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可以,暗恋不行》 第1章莫名其妙地睡了? 叶晚凝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香槟塔折射出的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像踩着棉花。她扶着冰凉的大理石柱,努力聚焦看向走廊尽头——拍卖会后的酒宴喧闹声被厚重门板隔绝,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膜上敲打。 “嗝……”她捂住嘴,指尖碰到发烫的脸颊。 真不该喝那第六杯。 明明说好来走个过场,偏偏遇上沈司珩带着新女伴在场内招摇。那女人手指上钻戒闪得刺眼,晃得她心口发闷,一杯接一杯往下灌时只想把某些画面从脑子里挤出去。 走廊灯光昏黄,像蒙着层纱。她踉跄着往洗手间方向走,鞋跟一歪差点摔倒时,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她肘弯。 “小心。” 声音偏低,带着点沙哑,像冬日里被风吹动的松枝。 叶晚凝抬头,模糊视线里撞进一张脸。苍白肤色衬得眉眼格外深,鼻梁很高,唇色很淡,整个人裹在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里,像一尊易碎的艺术品。他微微蹙着眉,另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谢谢啊……”她大着舌头道谢,身子却不受控地往对方身上靠。 太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着点苦艾的味道。她醉眼朦胧地盯着他领口那颗精致的铂金扣子,突然想起简明月前两天絮叨的话:“你家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今晚也来,听说身体不太好但长得绝了……” 身体不好,长得绝。 眼前这位完全符合。 酒精把理智烧得噼啪作响。她踮起脚尖,手指胡乱抓住他前襟:“喂,你是不是……那个姓齐的?” 男人怔了怔,深潭似的眸子掠过一丝讶异,却没推开她。 “我姓祈。” “管你姓什么……”她嘟囔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反正都是联姻工具人……” 他身上温度透过薄薄衣料传过来,意外地暖和。她像找到热源的猫,又往前蹭了蹭,额头抵着他锁骨。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绷紧,又缓缓放松。那只扶她的手移到她腰后,稳稳托住她下滑的身子。 “你喝多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人。 “没多……”她不服气地抬头,正撞进他垂下的目光里。走廊顶灯在他眼睫投下细碎阴影,那里面仿佛有旋涡,吸着她不断下坠。鬼使神差地,她伸手碰了碰他喉结。 他呼吸明显重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已经被打横抱起。视野陡然升高,她惊呼一声搂住他脖子。 “喂你……” “不是要联姻吗?”他低头看她,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总得先验验货。” 她呆住,还没消化这话里的意思,就被他抱着走向电梯。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裙摆凌乱,他西装笔挺,只有泛红的耳根泄露了某些秘密。 “其实我……”她想说点什么,电梯叮咚声打断思绪。 顶层套房的门合拢时,她被他抵在玄关墙上。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指尖擦过她后背拉链时带起细密战栗。先前那点病弱模样荡然无存,此刻压着她的身体结实有力,温热的唇沿着她颈侧往下,留下细碎痒意。 “等、等等……” 她残存理智在挣扎。 他动作顿住,稍稍退开些距离。 窗外霓虹灯光勾勒出他侧脸轮廓,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要停下吗?” 那双眼睛太深,像要把人吸进去。 她咽了口唾沫,酒精和某种破罐破摔的情绪在血管里冲撞。 睡个觉而已,反正早晚要有这么一遭……闭眼再睁开时,她伸手拽住他领带往下一拉。 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 她裙摆凌乱地卷到大腿,他西装依旧笔挺,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某些秘密。密闭空间里,雪松的冷香与她的香水味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套房的门在身后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被他抵在玄关的墙上,冰凉的墙面激得她轻颤。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灼热的呼吸拂过颈侧,手指慢条斯理地抚过她后背的拉链。 "现在喊停还来得及。"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残存的理智在挣扎,但酒精和某种破罐破摔的情绪占了上风。她索性踮脚咬住他的喉结,感觉到他骤然绷紧的身体。 "废话真多。" 这个举动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温热的唇沿着她的颈线一路向下。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冰凉的空气触到裸露的肌肤,激起细小的战栗。 "轻点......"她忍不住求饶,声音支离破碎。 他动作顿住,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怕了?" 挑衅的语气让她不服气地扭动腰肢,换来他一声压抑的闷哼。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得意,故意又蹭了蹭。 "看来你很有精神。"他低笑,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陷入柔软床垫的瞬间,她看见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苍白的胸膛在月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肌理分明的线条完全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病弱。 "你......"她的话被吞没在随之而来的吻里。 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细节处透着诡异的温柔。 "忍一忍。"他吻着她的锁骨,动作却丝毫未停。 她只能紧紧攀附着他结实的臂膀。 在某个瞬间,她恍惚看见他额角滑落的汗珠,滴在她滚烫的皮肤上。 最后她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模糊中感觉他抱起她去浴室,温热的水流舒缓了酸痛的肌肉。 回到床上时,她陷入柔软的枕头,听见他似乎低笑了一声。 再醒来时头痛欲裂。 阳光从厚重窗帘缝隙刺进来,在地毯上划开一道光。 叶晚凝瞪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花了三秒钟确认这不是自己家。 身边位置空着,浴室传来水声。 她猛地坐起,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几点暧昧红痕。 昨晚画面闪回脑海,她捂住脸无声哀嚎——真行,居然把来历不明的人给睡了。 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男人裹着浴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滴着水,苍白的脸上带着沐浴后的潮红。见她醒了,他脚步微顿,随即自然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醒了?” 声音比昨晚清润些,依旧偏低。 叶晚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决定先发制人:“那什么……昨晚是个意外。”看他挑眉,赶紧补充,“但既然都这样了,要不咱们……去扯个证?” 说完自己先愣住。天啊这说的什么鬼话。 他却低低笑起来,咳嗽两声才说:“好。” 等叶晚凝晕乎乎跟着他走出酒店,坐上车,直到民政局红色招牌出现在眼前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叶晚凝,好像真的要闪婚了。 排队、填表、拍照。她全程梦游状态,只在拍照时被他轻轻揽住肩膀才回过神。闪光灯亮起那刻,她下意识转头看他,正好捕捉到他唇角浅浅弧度。 “看镜头。”摄影师提醒。 红本本到手时,她盯着上面并排的名字发呆。叶晚凝。祈砚。原来他叫祈砚。 走出民政局大门,清晨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她捏着那本结婚证,感觉像捏着块烫手山芋。 祈砚从西装内袋取出张门卡递过来:“浅月湾1号。密码是你生日。” 她愣愣接过:“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联姻前总要做背调。”他淡淡解释,又掩唇咳嗽几声,脸色比早上更白了些,“抱歉,我得去趟瑞士处理急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走向路边等候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驾驶座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点头。他拉开后门坐进去,车辆平稳汇入车流,消失在前方拐角。 叶晚凝低头看看手里冰凉的门卡,再抬头看看空荡荡的街口,突然觉得荒唐得好笑。 这就……结婚了? 丈夫姓祈,长相没记太清,只记得挺帅,身体好像确实不太好,现在飞瑞士了。 她蹲在路边,从包里摸出个早上顺手揣兜里的包子,恶狠狠咬了一口。油脂和肉香在嘴里漫开,她一边嚼一边嘟囔:“去那个拍卖行的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吧……”包子咽下去,她拍拍膝盖沾到的灰,“联姻工具人罢了,谁嫁不是嫁。” 手机毫无预兆地炸响,屏幕上“简明月”三个字疯狂跳动。她手忙脚乱接起来,还没开口就听见闺蜜穿透耳膜的咆哮: “叶晚凝你死哪儿去了!昨晚不接电话今天玩失踪?你知不知道沈司珩那王八蛋到处说你——” 她把手机拿远些,望着天上飘过的一朵云,突然笑出声。 “明月啊,” 她打断对面连珠炮似的追问,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跟你说个事儿。” 第2章我结婚了 她打断电话那头还在持续输出的背景音,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压不住的、诡异的得意,“相什么亲啊。” “不相亲你想干嘛?上天啊?!我告诉你叶晚凝,我学长条件真不错,虽然人是古板了点,但绝对靠谱,比沈司珩那个渣……” “我结婚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是真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叶晚凝甚至怀疑信号是不是断了,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通话计时还在跳。 “……什么?” 过了足足有十秒,简明月的声音飘了过来,轻得像羽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你刚说什么?我好像出现幻听了……你说你干嘛了?” “我、结、婚、了。” 叶晚凝一字一顿,说完还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感觉自己这经历简直能上社会新闻头版。 “就刚才,新鲜出炉,红本本还热乎着呢。” “结……和谁?!顾清辞?!不可能!他前面还发信息问我是不是搞错时间了……” 简明月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混乱。 “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不对,你连他面都没见过!” “谁说是顾清辞了?” 叶晚凝换了个姿势,蹲得腿有点麻,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花坛边缘的水泥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裙子传上来。 “不是顾清辞还能是谁?!叶晚凝你别告诉我你随便抓了个路人甲就去领证了?!你疯了吗!是不是沈司珩那个王八蛋刺激得你神志不清了?你在哪儿?立刻!马上!给我发定位!” “真不是路人甲……” 叶晚凝挠了挠鼻尖,看着结婚证上那个名字——祈砚。 这名字还挺好听,就是人……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记得轮廓挺深邃,皮肤挺白,咳嗽起来的样子有点弱不禁风,但抱她的时候……力气好像又不小。 她甩甩头,把某些限制级画面暂时屏蔽。 “哎呀,反正……流程走完了,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 “保护你个鬼!证呢?给我看!我现在就要看!拍照!立刻!马上!” 简明月的声音已经接近尖叫鸡。 叶晚凝被她吼得脑仁疼,妥协道:“行行行,给你看,等着。” 她打开相机,对着结婚证上的双人照咔嚓了一张。照片上,她头发还有点乱,眼睛因为宿醉有点肿,笑得有点傻乎乎。 旁边的男人倒是收拾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脸色是那种缺乏血色的白皙,五官在小小的照片里依然能看出优越的轮廓,薄唇抿着,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好像有点深,看着她这边。 她手指一点,把照片发了过去。 手机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次寂静的时间更长。 长到叶晚凝以为简明月是不是震惊过度晕过去了,正想开口问问,电话那头猛地爆发出一种介于倒抽冷气和破音之间的诡异声响: “我……操!!!!!!!” “这他妈是谁啊啊啊啊啊啊!!!!!!” “叶晚凝你告诉我这男的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长得……长得倒是挺他妈眼熟……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你跟一个陌生人领证了?!你连人家底细都不知道!你完了叶晚凝!你被人骗婚了!卖去山里挖煤怎么办!!!” 叶晚凝把手机拿得远远的,都能想象出简明月此刻抓狂跳脚的样子。她等那边的音浪稍微平息,才慢吞吞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骗就骗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值得骗的。” 她顿了顿,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昨晚的酒劲还没完全过去,现在胃里空得发慌。 “明月,”她声音突然带上了点可怜巴巴的虚弱,“我在民政局门口,蹲得腿都麻了,太阳晒得我头晕……你快来接我。” 她吸了吸鼻子,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记得带份煎饼果子,加两个蛋,不要香菜,多放辣。” 说完,也不等那边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叶晚凝把手机揣回兜里,仰头看着蓝汪汪的天。 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过,形状有点像昨晚酒店套房里的羽毛枕头。 她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膝盖里。 真行。 闪婚。 对象是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 名字叫祈砚。 长得……确实挺绝。 身体好像风一吹就倒。现在人已经在飞往瑞士的飞机上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摸了下口袋,摸出那个早上从酒店自助餐台顺手牵羊的、现在已经凉透了的包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干巴巴的,有点噎人。 联姻工具人罢了。她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对自己说。谁嫁不是嫁。至少这个……皮相顶好。看着不亏。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越来越烈。叶晚凝觉得自己快要被晒成咸鱼干了,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昨晚的一些碎片——冰凉的门板,灼热的呼吸,雪松混着苦艾的味道,还有那双在黑暗里深不见底的眼睛……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把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一辆底盘高得离谱、改装得花里胡哨的亮黄色越野车,以一个近乎蛮横的姿态,猛地刹停在她面前的马路边,轮胎差点碾上人行道。 车门“嘭”地被推开,一条踩着限量版球鞋的长腿迈了下来。 简明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显然是刚起床没打理过的粉色短发,脸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身上穿着印着巨大卡通图案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她一把摘掉墨镜,露出一双画着浓重烟熏妆却因震惊而圆睁的眼睛,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瘫在花坛边、形象全无的叶晚凝。 “你……”简明月伸出的手指都在抖,指着叶晚凝,又指了指她手里捏着的那个红本本,最后目光落在她嘴角可能残留的包子馅上,“你……真行!” 叶晚凝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朝她伸出手:“煎饼果子……” 简明月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很想先把叶晚凝揍一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转身,粗暴地拉开越野车副驾的门,从里面捞出一个印着煎饼果子摊logo的塑料袋,看也没看,直接“砸”进了叶晚凝怀里。 “吃!吃死你算了!”简明月咬牙切齿,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完全不顾及自己那身昂贵的行头会不会沾上灰尘,“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头招来!这男的!到底是谁?!你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还有昨晚!你消失一晚上是不是就跟他在一起?!” 叶晚凝被煎饼果子砸得胸口一闷,但也顾不上了。她迫不及待地撕开塑料袋,煎饼果子的香气混着酱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空虚的胃发出一阵欢呼。她大口咬了下去,烫得直抽气,含含糊糊地说:“……唔……慢点问……让我先补充点能量……” 简明月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气得翻了个白眼,但也只好抱着胳膊,耐着性子等。只是那眼神,像是要在叶晚凝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叶晚凝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干掉了大半个煎饼果子,感觉活过来一点了,才舔了舔嘴角的酱汁,慢悠悠地开口。 “其实吧……就是个意外。” “说重点!”简明月没好气。 “重点就是……” 叶晚凝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化过程,“昨晚拍卖会酒宴,我喝多了,不小心撞到他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起去酒店探讨了一下人生哲学。” 简明月的嘴巴张成了O型。 叶晚凝继续:“然后早上醒来,我觉得吧,毕竟把人睡了,得负责。就问他要不要扯个证。” 简明月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更圆了。 “然后……他就答应了。” 叶晚凝摊摊手,一脸“我也很无奈但事实就是这样”的表情,“然后我们就来这儿了。然后他给了我一张门卡,说他要去瑞士出差。然后他就走了。然后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她说完,又低头啃了一口煎饼果子。 简明月彻底石化了。 她消化了足足一分钟,才猛地抓住叶晚凝的肩膀摇晃:“叶晚凝!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酒后乱性!一夜情!然后闪婚?!这他妈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吗?!你连他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都不知道!你就敢嫁?!” “我知道名字啊。” 叶晚凝被她晃得头晕,挣扎着说,“祈什么来着。挺好听的。” “好听顶个屁用!” 简明月快崩溃了,“等等……祈……这个姓怎么有点耳熟……” 她皱着眉头,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 叶晚凝没理会她的沉思,解决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把塑料袋团吧团吧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 “走吧,简大小姐,” 她伸手去拉还处于呆滞状态的简明月,“别蹲这儿了,再蹲下去环卫阿姨要来收管理费了。” 简明月被她拉起来,眼神还是直的,嘴里喃喃道。 “祈……不会是那个祈家吧……不可能啊……没听说祈家有这么一号年轻人……而且我小舅他……” “你小舅怎么了?” 叶晚凝随口问了一句,拉着她往那辆扎眼的越野车走。 “没……没什么。” 简明月猛地回过神,甩了甩头,把那个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她小舅,那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传言身体差得要常年在国外疗养、她听见声音都发怵的男人?跟叶晚凝闪婚?这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低! 她看着叶晚凝一脸无所谓地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甚至还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座椅角度,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叶晚凝!”简明月钻进驾驶座,系安全带的手都用上了狠劲,“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必须给我把这个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叶晚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车内空调的凉风。宿醉和刚才的暴晒让她疲惫不堪。 “查什么查……” 她声音懒洋洋的,“反正证都领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简明月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猛地把墨镜戴回去,一脚油门,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窜了出去。 车子汇入车流,叶晚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摸到了包里那张冰凉的门卡。 浅月湾1号。 她真的,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 和一个只记得皮肤很白、咳嗽起来有点脆弱、但力气不小的陌生男人。 她拿出手机,点开刚才发给简明月的那张结婚证照片,放大,仔细看着那个叫祈砚的男人。 照片像素不算很高,但他五官的锐利感依然透屏而出。 鼻梁很高,唇形薄而分明,下颌线清晰利落。 眼睛是内双,眼皮褶皱很浅,有一颗淡色的痣,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好像没什么温度,但又莫名让人觉得专注。 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脸。 “祈砚……” 她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行吧。她心想。工具人就工具人。 至少这款工具人,颜值和气质都在她的审美点上蹦迪。 至于以后…… 以后再说吧。 她打了个哈欠,在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和简明月持续不断的、关于“调查背景”、“风险评估”、“婚前协议”的唠叨声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带着点苦艾味的雪松气息。 第3章不会让你守寡的 简明月那套市中心高级公寓的阳台大得能跑马,夜风把叶晚凝手里那杯不知道第几轮的啤酒吹得晃荡。楼下是车水马龙织成的光带,霓虹招牌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暧昧的紫红色。 “嗝——”叶晚凝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扶着冰凉得不锈钢栏杆,努力想把身子探出去更多。晚风吹起她乱糟糟的头发,糊了一脸。 “喂!你小心点!”简明月刚收拾完一堆外卖盒子,从客厅冲出来,手里还捏着个油腻腻的塑料袋,心惊胆战地拽住叶晚凝的睡衣腰带,“掉下去我可没法给你收尸!” 叶晚凝被她拽得往后踉跄一步,手里的啤酒泼出来大半,冰凉的液体溅在脚背上。她浑不在意,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猛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底下那片璀璨的灯海,用尽丹田力气吼了出来: “祈——太——太——要——守——寡——啦——!!!” 尾音拖得老长,在楼宇间撞出点微弱的回响,很快就被城市的喧嚣吞没了。 简明月翻了个白眼,松开她的腰带,没好气:“发什么癫!这才结婚几天,就咒自己守寡?连人家全名都没记清楚吧你!” 叶晚凝转过身,背靠着栏杆,慢慢滑坐下去,屁股直接坐在了微凉的阳台地面上。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来。“不然呢?”她眼神有点发直,盯着客厅里投影幕布上暂停的恐怖片画面,那鬼脸正对着她龇牙咧嘴,“人呢?啊?领完证,啪,人没了。瑞士?呵,谁知道真的假的……说不定……” 她突然不说了,抱着膝盖,把半张脸埋进去,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亮得有点反常。 “说不定什么?”简明月也挨着她坐下,捅了捅她胳膊。 叶晚凝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种混合了酒精和荒谬的光芒,她盯着简明月,嘴角一点点咧开,突然“噗嗤”一声,接着是压抑不住的、越来越大的笑声,肩膀抖得像筛糠。 “明月……哈哈哈哈……你说……他该不会是……哪个在逃通缉犯吧?!啊?!就那个姓祈的……急着找个冤大头扯证掩护身份?哈哈哈哈……然后现在跑路了?!!” 她笑得几乎喘不上气,眼泪都飙了出来,“我……祈太太……成了通缉犯家属?!这剧情……刺激不刺激?!!” 简明月先是愣住,随即气得想把手里的塑料袋扣她头上:“叶晚凝!你脑洞能不能正常点?!还通缉犯?!姓祈的多了去了!我小舅还姓祈呢!你当拍电影啊!” “那不然嘛!”叶晚凝止住笑,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角,“一声不响,留下张门卡就飞了……这操作,不像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她又灌了一口酒,喃喃道,“工具人……果然是工具人……用完就扔……”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自嘲的鼻音。 简明月看着她这副样子,一肚子的骂人话又咽了回去。她抢过叶晚凝手里的啤酒罐,自己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行了行了,别嚎了,守什么寡,咒谁呢。赶紧的,麻辣小龙虾还吃不吃?再不吃虾都凉了,壳硬了看你怎么办。” 她站起身,顺手把叶晚凝也拉了起来,拖死狗一样把她拖回客厅。 投影幕布上的鬼脸被按掉,换成了某个吵吵闹闹的综艺节目当背景音。两个女人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中间摊开几个油腻腻的外卖盒。红彤彤的小龙虾堆成了小山,辛辣的香气混着啤酒麦芽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空间。 叶晚凝戴着手套,笨拙地剥着虾壳,汁水沾了下巴也懒得擦。 “其实吧……”她含混不清地开口,盯着手里那只扭曲的虾仁,“通缉犯也挺好……至少证明他……身手敏捷?反侦察能力强?” 简明月抓起一个抱枕砸过去:“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叶晚凝接住抱枕,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再抬头时,眼神有点空。“那想什么?想他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我?”她扯了扯嘴角,“毕竟……昨晚是我先扑上去的。” 这话一出,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简明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掰开一个虾头:“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的,这盒吃完,还有一盒蒜香的。” 两人不再说话,只剩下剥壳吮指的声音,和综艺节目里夸张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地毯上很快堆积起小山般的虾壳,空气里的辣味越来越浓。 夜色越来越深,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下去。综艺节目放完了,自动跳转到待机界面,幽蓝的光映着两张都有些疲惫的脸。 叶晚凝摘掉一次性手套,指尖被辣得通红。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投影幕布上那片深邃的蓝。 “明月。” “嗯?”简明月的声音已经带了浓重的睡意,她歪在地毯上,眼皮开始打架。啤酒和麻辣小龙虾的后劲一起涌上来,让她脑子昏沉。 “浅月湾1号……”叶晚凝声音很轻,像梦呓,“听着就很贵的样子。” “废话,那片儿是顶级豪宅区……”简明月含糊地应着,翻了个身,脸埋在抱枕里,声音越来越小,“我小舅……好像也住那儿……不过……常年在国外……” 话没说完,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叶晚凝转头看了看身边秒睡的闺蜜,无奈地笑了笑。她也觉得头晕目眩,酒精让四肢发软。她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按亮的瞬间,幽白的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屏幕上显示着—— 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纯粹的黑色背景,正中央是一座覆盖着积雪的山峰轮廓,线条冷硬而简洁。 备注信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你先生。】 叶晚凝的动作完全定格,伸出去想推醒简明月的手悬在半空。眼睛瞪着那发光的屏幕,一眨不眨,像被瞬间冻住的琥珀。耳边只有简明月平稳的呼吸声。 他? 那个……姓祈的? 他加她? 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但脑袋依旧昏沉。她看着那个黑色的、雪山轮廓的头像,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悄爬上来。这头像……太冷了,冷得没有一点人情味。 通缉犯的念头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带着尖锐的冰碴子,扎得她心口一抽。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指尖悬在“通过验证”那个绿色按钮上方,犹豫着。酒精让她的脑子像一团糨糊,理智和荒唐在里面打架。 “万一……”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指尖终于落了下去。 轻微的震动传来。 【我已添加你为好友,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冰冷的系统提示文字下方,是一片空白的对话框。 叶晚凝盯着那空白,感觉呼吸都放轻了。简明月在她身边睡得正沉,对此一无所知。 然后,顶端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一下,两下……跳动得缓慢而稳定。 她的心也跟着那节奏,一下,两下,越跳越快,几乎要撞破胸腔。 漫长的几秒钟后。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他:【睡了吗?】 简单的三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叶晚凝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嗡的一声。睡了吗?这叫什么问题?大半夜的,加了她,就问这个?她该回什么?睡了?还是没睡?睡了怎么会通过验证?没睡是不是显得她在等他? 她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气势。 叶晚凝:【托您的福,还没。】 想了想,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叶晚凝:【毕竟,祈太太正在认真思考守寡后的财产分配问题。】 点击,发送。 她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好像那是个烫手山芋,抱起另一个抱枕,把滚烫的脸埋了进去。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嘴贱了……”闷闷的声音从抱枕里传出来。无人回应,只有简明月的呼吸声。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头发乱糟糟地黏在脸上。 他:【我的错。】 隔了两秒。 他:【瑞士这边的事情有点棘手,耽误了。】 接着。 他:【不会让你守寡。】 叶晚凝看着那几行字,尤其是最后那句“不会让你守寡”,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觉得自己没出息,这么轻易就被一句话搅乱了心神。 她抢过手机,手指飞舞。 叶晚凝:【哦。】 叶晚凝:【浅月湾1号,我很喜欢。】 叶晚凝看着这行字,想起他之前说的“背调”,心里那点别扭又冒了出来。 叶晚凝:【祈先生调查得真仔细。】 这次,那边“正在输入…”显示了更久。 他:【应该的。】 叶晚凝:“……” 这天没法聊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结束这场干巴巴的对话,或者干脆不回了,那边又发来一条。 他:【早点休息。】 叶晚凝盯着这四个字,心里莫名空了一下。这就……结束了? 她手指动了动,还没想好回什么,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他:【晚安。】 句号。终结得利落干脆。 对话就此停滞。那个黑色的、雪山轮廓的头像,安静地悬浮在对话框顶端,再无动静。 叶晚凝握着手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很久没动。客厅里只剩下综艺待机界面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和身边简明月安稳的睡眠呼吸。 她慢慢躺倒下去,和简明月并排瘫在柔软的地毯上,望着天花板上被投影仪蓝光映出的模糊光斑。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那个黑色头像,朋友圈入口是一条冷淡的横线。 什么也看不到。 她退出微信,按熄了屏幕。 室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身边闺蜜熟睡的呼吸声,和胸腔里那颗还在因为那条突如其来的好友申请,而微微发紧、缓慢跳动的心脏,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结婚了。 老公的头像是一座黑白色的雪山。 跟他一样凉凉的。 人在瑞士。 刚跟她说了晚安。 而她,躺在熟睡的闺蜜身边,空气里还残留着麻辣小龙虾和啤酒混合的、浓烈而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第4章真的很行吗? 叶晚凝在地毯上醒来时,脖子梗得生疼,像落枕了三天三夜。 阳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泼进来,把昨夜狼藉的啤酒罐和小龙虾残骸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还顽固地残留着一丝麻辣和酒精混合的、不那么清新的气味。 简明月四仰八叉地睡在另一边,嘴角还沾着点可疑的酱色。 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因为没电已经暗了下去。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来,昨晚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回笼——嚎叫着要守寡,荒谬的通缉犯猜想,还有……那个黑色的、雪山轮廓的头像。 【你先生。】 那三个字跟烙铁似的烫了她一下。 她赶紧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屏幕亮起,微信图标上有个小小的红点。点开,那个黑色头像的对话框赫然排在首位。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晚安。】 下面是她没来得及回复的空白。 叶晚凝盯着那两个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 划掉?还是回个“早”? 显得太刻意。 算了。 她丢开手机,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找水喝。 冰凉的白开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点宿醉后的焦躁。 一整天,她都有点心神不宁。 陪着简明月在市中心那套大得能听见回声的公寓里瞎晃荡,看她折腾那些限量版乐高,拼一会儿就抱怨零件太难找。叶晚凝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里捏着个小小的、形状古怪的零件,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安静躺在茶几上的手机。 它在等什么? 或者说,她在等什么? 等那个只存在于微信对话框和一本红册子上的“丈夫”,再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吃了吗”? 真行。叶晚凝在心里嗤笑自己。才一天,就被一个头像搅得坐立不安。联姻工具人的自我修养呢?被就着小龙虾吃了吗? 傍晚时分,天色擦着窗沿慢慢暗下去,城市华灯初上。 简明月终于丢开那个拼了一半的城堡,嚷嚷着饿,扑到沙发上摸手机点外卖。叶晚凝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了。 不是消息提示音,是视频通话的邀请界面。 那个黑色的、冷硬的雪山头像,赫然出现在屏幕正中。 嗡嗡的震动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骤然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简明月的点餐动作顿住,眼睛瞪圆了,嘴巴无声地做了个“卧槽”的口型。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震动节奏猛地缩紧,又重重落下。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有些发僵地伸过去,在接听和挂断之间犹豫了零点五秒,指尖最终还是落在了绿色的接听键上。 屏幕亮起。 没有预想中酒店房间的背景,也没有办公桌。 入眼是一片刺目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墙壁,光线很足,甚至有点冷调。 然后,镜头似乎被调整了一下,对焦。 一张脸占据了大部分屏幕。 祈砚。 他的脸色比结婚证照片上看到的还要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像是久未见光。 额前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眉骨上,衬得那双眼睛越发幽深。 他靠在看起来像是医院专用的白色枕头上,身上穿着的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领口松垮地敞开着一点,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压抑的轻咳。 “咳……” 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更显得沙哑虚弱。 叶晚凝完全怔住,握着手机,一时忘了反应。 视频里的男人抬起眼,看向镜头。他的眼睫毛很长,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眼神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专注。 “抱歉,”他又轻咳了一声,才开口,“吓到你了?老毛病,不小心犯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歉意。 叶晚凝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轰”了一声,某个被酒精和混乱掩盖的夜晚细节猛地撞进脑海。 黑暗中滚烫坚实的胸膛,箍在她腰侧不容抗拒的手臂,还有那带着灼热温度的喘息,落在她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那晚的他,跟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连咳嗽都需要压抑力道的苍白男人,真的是同一个? 她盯着屏幕上那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脸,嘴唇动了动,几乎没过脑子,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那晚……你可不像个病人。”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一瞬。 视频那头,祈砚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他那没什么血色的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弧度浅得几乎看不见。深潭似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是么?”他声音依旧低哑,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气音,“那可能是……回光返照?” 叶晚凝:“……”这人都病成这样了,嘴还挺欠? 就在这时,旁边原本大气不敢出的简明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把耳朵凑近手机,捕捉到祈砚那几声压抑的咳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一把抢过叶晚凝手里的手机,对着话筒就嚷嚷起来: “喂!祈……祈先生是吧?!你这病弱的感觉,跟我们家晚凝描述的‘很行’对不上号啊!骗婚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她说着,还用力晃了晃手机,好像这样就能把对方的伪装晃掉似的,“病房号发来!地址!我现在就带着我姐妹杀过去探望她亲爱的、病弱的、新婚丈夫!” 叶晚凝想捂她嘴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对着视频那头张牙舞爪。 视频里,祈砚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审查”似乎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只是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部分眸光,让人看不清情绪。苍白的指尖在屏幕外似乎动了动。 然后,几乎是在简明月话音落下的下一秒—— 叶晚凝的手机就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是祈砚发来的消息。 一个精准的定位地址,清晰地显示在——瑞士,某家著名的私立医院。 紧接着是一行文字: 【等你。】 后面还跟了个房间号。 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挑衅? 叶晚凝看着那秒回的信息和那个简短的“等你”,心里那点因为对方病容而生出的、微妙的担忧和疑虑,瞬间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取代。 这人…… 她一把从简明月手里夺回手机,手指用力,几乎要把屏幕捏碎。 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他算准了她不会去?还是根本无所谓她去不去? 这种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糟透了。 她盯着那个定位,又抬头看了看视频里那个依旧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却平静无波看着她的男人,突然就泄了气。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跟他较什么劲呢? 一个连底细都没摸清、隔着半个地球、躺在病床上还能精准戳她肺管子的联姻工具人。 “没劲。” 她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手机那头听见。 然后,她伸出食指,带着点赌气的意味,狠狠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视频界面消失,重新回到了那个黑色头像的对话框。 世界清静了。 简明月在一旁眨巴着眼,还没从这电光火石的交锋中完全反应过来。 “……就、就挂了?不去瑞士抓奸……啊不是,探病了?” 叶晚凝把手机往沙发缝里一塞,整个人瘫进柔软的靠垫里,拉起一个抱枕盖住脸。 “不去。”闷闷的声音从抱枕底下传出来,“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什么好去的。人家都躺病床上了,我还去添乱,显得我多不懂事。” 简明月撇撇嘴,凑过来戳她胳膊:“哎,你说……他这病是真的假的啊?看着是挺像那么回事,可这回应得也太快太淡定了点吧?一点都不像被戳穿心虚的样子……” 叶晚凝把抱枕抱得更紧。 真病假病,现在重要吗? 她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楚。 那晚的强势和刚才病床上的脆弱,哪个才是真的?或者……都是演的? 脑子里一团乱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叶晚凝都有点提不起精神。外卖点的日料送到了,她戳着盘子里的三文鱼,食不知味。简明月试图活跃气氛,讲了好几个圈内新听到的八卦,她也只是勉强扯扯嘴角。 直到门铃再次被按响。 “谁啊?物业吗?”简明月叼着块寿司,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物业。 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戴着耳麦的男人,气质冷硬,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丝绒礼盒,约莫鞋盒大小,上面没有任何logo。 “叶晚凝小姐?” 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叶晚凝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沙发上站起身,有些警惕地走到门口:“我是。你们是?” “祈先生让我们将这个送交给您。” 男人将手中的黑色礼盒递过来,动作恭敬却透着疏离。 简明月好奇地凑过来:“这什么啊??” 叶晚凝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 她迟疑了一下,在简明月催促的目光中,打开了盒盖。 客厅顶灯的光线落进去。 饶是叶晚凝和简明月这种从小见惯了好东西的,也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盒内是黑色的天鹅绒内衬,恰到好处地托着一套珠宝。 不是一件,是一整套。 项链、耳环、手链、戒指,甚至还有一枚精巧的胸针。 主石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鸽血红宝石,每一颗都大小均匀,色泽纯正鲜艳,在灯光下折射出深邃热烈的火光。 周围密镶着无数璀璨的钻石,如同众星捧月,将红宝石的华贵与美艳衬托得淋漓尽致。设计极尽繁复精巧,却又透着一种古老而优雅的韵味,绝非当代流水线上的产物。 这一套,不仅仅是价值连城,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古董级别藏品。 “我……去……” 简明月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想去摸,又不敢,指尖悬在半空。 “这、这这……红宝石配钻石……还是古董款!这得是哪个皇室流出来的吧?!他就这么……送来了?!” 叶晚凝也完全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丝绒盒边缘。 这也太……夸张了。 随礼物附上的还有一张对折的白色卡片。 她拿起,展开。 卡片上的字迹清隽有力,铁画银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留着扔着玩。】 落款只有一个字:【祈。】 叶晚凝看着那行字,再看看手里这盒光芒璀璨、足以买下好几栋简明月的公寓、甚至能引起收藏界震动的珠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留着……扔着玩? 她想起自己挂断视频前那句带着情绪的“没劲”,还有更早之前,跟他抱怨“思考守寡后财产分配”。 所以他这是……用一盒子能闪瞎人眼的石头,来回应她的“没劲”? 用这种简单粗暴、却又让人无法指责的方式,告诉她“守寡暂时不会,钱你可以先扔着玩”? 叶晚凝“啪”地一声合上了盒子,把那片灼人的光芒关在里面。 她抬头,看向门口那两个如同背景板一样的黑衣男人:“东西送到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是,叶小姐。” 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微微颔首,转身利落地离开。 门关上。 简明月立刻扑了过来,抱住那个黑丝绒盒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晚凝!晚凝你看到了吗?!这玩意!这玩意能在北京换套房了吧?!不对!好几套!他就这么给你了?!还让你扔着玩?!!” 她摇晃着叶晚凝的肩膀:“你这哪儿是捡了个通缉犯啊!你这是捡了个财神爷祖宗啊!!病弱?病弱怎么了!病弱他香死了好吗!!” 叶晚凝被她晃得头晕,心里那点憋闷和无力感,被这盒突如其来的、过分沉重的“礼物”砸得七零八落。 她看着简明月兴奋得发光的脸,又低头看看怀里沉甸甸的盒子。 第5章我请你奶茶洗头 叶晚凝捏着喝空的奶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初秋的风刮过简明月公寓楼下的绿化带,带起几片早衰的梧桐落叶,在她脚边打了个旋。 她盯着花坛边那丛半枯不黄的灌木,心里盘算着是现在就把这杯子扔进旁边的分类垃圾桶,还是等上楼再说。 “晚凝!” 这声音像块油腻的抹布,猝不及防擦过耳膜。叶晚凝后背一僵,没回头。 沈司珩几步从旁边一辆停着的跑车后绕出来,堵在她通往单元门的路径上。 他头发精心打理过,穿着身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浅灰色西装,只是脸上那急切又故作深情的表情,破坏了他努力营造的精英感。他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晚凝,你听我说,”他喘了口气,像是专程在这里蹲守。 “上次……上次真的是应酬,逢场作戏而已。” 他打开盒子,一枚钻戒在傍晚稀薄的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我心里只有你,真的,我只爱你。我们和好吧,嗯?” 叶晚凝的视线从枯灌木移到那枚戒指上,又移到沈司珩因为紧张而微微抽动的嘴角。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把空奶茶杯换到左手。 “我知道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 沈司珩见她不语,语气更急迫了,伸手想来抓她的手腕,“但那都是假的,晚凝,我对你是真的!你看这戒指,我特意选的最新款,你以前不是说喜欢这个牌子的设计吗?” 他的手快要碰到她时,叶晚凝猛地抬手。 不是打他。 而是把手里那杯喝得只剩下几粒珍珠和冰碴子的奶茶,连杯带盖,稳、准、狠地,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黏腻的棕色液体顺着精心打理的刘海往下淌,流过额头,滑过鼻梁,几粒黑珍珠顽强调皮地挂在他眉毛上,冰碴子顺着脖颈掉进熨帖的西装领口。 沈司珩完全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头顶凉飕飕,脸上黏糊糊,领口湿漉漉。 叶晚凝把空杯子随手塞进他僵直着、还捧着戒指盒的手里,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怎么,你当我是垃圾回收站?” 她扯了下嘴角,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然后翻转屏幕几乎要怼到沈司珩脸上。屏幕上,九宫格的照片,张张清晰——沈司珩搂着不同面孔、穿着清凉的嫩模,在灯光暧昧的包厢里,在停着的跑车旁,甚至有一张是他低头亲昵地嗅着对方头发的侧影。 “逢场作戏?”叶晚凝嗤笑一声,收回手机,指尖又点了几下,“戏挺多啊沈少爷,够拼的,一晚赶三场?”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一个略显嘈杂的、属于沈司珩的、带着醉意又充满优越感的声音:“……叶晚凝?呵,哄哄就行了,她那种大小姐,最好骗了哈哈哈……” 录音不长,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周围不知何时聚拢了几个下班回家的住户,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沈司珩狼狈不堪的脸上和身上。 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攥着戒指盒和空奶茶杯的手剧烈发抖,那杯壁上的水珠混着头顶滴落的奶茶,把他昂贵的西装面料洇湿了一大片。 “你……你录音?!” 他声音尖厉,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羞耻。 叶晚凝没理他,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里那个丝绒盒子上。 她伸手,用两根指尖,捏起那枚闪亮的钻戒,放在眼前看了看。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手腕一扬。 一道微弱的银光划了个短暂的弧线,精准地落进了花坛旁边、敞着盖子的雨水篦子里。 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叮咚”一声,被风吹散了。 沈司珩的表情彻底裂开,像一张被揉皱又撕破的纸。 叶晚凝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公寓单元门,刷卡,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叶晚凝!你给我站住!你他妈——” 沈司珩气急败坏的吼声被隔绝在门外,变得模糊不清。 她没进电梯,而是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从外套另一个口袋摸出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刚才播放录音的界面。 她关掉录音,点开那个黑色雪山头像的对话框。 历史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发来的【晚安】。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停顿了大概三秒。 然后她开始打字。 叶晚凝:【什么时候回来】 删除。 叶晚凝:【你那边事情处理完了吗?】 删除。 她舔了舔有点干的下唇,指尖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细微的颤,重新敲下一行字,看也没看就按了发送。 叶晚凝:【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 发完,她立刻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好像那东西会烫手。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了几下,说不清是刚才对付沈司珩残余的激动,还是因为这条莫名其妙发出去的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按了上行电梯键。 金属门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眼神却清亮得惊人。 第6章梦想之家 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叶晚凝盯着那条刚发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感觉脸颊有点发烫。她迅速把手机塞回口袋,好像那是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电梯金属门映出她模糊泛红的耳根。 “真是……”她低声咕哝,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外套缝线,“酒劲还没过吧。”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很轻,隔着布料,却像直接敲在肋骨上。 她动作顿住,盯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假装没感觉到。一直到“叮”声响起,门滑开,她才慢吞吞地重新摸出手机。 屏幕亮着。 黑色雪山头像旁,多了个红色的“1”。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吸了口气,才点开。 他:【我也想你。】 四个字。后面跟了个句号。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重重砸在胸腔上。她盯着那行字,脑子里莫名回响起他低哑的、带着气音说“回光返照”的样子。 脸更热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戳着,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恼意。 叶晚凝:【哦。】 叶晚凝:【想得都住进医院了,祈先生可真是身体力行。】 发送。 那边“正在输入…”闪了一下,很快。 他:【嗯,病中尤其思及……夫人那晚的风采。】 叶晚凝:“……” 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夫人??? 风采??? 她看着那两个字,眼前仿佛又闪过昏暗光线里凌乱的床单,还有他汗湿的额发下那双深得不见底的眼睛。当时只觉得混乱和破罐破摔,现在被这隔着屏幕、带着病气的一句话勾起来,竟然品出了点别的意味。 耳朵尖都烧起来了。 她猛地抬手用手背冰了冰脸颊,手指飞快。 叶晚凝:【看来病得还不轻,都说胡话了。建议医生给你加大药量!】 他回得很快,似乎低笑了一声,气息透过听筒传过来,有点痒。 他:【药石罔效。唯念夫人。】 叶晚凝感觉一股热气从脖颈直接冲上了天灵盖。这人是躺在病床上吗?是躺在什么撩人速成班里吧?! 她咬着下唇,指尖悬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承认被他这话搅得心慌意乱?那也太没面子了。 正绞尽脑汁想扳回一城,他那边又发来一条。 语气忽然就变了点味道,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调侃褪去,带上了点小心翼翼的,甚至可以说是……委屈? 他:【还在简明月家?】 叶晚凝愣了下,下意识回了个【嗯。】 他:【没回我们的家看看吗?】 “我们的家”四个字跳进眼里,叶晚凝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涩。她捏着手机,那冰凉的金属边框硌着指腹。 浅月湾1号。 那张门卡就在她随身的包里,硬硬的,存在感鲜明。 她一直没去。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懒得动,也许是……有点近乡情怯?毕竟那地方,理论上挂上了她的名字,却充斥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气息。 她盯着屏幕上那句带着点可怜巴巴意味的问话,眼前莫名浮现他躺在病床上,苍白着脸,睫毛低垂,轻声咳嗽的样子。 ……行吧。 叶晚凝吐出口气。 叶晚凝:【正准备去。】 他秒回:【好。】 然后紧跟着发来一个表情——一只毛茸茸的、眼睛湿漉漉的小狗,蹲在门口,尾巴尖轻轻摇晃着。 叶晚凝盯着那个表情,足足看了三秒。 这反差…… 她按熄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就往电梯走。 “哎?晚凝你干嘛去?外卖马上到了!”简明月从客厅探出头。 “不吃了,”叶晚凝头也没回,按下下行键,“去浅月湾。” “浅月湾?!等我等我!我也要去!我得替你掌掌眼!万一那病秧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房子装修得跟太平间似的——”简明月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追过来。 “下次,”叶晚凝把她探过来的脑袋轻轻推回去,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简明月不满的嚷嚷,“第一次,我想自己看。” 出租车停在浅月湾小区门口时,叶晚凝还是被震了一下。 她知道这片是顶级豪宅,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闹中取静的位置,高耸的乔木隔绝了大部分市声,入口处低调,安保却极其严格。核实身份、登记、又用门卡确认了好几遍,穿着制服、一丝不苟的保安才恭敬放行。 园区内部更是别有洞天,绿化率极高,栋距宽得惊人,确保绝对的私密。1号楼是位置最好的独栋,掩映在一片精心打理的花木之后。 她捏着那张冰凉的门卡,走到厚重的双开入户门前。纯铜门牌上,“1”字线条简洁利落。 密码是她生日。她按下去的时候,心里掠过一丝微妙。背调……还真是彻底。 “嘀”一声轻响,门锁绿灯闪烁,门开了。 一股清浅的、带着点雪松和书卷气的味道迎面扑来,很好闻。 她迈步进去,玄关很宽敞,地面是暖灰色的微水泥,换鞋凳线条流畅。她弯腰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 然后她抬起头,视线越过玄关,整个人顿在原地。 客厅是巨大的横厅,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波光粼粼的私人湖景。傍晚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给湖面、天空和整个客厅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但这并不是让她愣住的原因。 重点是……这房子的装修。 完全不是她预想中的冷硬商务风,或者祈砚那个人给人的那种疏离感。 整体是那种非常舒服,带着点慵懒复古感的奶油色调。墙面是温暖的米白色,天花做了优雅的石膏线。家具多是圆润的弧线造型,一张看起来就超级柔软舒适的橄榄绿色丝绒沙发占据了客厅中心,旁边随意搁着几个手工编织的羊毛坐墩。 靠窗的位置,甚至做了一个……室内秋千?白色的绳索,木板铺着厚厚的奶油色羊羔毛垫子。 叶晚凝慢慢走进去,手指拂过沙发柔软的表面。旁边立着一盏中古风格的黄铜落地灯,灯罩是柔和的宣纸材质。 这完全……就是她梦想中家的样子。 她喜欢温暖、柔软、有点乱但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讨厌一切冰冷和尖锐的东西。这些,她只偶尔在简明月抱怨家里逼她相亲时,含糊地提过一两句。 他怎么会…… 她穿过客厅,走向开放式厨房。厨房是她最在意的地方,中岛台是整块温润的木料,厨具齐全,一看就很好用,角落里甚至还摆着一台她随口提过一句很想要的、复古红色的咖啡机。 旁边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玻璃门酒柜,里面已经放了不少酒,灯光一照,琳琅满目。她凑近看了看,发现里面有不少小众的自然酒和女性向的甜型起泡酒,都是她偏好的口味。 心脏那个地方,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继续探索。 书房很大,两面墙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大部分还空着,但已经摆上了一些书,她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几本绝版的戏剧理论和一些非常冷门的当代小说,都是她大学时沉迷过、后来很难找到的。 卧室在二楼。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又是整面的落地窗,正对着湖景。一张矮床,床品是柔软的亚麻质地,颜色是沉静的雾霾蓝。床头挂着一幅色彩绚烂、笔触大胆的油画,她认出是一个新锐画家的作品,她几个月前在某个小画廊里驻足很久,当时只是多看了几眼。 衣帽间里,一半已经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女装,标签都还没拆,尺码全是她的。另一边是空的,显然留给男主人。首饰柜的抽屉里,安静躺着几个品牌的珠宝盒,包括她常买的那家。 就连浴室,都铺着她最喜欢的、光脚踩上去温润微凉的水磨石,浴缸是独立的猫脚浴缸,旁边放着香薰蜡烛和浴球。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 都精准地踩在她的喜好上。 这根本不是一套冷冰冰的、用来联姻的房子。 这简直像……他提前窥见了她的梦境,然后一丝不苟地,为她搭建了一个现实。 叶晚凝站在卧室中央,环视着这个完全属于她审美、让她瞬间感到归属和放松的空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 那种被人在暗处细致观察、妥帖安排的感觉,并不全然是舒适。有点可怕,又有点……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亮起的城市灯火。湖面倒映着光影,碎金一般摇晃。 手机又震了。 她拿出来。 他:【到了吗?】 叶晚凝看着这三个字,手指慢慢打字。 叶晚凝:【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补充。 叶晚凝:【祈砚。】 他很快回:【嗯?】 叶晚凝:【你是不是……偷偷采访了简明月?】 不然怎么解释?这已经不是背调能涵盖的范围了。这简直是灵魂级别的喜好狙击。 那边“正在输入…”显示了片刻。 他回过来一条语音。 叶晚凝点开。 他那边似乎很安静,他的声音比视频里更清晰些,低低的,带着点刚咳嗽过的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需要采访别人吗?” 他顿了顿,气息声轻轻擦过麦克风。 “夫人那晚……抱着我脖子,从客厅装修到浴室瓷砖,从沙发材质到窗帘颜色,絮絮叨叨说了快半小时你的梦想之家。” 叶晚凝的耳朵“轰”的一声,彻底烧透了。 她……她说了吗? 完全没印象! 酒精害人!!! 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那端仿佛传来他低低的、压抑的咳嗽声,带着胸腔轻微的震动,透过听筒,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耳朵里。 第7章不会是…… 叶晚凝赤脚踩在浅月湾客厅微凉的地板上,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上祈砚那句语音带来的灼热触感。她环顾四周,橄榄绿的丝绒沙发,手工编织的羊毛坐墩,窗外沉入湖面的夕阳余晖……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昨晚的“酒后吐真言”。 “梦想之家……”她嘟囔着,一头栽进那柔软得过分的沙发里,把脸埋进一个奶油色的抱枕,“丢人丢到瑞士去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她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 是简明月。 简明月:【怎么样怎么样?!房子是奢华土豪风还是s性冷淡风?!有没有被那病秧子的审美吓哭?!需要姐妹带你去洗眼睛吗?!】 后面跟了一连串夸张的表情包。 叶晚凝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看着对话框里简明月的狂轰滥炸,又抬眼看了看这个温暖得像春日阳光包裹的空间。她舔了舔嘴唇,慢吞吞地打字。 叶晚凝:【还行。】 简明月:【???就这?‘还行’是什么意思?!拍照片!立刻!马上!全方位无死角!】 叶晚凝叹了口气,认命地举起手机,对着客厅随意拍了几张,避开那些过于体现个人喜好的细节,比如那个室内秋千和那幅她多看了几眼的画。 照片发过去,那边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 简明月:【!!!!!!】 简明月:【这这叫‘还行’?!这他妈是你的DreamHouse终极版本吧叶晚凝?!这色调!这家具!这湖景!】 简明月:【等等……】 简明月:【不对劲。】 简明月:【很不对劲。】 简明月:【这装修风格……怎么跟你上次喝醉抱着我嚎说你理想中的家一模一样?!连那个丑不拉几的羊毛墩子你都念叨过!】 简明月:【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给你催眠了?!还是他撬开了你的脑子?!】 叶晚凝看着屏幕上飞速跳动的文字,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 她该怎么解释?难道说“哦,不是我告诉你的,是我抱着他脖子亲口跟他描述的”? 她正绞尽脑汁想怎么糊弄过去,简明月直接一个视频电话弹了过来。 屏幕里,简明月顶着一头乱毛,眼睛瞪得像铜铃,背景是她家那个堆满限量版乐高和潮玩的工作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简明月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说!那病秧子怎么知道你连浴室瓷砖想要水磨石这种细节的?!我可没跟任何人说过!” 叶晚凝把手机拿远了些,眼神飘忽:“可能……可能是他找的设计师眼光比较好?比较懂现在年轻人的喜好?” “屁!”简明月啐了一口,“你少糊弄我!” 她眯起眼睛,凑近镜头,像侦探审视嫌疑人:“叶晚凝同志,我怀疑你对我进行了信息保留。说,你俩之前是不是就暗通款曲了?!” “没有!真没有!”叶晚凝矢口否认,脸颊却有点发烫,“我发誓,领证前我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撞上,一次是……床上。” “那这怎么回事?!” 简明月指着屏幕,仿佛能穿透网络指到叶晚凝的鼻子。 “这精准投喂!这灵魂狙击!你说他没偷偷调查你八百遍,谁信啊!” 调查……叶晚凝捏着手机,指节微微用力。 她想起祈砚那句平静的“联姻前总要做背调”。 可背调能背调到连她喜欢在浴室点哪种香薰蜡烛都知道吗? 心里那点被妥帖安排后的微妙悸动,又被一层更深的、被窥探的不适感覆盖。 “行了行了,也许就是巧合。” 叶晚凝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她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向厨房,镜头扫过中岛台和那台复古红咖啡机,“你看,这厨房也就普普通通……” “普普通通?!”简明月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你旁边那个酒柜!里面那几瓶小甜水!是不是你上次生日喝嗨了说以后家里必须常备的?!还有那咖啡机!你念叨了半年嫌贵没下手的!” 叶晚凝:“……”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拆穿的蹩脚演员。 “叶晚凝,”简明月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这事真有点邪门。这男的……不对劲。他对你了解得太深了,这不像刚闪婚,像处心积虑……” 她话没说完,目光突然被叶晚凝随手放在中岛台上的那个黑色丝绒珠宝盒吸引。 “等等!你手边那个黑盒子!是不是又他送来的那套‘扔着玩’的珠宝?!” 叶晚凝“嗯”了一声,把盒子拿过来打开。 即使隔着屏幕,那套古董珠宝的光芒也瞬间攫住了简明月的呼吸。 她倒抽一口冷气,刚才那点严肃和担忧瞬间被闪瞎眼的珠光宝气冲散了大半。 “我……去……” 简明月的声音带着颤抖,“这玩意……近距离看更吓人了!这火彩!这设计!绝对博物馆级别!” 她猛地想起什么,手指在镜头外飞快操作起来:“你等着!我找我妈那个拍卖行VIP闺蜜问问!这东西来历肯定不简单!” 叶晚凝看着视频里瞬间化身侦探、埋头查资料的闺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把珠宝盒盖上,推到一边,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湖对岸的城市灯火像撒了一把碎钻。 祈砚……他到底想干什么?用一座按照她梦想打造的牢笼,和一堆冰冷昂贵的石头,来圈养她这个“联姻工具人”? 视频那头,简明月突然“卧槽”了一声。 “晚凝!”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我问到了!我妈那闺蜜说,这套珠宝是一个月前在苏富比日内瓦拍卖行的一场私人拍卖会上拍出的!成交价是这个数!” 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即使叶晚凝对数字不太敏感,也知道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重点是!”简明月喘了口气,眼睛亮得吓人,“买家信息保密,但拍卖行是祈氏集团控股的!” 叶晚凝的心跳漏了一拍:“祈氏?” “对!就是那个祈氏!” 简明月用力点头,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 “姓祈的豪门……很厉害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除了我外婆家好像……”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视频里,她的表情凝固了,眼睛一点点瞪大,瞳孔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 叶晚凝看着屏幕里闺蜜骤然变色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明月?怎么了?” 简明月像是没听见,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喃喃自语:“该不会……是我妈本家那个祈家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叶晚凝皱眉:“哪个祈家?” 她对这个姓氏确实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应该非富即贵,但具体到什么程度,一片模糊。 简明月猛地回过神,眼神有些慌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用力甩了甩头,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啊?没、没什么!可能我想多了!姓祈的那么多,哪能那么巧就是我外婆家那个……呵呵。” 她干笑两声,迅速转移话题:“那什么,既然他这么大手笔,房子又合你心意,你就先安心住着!管他什么祈家不祈家的,反正证都领了,人是你的,钱也是你的!对吧!” 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刻意。 叶晚凝盯着视频里明显不对劲的闺蜜,心里的疑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认识简明月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露出过这种……类似于忌惮的表情。 “明月,”叶晚凝声音沉了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呀!” 简明月音量提高,眼神却飘向别处,“我跟我外婆家那边又不熟!一年见不了一次面的!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个乐高没拼完先挂了啊!” 说完,不等叶晚凝反应,视频通话被猛地切断。 屏幕黑了下去。 叶晚凝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窗外湖面的碎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简明月最后那个慌张掩饰的表情,和那句没说出口的“祈家”,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心里。 她走回中岛台,拿起那个沉甸甸的珠宝盒,打开。 血红宝石在室内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艳丽的光泽。 祈氏控股的拍卖行……一个月前拍下…… 所以,根本不是他随口说的“留着扔着玩”,而是早有准备? 那这套房子呢?也是早就装好的?就等着她这个“联姻工具人”入住? 她放下盒子,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缓缓输入了“祈氏”两个字。 页面跳转。 出来的结果却少得可怜。 只有几条几年前的财经旧闻,模糊地提及“祈氏集团”业务遍布海外,实力雄厚,但具体涉及哪些产业,掌权人是谁,一概语焉不详。连一张相关的公开图片都找不到。 关于“祈家”的信息更是近乎于无,只有一些零星的、捕风捉影的论坛帖子,猜测这个家族如何如何低调神秘,如何如何根基深厚,但都毫无实据。 叶晚凝往下划拉着几乎空白的手机屏幕,指尖冰凉。 一个在公开网络上几乎隐形,却能随手拍下天价珠宝,精准打造出她梦想之家,连她喝什么牌子的起泡酒都一清二楚的家族。 和她那个躺在瑞士病房里,脸色苍白,咳嗽起来仿佛命不久矣,却能在视频里用几句话就搅得她心神不宁的“病弱”丈夫。 叶晚凝放下手机,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玻璃映出她有些茫然的身影,和身后那个温暖精致,却仿佛处处透着无形掌控感的“家”。 她抱起手臂,轻轻摩挲着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工具人? 她这个工具人,好像……掉进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复杂、更深的棋局里。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 简明月瘫在自己工作室的地毯上,盯着手机上那个被她紧急挂断的视频界面,胸口剧烈起伏。她手指颤抖着,点开一个备注为“吴管家”的对话框。 删删改改,最后只发出了一句看似随意的问询: 【吴叔,最近家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吧?我小舅他……还在国外养病吗?】 发完,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把脸埋进一个巨大的玩偶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 “完了完了……不会真那么邪门吧……” 第8章好会撩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是简明月的消息还在不屈不挠地跳动,充满了对那个“祈家”未尽的惊疑。叶晚凝瞥了一眼,没心思回复。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祈砚低哑的、带着气音和微弱笑意的声音,还有他话里那个抱着他脖子絮叨了半小时的、丢死人的自己。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去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脸颊的热度。目光扫过那台复古红色的咖啡机,还有酒柜里几瓶她偏好的小甜水,心里那点被妥帖照顾的暖意,和那种被无声窥探的不适感再次交织在一起。 这个人……太复杂了。 正盯着酒杯出神,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伴随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冷硬的雪山头像在屏幕中央跳动。 视频通话请求。 叶晚凝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晃出来。她定了定神,看着屏幕上那个执拗跳动的头像,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两秒,才像是下定决心般按了下去。 屏幕亮起。 依旧是那片刺目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墙壁,光线充足得近乎冷冽。 祈砚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他似乎比前几天更清瘦了些,下颌线显得越发利落。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连唇色都很淡。他靠在看起来仍是医院专用的白色枕头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领口松垮,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和一小片苍白的胸膛。 他微微侧着头,眼睫低垂,似乎在看着屏幕外的某处,呼吸显得有些绵长,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 叶晚凝到嘴边的、想要先发制人质问他“窃听”她梦想之家罪行的话,在看到他那副明显病弱的模样时,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她抿了抿唇,注意到他背景里那些若隐若现的、冰冷的医疗设备轮廓,还有他手背上贴着的、固定留置针的白色胶布。 “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还好吗?” 屏幕那端,祈砚像是才注意到通话已经连接,他缓缓抬起眼睫,目光聚焦到镜头这边。那双深潭似的眸子带着点倦意,但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有极细微的光亮掠过。 “还好。”他开口,声音比语音里更沙哑一些,说完便忍不住偏过头,压抑地低咳了两声,眉心微蹙,苍白的脸颊因这咳嗽泛起一点不正常的薄红。 叶晚凝的心跟着那咳嗽声揪了一下。她看着他病恹恹靠在床头的样子,再对比脑子里某个夜晚某些零碎的、关于力量感和强势掠夺的画面,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让她脱口而出: “看着可不像还好……”她小声嘀咕,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病号服领口下瞟。