人勾引。 也是。 一个刚及笄的花季少女如何能忍的了长夜漫漫。 此事得跟主子汇报,小夫人不甘寂寞,主动勾引大公子,被大公子赶出房间。 如意觉得她想的甚对,上次她就是被踹出来的。 芙蓉院里杏儿窝在廊上昏昏欲睡,冬青站在院子里不停往门口看。 见到崔云卿回来急忙上前:“夫人,您怎么?” 见崔云卿衣衫不整,墨发杂乱,眼眶里瞬间冒出泪珠。 进了房才问出口:“夫人,大公子是不是欺负您了?” 冬青话落,杏儿从一旁冒出头,满眼都是好奇:“夫人跟大公子?” 冬青吓一跳,进门的时候杏儿明明没有进来的呀。 杏儿把冬青挤到一旁,靠崔云卿身边:“夫人,昨晚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一夜没有回来?” 崔云卿坐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头发糟乱的女人,魂已经飘出去了。 她刚刚就这么一副疯魔的样子在姬淮书面前,他居然不提醒她! 她什么时候睡相这么差了? 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绑好的发髻怎么会这么乱,她做梦拆的? 姬淮书居然没事人一样,还让她为他更衣! 可恶… 崔云卿手中的木梳划拉在桌案上,刺啦刺啦的响,配上她狰狞的表情,散乱的外表,看起来格外像,被糟蹋过的样子。 冬青眼泪咔咔往下掉,夫人这是遭了多大的罪?竟被折腾成这样。 杏儿眼睛却亮晶晶的,夫人跟大公子?堪为良配!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 崔云卿以为,昨夜过后,她跟姬淮书的关系会缓和,没想到,他竟变本加厉。 为她请教养嬷嬷。 行,坐,卧,一举一动都要训练。 务必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被姬淮书叫过去的时候,崔云卿还想让他打消念头。 “大公子,其实我什么都会,不用如此破费请教养嬷嬷,真的。” 崔云卿绞尽脑汁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姬淮书眼神落在她身上,从上到小打量。 直到把她看出火气,他才开口。 “三次,你知道上次伤我一次的人现在在哪吗?” 姬淮书的话不重,云淡风轻,崔云卿突然就不敢开口了。 伤他,不是他活该吗,谁让他靠她那么近。 给她机会··· 崔云卿唇瓣微动,姬淮书就看出:“又在暗自骂我。”他的神情很笃定,也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 崔云卿却头皮发麻,他怎么知道她在腹诽。 心里蛐蛐都不行吗。 “大公子,伤你是意外,我保证不会有下次,真的。” 崔云卿看一眼他腹部,不是也没伤到根本嘛。 姬淮书猛然起身:“你在看什么。”身为女子如此不知羞,该训。 啊,他眼神这么好。 “什么也没看。” 崔云卿快速起身:“既如此,谢大公子。”说完不敢看他,也不敢反驳,转身快速离开。 果然。 姬淮书不是什么端方君子,谁家端方君子这么小气。 记仇就算了,还翻旧账。 唉。 换个角度想这也不是坏事,他愿意为她请教养嬷嬷,是不是说明,他不打算让她死了? 如此,算是哄好了吗? 很快。 崔云卿就知道,什么哄好,姬淮书根本就是想折磨死她。 不知道姬淮书从哪里找来比他还古板的嬷嬷,见她说话轻快,板着脸:“轻言细语,不可大声喧哗。” 见她坐姿随意,拿尺子敲她:“不可摇头晃脑、东倒西歪。” 见她想撒娇耍赖,皱着眉:“喜怒不形于色,不可随意哭泣、发怒,更不可在他人面前 “撒娇、任性”,需以 “平和” 心态待人接物表:大家风范。” 崔云卿面无表情,坐的端端正正,趁嬷嬷午时小憩,溜到听风阁。 “大公子呢,我要见大公子。” 青苍还未说话,姬淮书从门内走出来,一身外出穿的玄衣头冠。 崔云卿立刻堵住他:“大公子要出去?我来岭南还未出门逛过,可否带我一个?” 崔云卿太热情,此时也不怕他了,拽住他的衣摆不松手,眼中殷切的期盼能灼烧人。 姬淮书掰开她的手:“不行。” 崔云卿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拽住他腰间的束带,语气坚定。 “大公子若不带我,我就哭给你看。” 崔云卿是真的想哭,前世她做了贵妃,也没有被抓着立规矩。 怎么今生就要被教养嬷嬷折磨,她大门不出,没有权力,连接待都用不着她,为何要让她学那些繁琐至极的东西。 姬淮书眼神落在她手上:“放开。”她越发放肆,居然敢拽男子腰带。 崔云卿有点怕,他的眼神好可怕。 “大公子点头我便放。” 虽然怕她还是紧紧拽着他,相比教养嬷嬷她竟觉得姬淮书都慈眉善目的多。 姬淮书深吸一口气,拽住自己的腰带猛扯。 崔云卿敢拽就因为她觉得姬淮书不会跟她拉扯,太丢人。 没想到,姬淮书竟气急真拉了。 可她因为紧张,把腰带缠在手上,如此,她被他拉住撞上他。 “唔。” 姬淮书还没怎么,崔云卿被他坚硬的胸膛磕出血。 鼻子疼的跟火烧一样,难受的紧。 姬淮书确实被她勾起火气,才用力想扯回腰带,却没想到她拽这么紧。 看她鼻子血哗啦啦的流,心里火气瞬间灭了。 铁青着脸把她抱回听风阁。 请大夫,上药,抓药。 崔云卿眼泪汪汪,也不敢哭出来,本就是她不对,被撞也是她活该。 可还是好想哭。 见大夫跟青苍离开,崔云卿仰脸:“大公子,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要教养嬷嬷好不好?” 姬淮书低头,看她手中一直不肯放下的腰带,皱眉,很想上手去把腰带抢回来。 “放开。” 崔云卿不敢放,若她放了,他多半会把她留下,她还怎么跟他谈。 必须让他答应把教养嬷嬷赶走。 血不能白流不是。 第六十五章 磋磨 “大公子,我真的很乖很乖,你知道的,对不对?” 若不是她乖巧,他也不能跟她走这么近不是。 她的体态极为精巧,胸前丰腴饱满,腰肢纤细如柳,颈子莹白若藕,一双猫儿眼更像浸了清泉,漾着盈盈水光。 浑身上下都是藏不住的风情。 姬淮书从她身上移开眼,攥紧手中墨珠,她总有法子能挑起他心绪。 他能容忍她偶尔放肆,却不能容忍她不懂礼仪,不拘言行。 他不会永远只是外放散官,也不会止步于岭南。 将来他会进京,会封侯拜相,会自立门户。 她就是府里唯一的女主子,需出门结交,需行礼,需受礼。 不能永远是这幅蠢笨模样。 她需要规训。 “若你能得嬷嬷夸奖,允你出门游玩。” 姬淮书还是退一步,此事需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出门游玩?”崔云卿眼睛发亮,她不用爬墙也能出门吗? “大公子说的可当真?” 崔云卿表情太期待,太欣喜,姬淮书多看了两眼。 “自然。” “好,大公子等我。” 崔云卿立刻起身,转瞬间跑出房门。 姬淮书眉头深皱,礼仪太差,不成体统。 崔云卿刚离开,如意出现在门外:“大公子,夫人孩子心性,不如民女替您看着。” 不等姬淮书开口,如意似缅怀:“以往民女一个姐姐的孩子也让民女看顾,可惜那孩子太懂事,民女想帮忙都没有机会。” “好。” 不等如意说完,姬淮书留下一个字转身离开。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笑意。 看来往事,这位大公子,一点也没忘啊。 芙蓉院。 崔云卿答应的多痛快,如今就有多痛苦。 这位易嬷嬷太严厉,眼中揉不得沙子,行差踏错半步都要抽她手板。 可恶的紧。 偏偏还来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如意。 “夫人,走路时需低头看路,不可东张西望,嬷嬷刚讲的,您又忘了。”如意说着为易嬷嬷添茶。 “嬷嬷倾囊相授,夫人可要用心才是。” 易嬷嬷严肃的老脸松动几分:“如意姑娘善解人意,难怪得大公子青眼。” “嬷嬷用心,民女知道,定会跟大公子如实禀报。” 如意跟易嬷嬷两人在一旁喝茶,惺惺相惜。 崔云卿恨不得用眼刀刺死两人。 姬淮书。 竟派如意来看着她,是怕他女人无聊,来看她笑话的吗。 崔云卿想立刻撂挑子不干,可想到,姬淮书说让她出门,她又忍下了。 无论如何,要得嬷嬷一句夸奖! 如意没想到,崔云卿这么能忍,手都打红了,竟没有一句怨言。 明明看着很娇气。 “嬷嬷,能不能歇一会。”崔云卿已经来回走几十遍,脚都疼麻了。 易嬷嬷对她还是满意的,这么能忍可是不多见。 如意见易嬷嬷想松口,赶在她前面开口:“夫人,您礼仪实在差了些,嬷嬷来回教这么多遍,您连路都走不好,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公子脸上无光。” 