之前没太注意,这会儿仔细看,那松垮布料下隐约勾勒出的肩颈和胸膛轮廓,似乎……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单薄病弱?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那点别扭又冒了出来,酒精作用下丢失的记忆碎片开始攻击她。她舔了舔突然有点发干的嘴唇,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挑衅和探究,声音压低了些,几乎像是耳语,却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了过去: “那晚在酒店……拆床的劲儿呢?” 话一出口,叶晚凝就后悔了。脸颊“轰”的一下彻底烧透,连耳根都烫得惊人。要命!她怎么就把心里那点黄色废料给说出来了! 视频那头,祈砚显然也听到了。 他低咳的声音顿住,抬起眼看向镜头。那双因为病意而显得有些湿润朦胧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流转。他苍白的唇角,极轻微、极缓慢地勾了一下,形成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慢条斯理地,轻轻扯了扯自己病号服的领口。 这个动作被他做得自然而然,仿佛只是因为咳嗽后气息不顺想要松快些。但随着他的动作,领口敞开的范围更大了一些,那片苍白的肌肤暴露得更多,隐约可见其下紧实、并不孱弱的胸肌线条,甚至能看到一小道模糊的、隐藏在衣料阴影下的旧伤疤痕迹。 然后,他将那只贴着白色胶布、固定着留置针的手,缓缓举到镜头前。 手背皮肤白皙,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那枚埋在血管里的针头和周围的胶布显得格外刺眼。 他看着她,眼神虚弱又带着点无奈的坦诚,声音低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在你身边……会好一点。” 他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又轻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商量,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祈求意味? “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很快就回来陪你,好吗?” 叶晚凝的呼吸窒住了。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举着输液的手,脸色苍白、眼神却深邃专注望着她的男人,看着他领口下那若隐若现的、与病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坚实线条,再听着他这句几乎是明示的“在你身边会好”……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窘、心虚、还有一丝莫名被取悦的热浪,猛地冲上了她的天灵盖! 这谁顶得住啊?! 病弱是真病弱,撩人也是真撩人!这反差!这直球!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病气的反撩。 “我……你……”她张了张嘴,舌头像打了结。 眼看着屏幕那端,祈砚因为她的语塞,那苍白的唇角似乎有加深笑意的趋势,叶晚凝脑子一抽,想也没想,猛地伸手捂住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然后,她对着大概是他耳朵的方向,语速飞快、声音飘忽地喊了一句:“啊?什么?喂?听不见了啊……好像网络卡了!先挂了啊!” 说完,根本不等那边有任何反应,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戳上了屏幕那个鲜红色的挂断键! “嘟——” 视频通话被强制切断的提示音响起。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叶晚凝保持着捂住摄像头的姿势,僵在原地好几秒,才像脱力一般,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从她汗湿的手中滑落,屏幕朝下,扣在微水泥地面上。 她抬起双手,用力捂住自己滚烫得快要熟透的脸颊,指尖都在发颤。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句低哑的“很快回来陪你”,眼前还晃动着他举着输液针的手和病号服领口下的风景…… “要死了……”她把脸埋进膝盖,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带着颤音的哀鸣。 浅月湾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温暖的空间里徒劳地撞击着。 窗外,夜色渐深,湖对岸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无声地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空间。 而她那个名义上的、病弱的、似乎藏着无数秘密的丈夫,此刻正隔着半个地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刚刚,被她以一种极其蹩脚的借口,狼狈地挂断了视频。 叶晚凝把发顶在膝盖上蹭了蹭,露出一只烧得通红的耳朵。 完了。 她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 第9章不会真是…… 浅月湾的地下车库光线柔和,空气里带着新车和高级香氛混合的味道。叶晚凝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时,一股清冽的木质香气便包裹了她,有点像雨后雪松,又带着点书卷气的沉静。 “可以啊简大小姐,今天换座驾了?”叶晚凝系上安全带,舒服地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这车坐着确实比她那辆小跑车稳当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鼻尖下意识地动了动,“嗯……这味道……” 简明月正熟练地倒车,闻言随口应道:“那是,姐的车送去保养了,顺手从家里车库开了这辆出来,怎么样,够格接我们新晋祈太太下班吧?” 叶晚凝没接话,又仔细嗅了嗅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冷香,眉头微微蹙起。这香气……很特别,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车载香薰。清冷,克制,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疏离感,却莫名地熟悉。 “这味道……”她偏过头,看着简明月线条流畅的侧脸,“我好像……在他身上闻到过。” “谁?”简明月下意识反问,视线还盯着后视镜。 叶晚凝顿了顿,吐出三个字:“我老公。” “吱嘎——!”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简明月猛地一脚踩死了刹车!强大的惯性让两人的身体都狠狠往前冲了一下,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车子突兀地停在了车库通道中央。 “你刚说什么?!”简明月猛地转过头,脸上那点悠闲荡然无存,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你在谁身上闻到过?!” 叶晚凝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捂着被安全带勒得有点发闷的胸口:“就……那个病秧子啊。怎么了?这香味挺特别的,所以我有点印象……” 简明月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盯出两个洞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车厢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 过了好几秒,简明月才像是突然找回自己的声音,干笑了两声,音调却有点发飘:“哈……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肯定闻错了!” 她重新握紧方向盘,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有些慌乱地看向前方,嘴里飞快地解释:“这、这是我偷开出来的……我小舅的车!他常年在国外养病,车一直停在家里车库吃灰,今天要不是我车保养,我才不开他的呢!” “你小舅?”叶晚凝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就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姓祈的小舅?” “对!就他!”简明月语速快得像在抢答,“所以你看,肯定是巧合!顶级豪门嘛,用的估计都是同一家特别小众的调香师,味道有点像很正常!对,就是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重重踩下油门,宾利重新平稳地滑了出去,只是车速明显比刚才快了不少。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沉默的质感却完全不同了。之前的舒适惬意荡然无存,空气里那股清冽的木质香仿佛变得粘稠起来,无声地弥漫在两人之间。 叶晚凝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车库墙壁。简明月过于激烈的否认,和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惊慌的神色,都太不寻常了。这不像她认识的简明月。 只是因为开错了长辈的车?还是……这香味背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让简明月都感到忌惮的关联? 祈砚……简明月那个神秘的小舅……都姓祈…… 她心里那个模糊的疑团,似乎又清晰了一点点。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有些歪斜的安全带扣。 手指无意间碰到副驾座位前方的储物抽屉,抽屉没有完全关严,被她这么一碰,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冷硬的金属反光,从缝隙里漏了出来。 叶晚凝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过去。 抽屉里东西不多,很整洁。那反光来自一枚随意放在上面的徽章。 徽章不大,设计极其简洁,是某种抽象的图腾图案,线条凌厉,中心镶嵌着小小的、质感厚重的暗色金属。 图案下方,是两个清晰有力的英文字母:QI。 叶晚凝的动作顿住了。 祈。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旁边的简明月。 简明月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路况,嘴唇抿得紧紧的,侧脸线条有些僵硬,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个话题带来的紧张感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叶晚凝不动声色地,用指尖轻轻将那道缝隙推了回去。 “咔哒”一声轻响,抽屉合拢,将那枚徽章和它代表的含义,重新掩藏了起来。 她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道。 宾利车内,依旧弥漫着那缕清冷熟悉的雪松香气。 简明月似乎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伸手拧开了车载音响。一首节奏轻快的流行歌流淌出来,她却有些烦躁地又按了几下,换了个交通台。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晚高峰路况。 叶晚凝听着那嘈杂的背景音,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所以,这辆车是简明月那位“常年在国外养病”的小舅的。 车里有祈氏的徽章。 车内的香味,和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祈砚身上的,如出一辙。 真的……只是顶级豪门用了同一家调香师,那么简单吗? 她想起祈砚苍白病弱的脸色,想起他躺在瑞士病房里的样子,想起简明月提到“祈家”时那讳莫如深的表情。 一个模糊的、却让她心跳莫名加速的猜想,悄然浮上心头。 不会……吧? 第10章投递简历 叶晚凝盘腿坐在浅月湾客厅那张橄榄绿的丝绒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奶油色的羊毛坐墩,下巴搁在柔软的绒毛里。 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个外卖盒,麻辣香锅的气味热腾腾地氤氲在空气里,混着窗外湖面吹进来的、带着水汽的微风。 简明月毫无形象地瘫在旁边的地毯上,一手戳着手机屏幕,一手精准地从香锅里捞出一只沾满花椒的虾仁,嘴里含糊不清地八卦着最近圈子里谁和谁又撕了。 “啧,没劲,”她划拉着屏幕,突然动作顿住,眼睛眨了眨,“哎?晚凝你看这个——” 她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怼到叶晚凝眼前。 屏幕上是一个设计简洁的招募公告,深蓝色背景,烫金的艺术字写着“灿辉传媒·新星启航计划”。 “灿辉哎!他们居然公开招新人?不是一向只挖成熟演员或者从自家练习生里提的吗?”简明月嗦了下手指,凑近屏幕仔细看,“要求……专业院校毕业或具备相关表演经验,年龄……嗯,你符合。形象气质佳……废话,你当然佳。你要不要试试?” 叶晚凝正咬着一次性筷子的一端,盯着香锅里一块孤零零的藕片,闻言掀了掀眼皮,视线在那招募公告上扫了一圈,又慢吞垂下去,继续跟那块藕片较劲。 “试什么试,”她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自嘲,“我都毕业半年了,在家咸鱼了半年,现在才想着往那个圈子里挤,太晚了吧?人家都是十七八岁,水灵灵的小嫩苗,我去干嘛?当背景板里的老咸菜吗?” “屁的老咸菜!”简明月把手机一丢,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油乎乎的手指就在自己手机相册里一阵猛翻,“你给我等着!别他爹在这儿妄自菲薄!” 她翻得急切,嘴里不停:“你忘了你大学时候在话剧社多风光了?啊?当年那个谁,那个眼高于顶的导演系师兄,是不是夸你是他见过最有灵气的女演员?要不是你家里……咳,反正!” 她终于找到了目标,兴奋地“啊”了一声,把手机再次递到叶晚凝鼻子底下。 那是一段有些模糊的视频,画质不算高清,背景是简陋的舞台布景。视频里的叶晚凝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旗袍,头发松松挽着,脸上带着妆,却掩不住那份逼人的青春。她正对着台下看不见的观众,念着一段独白,眼神像淬了火的琉璃,亮得惊人,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即使透过劣质的手机录音,也能感受到那份沉浸在角色中的张力。 “看见没!看见没!”简明月激动地拍着地毯,“叶晚凝!话剧社当年扛把子!台柱子!要不是你后来……你早该红了我跟你说!” 叶晚凝看着视频里那个眼神炽热、浑身发光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毕业,和沈司珩纠缠,心灰意冷,然后……莫名其妙闪婚。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熟悉的自己,心里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了一条缝。 简明月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试试嘛!就当去玩玩了!万一呢?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家那个病……咳,你家老公不是还在瑞士吗?你一个人在家对着这湖景发霉啊?” “老公”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 叶晚凝突然把怀里抱着的羊毛坐墩往旁边一扔,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她猛地坐直身体,伸手抓过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得飞快,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 “行!” 她咬着后槽牙,眼睛盯着灿辉传媒官网的投递入口,语气有种豁出去的癫狂。 “反正婚都跟陌生人结了!人生已经够他爹玄幻了!不如再疯一点!” 她手指用力,几乎要把屏幕戳穿。 “投!现在就投!不就是个简历吗!谁怕谁!” 简明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兴奋地凑过来:“对!就这么干!姐支持你!需要什么资料?姐帮你找!作品集是吧?你大学那些演出视频我这儿还有存货!” 两个女人立刻在地毯上忙活开来。叶晚凝翻找着电脑里尘封的文件夹,找出当年的一些剧照、获奖证书扫描件。简明月则在旁边负责筛选视频片段,咋咋呼呼地评价着“这个眼神绝了!”“这段台词牛逼!”。外卖盒子被推到一边,麻辣香锅的香气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带着点热血和混乱的忙碌。 一直折腾到深夜。 简明月早就扛不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个抱枕,嘴角带着点满足的笑意。 叶晚凝独自坐在书房那张宽大的书桌前,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的脸。她仔细检查着最后一遍简历和作品集压缩包,每一个文件名都确认无误。鼠标箭头悬在“发送”按钮上,指尖微微出汗。 窗外是浅月湾静谧的湖景,对岸城市的灯火只剩下零星几点。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用力按了下去。 【邮件发送成功!】 屏幕上弹出提示。 一切尘埃落定。 刚才那股子冲动和热血瞬间褪去,像是潮水退沙滩,只剩下一种空茫的疲惫,和一丝后知后觉的……虚脱感。 她真的……投了? 把自己塞进那个光怪陆离、竞争残酷的圈子? 叶晚凝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设计简约的吊灯,光线在她眼底晕开模糊的光斑。 手指无意识地摸到旁边冰凉的手机,按亮屏幕。 没有任何新消息。 那个黑色的雪山头像,安静地躺在联系人列表里,最后一条消息,依旧停留在几天前他发来的【晚安】。 她看着那个头像,又扭头看了看书房一角,那个空着的、本该属于男主人的书架格位。 工具人。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也许,找个事情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也不错。 至少,不用整天对着这个空旷的、按照她梦想打造却充斥着另一个人无形存在的“家”,胡思乱想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对她了如指掌,以及……他什么时候才会从瑞士回来。 她关掉电脑,书房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映着她有些出神的脸。 简历投出去了。 接下来呢? 她不知道。 第11章好厉害的来头 叶晚凝盘腿坐在地毯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剧本边缘,把打印纸捏得发皱。 后天的试镜像块大石压在心头,灿辉传媒那个S+古装项目的女三号,戏份不多,却是个极其出彩的疯批美人。 她对着一段需要嘶吼崩溃的独白,试图找回大学时在话剧社台上那种不管不顾的劲儿,可空气里残留的麻辣烫味道混着书卷气,只让她心里更乱。 手机屏幕倏地一亮,是简明月的信息,一连串感叹号几乎要炸屏。 简明月:【!!!!!!晚凝!!有眉目了!!!】 简明月:【灿辉那个S+项目的投资人,可能真来头不小!!!】 叶晚凝心里咯噔一下,放下剧本拿起手机。 叶晚凝:【?说清楚。】 简明月直接甩过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截图上是她和她妈妈的对话。 简明月:【妈,灿辉传媒最近是不是有新注入的投资?就我朋友想试镜的那个S+项目。】 消息发出去后,顶端“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久到叶晚凝以为不会有回复了。 然后,简母的消息弹了出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急促: 【你从哪听说的?别乱打听!】 紧接着,下一条又跟过来: 【明月,听妈妈的话,那里面水深,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你朋友试镜就好好试镜,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语气里的紧张和告诫,几乎要溢出屏幕。 叶晚凝盯着那两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聊天记录到这里并没结束。下面是简明月隔了几分钟,自言自语般发的一条: 【哦……我就随口一问。感觉灿辉最近势头挺猛的,好几个S+项目,投资方都神秘兮兮的……】 她妈妈没再回复。 截图到此为止。 叶晚凝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映出自己有些怔忪的脸。 会是祈家吗? 那个在她搜索框里几乎隐形,却无处不在的祈家。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手机紧接着就响了,简明月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穿透过来:“看见没看见没!我妈这反应!绝对有猫腻!祈家肯定掺了一脚!说不定那个S+项目就是你家祈先生随手撒的钱!” “我家祈先生?”叶晚凝走到中岛台倒了杯水,语气懒洋洋的,“说得好像我多熟似的。人在瑞士病房躺着呢,还有空管国内一个小项目?” “哎呀,这种投资需要他亲自管吗?手指缝漏点就够啦!” 简明月在那头嚷嚷,“我说你怎么运气这么好!随便投个简历就能撞上自家产业!这下稳了呀祈太太!” “稳什么稳,”叶晚凝喝了口水,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万一灿辉看不上我,我这‘祈太太’的脸往哪儿搁?岂不是更丢人?” “呸呸呸!胡说什么!你演技那么好!” 简明月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点好奇,“不过说真的……你就不好奇?你家这位……到底多大能耐?” 叶晚凝放下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吧台。 好奇吗?当然好奇。 一个病弱、神秘、似乎富可敌国、还对她喜好了如指掌的“丈夫”。 叶晚凝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湖面,声音发干:“所以呢?” “所以?!” 简明月音调拔高。 “所以你这试镜……说不定有戏啊!万一……我是说万一!祈家那边有点关系……” 叶晚凝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 “让我老公去打招呼?让他告诉灿辉的人,‘喂,那个叶晚凝是我老婆,给她个角色’?” 电话那头瞬间卡壳。 叶晚凝扯了扯嘴角,一股混合着自嘲和烦躁的情绪涌上来。 那套可以“扔着玩”的珠宝,这个完全按她喜好打造的房子,她可以接受这些“工具人”福利,但如果连她自己想争取的起点,都要被打上“祈太太”的烙印…… “明月,”她声音平静得异常,“我投简历的时候,不知道灿辉跟祈家可能有关系。我去试镜,是因为我喜欢那个角色。” 不是去当关系户。 即使那个可能的关系户源头,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简明月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收敛了些:“我……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这巧合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 巧得让人心慌。 叶晚凝挂掉电话,剧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了。 祈砚。 灿辉。 这两者之间如果真有一条线连着……那她现在算什么?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黑色雪山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说的“很快”。 她指尖悬停,打出一行字又删掉。 太像质问。而且,答案是她能承受的吗? 她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仰面躺倒。 真憋屈。 试镜前一天晚上,简明月又杀了过来,拖着行李箱说要给她打气。 两人窝在沙发里,面前堆满零食。 简明月抱着平板划拉飞快:“不行,我再查查灿辉的股东结构,我就不信扒不出来!” 叶晚凝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简明月突然“啧”了一声,坐直身体,把平板往叶晚凝眼前递:“你看!灿辉的最大股东之一,是这个注册在海外的‘晨曦资本’,股权结构复杂得要死,根本看不清实际控制人!但圈内都知道,这家资本背景深得很!” 平板上是密密麻麻的股权结构图,层层嵌套的离岸公司像迷宫一样。 “晨曦资本”的名字挂在显眼位置,但再往下,真正的持有人信息被完全隐藏。 “你看这里,” 简明月指着一条关联交易备注的小字,“有分析师猜测,‘晨曦资本’的实际控制人,可能姓……QI。” 叶晚凝的目光定在那个字母组合上。 QI。 祈。 空气仿佛凝滞了。 窗外湖面的夜景流光溢彩,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看不到全名“QIYAN”,但这一个“QI”字,已经像重锤敲在心上。 可能姓祈。 简明月在一旁咋舌:“看见没!虽然没实锤,但指向性太明显了!” 她摇晃着叶晚凝:“你这试镜……看来是真撞上‘自己人’的码头了!” 叶晚凝猛地挥开她的手,声音发颤,“什么自己人?我连他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 积累了几天的焦虑和憋闷彻底爆发。 “他了解我吗?我了解他吗?这能证明他是个好人?还是能证明我叶晚凝离了他就活该饿死?!” 简明月被吓住,张着嘴没说话。 叶晚凝喘着气,抓过沙发上的剧本紧紧攥住,纸张边缘陷进掌心。 “明天的试镜,我去。” 她看着简明月,眼神偏执而坚定,“但我不是以什么祈太太的身份去。” 她一字一顿:“我是叶晚凝。只是一个想去试试运气的、过了气的话剧社演员。” 说完,她转身上楼,把自己关进卧室。 黑暗中,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里死死攥着剧本。 心脏咚咚直跳。 祈砚。 灿辉。 QI。 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 她抬起手,看着黑暗中自己模糊的轮廓。 第12章试镜慕容嫣 试镜地点安排在城东一栋老式办公楼里,电梯运行时发出吱呀的呻吟。叶晚凝推开厚重的防火门,一股混杂着廉价香水、咖啡因和人体焦虑的气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挤满了人。 《浮生缘》女三号,慕容嫣。一个在剧本里活不过二十集,却像一道凄艳闪电般划过整个故事的疯批美人。试镜地点选在城东这栋快被时代遗忘的老办公楼里,透着一种与S+项目不太匹配的寒酸和匆忙。 走廊逼仄,光线昏暗,只有尽头那扇紧闭的、标着“选角室”的门透出点惨白的光。 长椅上,塑料凳上,甚至靠墙的地毯上,挤满了年轻女孩。 有的穿着仙气飘飘的仿古戏服,纱料在闷热空气里要飞不飞;有的则是现代打扮,短裙高跟鞋,像是走错了片场。 共同点是脸上那种精心调试过的表情,紧张,期待,眼底深处藏着生怕落选的惶恐。 窃窃私语声,纸张翻动的哗啦声,还有压抑的咳嗽和清嗓,混成一片让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 叶晚凝穿着最简单的浅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洗得有些发软的白色棉质衬衫,帆布鞋踩在磨损严重的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手里捏着几张A4纸,边缘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皱。 她找了个最角落、靠近安全出口指示牌的空位坐下,那里有股淡淡的烟味和灰尘味。 她尽量把自己缩起来,降低存在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前面的试镜者。 一个穿着繁复宫装、头戴珠钗的女孩正对着斑驳的墙壁练习,表情夸张,声音尖细地念着台词,手指翘成兰花状,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却只让表情看起来更扭曲。 另一个穿着劲装、打扮利落的,则反复练习着一场爆发戏,猛地转身,手指虚空一点,厉声喝道:“你骗我!” 声音太大,引得旁边几个人皱眉侧目。 “啧,又是这种程式化的‘疯批’……” 旁边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穿着皮衣的女孩低声对同伴说,语气带着点不屑,“好像不喊破喉咙就不叫有演技似的。” 她的同伴,一个看起来更文静些的姑娘,无奈地撇撇嘴:“没办法,慕容嫣这个角色设定太抓马了,很多人都只看到‘疯’字,恨不得把‘我很疯’三个字刻在脸上给评委看。” 选角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孩低着头快步走出来,眼眶红肿,显然刚哭过,她的经纪人立刻迎上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门口那个戴着工作牌、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看了眼名单,声音平板地喊:“下一位,37号,林薇。” 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叶晚凝抬头看了两眼,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唇角带点笑意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空气越来越闷热,叶晚凝感觉后背的衬衫有些汗湿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剧本片段。 那是慕容嫣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身中剧毒,偷偷来到被自己设计陷害、重伤昏迷的心上人床前,进行一场无声的、也是最后的告别。 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只有大段平静之下暗潮汹涌的独白。 这很考验演员的内功。 她尝试闭上眼睛,想象那个场景:冰冷的宫殿,摇曳的烛火,床上气息奄奄的男人……可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沈司珩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会儿是简明月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会儿又是浅月湾那面巨大的、空荡荡的落地窗。 根本无法集中。 “叶晚凝。” 工作人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什么温度。 到她了。 叶晚凝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灰尘和焦虑的味道。 她站起身,抚平衬衫上不存在的褶皱,推开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木门。 房间比想象中小,光线倒是比外面亮堂些,是那种冷冷的、惨白的日光灯。 正对着门摆着一张长长的、铺着深蓝色绒布的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 中间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女人,面色严肃,目光锐利,应该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选角导演王莉。 她左边是一位看起来稍微年轻些、面相温和些的副导演。 右边,则是一位穿着休闲西装、微微发福、正低头翻看资料的中年男人,是制片人刘韬,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 “各位老师好,我是39号叶晚凝。” 她走到房间中央,微微鞠躬。 地板是老式的复合地板,踩上去有点空响。 选角导演王莉抬眸扫了她一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快速在她身上过了一遍,没任何表示,只是用笔敲了敲桌面:“开始吧。”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见多了麻木和程式化表演的冷漠。副导演调整了一下坐姿,制片人刘韬依旧低着头,似乎对前面积压的试镜已经失去了耐心。 叶晚凝定了定神。她需要快速进入状态,成为慕容嫣。 她闭上眼睛,努力清空杂念,想象自己身处那个剧本描写的、充满药味和绝望气息的房间。 她站在床榻边,床上躺着那个因为她的一念之差而生命垂危的男人……那个她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割舍的男人。 该是谁躺在那儿? 沈司珩?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行,一想到他只会让她出戏,甚至反胃。 然后,毫无预兆地,另一张脸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的“病床”上。 苍白,缺乏血色,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额前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衬得眉眼越发深邃。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压抑着咳嗽,喉结滚动,唇色很淡…… 是祈砚。 是他在瑞士病房里,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举着那只贴着白色胶布的手,用低哑的、带着气音的声音说:【我这边……马上就好了。很快就回来陪你,好吗?】 那一刻,一种真实的、连她自己都未曾仔细察觉、或者说刻意忽略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剧本要求的、属于慕容嫣的那种充满愧疚和绝望的爱,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点心疼,点无奈,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气他不爱惜身体,气他把自己弄成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却又无法抑制地生出牵挂。 这种突如其来的、源于她自身处境的“共情”,让她刻意表演的痕迹瞬间褪去。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里面盛满了真实的担忧和一种“拿你没办法”的柔软,目光聚焦在空气中那个虚无的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祈砚”。 她开口,声音不是剧本上标注的悲恸欲绝,也不是前面那些试镜者刻意表现出来的嘶哑或激昂,而是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极其细微的轻柔,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扰了床上人的安宁: “他们说……你大概听不见了。” 她停顿了一下,不是戏剧性的停顿,而是一种仿佛在仔细聆听对方是否真的没有反应的、带着侥幸和失望的沉默。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空中那张并不存在的脸,从紧闭的眼睫到挺拔却苍白的鼻梁,像是在用目光做最后的铭记。 那眼神里有慕容嫣的悔恨,但更深处的,是叶晚凝自己都理不清的、对那个远在瑞士的“病秧子”的牵挂。 “这样也好……” 她极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扯了一下嘴角,那笑意短促、苦涩,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就迅速被更沉郁的哀伤吞没。 “省得你醒来,又要说我傻,说我……总是做错事。”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的鼻音,不像是在念台词,更像是在对某个特定的人喃喃低语。 眼眶微微泛红,不是嚎啕大哭的前兆,而是那种水光迅速积聚、在眼眶里打转、将落未落的脆弱感,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 “我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把事情搞砸……”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慕容嫣的,更像是叶晚凝这半年来的茫然和自弃,“以前是,现在……大概也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掐进了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仿佛想抓住什么,比如一点渺茫的希望,或者一点温暖的实感,但最终只是徒劳地、缓缓地松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将她内心的挣扎和无助暴露无遗。 “要是……要是能重来一次……”她没再说下去,仿佛连说出口的勇气都已经耗尽。 只是深深地、贪婪地、又带着无尽眷恋和诀别之意地看了“床上”最后一眼,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她的背影单薄,肩膀却下意识地挺直,带着一种属于慕容嫣的倔强,也带着叶晚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某种决绝的意味。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踩在刀刃上,却又异常坚定。 表演结束。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轻微嗡鸣。 叶晚凝还沉浸在那种混合着慕容嫣和自身情绪的复杂感受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又酸又胀。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从那种状态中抽离,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评委席。 副导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在评估表上快速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选角导演王莉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叶晚凝脸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之前几位要长一些,像是在重新审视着什么。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中间那位一直显得意兴阑珊的制片人刘韬。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叶晚凝身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然后,他朝旁边的选角导演王莉那边偏了偏头,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幅度,轻轻点了一下。 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表示认可和感兴趣的弧度。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叶晚凝的眼睛。 她的心猛地跳快了一拍。 “谢谢老师。”她朝评委席鞠了一躬,声音还带着一点未褪尽的沙哑。 选角导演看着她,公式化地说:“回去等通知吧。有消息会联系你经纪人。” “我没有经纪人。”叶晚凝平静地回答。 选角导演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在她的资料上写了几个字。 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她还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目光。尤其是制片人刘韬那道,带着审视和探究,似乎想从她背影里再看出点什么。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个决定命运的小世界。 走廊里的喧嚣和闷热再次将她包裹。等待的人群立刻将各种含义不明的目光投射过来——好奇,探究,评估,还有隐隐的嫉妒。叶晚凝没什么表情,她需要新鲜空气。她低着头,穿过拥挤的走廊,朝着电梯口快步走去。 电梯口没人,她按下下行键,看着红色的数字缓慢地跳动。精神一松懈下来,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手心也一片冰凉。刚才试镜的场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尤其是她将祈砚的脸代入的那一刻……脸上有点发烫。 真是……魔怔了。怎么会想到他? 第13章是夫人真的很棒 叶晚凝是在一片阳光灿烂中醒来的,伸懒腰的动作做到一半,就被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的手机打断了。 “唔……”她揉着眼睛,头发睡得东翘西歪,摸过手机一看,屏幕上是灿辉传媒发来的邮件通知。 【……诚挚邀请您加盟《浮生缘》剧组,出演‘慕容嫣’一角……】 “啊?!”叶晚凝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眼睛瞪得溜圆,“过了?!真的过了!”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喜,手机就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屏幕上简明月那个骚包的自拍头像疯狂跳跃。 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堪比演唱会现场的尖叫:“叶晚凝!!!邮件!!!你是不是收到了!!!快说是不是过了!!!啊啊啊啊啊——!” 叶晚凝把手机拿远了一尺,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嗯哼~刚看到。让我演慕容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我们家晚凝出马,一个顶俩!什么S+项目,手到擒来!”简明月兴奋得像是自己中了彩票,“快快快!合同!看看合同!片酬多少?有没有什么潜规则条款?比如不准谈恋爱之类的?那你家祈先生岂不是要哭死?” 叶晚凝被她逗笑,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哪有那么夸张。”她点开附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直到那份PDF合同在屏幕上展开。 她滑动鼠标的手指慢慢停住了,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凝固,变成了……呆滞。 “喂?喂?人呢?片酬多少啊?够不够你买几个新包?”简明月在那头催促。 叶晚凝咽了口口水,指着屏幕,声音有点飘:“明月……这个数。”她报了个数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然后—— “卧槽!!!”简明月的声音直接劈了叉,“多少?!你再说一遍?!这这这……这真是新人价?!灿辉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这价钱都快能包养个小糊咖了吧?!” 叶晚凝继续往下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还有……保证每年至少一部A级制作,角色不低于女三……宣传期配专属团队……” 简明月已经彻底疯了,在视频那头捶胸顿足(背景看起来像是她家厨房):“叶晚凝!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昨晚偷偷给灿辉的老总下降头了?!这哪是合同?这分明是卖身……啊呸!是慈善协议书吧!” 她猛地凑近镜头,眼睛闪着八卦的精光,压低声音:“宝贝儿,你跟姐说实话……是不是你家祈先生……嘿嘿,”她挤眉弄眼,“暗中使劲儿了?这保底,这资源,说没点‘家属福利’我都不信!” 叶晚凝看着屏幕上那些好到离谱的条款,心里也直犯嘀咕。这条件,确实好得有点不像话了……难道真是祈砚? 她脑子里浮现出祈砚那张苍白虚弱的脸,靠在病床上连咳嗽都要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病成那样,还有空管她这点小打小闹的娱乐圈试水? 可如果不是他,又能是谁?灿辉突然转性做慈善了? 她正对着合同发呆,手机“叮咚”一声,屏幕顶端滑下来一条新消息预览。 那个熟悉的黑色雪山头像。 消息内容言简意赅: 【恭喜。】 叶晚凝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知道了?他居然一直有关注?还掐着点发来恭喜? 视频那头,简明月眼尖,立刻捕捉到了她的微表情变化,激动地拍着流理台(震得旁边的锅碗瓢盆都在响):“是不是他!是不是你家祈先生!他说什么了?!快给我看看!” 叶晚凝抿着嘴,努力想压下上扬的嘴角,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她点开对话框,看着那两个字,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回了句: 【合同好得像是骗人的,该不会是你偷偷充钱了吧,祈先生?】 发送。 没过几秒,那边居然回了。 还是条语音。 叶晚凝点开。 祈砚低哑的、带着点微弱气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背景很安静,似乎还有纸张翻动的轻响: “充钱?”他像是轻轻笑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我倒是想。可惜……灿辉不是我开的。”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像是耳语: “是夫人自己……真的很棒。” 那声“夫人”叫得又低又磁,像带着小钩子。 叶晚凝的耳朵“唰”一下就红了,手机差点没拿稳。 视频里,简明月看得清清楚楚,激动得嗷嗷叫:“啊啊啊!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夸你了?!是不是!我就知道!这口狗粮我先干为敬!” 叶晚凝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视频,脸上烫得能煎鸡蛋:“你你你……你别瞎起哄!” “我哪有起哄!我这是为你们的绝美爱情鼓掌!”简明月捧着心口,做陶醉状,“病弱霸总远在海外,却心系娇妻事业,暗中保驾护航(可能并没有),第一时间发来贺电!甜!太甜了!” 叶晚凝被她臊得不行,直接把视频掐了。 世界总算清静了。 她捧着手机,看着对话框里他那条语音,又忍不住点开听了一遍。 【是夫人自己……真的很棒。】 低沉,沙哑,还带着点病中的虚弱,但那份肯定和……哄小孩似的温柔,却清晰无比。 心里那点因为合同太好而产生的不安,瞬间被这股甜滋滋的味道冲散了。 管他呢! 反正合同是真的,角色是真的,他这句“恭喜”和“很棒”也是真的! 叶晚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扑进柔软的羊毛坐墩里,抱着滚了两圈,忍不住傻笑起来。 第14章参谋参谋 简明月一个人跑去了邻省旅游,叶晚凝进组前闲着也是闲着,就溜达去简家想要拜访一下许久未见的简妈妈。 叶晚凝盘腿陷在简家客厅那张超软的白色羊皮沙发里,指尖捏着一块简妈妈刚烤好的杏仁曲奇,小口小口地啃着。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黄油和咖啡的暖香。 简妈妈端着精致的骨瓷杯,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语气亲昵得不得了:“晚凝啊,尝尝这个,阿姨新学的方子,糖减半了,你们小姑娘不是都要控糖嘛。” “谢谢阿姨,特别好吃。” 叶晚凝弯起眼睛,腮帮子被曲奇塞得微微鼓起,像只囤食的小松鼠。 心里却有点嘀咕,简妈妈今天这热情劲儿,总感觉不只是请她吃点心那么简单。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哎呀,我们家明月呀,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 简妈妈越看她越满意,放下杯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皮质文件夹,翻开,“来来来,正好你在这儿,帮阿姨参谋参谋。” 叶晚凝好奇地探头过去。 文件夹里是几张打印在光面纸上的照片,像素极高,一看就是专业摄影师的手笔。照片上的女孩们个个明眸皓齿,气质不凡,背景不是艺术馆就是高尔夫球场,或者某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私人花园。 “这都是……” 叶晚凝眨眨眼,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唉,还不是给明月她大哥物色的。” 简妈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藏着点殷切。 “那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终身大事一点不上心。我这当妈的能不着急嘛?这些都是朋友介绍的,家世、学历都顶顶好的姑娘。” 她一张张翻过去,嘴里轻声介绍着:“这个是李董家的千金,刚从剑桥回来;这个是王行长的外甥女,自己开了个画廊,很有才气……” 叶晚凝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默默咂舌,这阵容,堪比顶级名媛相亲局。她这工具人当的,还得兼职相亲顾问。 翻到第三张的时候,简妈妈的手指顿了顿,停在照片上。 照片里的女孩站在一片盛放的玫瑰花圃前,穿着一身清新的鹅黄色连衣裙,对着镜头巧笑嫣然,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叶晚凝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非常眼熟。不是那种在名流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熟悉,而是…… 她脑子里“叮”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接通了。 眼睛瞬间瞪圆了些,捏着半块曲奇的手指停在嘴边,脱口而出:“这不是林薇吗?” 声音不大,但在只有轻音乐和咖啡香气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简妈妈愣了一下,抬头看她:“你认识?” “认识啊!”叶晚凝放下曲奇,抽了张纸巾擦擦手,身子往前倾了倾,指着照片,语气带着点遇见“熟人”的雀跃,“前几天我们剧组拍戏,她来客串一个角色!就一场戏,但是准备得特别认真,我亲眼看见的!” 她想起在《浮生缘》片场那个下午,她坐在角落等自己的场次,林薇在她前两个号,穿着简单的衣服,没带什么助理,就一个人安静地看着剧本,偶尔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一下走位。 虽然她们俩竞争的是一个角色,但是不可否认,那是一个安静温柔不争不抢的姑娘。 “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叶晚凝补充道,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而且脾气感觉挺好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当时就对林薇印象很好。 在这个圈子里,有点名气还能保持谦和的年轻演员,实在不算多。 简妈妈闻言,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更深的笑容,像是被夸的是自己闺女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照片往前面挪了挪,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是嘛?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模样周正,听说脾气也好,她爷爷跟我家老爷子还一起钓过鱼呢。看来不是装样子,是真有教养。” 叶晚凝看着简妈妈那毫不掩饰的满意,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敲锣打鼓了。 简明月她大哥!相亲对象!是林薇?!那个镜头前光芒万丈、粉丝千万、在片场还那么nice的一线小花林薇?!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还是说顶级豪门的圈子本来就这么玄幻? 她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不要失控,看着简妈妈心满意足地将林薇那张照片单独放在了最上面,又跟她聊了几句别的姑娘,才把文件夹合上,宝贝似的收回了抽屉。 “晚凝啊,今天就在家吃饭,阿姨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汤。” 简妈妈心情大好,起身往厨房走去。 叶晚凝嘴上应着“好呀阿姨,太麻烦您了”,等简妈妈一走远,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 叶晚凝:【!!!明月!!!!!!】 叶晚凝:【惊天大瓜!!!!!!】 叶晚凝:【你哥要相亲的对象!!!是林薇!!!!!!那个演《星河如梦》的林薇!!!!!!】 叶晚凝:【我跟你说!我在片场见过她本人!超有礼貌!还对戏!帮你哥鉴定过了,感觉人不错!!!】 一连串的感叹号几乎要冲破屏幕。 简明月那边秒回,直接弹了视频过来。 叶晚凝手忙脚乱地戴上耳机接通,屏幕里立刻出现简明月那张震惊到扭曲的脸,背景似乎是在某个品牌的休息室,她大概是逛累了挑了个店赖一下。 “谁?!林薇?!我哥?!真的假的?!” 简明月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劈叉的尖利,“我妈刚给你看的照片?!你还跟她一个剧组待过?!” “千真万确!”叶晚凝捂着嘴,压低声音,激动得手舞足蹈,“照片就在你妈那个棕色皮文件夹里!阿姨看起来超级满意!我还跟她说了林薇在片场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阿姨更高兴了!” “卧槽……” 简明月呆滞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音量。 “我就说我妈最近神神秘秘的!原来憋着这么个大招!林薇哎!我哥那个工作机器何德何能!”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猥琐地嘿嘿笑起来:“不过……林薇确实漂亮,演技也好,人居然还不错?要是真成了,我岂不是能提前找她要签名照?还能探班?嘿嘿嘿……” 叶晚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倒挺远。人家林薇知不知道要跟你哥相亲还两说呢。” “管他呢!反正有苗头了!” 简明月兴奋地在屏幕那头扭动,“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林薇最近有没有什么公开行程,偶遇一下我未来嫂子!顺便替我那不争气的大哥刷刷好感度!” 叶晚凝看着她那副比自己相亲还激动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空气里还残留着曲奇的甜香,听着闺蜜在耳机那头兴奋地规划着如何“偶遇”潜在嫂子,之前因为祈砚、因为那个神秘的“祈家”而萦绕在心头的些许阴霾,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戏剧性的八卦冲淡了不少。 她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豪门联姻……和镁光灯下的大明星。 好吃好吃!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简明月还在不断刷屏的、对林薇和她大哥未来孩子的颜值进行展望的疯言疯语,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也许,她该去买本林薇的杂志,提前预习一下这位“可能”的简家大少奶奶? 嗯……顺便看看,能不能帮明月她大哥,在她这里加点印象分? 毕竟,林薇看起来,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比她那个只知道送珠宝、送房子、人却远在瑞士连个影子都摸不着、只会用语音撩人的“病弱”老公,至少……看起来好相处得多?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 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摁熄屏幕,将最后一点咖啡饮尽。 窗外,简家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簇簇团团,热闹非凡。 第15章拷问简明深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简家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晚凝和简明月窝在客厅角落那张超大的懒人沙发里,假装刷着手机,实则耳朵竖得老高,注意力全被沙发主位上的“拷问现场”吸引了过去。 简妈妈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的中式套装,端庄里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手里捧着一个IPAD,屏幕的光映得她脸上容光焕发。 而她旁边,坐着简明深。 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即使在放松的家中,坐姿依旧挺拔得像棵雪松。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绷得有点紧,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简妈妈完全无视了儿子的冷气,兴致勃勃地滑动屏幕:“阿深,你看这个,刘行长的侄女,刚从巴黎美术学院留学回来,气质特别好,还会弹钢琴……” 简明深眼皮都没抬一下,喉结微动,吐出两个字:“没空。” 声音冷淡,没什么起伏。 “那你看看这个,李董家的千金,自己经营着一家画廊,很有想法……” “不熟。” “这个总行了吧?跟你还是一个高中的校友呢,现在在投行工作,肯定有共同语言……” “无聊。” 简明月捂着嘴,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用气音在叶晚凝耳边吐槽:“听见没?听见没?经典三连击!‘没空’‘不熟’‘无聊’!我就说吧!我妈这是把往北极扔企鹅,纯属谋财害命!” 叶晚凝也憋笑憋得辛苦。 简明深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配上简妈妈越挫越勇的热情,反差实在太强烈。 简妈妈被儿子这态度弄得有点上火,放下IPAD,瞪着他:“简明深!你都快三十的人了,终身大事一点都不着急?妈妈给你挑的这些姑娘,哪个不是万里挑一?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简明深终于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母亲脸上,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妈,我的事,我自己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有数能单到现在?” 简妈妈没好气,“就你这张冰山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哪个姑娘受得了?别到时候把人家好好的姑娘都给冻坏了!” 这话戳到了简明月的笑点,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立刻循声看了过来。 叶晚凝接过佣人递来的花茶,抿了一口,笑道:“阿姨,明深哥这是稳重,事业心强。” “稳重?他那是闷!” 简妈妈找到倾诉对象,开始倒苦水,“你看看他,一天到晚除了公司就是书房,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我这不是怕他以后孤独终老嘛!” 简明月挨着叶晚凝坐下,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小声哔哔:“妈,您这纯属瞎操心。我哥这叫霸道总裁的标配,冷酷,禁欲,不解风情!等哪天遇到命定的女主角,自然就冰山融化、铁树开花了!您现在强行给他塞人,没用!” “什么霸道总裁?你看小说看多了吧!” 简妈妈嗔怪地拍了女儿一下,又看向儿子,“你听听,连明月都这么说你!” 简明深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简明月:“你很闲?” 简妈妈朝简明深甩了一个眼刀,又拿起IPAD, “那这个呢?林氏集团的那个小女儿,叫林薇的,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演员!人家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事业有事业,性格听说也顶好的……” 听到“林薇”两个字,叶晚凝和简明月的耳朵同时动了动。 简明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终于给出了一个除了“忙”和“有安排”之外的答案:“暂时不考虑这些。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简妈妈还想说什么,简明深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公司还有个会,我先过去了。”他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存在褶皱的衣角,对着叶晚凝的方向略微颔首,便迈着长腿,径直离开了客厅。 那背影挺拔又孤高,仿佛刚才那场关于他终身大事的讨论,与他毫无关系。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简妈妈指着儿子消失的方向,气得胸口起伏,“简直是要气死我!” 简明月见她哥走了,立刻活了过来,蹭到妈妈身边,搂着她的胳膊安抚:“妈,您消消气!我哥他就这德行,您逼他也没用啊!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我也得扭!总不能看着他一直这么单着!”简妈妈抚着额头,一脸愁容。 叶晚凝也适时开口,声音温软:“阿姨,明深哥可能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他想改变的人。缘分到了,自然就好了。” 简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我不信缘分我只信我”。 又坐了一会儿,叶晚凝和简明月借口上楼看新到的乐高,溜进了简明月的房间。 房门一关,简明月立刻原形毕露,兴奋地抓住叶晚凝的手臂,压低声音:“听见没听见没!我哥说‘暂时不考虑’‘没想法’!标准冰山式拒绝!” 叶晚凝也忍不住笑,眼睛弯弯的:“嗯,听到了。不过阿姨好像特别中意林薇?” “那当然!林薇哎!家世好,长得美,业务能力强,还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简直是我妈心目中的完美儿媳模板!” 简明月倒在床上,滚了半圈,又猛地坐起来,眼睛闪闪发光,“但是!我觉得我妈这次眼光不错!” 在简家吃过晚饭,叶晚凝和简明月窝在二楼的小客厅里啃水果。 窗外夜色渐浓,别墅区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简明月四仰八叉地瘫在懒人沙发里,咬了一口苹果,含混不清地说:“唉,其实吧,我觉得我妈就是瞎着急。我哥那样的人,是能随便相亲相出来的吗?” 叶晚凝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一个柔软的靠垫,闻言点了点头:“明深哥确实……不像会妥协的人。” “何止不会妥协!” 简明月坐起来一点,眼睛发亮,“你想象一下,就我哥,穿着高定西装,坐在高级餐厅里,对面坐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然后我哥全程冷着脸,用‘嗯’‘哦’‘好’回答所有问题,最后结账走人,留下人家姑娘在风中凌乱……哈哈哈哈!” 她自己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叶晚凝也被她这生动的描述逗笑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画面。 冰冷矜贵的男人,对面坐着温柔似水的林薇……她心里微微一动。 “其实……”叶晚凝舔了舔唇上沾到的果汁,慢悠悠地说,“我真觉得林薇……或许不一样?” 简明月瞬间来了精神,蹭到她身边:“怎么说?其实我也感觉!” “就是一种感觉。” 叶晚凝回想了一下在片场见过的林薇,“她看起来很温柔,但眼神里有股劲儿,不是那种会被轻易吓退的人。而且,她业务能力很强,对自己要求很高,应该很欣赏同样优秀、有实力的人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哥的能力,没得说。” 简明月摸着下巴,眼神越来越亮:“对哦!冰山总裁VS温柔坚韧女明星!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哥哥,和外表柔软内心强大的未来嫂子!工作上他是霸总,她是明星,说不定还有商业合作!私下里她可以用温柔融化冰山,他发现她不同于其他千金小姐的独特魅力……哇!”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掰着手指头数。 叶晚凝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你这脑补得也太远了点。” “不远不远!”简明月信誓旦旦,“你看啊,家世相当,颜值登对,性格互补!我妈还神助攻!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把饭喂到嘴边了!你还近距离观察过林薇本人,认证好评!这CP不嗑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我现在宣布,我就是我哥和林薇的头号CP粉!” 她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我得去搜搜林薇最近的行程,看看有没有机会制造点‘偶遇’!为了我哥的幸福,也为了我的CP,我拼了!” 叶晚凝看着她那副恨不得立刻按头让她哥和林薇结婚的样子,哭笑不得,但心里却也隐隐认同。 虽然知道简明月大半是在开玩笑,但不知怎的,那个冰山与暖阳的组合,确实让人有点……心生向往。 抛开那些戏剧化的幻想,客观来看,林薇确实是一个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很难挑出毛病的优秀女孩。 如果……如果明深哥将来真的会心动,林薇这样的,似乎真的很合适。 “好啦,八字还没一撇呢,看你激动的。”叶晚凝笑着戳了戳简明月的额头。 “我这是提前投资!”简明月理直气壮,“反正我觉得,林薇最好!比我妈文件夹里其他所有姑娘加起来都好!就她了!” 她拿起一块切好的蜜瓜,甜滋滋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开。 好像,偶尔这样和朋友一起,无聊又快乐地八卦一下,幻想一下,也挺好的。 她垂下眼睫,轻轻咬了一口蜜瓜。 嗯,真甜。 第16章再探再报 浅月湾的午后阳光暖得人骨头缝都发酥,叶晚凝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指尖捏着《浮生缘》的剧本,嘴里念念有词,是慕容嫣诀别前那段压抑的独白。念到一半,她烦躁地把剧本往旁边橄榄绿的丝绒沙发上一扔,整个人陷了进去。 “不对味儿……怎么都不对……”她把脸埋进那个丑萌的羊毛坐墩,声音闷闷的,“这疯批美人难过起来,怎么跟我当年失恋蹲马路牙子啃烤串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简明月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平板电脑屏幕上一款新季限量款包包流口水,闻言头也不抬:“得了吧您嘞,合同签了,片酬高得能闪瞎我,现在跟这儿纠结艺术感觉?凡尔赛本赛就是您吧,祈太太?” “说了别乱喊!”叶晚凝一个眼刀飞过去,顺手把坐墩砸向她,“那病秧子还在瑞士吸氧呢,谁知道回不回得来。” “哟哟哟,这就开始咒自家老公了?”简明月笑嘻嘻地接住坐墩,抱在怀里,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哎,说真的,晚凝,我这心里吧,总有点不踏实。” 叶晚凝警惕地瞥她:“你又想干嘛?” “你看啊,”简明月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刚啃完辣鸭脖——开始掰扯,“你这婚结的,是不是太顺了点?喝顿大酒,睡个顶级帅哥,醒来直接闪婚。婚戒是古董,房子是你梦都不敢梦这么全的,连进军娱乐圈的起点都是S+项目,合同好得像带资进组……” 她顿了顿,眯起眼,像只发现秘密的猫:“可我这当闺蜜的,连你老公正脸长啥样都还没看真切呢!上次视频,光顾着震惊你那‘拆床’的虎狼之词和人家病弱的美貌了,根本没来得及仔细鉴赏!这合理吗?!” 叶晚凝嘴角抽了抽:“……所以?” “所以?!”简明月一拍大腿,“我必须得再鉴定一下!万一视频有误差呢?现在美颜滤镜多强大!病气还能增添破碎感呢!这buff叠满的!我得替你把把关!现在就打视频!” 叶晚凝无语,抓起抱枕想堵她的嘴:“我看你是闲的!他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简明月灵活躲开,义正辞严,“我可是你最好的闺蜜!你老公万一是个照骗,以后孩子像了他可咋整?我这干妈第一个不答应!必须再看一眼!现在就打!” 叶晚凝被她这歪理邪说绕得头晕,脸上有点烫,嘴上却硬:“不打!要看你自己看去!” “就打一个嘛~”简明月开始死缠烂打,抱着她胳膊晃,“就当闺蜜日常分享?让我看看嘛晚凝~求你了~我好奇得心里跟猫抓似的!我发誓,就安静看,绝对不出声!我保证!” 叶晚凝被她磨得没脾气,心里那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又开始冒泡。自从上次她狼狈挂断视频后,两人就没再视频过。那个躺在床上、举着输液针、哑着嗓子说“很快回来陪你”的画面,偶尔还是会跑出来骚扰她。 她抿了抿唇,眼神飘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手机,点开了那个黑色雪山头像。 “就……看一眼啊。”她小声嘟囔,像在说服自己,“让他知道知道,他不在,我闺蜜多关心他。” 简明月立刻做出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猛点头,眼睛亮得能当探照灯。 视频请求的“嘟嘟”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敲在叶晚凝心尖上。她下意识挺直背,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头发。 接通了。 画面稳定下来,依旧是一片刺目的白墙背景。祈砚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他似乎比上次更清瘦,下颌线利落得近乎凛冽。脸色苍白得透明,唇色很淡。他微仰着头靠在枕头上,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随着呼吸轻颤。蓝白条纹病号服领口松垮,露出一段清晰的锁骨。一只手搭在雪白被子上,手背贴着白色胶布,透明软管连接着旁边的输液袋,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坠落。 整个人透着一股易碎的、沉静的疲惫。 叶晚凝的心揪了一下。到嘴边的“简明月想看你”卡住了。 就在这时,祈砚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先是一片朦胧水汽,视线失焦地落在镜头上方,停顿几秒,才慢慢聚焦,精准地捕捉到她。 看到是她,他眼底倦意散了些许,极淡地柔和了一瞬。苍白的唇角微动,想笑,却先偏头压抑地低咳两声,眉心轻蹙。 “晚凝?”他再转回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气音。 “嗯……”叶晚凝应了声,感觉嗓子也发干,“你……还好吗?怎么又在输液?” “没事。”他轻轻摇头,动作有些迟缓,目光却一直黏在她脸上,仿佛看不够,“老毛病。医生说要巩固。” 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极其自然地往叶晚凝旁边扫了一眼,虽然摄像头只能拍到她的肩膀,但他那双深潭似的眸子,却像能穿透网络,看到旁边那个屏息凝神、恨不得钻屏幕里的简明月。 他顿了顿,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深了些许,带着点了然,低哑地、缓缓问: “是明月……让你打来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 叶晚凝瞬间僵住,脸颊爆红!有种干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旁边的简明月吓得一缩脖子,拼命对叶晚凝摆手使眼色,用口型无声尖叫:“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叶晚凝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祈砚那平静却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谎话都徒劳。她硬着头皮,眼神飘忽地“嗯”了一声,声如蚊蚋:“她……她说想看看你……” 视频那头,祈砚并没不悦。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下。 笑容很淡,却冲散眉宇间的病气,让苍白的脸生动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微微调整靠姿,目光重新锁住叶晚凝,温柔专注,仿佛“电灯泡”不存在。 “我这边一切都好,别担心。” 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哄慰,“医生说了,恢复得不错。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他看着她,眸色深沉,藏了许多未尽之言。 “等我回国。”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自然郑重,“再正式和明月见面。” 叶晚凝心跳漏了一拍。 “好……”她下意识应道。 “嗯。”祈砚满意地弯了弯眼角,笑意短暂真实,“那先这样?你好好准备剧本,别太累。” 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几秒,像最后确认,然后温和道:“晚凝,再见。” “再见……”叶晚凝愣愣回应。 视频挂断。 叶晚凝还举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通红呆滞的脸。 客厅安静几秒。 “啊啊啊啊啊——!”简明月爆发出土拨鼠尖叫,扑过来抱住她胳膊,“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我在旁边!那眼神!那语气!‘等我回国再正式见面’!天呐!晚凝!你这老公……段位太高了!太会了!” 叶晚凝被她晃得头晕,心里却像被投进小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荡开。那句“等我回国”,像个模糊却确定的承诺。 还没等叶晚凝从这复杂情绪里回神,简明月的手机“叮咚”一响,特别提示音。 简明月松开她,摸出手机一看,脸上兴奋凝固,慢慢垮掉,变成苦瓜脸。 “完了完了……”她哭丧着脸,把手机屏幕转向叶晚凝。 是“吴管家”的消息,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明月小姐,先生吩咐,请您将上次开走的那辆宾利车尽快送回公馆。另,先生提醒,车库里的其他车辆,还请您下次动用前,务必先知会一声。】 叶晚凝:“……” 她看着简明月瞬间蔫吧的样子,又想起祈砚刚才了然于胸的淡淡笑容,以及挂断视频时温和却不容反驳的“再见”…… 这男人…… 她心底暗暗有了一个猜测。 简明月哀嚎着瘫倒在地毯上打滚:“怎么那么突然……小舅……这么多年在国外一点没变!睚眦必报!小心眼!我不就偷开一下车嘛!至于嘛!还要我还回去!我的快乐没了!” 叶晚凝看着她惨样,不知该同情闺蜜。 还是感慨自家“病弱”老公撩人于无形的本事。 她低头,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指尖仿佛还残留刚才视频时那点微妙触感。 祈砚……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第17章对为夫的身材满意否 送走了要出去喝酒的简明月,叮嘱了几句不要玩得太晚。 叶晚凝盘腿坐在客厅那张巨大的羊毛地毯上,继续啃着《浮生缘》的剧本,旁边还散落着几包撕开了的薯片。 她正用荧光笔划着慕容嫣的台词,嘴里叼着笔帽,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她嘟囔着,把剧本往旁边一推,身体向后一仰,躺倒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上那盏设计感十足的吊灯发呆。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亮了起来,伴随着专属于某个人的、低沉嗡鸣的震动音。 叶晚凝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坐起来,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 屏幕上,那个冷硬的黑色雪山头像固执地跳动着。 视频通话请求。 他今天不是刚打过一次,这都晚上十点多了……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两秒,才像是下定决心般按了下去。 画面亮起,依旧是那片熟悉的、毫无装饰的刺目白墙,但光线比白天柔和了许多,像是只开了床头一盏暖黄的阅读灯。 祈砚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叶晚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好像……比白天看起来好了一些。 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病气的苍白,但那双深潭似的眸子似乎清亮了些,不再像午后视频时那样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水汽。 他靠坐在病床上,背后垫着柔软的白色枕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领口依旧松垮,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截苍白的脖颈。 “还没睡?” 他先开了口,声音比白天听起来少了几分沙哑,多了点温润的质感,像夜色里缓缓流淌的溪水。 叶晚凝抓了抓自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盘着的腿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邋遢。 “嗯……看剧本呢。慕容嫣这个角色,有点难搞。” 她晃了晃手里的剧本,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屏幕里那双过于专注的眼睛。 “别太累。”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温和,“剧本可以慢慢磨。” “知道啦……”叶晚凝小声应着,感觉脸颊有点发热。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聚焦在他脸上,努力寻找话题,“你呢?医生不是说让你早点休息?怎么又打过来?” 祈砚极轻地笑了一下,唇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在暖黄光线下,那张病弱的脸竟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俊美。 “睡不着。” 他顿了顿,视线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声音放得更轻,“想看看你。” “……”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耳根“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这病秧子!怎么每次开口都这么……直球!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目光无处安放,最终下意识地、顺着他说“睡不着”时那个微微侧头的动作,落在了他病号服的领口处。 可能是因为靠坐的姿势,也可能是灯光的角度作祟,那松垮的布料勾勒出的轮廓,似乎比白天更加清晰。 隐约可见其下紧实、并不孱弱的胸肌线条,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一小片平滑的、蕴藏着力量的肌肤…… 脑子里“嗡”的一声,某些被酒精模糊了细节、却依旧带着灼热触感和强势力量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酒店套房里昏暗的光线,滚烫的体温,交织的呼吸,还有那双在她意乱情迷时,牢牢禁锢着她腰肢的、骨节分明的手…… 那晚……拆床的劲儿…… “轰——!” 一股巨大的热浪猛地冲上头顶,叶晚凝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半张脸,眼神慌乱地闪烁,心跳得像擂鼓。 要死了!她怎么会想到那些! “晚凝?”屏幕那头,祈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微微蹙眉,带着询问看向她。 他这一动,领口敞开的范围似乎更大了些,那片若隐若现的风景更加清晰地撞入叶晚凝眼中。 叶晚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又羞又恼的颤音:“我……我想你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视频那头的祈砚也明显顿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叶晚凝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简直是被美色……啊呸,是被病色冲昏了头脑! 然后,她看见屏幕里,祈砚那双深邃的眸子缓缓地、缓缓地漾开了一层真切的笑意。不再是之前那种极淡的、带着疲惫的弧度,而是清晰地、从眼底蔓延开来的,带着了然和一丝……促狭?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靠近了镜头一些,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在屏幕里放大,暖黄的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唇角勾起,声音低哑,带着气音,像羽毛轻轻搔刮过耳膜: “看来……夫人对为夫的身材,很满意?” !!!! 叶晚凝的脑子彻底炸成了烟花! “谁、谁满意了!”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都劈了叉,手忙脚乱地想要抓起什么东西挡住自己爆红的脸,最后只捞到了旁边那个丑萌的羊毛坐墩,一把抱在怀里,把下半张脸死死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瞪得溜圆、水光潋滟的眼睛,羞愤地瞪着屏幕里那个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男人,“你……你别胡说!