易嬷嬷闻言也皱起眉,资质确实差,不光落大公子面子,教不好岂不是损她名声,她当年可是教过宫里娘娘的。 “走成这样,还歇,今儿走不好,不许歇。” 闻言如意端起茶杯撮一口,眼中有得逞的笑意,夫人对不住了,谁让她的任务是破坏两人关系呢。 有时间去勾引大公子,还不如多学点礼仪。 姬淮书不是第一次来齐砚的宅子。 只是没想到,此次竟是来看望他的。 “吆,怀瑾来了,舍下蓬荜生辉啊。” 齐砚伤的不轻,躺在床上动惮不得,嘴却半点不饶人。 姬淮书习惯他嘴欠,并不在意。 进门自顾自找地方坐下。 “行刺你的人是谁?” 说起这个,齐砚觉得胸口上的伤又痛了。 虽然他是因为不想去瘟疫横行的江北才故意为王爷挡刀,可他没想到,刀上有毒。 差点要他一条命。 “怀瑾觉得我像知道的样子吗?”但凡知道是谁,他带伤也得去把对方捅了。 “难道,怀瑾有怀疑的对象?” 齐砚觉得姬淮书定是知道什么,他虽然名义上是散臣,可岭南大大小小的事都经他手。 刺杀的事,姬淮书大概已经有眉目了。 “自从刘家落网,我就在查,跟刘家交好的人,刘家贪污案没有牵连一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姬淮书隐隐觉得,岭南要不太平。 朝中党争不断,有些人大概是盯上这土地广袤的岭南了。 齐砚没想到,姬淮书竟会跟他说这些,难道是因为他救了王爷,王爷把他当自己人了? 看来这一刀挨的不冤。 他不用再跟姬淮书屁股后面了。 “怀瑾觉得,为刘家扫尾的人是谁?” 姬淮书没有瞒他,既然王爷想重用齐砚,姬淮书不会拦,岭南只有广纳贤才,才能走的长远。 “沈家。” 崔云卿没想到,她苦苦练一日,竟没得嬷嬷一句夸赞,还被说,资质太差。 饶是她很想出门,也忍不住了。 如意这个女人,不教训她,崔云卿今儿过不去。 易嬷嬷离开,崔云卿瘫坐在地:“冬青,好疼。”脚疼。 她足足走了有上百趟,越走越疼,自然走不好,偏偏如意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可恶的很。 冬青忙让杏儿把人抱上床。 脱掉鞋袜才发现,脚跟已经磨破,粉嫩的肤肉沁着血。 “天啊,易嬷嬷也太狠了吧。”冬青心疼死了。 “我们夫人娇气怎么能这么磋磨。” 崔云卿从小天生丽质,不用脂粉便皓齿明眸,肤若凝脂,力度重一些都会留痕,更别提这刻意的磋磨。 杏儿气的眼红,她这么美的主子怎么能受这种苦。 “夫人您等着,婢子这就去把如意和易嬷嬷捆过来。” 崔云卿忙拉住她:“杏儿,稍等。” 捆是要捆的,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最起码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入夜,姬淮书才回来。 还没进门,就被一声狼嚎吓住,不算吓,但也顿了一下。 如意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跪在地上哭的凄惨:“大公子,求您为民女做主。” 虽然她看似干净,姬淮书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怪味。 “何事?” 如意憋红了脸还是开口:“小夫人太过分,竟让人把民女推入茅房!” 茅房? 姬淮书身后的青苍下意识后退,难怪他觉得身边味道怪怪的。 第六十六章 想把胸腔里跳动过快的心按住 被请到听风阁,崔云卿是杏儿背过去的。 不知是不是味太大,如意是跪在院子里的。 她深知自己身材丰腴,衣裙穿的紧身,随着她大哭胸部一颤一颤,十分明显。 姬淮书眼神却落在杏儿背上的崔云卿身上。 “你这是怎么了?” 崔云卿也不下来,趴在杏儿背上不肯抬头。 如意见崔云卿这架势,深怕她倒打一耙,忙抢先开口。 “小夫人学了一日,连走路都走不好,民女是想帮夫人,夫人怎么能记恨民女,还对民女出手。” “小夫人堂堂贵女,怎能用如此下作手段。” 如意说着哭的更惨。 杏儿旁边的冬青扑通一声跪下:“大公子冤枉,夫人今儿被易嬷嬷和如意姑娘逼着走了百趟庭院,腿脚动弹不得,养伤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奴婢去害人。” 冬青说着俯身在地:“如意姑娘恶意揣测夫人,毁夫人名声,还请大公子为夫人做主。” 如意急了:“你这贱婢怎能胡说,民女岂敢逼夫人。” 冬青难得面红耳赤跟人争辩:“若不是你,夫人也不会被磋磨受伤,连路都不能走。” 姬淮书闻言看向崔云卿的腿脚,只是学礼仪而已,竟会这么严重? 如意不知道姬淮书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想跟一个婢子吵嚷。 “大公子,夫人定是误会民女,才让手下的婢女害民女,请大公子为民女做主。” 崔云卿闻言抬头:“冬青一直在本夫人身边,如意姑娘此言可有证据?” 如意根本没看到推自己的人是谁,她哪有什么证据? “民女虽然没有看到人,却能感觉到,那是一双女人的手,就算不是冬青,也可能是杏儿。”大房也就她们几个女人。 杏儿冷哼:“如意姑娘可不要乱说,别是你自己没站稳,心里有鬼,随意攀咬。” 她的手满是茧子,怎么可能感觉的出来,如意就是在胡说。 杏儿说着背崔云卿站远点:“都掉茅坑了,还敢出来招摇,我们可得避着点,别粘上味。” 崔云卿好笑,难得见杏儿奚落人。 如意本就是强撑着来告状,见此差点气的落荒而逃。 姬淮书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如意:“下去。” “大公子是不信民女吗?”怎么能查都不查。 他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吗? 难道崔云卿是个例外? “青苍。” 青苍立刻上前:“如意姑娘请。” 如意缓缓站起身,眼神盯着姬淮书:“小白跟以前终究是不一样了。” 姬淮书目光没有变化,一直落在崔云卿身上。 如意看不透他,见他没有反应,只能转身出去,姬淮书不护着她,她只能认下这哑巴亏。 小白?崔云卿没听清,如意说的什么? “严重吗?” 姬淮书走近几步,想看看崔云卿的伤。 杏儿后退:“大公子,夫人确实伤的很重,请大公子让夫人休息几日。” 崔云卿心里不舒服,懒的理他,别以为他没有信如意,她就会原谅他。 姬淮书抿唇,杏儿他了解,不会对他说谎。 “青苍,请大夫。” 崔云卿闻言摆手:“不劳烦大公子,冬青已经为我上过药。” 崔云卿没想到,姬淮书竟然没有为了如意发落她,她还以为今天这事会很麻烦。 毕竟确实是她派杏儿去推的人。 杏儿难道没有告诉他? 不可能,杏儿若是不忠心也不会放在她身边。 难道是杏儿说了什么? 想不通,崔云卿也懒的想,虽然受伤,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终于能歇几日,不用看到易嬷嬷了。 虽然很想出门,可易嬷嬷明显很严厉,想得她一句夸奖,难如登天。 还不如崔云卿自己爬墙来的轻松。 她是再也不想被易嬷嬷磋磨了。 隔日。 姬淮书派青苍送来伤药,崔云卿没要,她又不缺,何苦领他那份情。 午后,冬青为崔云卿上了药,把她挪到院子里,今儿太阳不错,晒晒好的快。 崔云卿无聊,在自己软榻旁设了案桌,研究制香,每次跟这些香香的东西打交道,她就能忘掉所有不愉快。 她酷爱研磨,把不同的香材做成香块或者香膏燃烧,她会很有成就感。 认真的少女眼神里都是专注,连身边多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杏儿在廊下睡得香甜,冬青正在绣花,见到姬淮书想行礼被他抬手挥退。 姬淮书无声站在一旁,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安静,认真的模样。 妩媚的小脸又美几分,姬淮书攥紧手中墨珠,指腹轻轻摩挲,眼神落在她突然勾起的唇角上。 崔云卿很开心,她一直在研制的枕香寄终于有进展了,这枕香寄的记载很神奇,若成功,能大梦一生! 她有个心愿,想再见一见娘亲,家中连娘亲的画像都没有,她甚至记不清娘亲的样貌。 若有朝一日能够研制出枕香寄,她便能在梦中与娘亲相见。 日光漫过她的发梢,素白衣衫被镀上一层暖金,风过时衣袂轻扬,宛若误入人间的仙子,连空气都似在她周身温柔发亮。 姬淮书抬手,想把胸腔里跳动过快的心按住。 攥紧手忍住心里悸动,姬淮书闭上眼,片刻睁开。 又变为无悲无喜的样子。 姬淮书没有惊动她,无声离开。 ··· 晚间,崔云卿突然想起如意的事,想了想还是让杏儿把她选好的日子送与姬淮书。 他对如意很放纵,该是喜欢的,虽然他还未成亲,不能纳妾,收几个通房还是可以的。 崔云卿觉得她有责任为他物色几个合适的美人。 