我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 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带着明显的逗弄。 “那是……对了!剧本!” 叶晚凝猛地抓住救命稻草,把怀里的坐墩当成盾牌举高了些,挡住自己滚烫的脸颊,只露出一个发顶和那双慌乱闪烁的眼睛,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在揣摩慕容嫣的感情戏!对!感情戏!需要代入一下!所以刚才那是……是角色附体!对!附体!”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底气都足了些,用力点头强调:“就是这样!” 屏幕那头,祈砚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乱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却也没有再穷追猛打。 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语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带着纵容:“好,是角色附体。”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温柔地锁住她,声音放缓:“那……附体结束了?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叶晚凝把脸在柔软的羊毛坐墩上用力蹭了蹭,感觉脸上的热度稍微降下去一点,才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结、结束了……” “那就好。” 祈砚低低应道,像是怕再吓到她,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剧本如果太难,不用强求。早点休息,嗯?” “……知道了。”叶晚凝依旧把脸埋在坐墩里,只发出模糊的声音。 “那我挂了?”他征求着她的意见。 “嗯……” “晚安,晚凝。” “……晚安。” 视频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 叶晚凝还维持着那个把脸埋进坐墩的姿势,僵在原地好几秒。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一把将怀里的坐墩远远抛开,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噗通”一声向后倒去,直挺挺地躺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她抬起双手,死死捂住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指尖都在发颤。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句低哑含笑的“夫人对为夫的身材很满意?”,眼前还晃动着他领口下那若隐若现的、与病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坚实线条,以及他靠近镜头时,那张在暖光下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颤音的哀鸣,在地毯上毫无形象地来回翻滚了几圈,最后一把抓过刚才被她扔开的羊毛坐墩,紧紧抱在怀里,把发顶用力抵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崩溃的呻吟: “要死了要死了……这病弱美人……怎么这么会撩啊!!!”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羞窘和一丝莫名悸动的热意,在静谧的夜色里无声地蔓延。 窗外,湖面倒映着零星的灯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仿佛也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兵荒马乱。 第18章老公回来了 周六的早上,阳光好得有点过分,透过浅月湾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洒进来,把客厅里那张橄榄绿的丝绒沙发晒得暖烘烘的。叶晚凝像只没骨头的猫,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那个丑萌的羊毛坐墩,下巴搁在绒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剧本摊在膝盖上,慕容嫣的那几行字看了半天也没钻进脑子里。离下午和简明月约好的艺术展还有好几个小时,这段时间忽然变得有点难熬。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 不是那种群发广告的震动,而是专属于某个人的、低沉又执着的嗡鸣。 叶晚凝的心跳莫名停了一拍,指尖有点发僵地点开屏幕。 黑色雪山头像上有个红色的“1”。 不是往常那种关于饮食忌口或者简单问候的消息。 内容直接得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祈砚:【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国。】 下面紧跟了一条: 【大概傍晚到。】 叶晚凝盯着那两行字,眼睛眨了又眨,好像不认识中国字了。 回……国? 今天?下午?? 不是“很快”,不是“过段时间”,是有了具体时间点的“今天下午”! 一股说不清是慌乱还是什么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丢进了碳酸饮料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带着点微麻的痒意,一直冲到喉咙口。 他真的要回来了? 那个只在视频里见过、声音低沉、偶尔会撩得她面红耳赤、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瑞士病房里的“病秧子”老公……要出现在这个按照她喜好打造、却处处充满他无形存在的房子里了?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阳光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一切都和她搬进来时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那个空着的书架格位,浴室柜里多出来的一套男士洗漱用品(还是她某次逛街鬼使神差买的),还有空气中似乎永远残留的那一丝清冽雪松香气……这些东西,忽然间都有了具体指向。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了两圈,又冲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 怎么办? 在家等着? 可是……怎么等?说什么?做什么表情?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视频里他苍白虚弱的脸,还有……那些让人脸热心跳的片段。万一他回来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她是不是得准备点清淡的粥?或者……扶他一下? 想到这里,她耳朵尖有点发烫。 不行不行,太尴尬了! 偏偏这个时候,门铃像是催命一样“叮咚叮咚”响了起来,伴随着简明月那把极具穿透力的嗓子:“叶晚凝!开门!姐来接你去沐浴艺术的圣光了!快点快点,今天展览最后一天,人巨多!” 叶晚凝像是找到了救星,几乎是扑过去开了门。 简明月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亮黄色连衣裙,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风风火火地挤进来,嘴里还在叭叭个不停:“哎哟我去,你这什么表情?见鬼了?赶紧的,换衣服出门!我跟你讲,这次展览有幅画我盯好久了,必须去打卡……” “明月,”叶晚凝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点发干,“他……祈砚说他今天下午回国。” 简明月摘墨镜的动作顿在半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谁?我小舅?!今天回国?!真的假的?!” “他刚发的消息。”叶晚凝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 简明月盯着那两行字,倒抽一口凉气,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混杂着震惊、八卦和一丝丝“我懂的”猥琐:“我靠!这么快?!这是……迫不及待要回来见新婚娇妻了?可以啊祈先生!” 她用手肘撞了撞叶晚凝,挤眉弄眼:“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化妆!挑衣服!务必以最美的姿态迎接你家病弱……啊不是,是你家亲亲老公归来!” 叶晚凝被她说得更加手足无措,脸上温度飙升:“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穿什么?哎哟,就你衣柜里那件香芋紫的连衣裙,贼显气质!或者那套真丝睡衣?哎,这个好!直接……” “简明月!”叶晚凝羞愤地打断她,“我是说……我要在家等他吗?” “废话!当然……”简明月话说到一半,看着叶晚凝那副明显紧张到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仗义,“等什么等!男人而已,怎么能让他打乱我们姐妹的计划!说好了去看展就必须去!让他等!” “啊?”叶晚凝有点懵,“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简明月理直气壮,“他回来又不会跑!咱们看展顶多两三个小时,回来刚好!让他也体会一下什么叫‘等待的滋味’!再说了,你在家干等着多焦心啊,跟我出去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回来状态更好!” 她一边说,一边半推半拽地把叶晚凝往衣帽间里拖:“快快快,换衣服!那件香芋紫的就不错!给他个惊喜!” 叶晚凝被她搅和得脑子更乱了,心里那点犹豫被简明月咋咋呼呼的声音冲散了不少。好像……出去透透气也不错?总比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坐立不安强。 她几乎是晕乎乎地被简明月塞进了那件香芋紫色的及膝连衣裙里,又被按在梳妆台前快速打了个底,涂了个提气色的口红。 “完美!”简明月打了个响指,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拉着叶晚凝就往外走。 走到玄关,叶晚凝换鞋的动作又慢了下来,目光忍不住瞟向客厅。 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 他万一提前到了,家里没人…… “走啦走啦!”简明月已经打开了大门,外面的热浪和阳光一起涌进来。 叶晚凝咬了下嘴唇,忽然挣脱开明月的手,快步跑回客厅。她拉开茶几抽屉,翻出一本便签纸和一支笔,俯下身,飞快地写了几行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写完后,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便签纸撕下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茶几最显眼的位置,用一个憨态可掬的陶瓷小猫镇纸压住一角。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松了口气,转身小跑着回到玄关。 “哎哟,还留小纸条呢?”简明月伸着脖子想偷看,“写的什么肉麻情话?让我看看!” “看你个头!”叶晚凝脸红红地推着她出门,“快走啦!” 大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偌大的浅月湾1号恢复了寂静,只有阳光还在不知疲倦地移动着光斑。 那张紫色的便签纸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娟秀的字迹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老公,我和明月去看展啦,预计五点前回来。】 “老公”那两个字的笔墨,似乎比别的字要稍微重上那么一点点。 ……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向午后。 浅月湾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发出“叮”一声轻响,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祈砚走了出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外面搭着一件薄款的灰色羊绒开衫,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病气消退后的清倦。身形依旧清瘦挺拔,但步履间那股沉淀已久的气场,让空旷的走廊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他手里只拉着一个尺寸不大的黑色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滑过,几乎没有声音。 站在熟悉的深灰色大门前,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密码锁上轻轻按了几下。 “嘀”的一声轻响,锁舌弹开。 他推门而入。 玄关处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他熟悉的、属于“家”的宁静气息,混合着一丝她常用的橙花沐浴露的甜香,以及……那缕若有若无的、他惯用的雪松冷香。 房子和他离开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整洁,空旷,甚至因为过于符合他当初让人准备的清单而显得有些缺乏生活气息。 除了…… 他的目光掠过空荡的客厅,最终,定格在客厅中央那张橄榄绿的丝绒沙发前,那张线条简洁的白色大理石茶几上。 一抹柔和的紫色,静静地躺在那里。 祈砚将行李箱轻靠在玄关的墙边,脱下开衫挂好,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停在茶几前,微微垂下眼帘。 那张便签纸上的字迹清晰地映入他深潭似的眸子里。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开头的“老公”两个字上,停顿了片刻。 然后,视线才缓缓扫过后面那句交代去向和归期的话。 空荡寂静的客厅里,落地窗外的湖光透过玻璃,在他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病后初愈的疏淡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清那两个字瞬间,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极细的羽毛尖端,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 有点痒。 还有点……难以言喻的受用。 他伸出右手,苍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探出,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精准地落在了便签纸上那“老公”两个字上。 极轻地,点了点。 一下。 又一下。 像是在确认这字的真实性。 然后,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很浅,却瞬间驱散了他眉宇间残留的些许病气与倦意,让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骤然生动了起来。 眼底,一丝清浅的笑意,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圈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他维持着那个指尖轻点便签的姿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阳光悄悄移动,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空气中,只有他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和那张承载着两个字重量的便签纸,在无声地对望着。 第19章我太太很有研究 他独自一人在这过于安静的“家”里。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病后初愈的疏淡模样。他缓步走回客厅,修长的手指掠过沙发扶手,最终停在茶几前。那张紫色的便签纸还安静地躺在那里,“老公”两个字娟秀清晰。 他看了几秒,没有再去碰触。 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走向玄关。拿起薄外套搭在臂弯,换鞋,出门。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祈家老宅坐落在城西,远离市区的喧嚣。厚重的铁艺大门无声滑开,车辆驶入,穿过一片即便在午后也显得格外肃静的园林。 参天古木投下斑驳的阴影,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最终,车停在一栋气势恢宏、带着明显岁月痕迹的西式主楼前。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沉滞,带着老宅特有的、混合着名贵木料、陈年书卷和一丝若有若无香氛的气味。 祈砚下车,早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无声地迎上,恭敬地接过他臂弯的外套,动作轻悄得像没有重量的影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份在浅月湾因那张便签而泛起的一丝极淡的涟漪也已平息,只余下浸入骨子里的清冷。 他迈步走进主楼,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在挑高空旷的门厅里隐隐回荡。 管家微躬着身,引着他走向客厅方向,低声禀报:“夫人正在客厅招待客人。” 祈砚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脚步未停。 宽敞得甚至有些过分的客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透过擦得晶亮的玻璃窗,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几块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红茶的醇厚香气和一丝过于甜腻的糕点气味。 祈母正端坐在当中那张巨大的、雕花繁复的欧式沙发上。 她今天穿了身端庄的绛紫色旗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痕迹。见到儿子进来,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与些许刻意热络的笑容:“阿砚?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快过来坐。” 她拍了拍身边柔软的位置,“身体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祈砚走过去,却没有依言坐在母亲身边,而是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距离感。 “死不了。”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甚至没有刻意扫视,就已经将客厅里的第三个人纳入眼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坐在祈母另一侧的沙发上。 一身质地精良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裙摆长度恰到好处,勾勒出优雅的线条。 她坐姿无可挑剔,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妆容精致,五官明丽。 见他看过来,她落落大方地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噙着一抹得体又不会过于热络的微笑,眼神清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对长辈的尊敬。 祈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殷切,开口介绍,语气自然而亲昵,仿佛只是随口提起:“阿砚,这位是季叔叔的女儿,潇涵。刚从巴黎留学回来,学的是艺术史,可是个才女呢。” 她转向季潇涵,语气更柔和了几分,“潇涵,这就是我儿子,祈砚。” 季潇涵闻言,立刻站起身,动作流畅不失优雅,朝祈砚微微颔首,声音清脆悦耳,透着良好的教养:“祈先生,您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祈砚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里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晚辈式的关心,“听祈阿姨说你最近可能会回国,我父亲特意让我带了些温补的药材过来,没想到真碰上了。” 她示意了一下放在茶几旁边那个一看就包装极其精美的礼盒。 祈母在一旁笑着补充,语气带着明显的撮合意味:“是啊,潇涵这孩子有心了。你们年轻人啊,应该多交流交流。潇涵刚回国,对国内很多圈子都不熟,阿砚你……” 她的话没说完。 祈砚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季潇涵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极轻微地牵了下唇角,算是回应了那个笑容,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的界限: “季小姐费心了。” 他微微停顿,视线转向自己的母亲,语气依旧平稳,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 “不过,补品就不必了。” “我太太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我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打理。” “……太、太太?” 祈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了一下,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里面写满了震惊和一丝尚未反应过来的茫然。 她甚至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无法理解它的含义。 季潇涵脸上那完美得体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和细微的尴尬,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客厅里那片刻的死寂,几乎能听到空气凝结的声音。红茶氤氲的热气都显得格外突兀。 祈砚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瞬间凝固的气氛,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从容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衣摆,动作慢条斯理。 他看向脸上血色褪去、眼神复杂地望着他的母亲,语气疏淡地补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回来,也就是看看您,顺便通知一声。” “走了。”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旁边脸色微白的季潇涵,径直转身。 那清瘦挺拔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迈着平稳的步子,很快消失在客厅连接玄关的转角处。 留下祈母兀自沉浸在“太太”这两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震惊、不悦和深深疑虑的复杂神情。 季潇涵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脸上得体的笑容终于慢慢敛去,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祈砚走出祈家老宅沉重的大门,室外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屋内那甜腻沉闷的气息。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坐进车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一丝淡淡的疲惫感萦绕在眉宇间。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特助,”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帮我查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宅这边,都有哪些‘客人’频繁来访。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留意一下夫人的动向。”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丢在一旁,靠进座椅里。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出门前茶几上那张紫色的便签,以及那个此刻正和闺蜜在艺术展上、或许正对着某幅画指指点点的身影。 苍白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第20章竟然直说 叶晚凝被简明月半拖半拽地拉进展厅时,脑子还是木的。香芋紫的连衣裙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那块布料都快被不安的冷汗浸透了。 "你看这个!抽象派!哇塞,这颜色泼洒得,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简明月指着面前一幅巨大的、由各种混乱色块组成的画作,大呼小叫,引得旁边几个真正看展的人侧目。 叶晚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却无法聚焦。什么抽象派,她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色斑在眼前旋转,混合着祈砚那条【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国】的消息,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真的要回来了。这个认知像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喂!回神啦!"简明月用手肘撞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怎么,人还没到,魂儿就先飞回去等着了?瞧你这点出息!" 叶晚凝猛地回神,脸颊有点发烫,强自镇定地瞪她一眼:"胡说什么!我是在...揣摩这幅画的意境!"她胡乱指向旁边一幅看起来稍微正常点的风景画。 "得了吧你,"简明月嗤笑,凑近她耳朵,热气呵得她痒痒的,"眼睛都快长手机上了,隔五分钟看一次时间,当我瞎啊?放心,你家祈先生跑不了!这么大个活人,还能在机场丢了不成?" 叶晚凝被她戳穿,恼羞成怒,伸手去掐她腰间的软肉:"简明月!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哎呀呀!谋杀闺蜜啦!"简明月笑着躲开,两人在安静的美术馆里闹作一团,又赶紧在工作人员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前刹住车,互相做了个鬼脸。 从美术馆出来,阳光依旧炽烈,晒得人头皮发麻。叶晚凝心里的那点焦躁非但没有被艺术熏陶平复,反而像被这高温蒸腾得更加鼓噪。 "走走走,隔壁商场新开了家下午茶,听说马卡龙绝了!姐请客,给你压压惊!"简明月不容分说,搂着她的肩膀就把人往商场里带。 下午茶店装修得粉嫩精致,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和咖啡香气。穿着蕾丝围裙的服务生端着精致的三层塔穿梭在座位间。 叶晚凝和简明月窝在靠窗的卡座里,面前摆着精致的骨瓷杯碟。叶晚凝心不在焉地用银质小勺搅动着杯里的拿铁,拉花的爱心被她搅得支离破碎。 简明月则忙着给面前的红丝绒蛋糕和摆盘精美的马卡龙拍照,各个角度,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简明月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母上大人"。 "嘘——我妈!"简明月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又甜又乖,"喂?妈咪呀~怎么啦?我在跟晚凝喝下午茶呢...嗯嗯,展览好看极了,特别有艺术气息!" 叶晚凝低头继续搅着咖啡,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电话那头,简母的声音听不真切,只能感觉到语速有点快,似乎在交代着什么。 突然,简明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声音拔高了些,带着难以置信:"啊?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叶晚凝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 简明月对着电话那头又"嗯嗯啊啊"了几声,表情越来越精彩,混杂着震惊、八卦和一丝莫名的兴奋。最后,她说了句"知道啦妈,我回头再跟你说!",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还没放稳,简明月就猛地往前一趴,半个身子越过桌面,凑到叶晚凝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压低的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晚凝!卧槽!大新闻!惊天大新闻!" 叶晚凝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怎么了?你家破产了?" "呸呸呸!比我家破产还劲爆!"简明月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碟哐当轻响,"是我妈那边传来的消息!关于我那个常年在国外疗养的小舅!" 再一次听到简明月的小舅,想起之前的那个猜想。 叶晚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指尖捏着的小勺"叮"一声磕在杯壁上。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嗯,他怎么了?" "他今天回国了。" 完蛋了,没跑了。 不可能巧成这样。 简明月语速极快,"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妈,就是我叔外婆,居然趁他不在国内,在老宅给他张罗起相亲来了!跟配种似的安排见面!就今天下午!女方都请到家里喝茶了!是那个季家的千金,叫什么季潇涵的,刚从巴黎学艺术回来!" 相亲?!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耳朵"嗡"了一声,像是突然被隔音玻璃罩住,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远去。 只剩下简明月那张不断开合的嘴,和"相亲"那两个刺耳的字眼。 他...去相亲了? 一下飞机,就去见了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 那她算什么?那个被放在茶几上、写着"老公"的便签,又算什么? 一股冰凉的涩意从心底漫上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 简明月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那里义愤填膺地挥舞着叉子:"我叔外婆也真是的!我小舅这才刚回国,病估计都没好利索呢,就这么急吼吼地塞人!也太不体贴了!而且那季潇涵,我妈说看着是挺大方得体,但谁知道内里什么样儿..." 她叨叨了半天,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刹住话头。 看向叶晚凝,眼神里充满了探寻和一丝小心翼翼:"呃...晚凝,你...你没事吧?" 叶晚凝垂下眼睫,盯着面前那杯被搅得一团糟的咖啡,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甚至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自嘲的弧度,轻声反问,像是不经意,又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他能怎么回应?总不能...直接说他结婚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话里的酸意和试探,明显得让她自己都心惊。 简明月看着她这副强装镇定实则指关节都捏得发白的样子,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里面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她再次猛地一拍桌子,这次力道之大,让整个桌面都晃了晃,引得邻座客人都纷纷侧目。 "嘿!你还真猜对了!!" 简明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劈叉,她整个人几乎要爬到桌子上,凑到叶晚凝眼前,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布: "他!就!是!这!么!说!的!" 叶晚凝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 简明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模仿着当时的情景:"我妈说,我小舅进去后,根本没搭理那季小姐,直接对着我叔外婆,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特别理所当然地来了一句——"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试图模仿祈砚那清冷矜贵的语调,虽然学得四不像,但那份斩钉截铁的气势倒是学了个十足: "''我太太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我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打理。''" "太太!!!他亲口说的''太太''!!!" 简明月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抓住叶晚凝放在桌面的手,用力摇晃。 "晚凝你听到了吗?!他承认了!他当着外婆和那个季潇涵的面,直接承认有老婆了!我的天呐!!!"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啊!” 叶晚凝彻底僵住了。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一片空白。 太太...他竟然...就这么说了? 不是含糊其辞,不是找借口推脱,而是直接、明确地用了"太太"这个称呼。 那个在视频里苍白虚弱、偶尔会用低哑嗓音逗得她面红耳赤的男人;那个她连正儿八经的面对面相处都没有过的"丈夫";那个她以为只是存在于一纸婚约和视频通话里的模糊影子... 他竟然,在回到属于他的、充斥着豪门规则和家族压力的世界里,在第一时刻,就用这样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了她的存在。 心底那片刚刚还蔓延着冰凉涩意的荒原,像是骤然被投入了一颗火种,"轰"地一下燃起了燎原大火。 那火焰灼热、滚烫,烧得她心脏怦怦狂跳,血液奔流加速,脸颊也不可抑制地漫上热意。 可是...这火焰之下,又隐隐缠绕着一丝不安。 他就这样说了,那祈家... 像是读懂了她的眼神,简明月用力点头,表情更加夸张,带着一种"你绝对想不到"的戏剧性:"然后呢?然后祈家老宅就直接炸了!我妈说,我叔外婆当时那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估计是惊的!那季潇涵脸上也挂不住,估计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继续说:"最关键的是!我小舅说完,根本没管她们什么反应,直接就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我叔外婆和那个季小姐在原地,估计都快石化了!" 简明月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又兴奋莫名的样子:"现在!据我妈透露的小道消息!祈家上下,估计连带着那些旁支亲戚,全都动起来了!都在私下里疯狂打听,我小舅嘴里这个''太太'',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哪家的千金?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看着叶晚凝依旧有些怔忪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带着无比的羡慕和一点点促狭:"要死了要死了!我这小舅...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就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祈家那群人,非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不可!" 叶晚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塞进了一团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 祈砚承认她的震惊,祈家可能带来的狂风暴雨,以及心底深处那一丝无法忽视的、因为他毫不犹豫的维护而悄然滋生的暖意和悸动... 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冲撞得她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地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想喝一口润润干涩的喉咙,平复一下过快的心跳。 然而,就在杯沿碰到嘴唇的瞬间,手腕却不受控制地一抖—— "咳咳——咳——!" 深褐色的液体猛地泼溅出来,弄脏了她香芋紫色的裙摆,也呛得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沁了出来。 "哎呀!没事吧你!" 简明月吓了一跳,赶紧抽出纸巾递给她,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 "你看你,激动成这样!至于嘛!又不是你老公!" 叶晚凝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肋骨。 不至于吗? 她看着裙摆上那片刺眼的咖啡渍,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简明月刚才的话。 【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现在全家都在查他到底和谁结了婚!】 完了。 叶晚凝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下,是真的...要彻底绑在一起了。 那个远在瑞士时,只存在于视频和消息里的"病弱"老公,从他说出"太太"两个字开始,就带着无比真实和强势的存在感,正式闯入了她的生活。 而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这个认知,让她本就混乱的心跳,漏掉了至关重要的一拍。 第21章贴贴 叶晚凝推开浅月湾家门时,手指尖还有点发凉。玄关感应灯“啪”地亮起,柔和的光线倾泻下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地上多出来的那双男士皮鞋。 黑色的,皮质柔软,鞋头锃亮,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鞋柜旁边。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呼吸都滞住了。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那股她熟悉的、自己橙花沐浴露的甜香里,混进了一丝极淡的、清冽的雪松气息,若有若无,却强势地宣告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去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客厅只开了沙发旁边那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像一小圈蜂蜜,将橄榄绿丝绒沙发的一角包裹起来。而祈砚就陷在那片光晕里。 他靠着沙发背,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也让他苍白的肤色看起来更加透明,像上好的白瓷,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眼睫很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了,松垮地露出锁骨和一截脖颈,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换掉了,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病弱和倦意,却丝毫未减。 