如此也能为他以后的夫人添堵, 想想崔云卿很期待。 重来一次,她也不希望那位继妹能得个好夫君。 想到姬淮书跟那个人还会成亲,她就想给姬淮书塞十个八个女人。 恶心死那位从小就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千金贵女。 杏儿把红封送过去,就侯在一旁等他选,眼神不停偷瞄,大公子神仙般的人,眼神这么差。 如意那女人除了一副汹涌的身板,还有什么? 仗着大公子容忍,还自称民女,不也是个贱奴。 姬淮书没看红封,反问杏儿:“她脚伤可好了?” “唔,没好。”杏儿觉得大公子问这话,多半还想让夫人继续受罪。 她得护着夫人。 姬淮书闻言起身:“走。” 去哪? 杏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姬淮书已经大步离开,方向是芙蓉院。 唉唉,这么晚大公子去不合适。 夫人正沐浴呢。 第六十七章 小气的姬大公子 崔云卿刚从浴房出来,脚伤好的很快,已经结痂,就走路还是疼。 “夫人先躺着,婢子去取药膏。” 冬青把她放在软榻上,把她的腿架起来,让她躺着舒服才离开。 崔云卿没在意,她在研究百草图谱,枕香寄需要的药材不少,她药理懂的不多,如今需要学许多。 芙蓉院外,姬淮书把杏儿留在外面,进门刚好看到冬青。 “大公子。” 冬青躬身行礼,想说夫人已经歇下。 姬淮书眼神落在她手中的药瓶上,伸手,眼神黑沉沉的看着冬青。 冬青突然就明白了,不太想给。 想到大公子欺负过夫人就更不想给了。 可大公子是夫人现下唯一能依靠的人。 姬淮书没有勉强,收回手转身进了内室,冬青忙跟上去。 崔云卿斜倚在素色软缎榻边,手中图谱挡脸,只露出白皙优越的颈子,和半截光滑发亮的藕臂。 姬淮书眼神落在她赤裸的双脚上。 一颗颗圆润的脚趾暴露在空气中,粉嫩泛着光,看起来竟比墨珠更好把玩。 攥紧墨珠,姬淮书神态自若的走上前。 冬青忙小跑到崔云卿身边,拿起锦缎盖在她身上,脚上。 虽说大公子不是外人,如此也太失礼。 “夫人,大公子来了。” 嗯?崔云卿终于回神,放下手中图谱。 姬淮书站在她正前方,眼神晦暗不明。 “大公子,怎么会来?” 崔云卿忙打理自己,她虽刚洗过澡,亵衣是穿严实的,除了散落的墨发,倒没有其他不妥。 “这么晚,可有事?” 姬淮书甚是古板,怎么会夜闯她房间。 姬淮书眼神从她带着水意的小脸上划过,停在她格外鲜红的唇瓣上。 心里那股怒气突然就散了。 “谁说我要纳如意进房。” 他说完,眼睛死死盯着她,崔云卿悄悄捏紧被褥,她觉得他想咬死她。 “呃。” 崔云卿敏锐的察觉她误会了什么,姬淮书并不喜如意。 “二夫人,是二夫人说大公子看上如意,她不便出门,就托我为大公子操办。” “我几次想同大公子商议,没找到机会。” 姬淮书向前走几步,崔云卿有点怕,不喜就不喜,不会想掐死她吧? 他没有动手,在她面前站定:“不许再自作主张。” 他的个头实在高,站在她面前,需低头俯视,他本就清冷淡漠,浓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崔云卿连连点头。 “大公子放心,下次定先与您商议。” 姬淮书看一眼崔云卿身后满身戒备的冬青,主仆都该训。 直到姬淮书离开,崔云卿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就为一句话? 姬大公子果然够小气。 隔日。 被拉上马车,崔云卿还很懵。 “去沈家?说亲?” 什么鬼,姬淮书要娶沈婉清? 崔云卿实在忍不住撩开车帘:“大公子,我们就这么去说亲,合适吗?”不带礼不带媒婆,就这么去? 姬淮书骑在高头大马上,着往常一样的玄衣,半点看不出喜庆。 真的是去说亲? “你不是想出门,还喜欢说亲,今日一齐办了。” “什么?” 崔云卿看着他淡然的侧脸,恨不得一巴掌抡上去。 有他这么办事的吗? 她是想出门游玩,是想出门说亲的吗? 姬淮书竟如此记仇,难道还在记恨她为他纳通房的事? 不应该啊。 他留了如意在身边,不就是喜欢吗。 “大公子,就算去说亲,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不带媒婆吗?” 崔云卿急的都想把遮脸的帕子扯掉。 这种人生大事,怎能如此仓促。 姬淮书闻言挑眉,媒婆? “青苍,去找一位媒婆带到沈家。” 啊?还现找啊。 姬淮书不会真的只是想让她出来游玩的吧? 还是说他自信,只要他上门,人家就得答应亲事? 如此想,崔云卿觉得有可能,姬淮书这样貌,在岭南的名声地位,确实有嚣张的本钱。 可是她来干什么的?装个门面? 一路忐忑,崔云卿想问问待会她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太蠢,算了,随机应变。 沈府已经得了风声,沈大人沈夫人都守在门口翘首以盼。 沈夫人满脸红光:“本夫人就说嘛,姬家大公子迟早上门提亲,这不就来了,今儿本夫人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上次宴席上丢的脸今儿得找回来。 沈大人乐呵呵的:“夫人莫急,成了好事,不都得给你躬身行礼。”乖乖叫娘。 沈夫人想着姬淮书叫娘的样子,莫名兴奋:“还是老爷高明。” 今儿就放过他,等事成再发作也不迟。 眼见到沈府,崔云卿有点激动,她这还是第一次以长辈身份与人说亲,期待啊。 “砰砰。”崔云卿扣动车窗,掀起车帘一角:“大公子,待会我需要说什么?” 姬淮书淡淡瞟她一眼:“闭嘴。” 冷冷的嗓音带着他淡淡的表情,落在崔云卿眼中无比欠抽。 崔云卿脸色僵住,又笑颜如花:“好。”她忍。 沈府门前。 姬淮书不让杏儿和冬青跟来,崔云卿只能自己下马车。 脚底虽然痛,能忍住。 “呦,这位是姬家大房的小夫人吧,果然是国色天香啊。”沈夫人格外热情,闭着眼夸人。 明明崔云卿带了面巾,脸都看不到,如何国色天香? “沈夫人才是雍容华贵。” 不就是互捧,谁不会。 姬淮书可没说让她什么时候闭嘴,她就说,就说。 沈家人热情的把姬淮书和崔云卿迎进去,连两人空着手来都没有计较。 可见,沈家是极满意姬淮书这个女婿的。 大堂落座,崔云卿有幸坐在姬淮书下首,看他跟沈大人互相客套。 “姬大人来所为何事?” 沈大人学识渊博,为人自傲,明明姬淮书派人来说过提亲,他还得亲自听姬淮书开口。 “怀瑾听闻沈大人嫡女,德才兼备,特意上门提亲,沈大人可有嫁女的意思?” 沈大人闻言端着架子:“小女自幼养在父亲身边,确实得了些真传,不是沈某夸大,小女在岭南样样拔尖,无出其右。” 崔云卿忍不住笑起来,手下败将而已,姓沈的果然都很自大。 “沈老太傅风骨,确实让人敬仰,不知可否见上一见。” 姬淮书话落,沈家人闭嘴,崔云卿才觉出不寻常,姬淮书不是提亲吗,见人家老太爷干什么? 第六十八章 腹黑的姬家大公子 “呃,老太爷身子骨不好,大夫说让静养。” 沈家人沈默片刻,沈大人终于开口。 姬淮书没有强求:“如此,倒可惜了。” 沈夫人忙起身打圆场:“不可惜,等我们成一家人,有的是机会见面。” “如此,我们可要互换庚帖?” 沈大人忙起身:“对对,来人,把姑娘庚帖呈上来。” 姬淮书闻言点头,也呈上庚帖。 崔云卿觉得很迷幻,定亲这么容易? 终生大事就这么定下了? 被沈家人送出府门,崔云卿还反应不过来。 姬淮书这是要成亲了? 她那位继妹岂不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回程的路上,姬淮书竟弃马上了马车。 崔云卿想说,于理不合。 但重生后很多事都变了,连姬淮书都不是前世完美无缺的端方君子。 从他第一次抱她那一刻,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哪还有什么礼仪。 况且,她有话想问他。 “大公子,心悦沈家姑娘?” 姬淮书转眼看她:“不喜。” “唔?不喜为何来求娶?” 姬淮书看她的眼神莫名,仿佛在看傻子。 崔云卿忍住火气,没有再跟他说话,阴晴不定。 下了马车,崔云卿觉得不对劲,这是哪? “哎呦,大公子来了,我们公子等您许久了。” 进了门,崔云卿才知道,原来是齐砚家,他不是去江北了吗,难道已经回来了? 齐砚已经能动,坐在轮椅上急的到处转,他就不是清闲的主。 “呀,小夫人也来了,舍下蓬荜生辉啊。” 崔云卿奇怪,她带了面纱,他怎么就认出来了? “齐公子这是怎么了?” 崔云卿想上前问问,姬淮书突然挡在她面前,把定亲信物扔给他。 “昨日答应你的喜事,办好了。” 齐砚不明白:“什么喜事这么神神秘秘?”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玉佩和一张,生辰八字? 崔云卿突然后退几步,仿若不认识姬淮书一般,他竟携同她一起去沈家骗婚? 