叶晚凝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叫醒他,还是让他继续睡? 她看着他眼睑下方那抹淡淡的青灰色,还有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心里那点因为“相亲”事件掀起的惊涛骇浪,莫名其妙就平息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细微、更挠人的情绪。 像是……有点心疼。 她正犹豫着,沙发上的人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潭似的眸子先是蒙着一层未散尽的睡意和水汽,失焦地在她方向停顿了两秒,然后才慢慢凝聚,精准地锁定了她。 “回来了?” 他开口,嗓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像磨砂纸轻轻擦过耳膜。 叶晚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干。她走过去,在他身边的沙发空位上坐下,柔软的沙发垫陷下去一块。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混着点消毒水似的干净气味更清晰了些。 “你……等了很久吗?” 她看着他的脸色,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好像怕惊扰到他,“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祈砚微微摇了摇头,动作有些迟缓,唇角却牵起一个极淡却温和的弧度:“不久。” “艺术展玩得开心吗?”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未褪的倦意,却又异常专注,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去。 那眼神太直接,叶晚凝有点招架不住,胡乱地点了点头。 视线飘忽了一下,落在他搭在膝盖的手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的皮肤很薄,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还有一小块没撕干净的白色胶布痕迹。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沉默。不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亲昵感,仿佛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共处一室。 叶晚凝绞着手指,脑子里飞快转着,想找点话说。突然,她眼睛一亮,想起件事,转头看他,眼神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亮晶晶的期待:“对了,等你精神好点,我正式介绍明月给你认识吧?她……她一直挺好奇你的。” 这话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不是,人家是明月的小舅吧,这话怎么说…… 怎么自己就这么自然地说出口了? 好像……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需要把彼此重要的朋友介绍给对方一样。 祈砚闻言,眼底那点倦意似乎被冲散了些,漾开一层浅淡而真实的笑意,比刚才那个礼貌的弧度要生动得多。 他看着她,语气是一种全然的纵容: “好,听你的。”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叶晚凝心湖,咚的一声,漾开圈圈涟漪。一种莫名的、“我们是一伙的”的感觉,悄悄滋生出来。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在暖黄灯光下,那份病弱非但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一种易碎的、惊心动魄的俊美。鼻梁挺直,唇形薄而优美,皮肤好得连毛孔都看不见。 叶晚凝心里的小人儿忍不住开始尖叫: 卧槽!近距离看更帅了!这睫毛!这鼻梁!这嘴唇! 老娘当初喝多了到底是走了什么惊天狗屎运?!竟然真的给我睡到这种极品了?! 这波不亏!血赚啊! 她脸上有点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低头整理其实并不乱的衣角,心里那点关于“相亲”的别扭和不安,在这一刻,奇异地被眼前活生生的、好看的“老公”给冲淡了。 管他什么祈家季家呢,反正……现在坐在她家沙发上的,是他。 是她名义上的,长得特别好看的,老公。 祈砚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故作镇定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却没有点破。他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点,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那不大的空隙,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正无意识揪着衣角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触碰到的瞬间,叶晚凝像被细微的电流蜇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怎么这么凉?”他低声问,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手指却收拢,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 他的手掌比她大很多,指腹有些干燥的粗糙感,包裹着她的皮肤,那点微凉的触感很快就被他掌心偏高的温度熨帖着,暖意顺着接触点一点点蔓延开。 叶晚凝感觉自己心跳快得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想抽回手,又有点贪恋那点温暖,身体僵着没动,嘴里含糊地应着:“……可能,外面有点冷。” 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祈砚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很轻。 叶晚凝却觉得被他摩挲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像着了火。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透过巨大落地窗隐约传来的、城市遥远的嗡鸣。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交织在一起。 叶晚凝低着头,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和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心里那点不真实感又开始冒头。 这个男人,祈砚,简明月口中那个神秘莫测、在国外养病的小舅,祈氏集团的掌权者……现在,正握着她的手,坐在她挑的沙发上,在她贷款买的房子里。 这感觉……太玄幻了。 “看展,好玩吗?”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叶晚凝抬起头,对上他温和的目光,脑子还有点懵:“啊?哦……还,还行吧。就那些画,看不太懂。”她老实交代,有点不好意思,“明月比较兴奋,我……我其实有点走神。” 祈砚唇角弯了弯,似乎觉得她的坦诚很有趣:“走神?在想什么?” 在想你回国了没!在想那张便签你看到没有!在想你去相亲了怎么办! 这些话在叶晚凝脑子里疯狂刷屏,但她当然不敢说出口。她眼神飘忽,随便扯了个借口:“就……想剧本呗。慕容嫣那个角色,挺难把握的。” “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力道很轻,“慢慢来。” 他的声音带着点病后的沙哑,低低的,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柔。 叶晚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小小的阴影,长睫垂下,遮住了部分眼神,看起来乖顺又……好欺负。 她鬼使神差地,脱口问了一句:“你……吃晚饭了吗?” 问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什么蠢问题!他刚下飞机,脸色还这么差,看起来像是吃过饭的样子吗?! 祈砚似乎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更明显的笑意,摇了摇头:“还没。” “那……那你饿不饿?”叶晚凝硬着头皮继续问,“我……我点个外卖?或者,家里好像还有泡面……” 越说声音越小。让一个病号吃泡面,她是不是有点太不人道了? 祈砚看着她那副纠结又懊恼的小模样,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因为这点震动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他缓了缓,才说:“不饿。在飞机上吃过了。” “哦……”叶晚凝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干坐着握手吧? 她悄悄动了动手指,想抽回来。 祈砚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意图,依旧握着,力道不重,却也不容她轻易挣脱。他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的灯火,语气很随意地问: “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习惯啊。”叶晚凝下意识回答,“视野很好,小区也很安静。”除了太大了,一个人住有点空。 后面这句她没说。 “嗯。”祈砚点了点头,视线转回来,重新落在她脸上,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开口,“我这次回来,会住一段时间。” 叶晚凝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他要住下来? 和她……一起住? 虽然这房子理论上是他“提供”的,两人也是合法夫妻,但“同居”这个概念,对她来说还是太有冲击力了。 “哦……好,好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那个……客房我收拾一下就能住。” 祈砚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才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握着她的手,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点。 叶晚凝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她脑子里正在飞速运转:客房床单被套放哪里了?需不需要再晒一下?他身体不好,枕头是不是得换个矮一点的? 还有……他洗漱用品,她之前买的那些,他会不会用不惯? 一堆琐碎的问题涌上来,反而冲淡了些许尴尬和紧张。 “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她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忍不住建议。毕竟坐了长途飞机,又是个病人。 祈砚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是有点累了。” 他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撑着沙发扶手,有些缓慢地站起身。 叶晚凝也跟着站起来,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他的胳膊。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孱弱。 祈砚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温和:“没事。” 他站稳,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通往卧室的走廊方向。 叶晚凝立刻领会,指了指主卧旁边的那个房间:“客房在那边,浴室在里面,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在柜子里。”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我去给你拿床干净的床单。” 说着,她就要往自己卧室走。 “晚凝。”祈砚叫住她。 叶晚凝回头。 他站在暖黄的光晕边缘,身形清瘦挺拔,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地看着她,语气平静自然: “我的行李箱,在玄关。” 叶晚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玄关墙角立着那个不大的黑色行李箱。 “哦,好,我帮你拿过去。”她应着,走过去拉过行李箱的拉杆。 轮子在地毯上滑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拉着箱子走到客房门口,推开房门,按亮里面的灯。客房布置得很简洁,和她搬进来时差不多,没什么生活气息。 她把箱子靠墙放好,转身想去拿床单,却看见祈砚已经跟着走到了门口。 他倚在门框上,并没有立刻进去,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她脸上。 “这里很好。”他说。 叶晚凝不知道他指的是房间,还是指这个“家”。她抿了抿唇:“那……你先整理一下?我去拿床单。” 她说完,几乎是有点落荒而逃地钻进了主卧。 背靠着关上的房门,叶晚凝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脸颊和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滚烫。 刚才……他是一直握着她的手吗? 他靠那么近说话的时候,呼吸好像都拂到她脸上了…… 还有他那个眼神……明明看起来那么虚弱,为什么总感觉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 是她想多了吧?一定是的!一个病号能有什么侵略性! 她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打开衣柜翻找干净的床品。 等她抱着散发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床单被套回到客房时,祈砚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正从里面拿出几件简单的衣物。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即使只是整理行李,也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和条理。 叶晚凝把床品放在床上:“需要我帮你铺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祈砚转过身,接过她手里的床单,“谢谢。”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微麻。 叶晚凝缩回手,站在一边,看着他动作略显缓慢却依旧利落地开始铺床。他微微弯着腰,衬衫布料勾勒出背部流畅的线条,肩胛骨的形状隐约可见。 她看着看着,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地冒出那个“拆床”的夜晚,还有视频里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紧实线条…… 要命! 她赶紧移开视线,没话找话:“那个……浴室的热水器,开关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在架子上,你看看合用吗?不合用我明天去买……” 祈砚铺床的动作没停,背对着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不用麻烦,都可以。” 叶晚凝“哦”了一声,感觉自己像个啰嗦的老妈子。 她看着他铺好床单,又抖开被子,那动作怎么看都不像个需要人照顾的病号。难道……他病的其实没那么严重?还是说,他只是在她面前……装柔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那你……先洗漱休息吧。”她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脑补过多而窒息,“我也回房了。” “嗯。”祈砚直起身,看向她,灯光下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眼底的倦色也浓重了些,“晚安,晚凝。” “晚安。”叶晚凝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房。 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感觉那颗一直悬着、砰砰乱跳的心,稍微落回去了一点。 耳朵里好像还回响着他低哑的“晚安”。 脸上温度还没降下去。 她走到床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垫里,抱着被子滚了半圈,把发烫的脸埋进去。 第22章吃早饭 清晨的阳光还没完全驱散浅月湾的静谧,叶晚凝就被渴醒了。她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拖鞋晃出卧室,打算去厨房灌杯水。 经过客厅时,她下意识瞥了眼客房——门关着,静悄悄的。她放轻动作,像只偷溜进厨房的猫。 刚接完水转身,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 叶晚凝吓得手一抖,水杯里的水晃出来几滴,溅在她手背上,凉得她一激灵。抬头,正对上祈砚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就站在厨房入口的阴影里,穿着那身浅灰色家居服,身形清瘦得像一抹晨雾。脸色比昨晚看起来更苍白,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眼底带着明显的倦意和……一丝刚睡醒的朦胧? “早。”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气音,像砂纸轻轻擦过耳膜。 “早、早……”叶晚凝惊魂未定,下意识把水杯往身后藏了藏,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祈砚似乎没在意她这点小动作,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才微微蹙了下眉,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动作带着点迟缓的疲惫:“头疼,出来找点水。” 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按在太阳穴上,指尖微微用力,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 “头疼?是不是没睡好?还是低血糖?”叶晚凝那点被吓到的小情绪立刻被“病号需要照顾”的责任感取代,也忘了刚才那点尴尬,语气带上了关切,“你先去坐着,我给你倒水!” 她说着,转身就想再去拿个杯子。 “不用麻烦。”祈砚却在她转身的瞬间,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恰好挡在了她和橱柜之间。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叶晚凝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着一点淡淡的、像是药皂的味道。 他微微俯身,就着她还端在手里的那个水杯,低头,就着她刚才喝过的位置,抿了一口。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或犹豫。 叶晚凝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捧着杯子,眼睁睁看着他的唇贴上杯沿,看着他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他就这么……用了她的杯子?! 那上面还有她刚才喝过的……口水印呢! 一股热浪“轰”地冲上头顶,叶晚凝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朵瞬间烧了起来。指尖隔着玻璃杯壁,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偶尔擦过时那点微凉的触感,和他俯身时带来的、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祈砚喝完水,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他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越界”,只是看着她爆红的脸颊和有些呆滞的眼神,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然后,他微微蹙眉,语气带着点自然的疑惑:“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 叶晚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你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听起来好像她多嫌弃他似的……虽然,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 可看他那一脸坦然、甚至还带着点病弱无辜的表情,她要是真说出来,反而显得她小题大做、心思不纯。 “没、没什么……”她最终只能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水杯上的花纹,心跳却快得像揣了只兔子。 祈砚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和无所适从的样子,没再追问。他抬手,似乎又想按太阳穴,但手伸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向了她。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碰了碰她端着杯子的手背。 叶晚凝像被电到一样,猛地一颤,差点又把水杯扔了。 “手这么凉。”他看着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深潭似的眸子却专注地锁着她,“早上寒气重,别贪凉。” 他的指尖只是极轻、极快地在她手背上点了一下,就移开了。但那点微凉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留在了皮肤上,挥之不去。 叶晚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病秧子……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为什么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撩拨? “我、我去看看外卖到了没!”她再也受不了这诡异又暧昧的气氛,几乎是落荒而逃,端着那个成了“烫手山芋”的水杯,冲向了客厅,假装去看手机。 祈砚站在原地,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苍白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却带着点得逞意味的弧度。 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又被一层虚弱的倦意覆盖。 他缓步跟出厨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垫子里,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一副疲惫不堪、需要休息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看似无意间的靠近、共用水杯、以及指尖的触碰,都在他精确的算计之内。 好喜欢。 叶晚凝背对着他,手指紧紧抠着手机边缘,心跳依旧紊乱。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还落在自己背上,如芒在背。 这顿早餐,注定是吃不安生了。 叶晚凝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客厅,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紧张有点不听使唤,划拉了好几下才解锁屏幕。外卖APP的图标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格外遥远。 她能感觉到身后沙发上那道目光,淡淡的,却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后背发僵。 “那个……你早上想吃什么?粥?还是小馄饨?”她没回头,声音尽量装得自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商家列表,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都可以。”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倦意,还有些气短,“你决定就好……没什么胃口。”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尾音甚至有点虚浮,配合着那副病恹恹靠在沙发里的样子,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怜惜,觉得他真是被病痛折磨得食不知味。 叶晚凝心里那点因为刚才“间接接吻”和“手背触碰”而产生的微妙窘迫,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要照顾好病号”的责任感覆盖了。她立刻忘了自己的不自在,转过身,语气都认真了不少:“没胃口也要吃点东西,不然胃受不了,药也不能空腹吃。喝点热粥吧,养胃。” 她快速在粥铺下了单,点了生滚鱼片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下单成功后,她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客厅里安静得有点过分。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沙发。 祈砚依旧闭着眼靠着,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挡着光线,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易碎的疲惫感。 叶晚凝心里软了一下,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杯温水,走过去,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喝点水吧。”她小声说。 祈砚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水杯上,停顿了几秒,才像是聚拢了精神,低声道:“谢谢。” 他伸手去拿水杯,动作有些迟缓。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杯壁时,他的手似乎因为无力而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带动着水杯轻轻一歪—— “小心!” 叶晚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 她的指尖恰好覆上了他正准备拿起水杯的手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的手指冰凉,而她的指尖因为刚才的紧张带着点温热。冷热交替,触感格外分明。 叶晚凝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但祈砚却借着她的力道,稳稳地扶住了水杯。他的手指甚至就着这个姿势,极其自然地、轻轻反握了一下她的指尖,力道很轻,一触即分,快得像是错觉。 “没事。”他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顺。他拿起水杯,低头喝了一口,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可能一闪而过的情绪。 叶晚凝僵在原地,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冰凉和短暂的握力。这次……这次总不是意外了吧?他刚才……是不是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可看他现在这副安静喝水、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一个头疼得连水杯都拿不稳的病人,哪有心思搞这些小动作? 一定是错觉!对,是错觉!都是因为早上那个共用水杯让她心神不宁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走开几步,假装去整理沙发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外卖很快送到了。叶晚凝把餐盒在餐厅摆好,粥还冒着热气。 “吃饭了。”她朝客厅方向喊了一声。 祈砚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缓慢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过来。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面前的粥,拿起勺子,动作优雅,却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需要耗费不少力气。 叶晚凝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忍不住问:“还是很疼吗?” 祈砚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点疲惫的柔和:“好一些了。”他顿了顿,像是为了证明,舀起一勺粥,递到嘴边,却又停顿了一下,看向她,语气带着点自然的依赖,“这粥……味道不错。” 他的夸奖很简单,却让叶晚凝莫名有了一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她弯了弯眼睛:“那就多吃点。” 一顿早饭就在这种略显安静,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大部分时间都是叶晚凝在找话题,比如天气,比如她下午要和简明月出去逛街,而祈砚只是偶尔应一声,或者给出简短的回应,显得十分配合,但又不会主动多说什么。 饭后,叶晚凝收拾碗筷,祈砚表示要去书房处理点工作。 他站起身,可能是起得有点急,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扶住了餐桌边缘。 “小心!”叶晚凝几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隔着一层薄薄的家居服布料,能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孱弱,但此刻却透着一丝紧绷,像是在忍耐不适。 祈砚借着她的力道站稳,侧头看向她,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和那份无法掩饰的倦怠。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几乎贴着她耳边擦过,带着温热的气息。 叶晚凝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慌忙松开手,后退了小半步,脸上有点热:“没、没事。你去忙吧,慢点走。” 祈砚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没再说什么,转身慢慢地走向了书房。 看着他关上书房门,叶晚凝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无声的仗,累得不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的。 这个祈砚……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病秧子?为什么每次接触,都让她觉得……这么被动,这么……心跳加速? 她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反正下午就和明月出去玩了,可以暂时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暧昧氛围。 第23章简明月起疑 下午,叶晚凝按照约定,和简明月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碰了头。 简明月今天穿得跟个调色盘似的,亮黄色连衣裙配荧光绿包包,一见到叶晚凝就兴奋地挥手:“这里这里!” 叶晚凝走过去坐下,点了一杯拿铁。 “怎么样怎么样?你老公!”简明月凑过来,眼睛亮得吓人。 “昨天见到真人了吧?是不是比视频里还帅?近距离看有没有被帅晕?你们……没发生点什么吧?” 她挤眉弄眼,表情猥琐得毫不掩饰。 叶晚凝没好气地推开她凑得太近的脸:“收起你那些黄色废料!他病还没好利索呢,能发生什么?” “切~病弱有病弱的玩法嘛……” 简明月嘟囔着坐回去,又立刻燃起斗志,“不说这个了!走,姐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让你焕然一新,迷死你家那位病……啊不是,是迷死你家亲亲老公!” 她拉着叶晚凝直奔商场三楼一家装修很有格调的古着店。两人在店里消磨了不少时间,叶晚凝买了一对珍珠耳夹和一个铜质手镯。 从古着店出来,简明月意犹未尽,又拉着叶晚凝去逛旁边的女装。 “这件连衣裙好看!试试这个!” 简明月拿起一件香槟粉色的真丝连衣裙,塞进叶晚凝怀里,把她往试衣间推。 叶晚凝无奈试穿,效果不错。简明月直接拍板要买,然后盯着叶晚凝的手,目光定格在那枚铂金素圈婚戒上。 “晚凝……” 简明月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罕见的迟疑和认真,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叶晚凝,“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老公,他也姓祈对吧?” 叶晚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差点僵住。 她强迫自己继续整理并不存在的裙摆褶皱,声音尽量平稳:“对啊,怎么了?姓祈的……不是很常见吗?” “很常见吗……” 简明月摸着下巴,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脑子里拼命搜索什么线索。 “可是……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啊?” 她说着,猛地伸手想去抓叶晚凝的手仔细看,“你这戒指的质感怎么看着那么像……” 叶晚凝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几乎是用抢的速度把手背到身后,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点夸张的笑意打断明月:“哎呀我的大小姐!一个素圈戒指能看出什么花来?品牌仿款多了去了!你看这裙子腰这里是不是有点松?我觉得我得换小一码!” 她不由分说地推着简明月往试衣间方向走,力道大得差点让明月绊倒。 “喂!你推我干嘛!” 简明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 “快去帮我要小一码!这件我穿着空荡荡的不好看!”叶晚凝几乎是喊着说的,心脏砰砰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真怕明月下一秒就尖叫着把那个离谱的猜测喊出来! 简明月被她半推半搡地弄到导购那边,还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她。 叶晚凝赶紧挤出一个“我没事我就是急着试衣服”的笑容,心里祈祷这关赶紧过去。 趁着明月和导购说话的间隙,叶晚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偷偷喘了口气,手心冰凉。 好险……明月居然连戒指的工艺都扯上了!这联想能力也太可怕了! 她再也没心思逛街,匆匆结账,拉着还在嘀咕“你刚才反应好奇怪”的简明月离开了商场。 和简明月分手后,叶晚凝独自打车回家,傍晚的风吹在她发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底那股强烈的不安。 明月已经起疑了,而且不是随便想想,是有了具体的联想方向。 她会不会有点接受不了?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第一次觉得这冰冷的金属圈,如此烫手。 回到浅月湾,打开门,屋内一片寂静,只留了几盏暖黄的壁灯。祈砚还没回来。 叶晚凝换了鞋,把购物袋随手扔在沙发上,身心俱疲。空旷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安静得让人心慌意乱。下午被明月怀疑的紧张感还没完全消退,此刻混合着一种莫名的空虚。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大得有些过分。 他说晚上会回来吃饭。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转身走进厨房。冰箱里食材有限,她拿出西红柿和鸡蛋,打算做个简单的打卤面。 洗菜,切菜,开火。厨房里渐渐有了烟火气,稍微驱散了些许冷清。 当她刚把面条下进沸腾的水里时,门口传来了密码锁开启的“嘀”声。 叶晚凝的心跳漏了一拍,关小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向玄关。 祈砚走了进来。他换回了西装,深灰色面料衬得他身形挺拔,但脸色在玄关暖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倦意,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耗神费力的鏖战。 他脱下西装外套,动作有些迟缓地挂好。 目光扫过餐厅,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的碗筷,以及厨房里系着围裙、灶台前氤氲着热气的叶晚凝,他眼底那层冰封般的疲惫,似乎被这温暖的景象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隙。 他缓步走过来,没有立刻去餐厅,而是先走到了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他的视线落在她正在搅拌面条的纤细手腕上,然后又移到她因为蒸汽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回来了?” 叶晚凝感觉到他的注视,有点不自然地继续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没回头看他。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却比平时更显温顺。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坐下,反而走近了两步,站到了她身侧,距离近得叶晚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室外的微凉气息,混合着一丝清冽的雪松尾调。 他的目光落在咕嘟冒泡的锅里:“好香。” 简单的两个字,被他用这种带着倦意的沙哑嗓音说出来,莫名有种撒娇的意味。 叶晚凝搅拌面条的手顿了一下,感觉他靠近的那半边身体都有些僵硬。 “就、就是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 她小声说,耳朵尖有点热。 “嗯。”他低低应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手臂偶尔会因为动作轻轻擦过她的胳膊,隔着薄薄的居家服布料,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厨房空间本就不大,他的存在感此刻变得格外强烈,几乎将她笼罩。 叶晚凝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了。她赶紧关火,准备捞面。 “你……你去坐着吧,马上就好。” 她转身想去拿滤网,却差点撞进他怀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些,正好挡在了她和橱柜之间。 叶晚凝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灯光下,他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倦色浓重,但那双深潭似的眸子却专注地看着她,里面映着她有些惊慌的影子。 “我帮你。” 他低声说,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锅铲。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背,冰凉的温度让她微微一颤。 “不、不用!” 叶晚凝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锅铲“哐当”一声掉回锅里,溅起几点汤汁。“我自己可以!” 祈砚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没有再坚持。 他微微侧身,让开了一点空间,但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想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读出什么。 叶晚凝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面条捞出来,分成两碗,又手抖着浇上卤。 整个过程,都能感觉到他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让她如芒在背。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祈砚吃得很安静,速度不快,但看得出是饿了。 叶晚凝则有些食不知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简明月怀疑的眼神,一会儿是刚才在厨房里那令人心跳加速的近距离接触。 她偷偷抬眼,发现祈砚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怎么了?” 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没、没什么。” 叶晚凝慌忙低头,扒拉了一口面条,含糊道,“就是……下午和明月逛街,有点累。” 祈砚“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多吃点。” 这个自然的举动让叶晚凝愣了一下。 她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鸡蛋,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饭后,祈砚接了个电话,进书房前还特意嘱咐叶晚凝他来洗。 叶晚凝洗完澡,窝在客厅沙发上看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偶尔传来极低的通话声,更衬得客厅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轻轻打开。 祈砚走出来,脸上带着深重的疲惫,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他看到沙发上的叶晚凝,脚步顿住。 “还没睡?”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 “快了。” 叶晚凝放下剧本,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那句“你还好吗”在嘴边盘旋,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轻声问,“你……忙完了?” “嗯。” 他应了一声,缓缓走向客房。经过沙发时,他脚下似乎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身形猛地一晃! “小心!” 叶晚凝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次,结结实实地扶住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透过布料传来的偏高体温? 祈砚借着她的力道站稳,半个身子的重量似乎都靠了过来。 他侧过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她的鬓角,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贴得极近,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后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他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偏头,深色的眸子在近距离下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深沉,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暗涌。 叶晚凝扶着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和那不同寻常的体温。 他好像……有点发烧?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紧,也忘了此刻过于暧昧的姿势。 “你……是不是不舒服?好像有点烫?”她担忧地问,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祈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眼睛,眸色深了深。他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没事……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 说完,他才缓缓直起身,看似无意地,他的手从她扶着的小臂滑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灼人的温度,一触即分。 “晚安,晚凝。”他看着她,眼神深邃。 “……晚安。”叶晚凝愣愣地回应,手腕上那短暂却滚烫的触感挥之不去。 看着他走进客房,关上门,叶晚凝还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耳根滚烫。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雪松的气息和那片刻灼热的体温。 这个看似病弱的男人,正在用他独有的、不着痕迹的方式,一步步地,蚕食着她的安全距离,搅乱着她的心湖。 第24章影帝 叶晚凝第N次低头检查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桌面。高档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精致的香气,却丝毫安抚不了她七上八下的心跳。 “我说,你至于吗?”简明月叼着吸管,百无聊赖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眼神在叶晚凝和餐厅入口之间来回扫射,“从坐下开始就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看把你紧张的。” 叶晚凝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毫无动静的手机上移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干涩:“我哪有紧张……就是,第一次正式介绍你们认识,怕……怕气氛尴尬。” 天知道她为了这次“普通朋友”见面饭局,脑细胞死了多少。 既要让明月觉得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聚餐。 又能顺其自然地把祈砚介绍给简明月认识让她慢慢接受自己嫁给了她小舅这个事实。 一想到明月知道真相后可能出现的惊悚表情,叶晚凝就觉得眼前发黑。 “尴尬什么呀!”简明月一拍桌子,豪气干云,“有姐在,还能冷场?再说了,姐今天倒要好好替你掌掌眼,看看是哪路神仙,能让我们叶大小姐藏着掖着这么久!” 她凑近,挤眉弄眼。 “说真的,回来以后到哪一步了?拉手没?亲嘴没?那晚‘拆床’的劲头还在不在?” “简明月!”叶晚凝脸颊爆红,羞愤地抓起桌上的餐巾纸砸过去,“你闭嘴!” 就在这时,简明月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母上大人”四个字,伴随着震动在桌面上嗡嗡打转。 “喂?妈?!” 简明月接起电话,语气瞬间从不耐烦切换到一种夸张的乖巧,“啊?现在?!一定要现在吗?!我……我在跟晚凝吃饭呢!很重要的饭局!……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到!” 她挂了电话,一脸崩溃加抓狂,抓着叶晚凝的胳膊猛摇:“晚凝!对不起!我妈不知道抽什么风,十万火急召见我!我得先撤了!” 她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餐厅门口,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个即将到来的“神秘男士”的身影,“我的八卦之魂啊!就这么硬生生被掐灭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包包,一边压低声音快速交代。 “晚点给我转播哈,最好是晚上你们吃了饭嘿嘿嘿……”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叶晚凝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赶紧催促她。 简明月抓起包,风风火火地跑了,连背影都透着浓浓的遗憾和不甘。 桌边瞬间只剩下叶晚凝一个人。 她看着明月消失的方向,轻轻吐出一口气。 也好,虽然计划被打乱,但至少……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 她重新拿起水杯,刚抿了一口,一道温和、带着些许不确定的男声在旁边响了起来: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是简明月小姐的朋友吗?” 叶晚凝抬头,看见站在桌边的男人时,微微怔住。 顾北?影帝顾北? 他穿着一身休闲得体的西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温和又亲切。 “顾老师?”叶晚凝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您好。明月刚有急事离开了。” “原来如此。” 顾北点了点头,目光礼貌地落在叶晚凝身上,带着几分友善的探究,“我刚才看到明月在这里,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她先走了。你是她的朋友……叶晚凝小姐,对吗?” 叶晚凝更惊讶了,顾北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是我。顾老师您……” “明月经常提起你,说她的闺蜜非常优秀,以后肯定要进娱乐圈的。” 顾北笑着解释,非常自然地朝叶晚凝伸出右手,姿态谦和绅士,“很高兴认识你。” 那双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出于礼貌,叶晚凝也微笑着伸出手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顾北手掌的瞬间,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一只苍白、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倏然从她身侧探出,精准地、轻轻格开了顾北的手。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同时,一件带着清冽雪松气息和淡淡药味的薄外套,落在了叶晚凝的肩上,将她微微裸露的肩头包裹住。 一道低沉、带着明显沙哑与倦意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距离近得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抱歉,来晚了。” 叶晚凝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像是骤停了一秒,然后疯狂擂鼓。 他来了! 她猛地转过头。 祈砚就站在她身侧,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深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浓重的疲惫,连站立的身形都透着一股倚靠着她借力的虚弱感。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灰色大衣,更衬得人清瘦料峭。 但他看向顾北的眼神,却平静无波,只是极轻微地颔首,语气疏淡却不算失礼:“顾先生。” 顾北明显怔了一下,目光在祈砚和叶晚凝之间快速扫过,最终落在叶晚凝肩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外套上。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温润的笑容,非常自然地收回了手,语气依旧和煦:“祈先生?真巧。” 他转向叶晚凝,笑容里多了几分善意的调侃:“原来叶小姐今晚有约。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便从容地转身离开了。 叶晚凝脑子一片空白。 他们认识?!祈砚怎么会和顾北认识?!还一副很熟的样子?! 桌边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晚凝感觉肩上的外套沉甸甸的,她动了动,想脱下来:“你……你怎么……” “穿着。” 祈砚按住了她的动作,指尖冰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虚弱不堪,“外面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才注意到她的打扮,极轻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很好看。” 叶晚凝耳根微热,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你跟顾北很熟?” 她忍不住追问,眼睛紧紧盯着他。 祈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心微蹙,动作缓慢透着吃力:“不算熟。家里……有些旧交。”他回答得含糊其辞,似乎不愿多谈,转而看向她,语气温和了些,带着明显的倦怠。 “还要继续吃吗?还是回去?我有点……不太舒服。” 他看起来确实糟糕透了,脸色白得像纸,连站着都似乎耗尽了力气。 叶晚凝心里那点疑惑和探究,瞬间被涌上来的担忧压了下去。她赶紧起身扶住他的手臂:“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好。” 祈砚低声应着,将一部分重量自然地倚靠在她身上。 叶晚凝扶着他,慢慢朝餐厅外走去。 经过门口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祈砚侧过头,朝着顾北所在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顾北坐在不远处的卡座里,也正看向他们,接收到这个信号后,唇角微弯,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示意。 那无声的交流,短暂,默契,带着一种圈层内心照不宣的熟稔。 第25章你是不是?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不知道是因为餐厅的暖气太足,还是因为刚才祈砚那个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披外套的动作。她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几乎是逃离了那张餐桌。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她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接二连三的冲击——明月的突然离开,顾北的出现,以及祈砚那看似虚弱却充满占有欲的举动。 推开厚重的洗手间门,里面是另一种安静,带着香薰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叶晚凝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腕,带来一丝清醒。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绯红、眼神还有些慌乱的女人,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叶晚凝,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就是个病秧子吗?怎么他一靠近,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就在这时,旁边两个隔间里传来压抑着兴奋的交谈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刚才在门口!顾影帝和那个男人!” “哪个哪个?是不是穿黑毛衣,个子特别高,脸色有点白但帅炸了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我的天,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绝了!” 叶晚凝关水龙头的动作顿住了,水流声戛然而止。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那种氛围感……绝了!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矜贵,站在一起简直像画一样!你说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哇!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诶!你没看到吗,刚才顾影帝想跟那桌美女握手,那个黑毛衣帅哥直接就挡开了,动作快得……啧,占有欲不要太强哦!” “天呐!这么刺激的吗?所以他是吃醋了?不让顾影帝碰别人?” “肯定是!而且你看他后来还给那美女披衣服,宣示主权呢!不过说真的,他跟顾影帝站一起的张力……我磕死了!” “啊啊啊我也是!比偶像剧还好磕!没想到顾影帝私下里……玩这么花?” 隔间里传来一阵心照不宣的、压低了的笑声。 叶晚凝站在原地,感觉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凉透了。 刚才在餐桌上,祈砚阻止她和顾北握手…… 那看似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动作…… 他给她披上外套,宣示主权般的举动…… 原来,不是因为什么吃醋,也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占有欲。 是因为顾北。 他是怕她不知情,打扰了他们? 所以那看似亲密的靠近、披外套的动作,或许只是一种……在“正主”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撇清关系的姿态?一种对她这个“挡箭牌”的变相保护,或者……警告? 脑子里嗡嗡作响,下午简明月那些关于“我小舅藏得深”、“从来没听说有女朋友”的话,也重新翻涌上来。一个常年在外、连至亲都不知道感情状况的男人……是不是本身就意味着某种可能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刚才因为他靠近而泛起的热度,此刻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难言的冰凉和涩然。 她看着镜子里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叶晚凝,你可真行。 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她在洗手台前又磨蹭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回到座位时,祈砚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椅背里,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一副精力不济、勉强支撑的模样。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带着倦意投向她。 “回去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嗯。” 叶晚凝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包,语气尽量平淡,“明月有急事先走了,我们也走吧。” 她没去看他的眼睛,自顾自地把肩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套拿下来,递还给他。“外套,谢谢。” 祈砚看着她递过来的外套,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接过,动作依旧带着一股虚弱的迟缓。“好。” 结账,离开餐厅。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叶晚凝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祈砚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夜风吹过,他侧过头低低咳嗽了几声,肩胛骨隔着毛衣都能看出清晰的轮廓,随着咳嗽轻颤。 叶晚凝到了嘴边的“不用”又咽了回去。 算了,跟一个病号计较什么。 祈砚顿了顿,才低声道:“那我先过去……打个招呼。” 叶晚凝心里那点微妙的涩意又冒了个头。看,多迫不及待。 她扯出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微笑:“嗯,去吧。” 祈砚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从她这副过于“懂事”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裹紧了大衣,朝着那个方向缓步走去。 叶晚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 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景观灯柔和的光线下,顾北果然等在那里。 祈砚走到顾北面前,两人站定。距离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到顾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拍了拍祈砚的肩膀,而祈砚微微侧头,听着,偶尔点头。 夜晚的风吹动他们的衣角,昏黄的光线将他们修长的身影拉长,交织在地面上。周围是餐厅玻璃窗透出的暖光和人影绰绰,他们站在那里,自成一方世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确实……很养眼。 祈砚说了几句就回来了,叶晚凝默默地收回视线,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更明显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餐厅门口停下。不是她叫的网约车。 驾驶座上快速下来一个穿着干练的男人,是陈特助。 他小跑着绕到祈砚这边,恭敬地拉开车门:“祈总。” 祈砚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上车。他侧过头,看向叶晚凝,深色的眼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幽深:“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用了。” 叶晚凝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有点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还有事,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你……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甚至挤出了一个浅浅的、表示“我没事”的笑容。 祈砚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能看透人心,让叶晚凝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好。路上小心。” 然后,他弯腰,坐进了车里。陈特助轻轻关上车门,对叶晚凝礼貌地点了下头,也迅速回到了驾驶座。 黑色的轿车没有多做停留,平稳地驶入了车流,尾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叶晚凝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风吹得她有些冷,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男士外套。 叶晚凝又想起了,洗手间里那些女生的议论声,此刻像魔音灌耳一样,再次清晰地回响在她脑海里。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样子……绝了!” “那种氛围感……你说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占有欲不要太强哦!” …… 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比刚才在洗手间里听到议论时,还要强烈百倍。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即使没有爱情,至少有着婚姻关系带来的、最基本的独占性。可现在,这点微弱的、她自己都没完全理清的联系,似乎也变得摇摇欲坠,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她像个傻子一样,还在为那个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外套心神不宁,为那些看似暧昧的触碰而脸红心跳。 结果呢? 结果他急匆匆地离开,或许只是为了赶来见顾北一面。 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细小的针尖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麻。 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一直以为,祈砚对她,至少是有点不同的。那些似有若无的靠近,那些带着温度的触碰,那些看似依赖的瞬间……难道都是她的错觉?或者,只是他这位“病弱贵公子”无意识下的习惯性举动? 也对,他们之间,本来就开始得太过荒唐。一场醉酒,一个冲动,一张结婚证。除了法律上的关系,他们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那样的人,身边站着顾北这样光芒万丈、又显然关系匪浅的影帝,似乎才更符合逻辑。 那她呢? 她算什么呢? 一个放在明面上,或许为了应付家族,或许只是为了维持他“正常”形象的……挡箭牌? 叶晚凝站在原地,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得她眼睛发酸。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和祈砚的世界,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不仅仅是家世背景的差距,还有那些她完全不了解的、属于他的过去和现在。 手机震动起来,是她叫的网约车到了,司机打电话来确认位置。 网约车终于停在了面前。 叶晚凝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尾号多少?”司机例行公事地问。 她报出数字,声音有点干涩。 车辆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被猫咪抓过的毛线。 原来搞了半天,小丑竟是她自己。 第26章我老公不对劲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透过车窗,在叶晚凝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试图将餐厅里那一幕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但祈砚苍白的脸、顾北温和的笑,还有那件带着雪松气息的外套……像走马灯一样旋转不休。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似乎觉得车厢里太过安静,随手拧开了车载电台。 一阵舒缓的音乐过后,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声响起,是时下正火的一档深夜访谈节目。 “……所以北哥,我们都知道您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除了自身的努力,有没有特别想感谢的人?”女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友善。 叶晚凝心不在焉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边缘。 然后,那个她今晚刚刚听过的、温和悦耳的男声透过音响传遍了狭小的车厢—— “当然有。其实我最想感谢的,是我读书时遇到的一位贵人,一位姓祈的先生。如果没有他当年的资助和鼓励,可能就没有今天的顾北。” 叶晚凝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姓祈的先生……这么巧?她心里某个角落轻轻一嗤,或许只是同姓吧,祈这个姓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主持人似乎很会抓点,立刻笑着接话,语气带着点熟稔的调侃:“哇,是祈总啊!听说祈总平时可是个大忙人,但好像为了你推掉过不少重要应酬?” 顾北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波,带着一种放松和亲近:“嗯……他总说,见我比谈那些枯燥的生意重要。” “见我比谈生意重要”。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叶晚凝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微不足道的涟漪,却又迅速被更大的寒意吞没。她依旧闭着眼,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触感一片冰凉。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那些在洗手间里听到的议论,那些看似默契的无声交流,那些远超普通朋友界限的亲昵言辞……都有了解释。 一个叱咤商场的集团掌权者,会为了一个“不算熟”的旧交,频繁推掉重要应酬?会说出“见面比生意重要”这种话? 叶晚凝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慢慢爬升,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起来。她甚至开始怀疑,今晚这场所谓的“朋友见面饭局”,祈砚那么“恰好”地出现,那么“恰好”地阻止她和顾北握手,那么“自然”地给她披上外套……是不是根本就是做给顾北看的一场戏?一场为了维护他们之间某种“关系”的、心照不宣的表演? 那她呢?她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个无辜的、被利用了的背景板?还是……一个用来遮掩什么的、可笑的挡箭牌? 心脏像是被浸在了冷水里,一阵阵发紧,带着难以言喻的涩然和荒谬感。 就在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震动声打破了车厢内几乎凝滞的气氛。是简明月发来的消息,一连串的感叹号几乎要跳出屏幕: 【简明月:晚凝!晚凝!!救命啊啊啊!!!】 【简明月:我妈杀了个回马枪!根本不是急事,是骗我回家试明天祈家家宴要穿的礼服!丑绝人寰!我的审美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简明月:你要不要来陪我一起参加明天的家宴?就当救救孩子!顺便……嘿嘿,你要是来,说不定还能碰上我那个神秘莫测的小舅!我给你现场直播他到底长啥样!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病若西子胜三分?!】 祈家家宴…… 小舅…… 叶晚凝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眼里。 她几乎能想象出明月在手机那头抓狂又兴奋的样子。 如果……如果明月知道,她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病若西子”的小舅。 就是她刚刚攒了局准备介绍给她的老公,会是什么表情? 恐怕不只是震惊,还会觉得……恶心吧? 毕竟,还是有点奇怪吧。 这个认知让叶晚凝胃里一阵翻搅,一种强烈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了她。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复明月的消息,只是默默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腿上。 电台里,主持人和顾北的谈笑声还在继续,说着一些圈内的趣事,气氛轻松愉快。可那些声音传入叶晚凝耳中,却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海,却照不进她此刻冰冷混乱的内心。 一切都乱了套。 这场始于荒诞的婚姻,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加荒诞和难以收拾的方向滑去。 而她,就像一叶迷失在风暴中的小舟,被突如其来的浪头打得晕头转向,完全看不清前路在哪里。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 叶晚凝付了钱,低声道谢,推门下车。 夜风带着晚秋的凉意,吹在她脸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那件并不属于她的、宽大的男士外套,然后猛地顿住,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将外套脱了下来,折叠好,搭在臂弯。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布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独属于祈砚的药味。 这味道,曾经让她觉得安心,甚至偶尔会心跳加速。 此刻,却只让她感到无比刺鼻和难堪。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郁结的闷痛压下去,然后挺直了背脊,朝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公寓楼走去。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每跳一下,都像是在敲打着叶晚凝紧绷的神经。 她不知道祈砚回来了没有。 如果回来了,她该怎么面对他? 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扮演好“祈太太”这个角色?还是直接摊牌,问个清楚? 可是,摊牌?她以什么立场去问?质问她的“丈夫”为什么和另一个男人关系暧昧吗? 他们之间,除了那一纸结婚协议,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对方的私事? 叶晚凝走到门口,输入密码。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推开门。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倾泻而下。 第27章你在吃醋 她低头换鞋,刻意避开了看向客厅的方向,只想把自己尽快塞回卧室,消化掉今晚那一团乱麻的思绪。 然而,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了客厅沙发上的身影。 祈砚坐在那里,没有像往常一样靠着或者闭目养神。他坐姿很正,微微侧着头,手里拿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旁边只开了一盏落地阅读灯。暖黄的光线如同舞台上精准的追光,将他笼罩其中,勾勒出清隽的侧脸轮廓,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那握着书页的、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专注。一种精心营造的,甚至带了点刻意展示意味的专注。 叶晚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随即涌上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自嘲的烦闷。 骚包,凹造型给谁看呢。 她几乎是立刻收回了视线,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略重的声响,径直朝着自己卧室走去,连一句“我回来了”都吝于给予。 “回来了?”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一丝病弱的低哑,语调平和。 叶晚凝脚步没停,只从喉咙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手已经搭上了卧室的门把手。 “晚上吃得还好吗?”他又问,声音近了些,似乎是从沙发那边站起来了。 “还行。”她拧动门把,推开一条缝,身体侧着就要挤进去。 “晚凝。” 他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道,让她准备关门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没回头,只留给门口一个紧绷的侧影。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停下,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没有靠得太近带来压迫感,却又确保声音能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叶晚凝盯着门板上的木纹,指甲无意识地抠着门框边缘,闷声回答,声音像是从棉花里挤出来的:“没怎么。累了,想休息。不打扰你和……重要的人见面了。” 最后那几个字,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酸涩得她自己都心惊。 空气凝滞了几秒。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沉甸甸的。 然后,他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气息微弱,却像羽毛一样扫过她敏感的神经。 “我们谈谈。” 不是询问,是陈述。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叶晚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接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肩侧,轻轻按在了门板上,稍一用力,便将那扇她试图用作屏障的门推开了。 他走了进去。 她的私人领地,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被他侵入。 叶晚凝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祈砚站在房间中央,目光快速而不动声色地扫过这个充满她个人气息的空间——床上扔着的玩偶,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随意搭在椅背上的睡衣。空气中弥漫着和她身上一样的、甜软的橙花香气,与他惯常的清冷药香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她脸上,深潭似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 叶晚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股莫名的委屈和火气又拱了上来,忍不住刺了一句:“谈什么?谈你和顾影帝见一面比谈几百亿的生意还重要?”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直白,太掉价,简直把“我在吃醋”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祈砚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向她床边那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单人沙发,动作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疲惫,坐了下去。 沙发因为他身体的重量微微下陷。 他抬起眼,望向还僵在门口的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自己房间:“过来坐。” 叶晚凝没动,梗着脖子,视线飘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祈砚也不强求,只是将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被倦意浸泡过的温和:“所以,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谁不开心了?” 叶晚凝立刻反驳,声音拔高,带着点虚张声势。 “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你跟谁见面、见多久,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越说越快,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不就是……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你爱见谁见谁,我才不在乎!”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祈砚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却泄露出一丝倔强和委屈的嘴唇。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缓,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心上:“我和顾北,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叶晚凝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不肯服软:“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再说,你们什么关系,也不用跟我解释。” “要解释的。”