天啊,姬淮书这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不成? “怀瑾,这是什么?” 姬淮书坐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茶:“定亲信物。” “什么?” 齐砚差点从轮椅上跌下来。 “沈家女惊才绝艳,齐公子想来很惊喜。” 姬淮书面色淡淡,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齐砚足足愣了有半刻鈡。 颤抖着问他:“所以你上次来看我,就是为了我的生辰八字?” 姬淮书反问:“不然呢?” “既然要查沈家,当然是齐公子亲自来为好,也不枉你受这一场罪,难道齐公子不想报这一箭之仇?” 齐砚深知自己不要脸,没想到,姬淮书才是个中翘楚! 他深吸一口气,差点咬碎银牙。 “姬淮书,你给我,滚···” 齐砚突然发飙,犹如狂风到来,崔云卿忙躲在姬淮书身后。 天啊,这两人谈的事她能听吗? 还有齐砚,原来早些时候,是这么被姬淮书压迫的吗? 连亲事都拿来用? 好可怜哦。 被赶出门,崔云卿不知道说什么好,姬淮书可真是,人才。 偏他一副淡淡的模样,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齐兄火气实在太旺。” 齐砚跟他身后多年,也只得了个齐公子,如今倒是有称兄道弟的机会,可惜,齐砚怕是没福气。 上了马车,崔云卿定定看着他,对他多一分好奇。 前世她胆小,没有了解过他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他是怎么变成后来古板迂腐样子的? 难道是权力使人改变? 她看的入迷没有遮掩,姬淮书抿唇,捏紧手中墨珠。 “咳咳,看什么?” 崔云卿突然笑了:“大公子原来也是有人气的。”居然会做下这种缺德事。 以后齐砚怕是会恨死他。 就算以后退亲,齐砚也算二手的,想想都好笑。 她身份特殊,出门需带着面纱,姬淮书只能看到她笑的眉眼弯弯,媚眼撩人。 “此事能成,是沈家未查明真相,我并未说过定亲的人是谁。”是他们太急。 姬淮书一脸光明磊落。 崔云卿无语,真想看沈家人打上门的样子。 到时候,姬淮书还能如此淡然吗? 虽然想看沈家知道真相后的样子,也不耽误崔云卿看沈婉清的笑话。 所以她脚伤还没好,就偷偷去了学堂。 沈婉清果然骄傲,只一日,整个学堂都知道,姬家大公子去沈家提亲,如今两家已经定下了。 崔云卿看着穿得跟孔雀般的沈婉清迎面走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小夫人安好,如今我们已是亲眷,有几句良言,需交代给小夫人。” 沈婉清鼻孔朝天,露出比往日更刻板的样子。 “交代?沈姑娘请说。” 崔云卿连气都生不出来,满心都是复杂情绪,沈婉清说什么她都不会计较的。 “小夫人这身衣裙太华贵,于你身份不符,你需谨记,姬家大爷走不到一年,你如此招摇,岂不是给大公子惹事。” “万一被有心人做文章,会说大公子管不好内宅,对亡父不敬。” “小夫人还是换素衣粗布为好。” “还有,小夫人铺张浪费的习性该改改,待我进门,必不会如此惯着小夫人。” “小夫人···” 沈婉清一张嘴喋喋不休,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改,崔云卿实在听不下去。 说好的不生气,实在是难忍! “沈姑娘,知道你爱说教,能不能把定亲婚贴拿到手再来说教。” 崔云卿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居然提醒她被骗。 沈婉清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失望表情:“小夫人如此无礼,实在有碍大公子名声。” 崔云卿变了脸。 前世她风评不好,确实污了姬家名声,如今她什么都没做,竟也碍了姬家名声。 “沈姑娘信不信,有我在,你入不了姬家的门。” 崔云卿放了狠话瞬间后悔,她是要爬墙的人,怎么能为自己树敌呢? 万一下次爬墙,再有杀手等着她,她岂不是要哭死? “喂喂,沈姑娘别走啊,说笑呢。” 崔云卿没想到,沈婉清这么要强,一句都说不得? 晚间。 崔云卿刚回芙蓉院,姬雅就跟来了。 “二姑娘来可是有事?” 她跟姬雅说是生死仇敌都不为过,她来干什么? 第六十九章 夫人经常爬墙 姬雅是为卢家宴席来的。 “这是母亲送小夫人的头面,谢小夫人不计前嫌愿意陪我去卢家宴席。” 姬雅一脸笑意,崔云卿只觉得冷,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不用客气,本夫人不是为你们母女,是尊重老太爷,东西留下,不送。” 崔云卿本不想要,但二夫人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被赶出去,姬雅狠狠跺脚,要不是崔云卿还有用,她才不会跑这一趟。 既然亲事退不了,她只能想其他法子。 崔云卿,你等着。 姬雅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芙蓉院。 姬雅来崔云卿才想起卢家宴席还有两日,姬淮书这几日对她似乎又好了,是不是真原谅她了? 细想姬淮书虽然小气,说话还是算数的,该不会食言。 夜半。 崔云卿起来如厕。 突然天上飞过什么东西,她抖了下瞬间清醒。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进听风阁了? 鬼使神差的她搬来梯子爬上去,姬淮书的门窗紧闭,只留窗边油灯闪烁。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崔云卿嘀咕,打着哈欠准备下去,突然颈间一疼,人事不醒。 黑影把人丢到姬淮书面前:“主子,她鬼鬼祟祟爬墙。” 青苍还奇怪,魅怎么突然现身? 原来是小夫人半夜爬墙啊。 “夫人不是经常爬墙,你不知道?”青苍怀疑魅针对夫人。 魅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嗓音青涩:“三更半夜突然起来爬墙,不可疑吗?” 青苍无言以对,主子夜探沈府,确实不能被人发现。 转头青苍眼皮直跳,姬淮书俯身把夫人抱起来,还,放自己床上。 “咳咳,主子可有其他吩咐?” 魅问也不问,瞬间消失不见,他闯祸了,居然打了夫人。 “回营领三十军棍。” 姬淮书话落,屋里的油灯无风自灭。 青苍转身出门唇角咧咧,嘿嘿,魅倒霉了,能去跟青阳作伴了。 一夜无梦。 崔云卿睁眼又闭眼,突然又睁眼:“啊···” 怎么回事。 她又睡了姬淮书的床? 昨夜,昨夜她被袭击了? 转头姬淮书果然坐在窗前,崔云卿冷静下来,试探的问:“昨夜,怎么回事?” 姬淮书起身过来,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半夜爬墙,夫人意欲何为?” 呃。 “不,是有人飞进你的院子,我好奇而已。” 崔云卿想解释,她没有半夜爬墙,就好奇看看而已。 “夫人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崔云卿觉得他说这话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她就是猫一样。 “抱歉,下次不会了。” 崔云卿很无语,还好大房没有其他人,若被人看到,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老规矩,为他更衣后,姬淮书才放她出来。 崔云卿觉得两人相处怪怪的,亲人大概就是如此相处的吧。 第一次还很震惊,如今她都见怪不怪了。 冬青跟杏儿却越来越震惊。 特别是冬青,一直跟她身边哭。 “夫人,您这般不清不楚的跟着大公子,算是什么事,大公子就没想过给您个名分吗?” 崔云卿吓的转身捂住她的唇:“瞎说什么。” “别乱想,我跟大公子清清白白,亲人,亲人懂吗。” 冬青很怀疑,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能清白吗? 崔云卿只得耐心解释:“大公子只是把他的床让给我,他在窗边坐一夜,反正他常常不睡,又没什么。” 是这样吗,冬青和杏儿都不信。 可夫人似乎很笃定。 再看夫人,除了衣衫不整,唇格外红润,其他并无不妥,难道是真的? 午后。 崔云卿躺在院里晒太阳,昏昏欲睡。 “杏儿,冬青怎么还没回来?” 杏儿看一眼天色,是啊,冬青出去有两个时辰了吧? “婢子去找找。” 杏儿还没出门,青苍上门:“夫人,大公子有请。” 呃,找她干嘛。 崔云卿浑身犯懒不想动:“大公子有说什么事吗?” 青苍没有抬头:“冬青在听风阁。” 什么? 崔云卿没想到,冬青只是出门取个东西竟碰上姬淮书。 萧璟偶尔从京城送来东西,都是冬青去取的,没有惊动过姬淮书。 今儿冬青出门跟往常一样,可惜,被如意看到了。 如意一直盯着崔云卿,上次被推入茅坑的仇她可没忘,就寻机会报仇呢。 见崔云卿晨起从听风阁出来,恨得咬牙切齿,都被赶出来过,竟还行勾引之事。 这位小夫人果然不通礼仪,不守妇道。 如意看的清楚,崔云卿出来的时候没有上次狼狈,神色也很轻快,难道得手了? 如意觉得姬淮书不是不近女色,多半是她不够坚持,应该像崔云卿一样,一次不行多试几次,男人嘛,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诚实。 冬青从进府如意就盯上了,冬青只出去片刻,就拿这么多东西回来,多半是与人私通。 如意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刻把此事报给姬淮书,冬青刚到芙蓉院附近,就被青苍拦截。 冬青自然不会出卖崔云卿,一口咬定是夫人让出去采买的。 崔云卿到的时候,冬青独自在院里跪着。 “冬青快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怎么还罚起人来了?” 冬青不敢起,抓住崔云卿的手臂,低声:“秦世子送来的是吃食京味鸭。” 青苍后退一步,仿佛没听到两人咬耳朵。 待两人说完话:“夫人,主子在茶室。” 崔云卿也开始忐忑,她偶尔会跟萧璟通信,只是念叨一句京都的吃食,萧璟居然就派人送来了。 若是普通的吃食还好,可这京味鸭,只有京都才有。 万一姬淮书问,她跟京都谁有来往,她该怎么回? 不能让姬淮书发现她跟萧璟有交集,她如今的身份只会拖累萧璟。 如今只祈祷,萧璟用的是普通镖局,她还能谎称,想念家乡美食,才让人帮忙采购。 姬淮书似乎特喜玄衣,坐在茶案前,烧茶煮茶,玉白冷冽的脸配上茶汤氤氲的热气,似仙似梦。 崔云卿一时看呆了,他若是女儿身,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饶是崔云卿自觉貌美,在姬淮书面前,也要逊色一分。 他天生就有睥睨一切的气质。 “坐。” 姬淮书推过来茶盏,崔云卿才回神,想到正事心里七上八下。 “大公子,可否让冬青先起来?” 第七十章 她是要陪他一生的人 崔云卿坐到他对面,细心观察他的面色,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一向淡漠,万事不存于心。 一副运筹帷幄的君子模样。 她见过他变脸的时候除了他杀林芝微那次,还有想杀她那次。 像变了个人。 若不是气急,他大概不会变脸,那么,今儿的事,不算什么大事吧? 她随意扯个慌,是不是也能应付? “大公子,叫我来何事?” 姬淮书莫名看她一眼,起身从桌案上拿过食篮。 “素闻京味鸭只有京都的才正宗,还热着,夫人可介意怀瑾一起吃?” 崔云卿急的舔唇:“大公子,这是我嘴馋,托人高价采购,本就想让大公子尝尝。” “是吗?那怀瑾可有福气了。” 崔云卿僵笑,为何感觉他阴阳怪气的。 姬淮书把食蓝放在她面前,定定看着她,崔云卿只能接过。 京城距岭南极远,快马加鞭也需三日,怎么会现在还热着?莫不是姬淮书诓她? 崔云卿心里嘀咕,打开食篮发现只是普通藤篮,以油纸包裹,再垫上软布,盖口压了紧实的棉垫。 怎么也不可能三日还热着。 “大公子莫不是诓我,这怎么可能是京都送来的。” 萧璟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她吃到热乎乎的京味鸭。 “不过味道很香,我们试试。” 崔云卿闻着味忍不住了,这味儿真地道,跟京都的一模一样。 拨开油纸,麻香四溢,可惜不新鲜了,不然,该是酥皮的。 “来,大公子尝尝。” 崔云卿眼中只有喷喷香的鸭肉,没注意姬淮书的眼神,越来越冰凉。 “所以夫人托的是何人,竟有能耐让朝廷用八百里加急的驿馆,只为给你送一口吃的?” 姬淮书的话极慢,气息很稳,仿若闲话家常。 崔云卿却浑身打颤。 “咳咳。” 刚咬一口的鸭肉顿时不香了,差点噎死她。 狼吞虎咽的事,崔云卿第一次干,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 对上姬淮书没有感情的眼,崔云卿觉得要不她还是噎死吧。 这要怎么说? 姬淮书攥紧手,等她开口,只要她说,他便信。 她是要陪他一生的人,他愿意给她最基本的信任。 “呃,若我说是京中手帕交,大公子可信?” 崔云卿说完偷眼看他,她自己都不信。 “我信。” 姬淮书说完坐下,面色平静的夹起一只鸭腿,无论谁送的,如今吃的人是他和她。 崔云卿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一整只京味鸭入了他的口。 他竟如此喜欢吃? 崔云卿心虚没有胃口,他说的信她可不信。 若是他去查岂不是很容易就会查到萧璟? 萧璟也是,怎么能为她一口吃的,用朝廷驿站,这傻子! 崔云卿带着冬青离开,青苍才进门:“主子,查到了。” “是未央公主。” 公主? “主子,可要细查?” 姬淮书站起身,鸭肉吃多了不易消化。 “不用。”她有些秘密也无妨,只要人在,他并不在意她想做什么。 崔云卿担惊受怕一整晚,姬淮书却像没事人一样。 她深怕他查到什么,说她有情郎,水性杨花··· 他竟没有追究,难道是萧璟做的隐蔽,他什么也没查到? 不应该啊。 崔云卿没想通也没空闲瞎想,卢家宴时辰到了。 出芙蓉院碰到姬淮书。 “大公子也去?” 姬淮书淡淡点头,眼神在她身上扫一圈顿住脚步。 “换一身。” 啊? 崔云卿低头打量自己,为了不显眼,她特意选的素净淡蓝色衣裙,绝不乍眼。 姬淮书扫过她眉眼,肤白如霜,淡蓝色把她衬得有种空谷幽兰的气质,清冷婉约。 “闻卢家世子最喜素净仙子,家中仙妾一十八房,若被他···” 姬淮书还没说完,崔云卿连连摆手:“停停,懂了。” 恶心谁呢这是。 被卢家赖皮缠上,她还想多活两年。 崔云卿火速换一身俏皮的黄橙色,还在眉间画了一朵黄心芙蓉。 纵然带着面纱,也足以让人惊艳。 崔云卿出来特意转两圈,眼神得意的看着姬淮书:“如何?” 娇艳欲滴。 姬淮书眼神微动,又移开目光:“尚可。” 崔云卿对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哦,尚可… 哼。 姬雅等在门口,见到姬淮书压下心中等人的愤怒上前:“大哥。” 姬淮书淡淡点头,越过她去最前面的马车。 姬雅转头跟崔云卿打招呼:“小夫人。” 崔云卿也学姬淮书的样子点点头,面无表情越过她,突然觉得这么做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还挺装。 看来姬雅不喜欢这门婚事,她竟穿一身大红色锦缎,妆容精致艳丽,虽然遮不住她的大方脸,也貌美几分。 卢家是岭南五候之一,已传承百年,族中还有人在京城做官,在岭南地位仅次于王爷。 崔云卿以为他们会很傲气,没想到竟专门出来迎接姬家人,明显是很看好两家姻亲。 尤其是卢候爷,对姬淮书一口一个贤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人。 姬淮书就算有能力,论官位也不及侯爷,为何会得到如此优待? 难道是看脸不成? 崔云卿想不通,默默跟在姬淮书身后。 寒暄过后,姬淮书突然转头看她:“这是崔氏,姬家夫人。” 众人愣了一下,卢侯爷反应过来,姬淮书这是抬举这位小夫人。 姬家小夫人大家都有耳闻,年纪轻轻便做了冲喜的续弦,身份在姬家不尴不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姬淮书竟会在众人面前介绍她。 这是承认她的身份了? 卢夫人反应很快,忙上前拉住人:“哎呦,姬家小夫人是吧,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往后有大公子护着,有享不完的荣宠。” 最后一句话卢夫人压低声音,依然传进姬淮书耳朵里,崔云卿看一眼姬淮书,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高调介绍她,是承认她的身份,想用身份把她困在姬家不成。 崔云卿能感觉到卢夫人对她就是表面的热情,若不是看在姬淮书的面子上,怕是没人理她。 这种表面上的福气,谁爱要谁拿走,她才不稀罕。 前世她身为贵妃,受够所谓的荣宠,她如今只想要一个自由身。 