他接得很快,目光沉静地锁住她闪烁的眼神,“我不想让我太太误会。” “太太”两个字,被他用那种带着病气、却异常认真的语调说出来,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她混乱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叶晚凝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心里那点酸涩却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一点点。 第28章什么也没有 “他是我资助了十年的学生,仅此而已。”祈砚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回忆的平缓,“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他小的时候,我跟着外公下乡支教遇见了他。那时候他家里困难,很有天赋,我就资助了他上学,一直到后来他考上电影学院,走到今天。” 他顿了顿,看向她,眼神坦诚:“我们只是好兄弟。” 好兄弟…… 叶晚凝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瞬间卡壳了。资助?学生?下乡支教?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你支教?”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副养尊处优、病弱矜贵的样子,实在无法想象他站在黄土坡上教小孩念书的场景。 祈砚似乎被她这怀疑的眼神逗得有些想笑,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但随即又被一阵低咳打断。他侧过头,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尾也微微泛红,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脆弱。 “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缓过气,声音更哑了些,“那时候身体还没这么差。”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背景是简陋的乡村校舍,一群晒得黝黑、笑容灿烂的孩子簇拥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眉眼清俊,带着书卷气,是少年时期的顾北,虽然青涩,但已经能看出如今的轮廓。而站在他旁边,手臂随意搭在他肩上的另一个少年…… 叶晚凝瞳孔微微放大。 那是祈砚。 照片上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形清瘦却挺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带着肆意张扬的笑容,眼神明亮,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现在这个苍白病弱、眉宇间总是萦绕着挥不去倦意的男人判若两人。 那样的祈砚,是她从未见过的。鲜活,耀眼,像正午最炽烈的阳光。 “这……是你?”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怔忡。 “嗯。”祈砚收回手机,目光落在照片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随即又看向她,眼底恢复了沉静,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揶揄,“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暖黄的床头灯光下,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你刚才,到底在吃谁的醋?”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气音,像带着小钩子,轻轻挠过她的心尖。 叶晚凝的脸“轰”一下全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粉色。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门口弹开,想后退,脚跟却磕到了门框,疼得她“嘶”了一声,更加狼狈。 “谁、谁吃醋了!你别胡说八道!”她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他,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祈砚轻轻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不信。他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沙发里,只是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很漂亮,指节修长分明,肤色苍白,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此刻就那么摊开着,掌心向上,安静地悬在半空,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和等待。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光线昏黄暧昧,将他轮廓柔化,也将他眼底那点疲惫和病气勾勒得更加清晰。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耐心。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或者强硬的怼回去,可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摊开的掌心,还有他那张在光影里显得格外脆弱也格外动人的脸上。 鬼使神差地,她挪动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她慢慢走到了沙发前,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他的指尖微凉,在她放上去的瞬间,便收拢手指,将她的手包裹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笃定。 然后,他轻轻一拉。 叶晚凝低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去,正好被他揽住腰,跌坐在他并拢的腿上。 单人沙发空间狭小,她几乎是完全陷在了他的怀里。隔着薄薄的居家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的肌肉线条,和他胸膛传来的、比常人稍高的体温。那股清冽的雪松药香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瞬间将她紧密包裹。 “你……”她惊慌失措地想要站起来,手抵在他的胸口,触手却是一片紧实温热的肌理,完全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孱弱。 祈砚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将她稳稳禁锢在怀里。他没有用力,只是那么圈着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低哑的嗓音带着震动,从头顶传来:“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毫不掩饰的疲惫,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依赖? 叶晚凝挣扎的动作顿住了。他看起来……真的很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些过速的心跳。 “累了就早点休息……”她闷在他怀里,声音小的像蚊子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靠在了他身上。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他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晚凝……”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含混低沉,像醉人的醇酒。 叶晚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这谁顶得住啊!一个平时看起来清冷病弱的人,突然展现出这种强势又带着脆弱感的占有欲,简直是……犯规! 她微微偏开头,想避开他那令人心慌意乱的呼吸,脸颊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脖颈。皮肤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的皮肤有点烫。 叶晚凝下意识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的手被他捉住,包裹在掌心。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带起一阵细小的电流。 “没有。”他否认,声音却更加低哑,带着某种压抑的暗涌。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而暧昧。 “只是有点……”他的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微微张开的唇瓣上,眼神暗沉深邃,像蕴藏着风暴的夜空,“……忍不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没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低头攫取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他平日里表现出的温和病弱,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掠夺性。起初是有些冰凉的触碰,随即变得滚烫而深入。他的舌尖技巧性地撬开她的齿关,纠缠吮吸,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索取。 叶晚凝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委屈和疑虑,在这一刻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粉碎。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柔软的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氧气似乎都被夺走了,她有些缺氧地发出细微的呜咽,身体软得更厉害,完全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 察觉到她的顺从,他的吻渐渐变得温柔起来,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舔舐轻咬,带着无尽的缠绵和引诱。一只手仍稳稳地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缓缓上移,抚过她纤细的背脊,带着灼人的温度,最后插入她脑后的发丝间,轻轻托住,让她更深入地承受这个吻。 意乱情迷之中,叶晚凝感觉到他抱着她站了起来。短暂的失重感让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向那张铺着柔软羽绒被的大床,丝毫看不出病弱的模样。将她轻轻放在床中央,他随之俯身而下,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床头灯昏黄的光线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大半,只有零星的光晕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和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 他眼睛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深沉的情感。 他低笑,一只手轻轻抬了起来,冰凉的指尖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触碰了一下她滚烫的耳垂。 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像水滴落入沸油,激得叶晚凝浑身一颤,差点软下去。 “刚才不是还很凶?” 他的指尖顺着她耳垂的轮廓,极轻地滑到下颌线,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战栗的火星。“质问我见谁重要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近,几乎贴着她的唇瓣呢喃。 “我……”叶晚凝的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 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和反驳都土崩瓦解。只剩下他灼热的呼吸,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却清晰映着她的漩涡。 叶晚凝看着他,看着他被情欲染红的眼尾,看着他微微急促的呼吸,看着他因为隐忍而紧绷的下颌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也许是被他刺激到了,心下一狠。 用一个生涩却坚定的动作,将他的头拉向自己,再次吻了上去。 祈砚的呼吸骤然粗重,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深深地回吻她,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压在枕边,另一只手则急切却不失温柔地探入她的衣摆,抚上她腰间细腻滑嫩的肌肤。 起初只是轻轻的贴合,带着试探的意味,像羽毛拂过。但很快,就像点燃的野火,瞬间变得汹涌而急切。他冰凉的舌尖带着一丝药的清苦,强势地撬开了她因惊愕而微张的齿关,纠缠住她无处可逃的柔软。 “唔……”叶晚凝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毛衣布料,指节泛白。 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心脏有力的跳动,以及……某些不容忽视的变化。 指尖所到之处,如同点燃一簇簇火苗。 衣物被一件件剥离,随意散落在床脚。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激起细小的颗粒,但很快就被他滚烫的体温覆盖。 他的吻沿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落在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留下一个个湿润而灼热的印记。像是在品尝稀世珍馐,耐心而又虔诚。 叶晚凝仰着头,眼神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陌生的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将她淹没。她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呜咽,手指深深陷入他紧绷的臂肌之中。 房间里只剩下暧昧的水声和两人交织的、紊乱的喘息。 “祈砚……”她无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像是一种无助的祈求,又像是一种甜蜜的鼓励。 他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锁住她意乱情迷的小脸,额角有隐忍的汗珠滚落。他低下头,再次吻住她的唇,吞没了她所有的呻吟。 意乱情迷间,叶晚凝恍惚想起他还是个“病人”,手下意识抵住他紧实的胸膛,气息不稳地喃喃:“你……你的身体……” 祈砚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她。那双被情欲浸染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抓住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引导着她,让她感受到掌心下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和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现在……”他咬着她的耳垂,热气灌进她耳蜗,声音哑得厉害,“还觉得……我需要特别照顾吗?” 叶晚凝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却被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接下来的的一切,都像是脱离了掌控。 一切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激烈的余韵过后,卧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声。 祈砚的大部分重量还压在她身上,汗湿的胸膛紧密地贴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同擂鼓。 他没有立刻退出,而是就着这个紧密相连的姿势,侧过身,将她柔软无力的身体整个圈进怀里,拉过一旁的羽绒被,盖住两人汗湿的身体。 叶晚凝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脸颊贴着他汗湿的、依旧有些发烫的胸膛,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郁的、情欲过后特有的气息,混合着雪松的药香,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味道。 昏昏欲睡间,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发顶,轻轻一吻。 然后,是他低沉沙哑、带着极致满足和慵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现在,还觉得我和顾北有什么吗?祈太太。” 那声“祈太太”,叫得百转千回,带着浓浓的占有和戏谑。 叶晚凝连耳根都红透了,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羞愤地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换来他一声低低的、愉悦的轻笑,胸腔传来微微的震动。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更衬得室内一片静谧温馨。 身体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叶晚凝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意识逐渐模糊。 在彻底沉入梦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迷迷糊糊地闪过脑海—— 这病秧子……体力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第29章给简明月找点活干 清晨的阳光透过浅色纱帘,滤成了柔和的蜜糖色,懒洋洋地铺满了主卧的大床。 叶晚凝是在一种极度温暖又安全的包裹感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陷在祈砚的怀里,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她圈住。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节奏,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背脊上,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仰起一点点脖子,想看看他醒了没有。 从这个死亡角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线条流畅利落的下颌,再往上,是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他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脸色还是那种熟悉的苍白,但睡颜安静,眉宇间那抹常驻的倦意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啧,睡着了也这么好看。 叶晚凝心里那点小人儿又开始不安分地蹦跶。 她小心翼翼地,像做贼一样,一点点把身体往外挪,试图脱离他的怀抱,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手机壳,头顶就传来一声极低、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 “嗯?”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瞬间收紧了,将她更牢地按回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声音含混沙哑:“醒这么早?” “我……我看看几点了。”叶晚凝有点心虚,身体僵着不敢动。 祈砚没再说话,似乎又睡了过去,但抱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叶晚凝等了几秒,确定他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再次尝试。这次她成功摸到了手机,悄咪咪地解锁。 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晨光中有些刺眼。她下意识调低了亮度,手指习惯性地点开了朋友圈。 一目十行地刷下去。 果然,简明月那个夜猫子加话痨,凌晨三四点还在活跃,连发了七八条动态。有吐槽礼服丑绝人寰的九宫格,有对着某个新出的限量款包包流口水的截图,还有一条是哀嚎无聊,配图是她家天花板,文字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哪位好心人给本宫找点乐子?在线等,挺急的!】 叶晚凝看着那条动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丫头,精力也太旺盛了。 她正想着,身后抱着她的男人似乎动了一下。 祈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深色的眸子初醒时带着点朦胧的水汽,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恰好落在了她手机屏幕上。 那条简明月的朋友圈,清清楚楚。 他目光停顿了大概两秒,没什么情绪地移开,重新闭上眼,像是随口问,声音还带着未褪尽的慵懒:“在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叶晚凝赶紧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就……明月又在发疯。” “嗯。”祈砚极淡地应了一声,环着她腰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像是安抚。 然后,他松开了她,动作有些缓慢地坐起身。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穿着深灰色丝质睡衣的上半身,布料柔软地贴合着他清瘦却不显孱弱的肩背线条。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晨光在他苍白的侧脸上镀了层浅金,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可能闪过的任何思绪。 他伸手拿过自己放在他那侧床头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 叶晚凝窝在被子里,偷偷看着他。 他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下来,遮住部分额头,侧脸轮廓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安静。握着手机的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在冷调的手机屏幕光映衬下,白得有些晃眼。 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处理工作?这才几点?资本家也太压榨自己了吧……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见祈砚用那种带着刚醒时特有的、低哑又有点漫不经心的语调,对着手机开口了。 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下达指令,清晰地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 “给明月安排个实习。” 他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又敲了一下,补充道,语气平淡无波, “别让她太闲。” 叶晚凝:“!!!” 她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祈砚。 他他他……他这是在说明月?!他怎么知道明月闲?就因为刚才瞥了一眼她的朋友圈? 而且这语气……这命令式的口吻……怎么听着那么像……家长管教不听话的小孩? 祈砚发完消息,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侧过头来看她。 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叶晚凝做贼心虚般地飞快缩回了被子里,只留下一撮不听话的头发露在外面,还因为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祈砚看着那撮晃动的小头发,苍白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重新躺了下来。 手臂一伸,再次将那个试图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鸵鸟”捞回了怀里。 “还早。”他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再睡会儿。” 叶晚凝被他圈在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脑子里却还在回荡着他刚才那句话。 “给明月安排个实习,别让她太闲。”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某高级公寓内。 陈特助被特殊的手机提示音从浅眠中惊醒。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抓过手机,看到发信人名字时,残留的睡意瞬间跑光。 是祈总。 这个时间点发消息……难道是身体又不舒服?或者有什么紧急公务? 陈特助心情忐忑地点开信息。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给简明月小姐安排一个实习,别让她太闲。】 陈特助:“……” 他盯着那行字,足足看了十秒钟,然后抬手抹了把脸,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茫然、又有点想笑的复杂表情。 给简明月小姐……安排实习? 那位一天能发二十条朋友圈、不是在逛街就是在琢磨去哪玩、人生格言是“及时行乐”的简大小姐? 让她去朝九晚五……上班?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陈特助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鸡飞狗跳的场景。他苦着脸,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斟酌着该怎么回复,才能既表达清楚执行的难度,又不显得自己在推卸责任。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祈砚。 【就说是老太太的主意。】 陈特助看着这追加的指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紧接着对自家老板的敬佩之情如同滔滔江水…… 高啊! 实在是高! 把老太太搬出来当挡箭牌,简明月小姐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最多私下里撒泼打滚抱怨几句。这招祸水东引……不对,是借力打力,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陈特助脸上的愁苦瞬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板英明,小的这就去办”的肃然起敬。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明白,祈总。我立刻去办,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 嗯,得找个事儿不多、离家近、同事好处、还能让简大小姐觉得有点意思不至于立马掀桌子的岗位……陈特助的脑子已经开始高速运转,筛选着祈氏旗下或者关联公司里符合要求的职位。 …… 浅月湾的主卧里,重归宁静。 阳光又移动了几分,落在祈砚安静闭目的脸上,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格外清晰。 叶晚凝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脑子里还在疯狂刷屏: 他刚才是不是在说明月? 他为什么要给明月安排实习? 还“别让她太闲”……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宠溺又无奈?就像自家大人看不惯小孩整天疯玩,非得给她找点正事做一样。 而且,他发号施令的样子……好自然,好熟练。仿佛这一切天经地义。 她忍不住,又偷偷地,极其缓慢地,从他怀里抬起一点点脑袋,想再看看他的表情。 视线刚挪到他下巴,就撞进了一双深邃含笑的眸子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正垂眸看着她,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偷看我?”他低声问,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像磨砂纸轻轻擦过心尖。 叶晚凝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被抓包的心虚让她语无伦次:“谁、谁偷看你了!我……我就是看看你醒了没有!” “嗯。”祈砚也不拆穿,只是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让两人之间密不透风。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呼吸交融。 “那……”他拖长了尾音,看着她瞬间染上红晕的脸颊和闪烁躲避的眼神,眼底的笑意更深,“看够了么?祈太太。” 那声“祈太太”叫得又低又磁,带着说不清的亲昵和戏谑。 叶晚凝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开始疯狂加速。 “谁、谁要看你!”她羞恼地想要推开他,手下却触碰到他紧实的胸膛,温度隔着睡衣布料透过来,烫得她指尖一缩。 祈砚低笑出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抓住她想要退缩的手,握在掌心,指尖在她手背上若有似无地划着圈。 “不看我看谁?”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霸道的意味,“简明月?” “喔~按老婆大人昨天那个逻辑,我是不是也应该怀疑一下,你和简明月有什么?” “你……”叶晚凝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被他这些小动作撩得心慌意乱,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但那眼神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只被惹急了又无可奈何的奶猫。 祈砚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他不再逗她,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好了,不闹了。”他声音放柔,“再睡十分钟,嗯?” 叶晚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把发烫的脸重新埋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清冽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属于她的,甜软的橙花沐浴露的味道。 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城市开始苏醒。 但卧室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只剩下相拥的温暖和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叶晚凝闭着眼,心里那点关于简明月实习的小问号,暂时被身边这个男人带来的巨大存在感和安全感挤到了角落。 管他呢。 反正……被“管教”的又不是她。 对不起啦明月,有点见色忘义是人之常情! 第30章增进感情 叶晚凝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剧本摊了满地板,荧光笔、便利贴散落一旁,她正对着一场情绪爆发戏拧眉咬笔头,全身心沉浸在被反派逼到绝境的无助与愤怒里。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抬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走到沙发边的祈砚。他大概是刚从书房出来,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防蓝光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深潭似的眸子带着点倦意,正垂眸看她。身上那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显清瘦温和。 “在看剧本?”他声音低哑,带着长时间说话后的微涩。 “嗯。”叶晚凝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剧本边缘,“下个月要进组了,先熟悉一下。”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心里却嘀咕:这人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祈砚在她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靠得很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足以让她闻到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书墨和药草的淡香。他随手拿起地上一张写了人物小传的便利贴,看了看,又轻轻放回原处。 “下个月几号进组?”他问,像是随口闲聊。 “大概……月中吧。”叶晚凝有点心不在焉,剧本里的台词和此刻微妙的气氛搅在一起。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飞舞。 祈砚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晚凝。” “嗯?”叶晚凝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摘下了眼镜,捏了捏鼻梁,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但目光很专注。 “我们现在是夫妻。”他看着她,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清晰,“但似乎……除了那纸协议,和……一些意外,”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瞬间开始泛红的耳尖,才继续道,“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其实很少。” 叶晚凝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这是要进入“夫妻谈心”环节了?她最不擅长的环节! 她干笑两声,试图打哈哈:“哎呀,这不才刚……住一起没多久嘛,慢慢来,慢慢来就熟悉了……” 祈砚像是没听到她的敷衍,继续用那种平稳的、带着商量口吻的语调说:“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些……约定。” “约定?”叶晚凝警惕起来,剧本里那种“霸道总裁的契约条款”瞬间涌入脑海。 “嗯。”祈砚微微颔首,苍白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像在思考措辞,“比如,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尽量每周至少一起在家吃三次晚饭?” 叶晚凝立刻在心里盘算:一周七天,在家吃三次?那岂不是大半周晚上都得对着这张脸?虽然……这张脸是挺赏心悦目的,但那种无形的、让人心跳失序的压力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恐怕有点难!”她立刻摆出为难的表情,掰着手指数,“你看啊,我下个月进组,拍摄周期说不准,夜戏、外景戏,时间根本没法固定。而且就算没戏,我也得看剧本、上表演课、健身保持状态,时间真的很碎片化……” 她一口气说完,偷偷瞟他脸色。 祈砚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然后他又提出第二条:“那……周末,是否可以留出半天时间,一起做点什么?看个展,或者只是出去走走?” 周末?个人空间还要被占用?叶晚凝头皮发麻。她需要周末来恢复元气,来跟简明月吐槽,来一个人放空发呆! “周末啊……”她拖长了声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祈砚,你不知道,演员这行看起来光鲜,其实很耗神的!周末我真的需要彻底放松,补充能量,不然根本没办法应对高强度的工作。而且明月经常约我,我都推掉好几次了……” 她说着,还配合地揉了揉太阳穴,做出疲惫不堪的样子。 祈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深色的眸子像是能看穿她这点蹩脚的表演。但他没有戳穿,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气息微弱,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那第三条,”他顿了顿,看向她,眼神温和得几乎让她有点负罪感,“我们试着,每天睡前聊十分钟?随便聊点什么,工作、生活,或者……只是你今天看到了哪句有趣的台词?” 睡前聊天?十分钟?在那种昏暗静谧、极易滋生暧昧的氛围里?叶晚凝感觉后背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那跟直接邀请她“来吧,让我们培养感情”有什么区别? “我……”她张了张嘴,脑子里飞速旋转,想找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我睡觉前需要绝对安静!不然容易失眠!真的!一看剧本就兴奋,一说话就更精神了,第二天脸色会没法见人的!” 她说完,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反应。是坚持?还是……不高兴? 祈砚沉默了。 他靠在沙发里,暖黄的灯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叶晚凝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或者生气了的时候,他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看来,是我太心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的工作性质确实特殊,需要个人空间,我理解。”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缓慢,像是真的累了。走过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温和。 “没关系。”他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勉强,“就按你舒服的节奏来。我都可以等。” 说完,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像是安抚,然后便转身,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清寂。 叶晚凝愣在原地,看着他关上门,才缓缓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 吓死了……还以为要开始一场艰难的“夫妻权利义务”谈判呢。 没想到……这就完了? 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妥协了?除了在某些特定时刻强势得让人腿软,平时这位便宜老公,还真是……意外地好说话? 她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剧本上。只是指尖触及纸张时,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刚才拍她肩膀时,那隔着衣料传来的、微凉的温度。 嗯,肯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