前世姬淮书并没有跟她一起出过门,也没有这么大方介绍她,重来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只因她主动靠近他吗? 第七十一章 姬雅的算计 还是她今生不再逆来顺受,他也开始把她当成家人? 可她已经不想当他的家人了。 … 卢侯爷拉住姬淮书不放:“夫人带姬家小夫人和二小姐出去逛逛,本候跟姬大人聊聊。” 卢候夫人八面玲珑,一张胖圆脸笑眯眯的,领她们去花厅。 “听闻姬大公子跟沈家已经结亲,还是小夫人陪同上门,可是真的?”卢夫人状似无意的问。 崔云卿笑笑:“亲事是大公子的主意。”原来是想套话。 她回答的模棱两可,卢夫人却是误会了,面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盯着姬淮书亲事的人可不少。 “小夫人和雅儿随意逛逛,本夫人还得去招待其他人。” “夫人请。” 崔云卿知道卢侯夫人看不上她,如今离了姬淮书,就不用再客套,只是没想到她连姬雅都看不上。 全程没跟姬雅独说一句话。 看来卢家想结亲的人是姬淮书。 姬雅脸色很难看,卢家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搭一句话,轻视之意明显,这还是在大哥面前,若是大哥不在,卢家岂不是要磋磨死她。 不行,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成。 她不会嫁到卢家来的。 姬雅暗戳戳谋算,崔云卿盯着她,她都没发现。 崔云卿是在想,姬雅今儿来是想干什么呢,会害她吗? 姬雅还没来找麻烦呢,沈婉清不请自来,她身边还站着卢家嫡女卢芳秋。 卢芳秋相貌清秀,崔云卿觉得她适合浓妆,她却偏偏一身白裙,青色束带,连发髻上簪的都是青竹发钗。 装的是清冷无尘。 只是相貌差些,不但没有清冷美人的感觉,反而衬的像个丫鬟。 见到沈婉清,崔云卿知道卢芳秋为何这么装扮了。 沈婉清一身淡青色衣裙,发髻簪了白色束带,走动间飘飘若仙,真正的清冷美人。 只是可惜,配了齐砚那个不怀好意的。 看沈婉清高傲的样子怕还不知道。 沈家没收到婚书不觉得奇怪吗? 沈家确实奇怪,但没有兴奋多,全岭南炫耀都来不及,哪还有空管婚书。 沈婉清刚出现,就被岭南贵女围住,众人虽然表面恭维,眼中都是嫉恨。 崔云卿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沈婉清是岭南有名的才女,性子却孤傲,众人并不喜她。 沈婉清也不屑跟她们互捧。 反而凑到崔云卿面前,眉头紧皱:“小夫人,你今日的装束未免太招摇。” “大公子怎容的下你?” 崔云卿就很无语。 说实话刚开始她还挺喜欢沈婉清的,可沈婉清见到她就说教的毛病,让她实在头疼。 沈家到底怎么培养出这么古板女儿的? 沈老太傅该有多迂腐。 未来姬淮书不会也这样吧,太可怕了。 “沈姑娘,你我不熟,等你嫁进姬家再来同我说教,可好?” 崔云卿都想给她跪下了。 真想看她知道真相时的样子。 “沈姑娘知道齐砚吗?”别说,两人还挺配? 齐砚经常跟姬淮书同进同出,沈婉清自然知道:“小夫人此话何意?” “想提醒沈姑娘去找你该管的人。” 若是沈婉清一脸正经训斥齐砚,这画面也甚美。 “小夫人胡言乱语什么,如此没有体统,我要跟大公子好好说道说道。” 沈婉清气的转身离开。 崔云卿无奈,真话还有人不愿意听。 沈婉清离开,崔云卿才发现,姬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去哪了? 姬雅跟卢芳秋走的不算近,也算熟识,卢芳秋喜欢姬淮书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姬雅知道。 如今想退亲,自然要有人帮衬。 “姬雅,你可想清楚了,要不是姬家大公子,你都进不了我卢家的门。” 卢芳秋实在想不到,姬雅竟不满意两家亲事。 姬雅冷哼:“卢姑娘也知道我大哥前途无量,本姑娘未必没有机会找到更好的,你哥什么样,卢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卢芳秋当然知道自己哥哥的德行,可知道是一回事,别人看不上又是另一回事。 “我哥是男人,以后是卢家当家人,逢场作戏而已,哪个男人不是如此。” 姬雅不屑:“我大哥。” 卢芳秋顿时不出声了,姬家大公子天人之貌已是难得,却还洁身自好,就是有贤王称号的明王,也是有通房丫头的。 像姬家大公子这般复己克礼的翩翩君子,全天下都是独一份的,哪个姑娘不想嫁。 “好,我帮你,我们说好了,若大公子婚事解除,你要帮我接近他。” 姬雅笑了,大哥果然好用。 “一言为定。” 崔云卿在花厅闲逛,她不认识什么贵女,也不想与人打交道。 更不敢独自去僻静地方。 反正带着面纱,没有人认识,她就瞎逛。 却还是被人撞个满怀。 “啊,婢子该死,姑娘饶命啊。” 眼看满满一杯茶全倒崔云卿身上,丫头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卢夫人正在不远处,见状忙过来处置了丫头,又让崔云卿去客房换衣。 “小夫人莫怪,快快,去客房换身衣裙,莫着了凉。” 崔云卿无语,她已经这么谨慎了,还是躲不掉,怎么回事。 她谢绝卢夫人准备衣裙,让冬青去马车拿,还好她多备了一套。 跟小丫头来到客房,崔云卿立刻觉出不对,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崔云卿不明白,她跟姬淮书一起来的,若是卢家人,就不怕得罪姬淮书吗,除非,不是卢家人。 卢芳秋看崔云卿进了房,一脸怒意:“姬雅,我们说好针对沈婉清,你把姬家小夫人弄来做什么。” 姬雅见崔云卿进房,眼中有得逞的笑意:“怕什么,一个落魄的女人我姬家不想要了,送你们不好吗?” 姬雅算盘打的很响,若崔云卿在外失贞,大哥为姬家名声,定会把人悄悄处理掉。 如此也算是为表哥报仇了。 卢芳秋心里担忧,可到这一步,再说什么也晚了。 “姬雅,若姬淮书怪罪,本姑娘可不会护着你。” “哼。”姬雅冷哼,大哥不会怪她,她跟大哥才是一家人。 “你在此看着,我去叫我哥来。”卢芳秋对沈婉清一向也是看不上的,可沈婉清相貌才情不错,家世也不错。 配卢家世子也不是不可以。 姬雅点头,见卢芳秋走远,她悄悄出门向对面客房走去,她要确定崔云卿已经昏迷,上次让她逃了,这次不能再失手。 第七十二章 反揍姬雅 沈婉清一直守在前厅,她想见见姬淮书,自从定亲,他们还未单独见过。 虽然知道,她一定会嫁给他,可她等不及想见见他。 沈婉清一向自傲不服输,唯有面对姬淮书她愿意低头,她想站到他身后,做他身后的贤妻。 姬淮书刚回岭南时,她便注意他了。 少年英挺俊逸,小小年纪便进退有度,更有仁爱之心。 她有喂养流浪小猫的习惯,与姬淮书第一次见面,就是他捧着猫儿笑颜清隽的模样。 只一眼,便入了心。 这些年,姬淮书表面淡漠,只有她知道,他不是表面这么无情,他极有爱心,他是个极好的人。 世人只看到他的相貌,他的才能,只有她看到了他的心。 那么善良又温柔。 想到他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沈婉清面色通红,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君了,想想该不会失礼。 姬淮书老远就看到大堂外站着的人,他顿了下没有停,就这么从她面前走过去。 等沈婉清反应过来,姬淮书已经走远。 她做不出上前纠缠的行为,只是对他的视而不见多少有点难过。 “他一定是没有看到我。”沈婉清这么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 来日方长,是她太急了。 廊下走来一个婢子:“沈姑娘,大公子想见您,这边请。” 沈婉清看看姬淮书离开的方向,他不是刚离开,为何要请她,若要请她,为何刚刚不说? “男女授受不亲,请转达大公子,来日再登门拜访。” 婢子惊讶,沈家姑娘竟不想见未婚夫君? “是这样的,其实是姬家小夫人有请,怕您不去,才搬出姬家大公子。” 小夫人? 沈婉清在花厅巡视一遍,确实没看到她。 难道小夫人出了什么事? “她出什么事了?” 婢子眼中有一抹得逞的笑意:“跟婢子来就是。” 沈婉清斟酌片刻,还是跟她走了,小夫人若不是遇到麻烦,不会找她的。 他们以后是一家人,理应帮衬。 沈婉清心急,根本不知道是针对她的陷阱,等她明白过来,已经人事不醒。 卢家世子卢虎是个混不吝,也是个色中饿鬼,对清高的沈婉清早就垂涎三尺。 听妹妹说要帮他把人搞到手,急不可耐的来到客房。 沈婉清安安静静躺着,眉眼间都是冷艳。 卢虎兴奋的当下就把卢芳秋赶出去。 在沈婉清身边闻了又闻,摸摸看看,心血沸腾。 只是看半天,他觉得没趣,让清冷美人动起来,变成妖艳贱货才是他的最爱。 卢虎想着摸出他随身的药包,眼中笑意变得越来越猥琐。 崔云卿第无数次庆幸,她喜欢制香,若不是她灵敏的狗鼻子,她这次怕是要栽。 那丫头把她带进房就离开了。 她立刻把房中燃的香熄灭,刚想离开又听到脚步声,只能装晕倒。 进来的是姬雅,她随意找个小厮,给点银子让他把崔云卿办了,他欣喜若狂,还有这好事。 说好之后,姬雅就进来了。 她总要跟崔云卿清算清算,若不是崔云卿她早就跟表哥双宿双飞了。 也不至于变为母亲攀龙附凤的工具。 变成姬家联姻的棋子。 表哥那么好,她至今不相信,表哥会背叛她,一定是崔云卿使了肮脏手段。 她一定要让崔云卿受到该有的惩罚。 进门见崔云卿昏迷不醒,姬雅眼露恨意,上前一脚把人踹翻。 崔云卿没想到来人这么粗鲁,竟一脚踹过来。 她差点没忍住露馅。 “崔云卿,今日之后,你就不再是姬家人,你就在烂泥里腐烂吧。” 姬雅说完,觉得一脚不解气,上前拽住她衣襟,怼脸就是大耳巴子。 崔云卿恨的咬牙,猛然睁开眼:“姬雅。” 姬雅吓一跳,她没晕? 还不等姬雅反应过来,崔云卿一把粉末撒上来,趁她不备,抓起手边花瓶敲上去。 崔云卿既然敢来客房,自然不会没有准备,她好歹活过一世,防备心还是有的。 前世多亏她懂些药性,不然她那么蠢,早就被王府后宅那些女人吞了。 虽然上次研制的迷药被姬淮书收了,她还是悄悄藏了不少。 今儿这种时候,不带都对不住自己。 只是迷倒需要时间,打晕方便。 把姬雅打晕后,崔云卿踹她好几脚,又扇她好几个大耳巴子才觉得解气。 崔云卿不知道姬雅想对她做什么,她也懒的管,反正报了仇,她悄摸摸离开。 崔云卿刚走,就有一个小厮偷偷摸进来。 崔云卿不知道,她在客房迷路了,这里一排排都是客房,她不知道怎么去前院。 大概有人交代过,这一片连个丫头都看不见。 突然,她听到其中一个客房有人。 “你这贱人睁大眼看清楚,本世子是卢虎,不是大公子,在本世子床上喊其他人,你要不要脸。” 卢虎气的不行,他哪里比不上姬淮书,相貌身份甩姬淮书几条街。 偏偏他看上的女人吃药后神志不清还一口一个大公子。 贱的很。 伸手抓住沈婉清的手腕:“女人,你最好乖乖取悦本世子,让本世子开心了,以后你嫁进来,本世子多疼疼你。” 卢虎并不急,在床事上他更喜欢女人主动。 沈婉清隐约有意识,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她管不住自己。 只想脱衣,只想靠这人更近。 心里却恐慌,不由地喊出声:“大公子。” 崔云卿本是想离开的,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也不想管闲事。 可最后这个声音,她听出来了。 是沈婉清。 沈婉清怎么会在这? 算了,沈婉清又怎么样,她可不会管闲事。 崔云卿想继续找路出去,脚步却动不了一点。 回想沈婉清虽然高傲喜欢说教,却不曾害过她。 反而是她跟姬淮书合起伙来骗了她。 这也没什么,她是沈家女,是沈大人仓促没有查明,不是她和姬淮书的错。 重生一次,她自认不是好人,也不会做滥好人。 可沈婉清那么古板的人,若是失了清白,她会做什么? 崔云卿想救她,可对方是卢世子,是个男人,她能救的了吗? 崔云卿想着还是抬起脚,不如她去叫人来好了。 她又不是圣母,万一救不了人再把自己搭进去,不划算。 第七十三章 他像天神一般出现 姬淮书跟卢大人分开,在前厅找两圈没找到崔云卿,眉头微皱,她去哪了? 姬淮书不太担心崔云卿,只要想起她捅自己时的干脆利落,他觉得她很难吃亏。 如此想,他还是吩咐青苍:“看夫人在何处。” 崔云卿确实不会出事。 她找事。 本不想自己救沈婉清,可她怕,怕她把人找来会迟,会来不及。 既然决定要救了,自然越早越好。 捏紧手中迷药,崔云卿扯掉面纱,她不信,以她的相貌姓卢的还能看上沈婉清。 进了房,崔云卿缓缓靠近。 卢虎正享受美人抚摸的快感,发现有人来只是歪头:“谁?” 崔云卿扯开帘子,露出笑意:“我。” 崔云卿偏向妖艳美人,本不是卢虎喜欢的类型,可她足够美,她的美是让男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的媚。 卢虎眼神一亮,真正的美人啊。 “美人你别急,你先等会,等本世子完事了再宠幸你。” 卢虎精虫上脑,也没想这美人哪来的,只觉得齐人之福也不过如此。 虽然他喜欢清冷美人,可他能看出来,这美人装扮装扮,那就是真正的空谷幽兰。 只是他已经被沈婉清撩的不行,只差临门一脚,受不住了。 崔云卿自然看到他突然急切的动作,忍着恶心跳上床,在他掏出小鸟之前一把粉末撒他面上。 怕不够,崔云卿把自己带的全撒出去。 卢虎惊了,他可是用药的行家,自然看出崔云卿手中药粉不同寻常。 一把甩开身上的沈婉清,起身就要去捉崔云卿。 “你这个小贱人哪来的,居然敢对本世子用药。” 崔云卿吓的跌下床。 她怎么忘了,药粉发作要时间的,在发作前,卢虎能做很多事。 眼看他窜起来就要抓自己,崔云卿立刻起身,抱住摔疼的手臂就跑。 可恨房里只有一个梳妆台,崔云卿只能围着梳妆台转悠。 “你这小贱人,有本事你别跑。” 卢虎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个小辣椒,辣的人掏心挠肺。 崔云卿见他追不上自己,松一口气:“你这贱男人,有本事你别追。” 她知道自己跑不过,只能围着东西转。 卢虎一时追不上她,还觉得挺有趣,你来我往,像打情骂俏。 两人都没注意到床上的沈婉清,咕噜咕噜滚下床。 却刚好滚到崔云卿脚下。 “沈婉清,你快醒醒!”崔云卿简直恨铁不成钢,沈婉清平时不是挺清高的吗,这会意志力去哪了? 不知道拿簪子捅自己大腿吗? 崔云卿干过这事,觉得应该不难,只是她不知道,卢虎用的药跟她之前中过的药完全不同,什么神智,保持不了一点。 她停下瞬间,被快速扑过来的卢虎抓到,一把摁在地上。 “这位小娘子哪来的?是不是故意跟本世子闹着玩?”还挺漂亮的呢。 卢虎舔着脸,兴致冲冲的看着她,崔云卿皱眉,为什么药效还没来。 “对呀,闹着玩呢,你先放开我。” 卢虎嘿嘿一笑:“不放,抓到可就是我的了。” 崔云卿眼神一厉,抬腿就想踹,她可是偷袭过姬淮书两次的人! 没成想卢虎比她更快一步,压住她的腿:“小娘子这个招数对爷来说可不新鲜,爷可有一十八房仙妾。” “看小娘子这么美,给你插个队,当老大怎么样?” 崔云卿对上他色眯眯的眼,终于意识到危险,能偷袭姬淮书的招,对卢虎居然不顶用。 “你可知道本夫人是谁?” 卢虎本就是个混不吝,只要他看上的,他才不管对方是谁,哪怕是人妻也没关系。 崔云卿显然也想到了,恨得咬牙切齿。 “沈婉清,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卢虎看一眼旁边撕扯自己的沈婉清,眼中兴奋更盛:“小娘子是想跟我们一起玩吗?” 崔云卿咬牙一头撞上他的脑袋:“你个混账玩意儿!” “哎呦。” 两人齐声哀嚎,崔云卿觉得自己脑门要被撞破了,卢虎终于认真起来。 一巴掌拍崔云卿脸上:“你个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崔云卿瞬间红了眼:“卢虎,你今儿要不弄死我,我一定废了你。” “呵,放心,老子不会弄死你,老子会上了你!”卢虎发起狠开始撕扯她衣裙。 崔云卿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挣脱,男女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因为她不老实,又被卢虎扇了一巴掌。 崔云卿眼泪止不住了,早知道就不逞英雄,竟真的把自己陷进去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的,结果。 卢虎的药为什么还没有发作? 难道自己研制的迷药不管用了吗? 崔云卿只觉得周身一凉,便只剩下红色的小肚兜,她气红了眼,泪水啪嗒啪嗒流下。 姬淮书。 像是有某种冥冥中的念力一样,姬淮书像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卢虎被他像个垃圾踹出去老远,姬淮书看清崔云卿的样子转身想去杀了卢虎。 崔云卿没料到自己刚想到他,他居然就出现了。 “大公子。” 崔云卿一把抱住他的腿,哭的稀里哗啦,再来晚一步,她清白可就不保了。 姬淮书攥紧手,忍住想杀人的冲动,低头看腿上的挂件。 她差点被剥干净,白嫩的膀子在空气中尤为显眼,偏偏她不自觉,还一直在他腿上蹭。 姬淮书抿唇,眼中露出一抹杀意:“魍,我要卢虎生不如死。” 已经昏迷的卢虎被人一只手提走。 姬淮书才蹲下身,脱掉自己的袍子披到崔云卿身上。 “呜呜,大公子,他们都欺负我。” 崔云卿被吓得不轻,抱着他的腿不肯放,就想告状。 “姬雅她把我迷昏,还打我,这个卢虎更可恶,居然敢打我的主意,我要他当太监。” 姬淮书看着哭的稀里哗啦,还放狠话的人,不知为何心里的怒气突然就散了。 她没事,就好。 “好,都依你。” 姬淮书把她包的严严实实,把人抱起来就想走。 崔云卿趴在他胸口把脸上的泪抹干,小声开口:“大公子,救救沈婉清吧。” 她没忘记自己是来救人的,若是就这么走了,沈婉清怎么办。 沈婉清在姬淮书出现的那一刻,突然清醒,她下意识把自己藏起来,藏到床榻下,瑟瑟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第七十四章 崔云卿,麻烦精 姬淮书顿了下,低头看她:“以后不要为任何人,以身犯险。” 姬淮书不是没有看到沈婉清,他对别人向来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她。 崔云卿现在已经不怕了,其实她从进门就没有多怕,她对自己有一种白痴的信任,只是刚刚被抓住才感觉到怕。 “我知道了,大公子,把沈婉清一起带走好不好?” 姬淮书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把人抱的很紧,速度很快的离开卢家。 钻进自家马车,崔云卿彻底不怕了,就是还惦记着沈婉清。 “大公子。” 崔云卿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怜兮兮。 姬淮书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她裹在他宽大的袍子里,里面只着红色肚兜。 他记得很清楚,那肚兜上还绣了两朵艳丽的芙蓉。 像是等人采摘的鲜艳花朵。 崔云卿脸色突然就红了,连忙收回手,她怎么忘记了,她的衣裙被扯掉,她穿的岂是一个单薄可形容的。 姬淮书半点也不知道避嫌,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冷漠:“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他猜出事情经过,还是想听她说。 崔云卿脑子乱巴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以为姬雅想针对的只有自己,为什么沈婉清会出这种事? “怀瑾,沈婉清还在卢家。” 崔云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救沈婉清,可她既然救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姬淮书黝黑的眼眸看着她,晦暗不明,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偶尔会叫他的字。 可她叫怀瑾时那股魅意,让他心尖发痒。 “崔云卿,麻烦精。” 姬淮书说完闪身出去,崔云卿却愣住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居然说自己是麻烦精? 姬淮书他,居然一本正经的说她麻烦? 既然嫌她麻烦,为何不丢掉? 崔云卿觉得自己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想打人,她这么一个不爱生气的人,居然屡屡被他惹生气。 姬淮书! 姬淮书没有不管沈婉清,片刻后一个黑影闪过,沈婉清也被扔进马车。 崔云卿没空生气,忙上前查看。 发现沈婉清只是昏迷,没受什么伤。 姬淮书想的很周到,没有把她们直接送回去,反而去了一处私宅。 崔云卿洗漱时发现,脸上挨过巴掌的地方还有隐隐红痕,卢虎真不是男人,居然还打女人。 为沈婉清换好衣裙,她一直没醒。 请大夫来也只说没事儿。 姬淮书要把人送走,崔云卿不放心,沈婉清不知道能不能记住自己做过的事,她如此古板的一个人,万一能记住,怕是会想不开。 虽然沈婉清总爱多管闲事,总爱说教,自以为是的为他人好,倒没有伤天害理。 “你可知留下她会让沈家误会。”姬淮书不喜欢麻烦,有崔云卿一个已足够。 “唔,不让沈家知道不就好了。”崔云卿不傻,沈家找不到人也不会宣扬的。 事关自家嫡女的名声,沈家会捂的比任何人都严。 姬淮书倒不知道她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好,今晚就歇在这里。” 崔云卿点头,她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却比在姬家更自在。 沈婉清晚饭时醒的,呆愣很长时间,崔云卿故意在她面前做鬼脸,她都没有反应。 “沈婉清,你没事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要想太多。” “那个混蛋已经从世上消失了,以后你再也不会看见他,你就当做了一场恶梦,好不好?” 沈婉清闻言眼圈通红,只问一句话:“是他救了我们对吗?” 沈婉清没说谁,崔云卿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是谁救我们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都没事儿,不是吗?” 沈婉清不像没事儿的样子,一直哭一直哭,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 崔云卿不明白,明明获救了,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为什么会这样? “沈婉清你能不能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为何要这么惩罚自己?”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差点把我自己搭进去,我不求你报恩,但求你,别这么折磨自己。” 崔云卿觉得她不讨厌高傲的沈婉清。 “沈婉清,做回那个高傲的自己吧。” 无论崔云卿怎么劝,这位老古板都不肯停,没有伤心欲绝的痛哭,却一直无声流泪。 崔云卿烦躁,跑去找姬淮书:“大公子,你能不能劝劝她?” 姬淮书正在烛光下看书,闻言抬起头,眼神淡漠:“你想让我怎么劝?” 崔云卿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沈婉清是因发生了这种事要退亲,才这么伤心的吗? 沈婉清对姬淮书有情? 姬淮书不可能给她任何承诺,确实无法出面。 崔云卿没有法子,她为什么会揽这么一桩麻烦事儿? 刚到院门口,就听冬青惊呼:“沈姑娘。” 崔云卿忙跑进房,就见冬青抱着吊在房梁上的沈婉清,见到崔云卿急急开口:“夫人,沈姑娘不想活了。” 崔云卿简直要气死,还好救的及时,不然她岂不是背负一条人命。 “沈婉清,你要死回沈家再死,让生你养你的父母看着你死,让教你礼仪的老太傅看着你死,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就这么死,不想知道谁害你吗?” 沈婉清闻言痛哭出声。 良久后,沈婉清终于冷静下来:“对不起,小夫人可否请大公子来一趟。” “你想开了?” 见沈婉清点头,崔云卿立马去请,想开就好。 崔云卿本以为人很好请,没想到,姬淮书竟不愿见沈婉清。 “大公子,沈婉清已经想开,她只是想见你一面。” 崔云卿不明白,事到如今,不管是谁的亲事,都是要退的。 沈婉清大概想告别,姬淮书为何不见人。 崔云卿一直缠着他,甚至把他桌上的书简全扫落在地。 “姬淮书,你今日必须去见她。” 崔云卿红了眼,她不知道她为何坚持,可她就是想帮沈婉清,大概是今生的沈婉清太像前世那个循规蹈矩的自己。 姬淮书没有看满地书简,抬头对上崔云卿的眼:“她有什么心思,有什么话她可以说,我有权决定,听与不听。” “她于我,算不得什么。” 姬淮书眼神淡然,淡到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入心,他知道沈婉清要说什么,可他不愿听。 只因,在他眼中,沈婉清是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前世她就是这么被他抛弃的吗? 她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