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反派后妈》 第1章 第 1 章 宋今夏蹲在河边,看河面上浮现的模糊影子,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在这短暂的半小时中,一段陌生的记忆强硬植入。 换句话说,从睁眼那一刻起,她旁观了属于原主的20年人生。 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唯一的龙凤胎哥哥是个嘴硬心软的妹控,原主一直是这么认为,直到四日前,一张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让原主看到了至亲的另一面。 一向疼爱她的父母,暗地里调换了她和哥哥宋枫亭的高考成绩,宠爱她的哥哥,面对她的质问一声不吭。 爸爸的怒骂,妈妈的哭求,以及哥哥心疼却闪躲的眼神,原主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然而令她更绝望的是,第二日家中为她安排了相亲。 以恩义为名,强迫她嫁给一个丧妻有子的二婚男,对原主而言,一夜之间,父母兄长好似全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些疼爱都是幻象。 过去的20年全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至亲之人不可信,她又能信谁? 悲剧交加之下,小姑娘一病不起,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投了河,生于1958年的宋今夏死在了“万物复苏春意浓”的早春,从寒冷河水中爬上来的是生于21世纪的中医圣手宋今夏。 一死一生,一生一死。 是命运的错乱,还是生命的交替? 宋今夏很快知道了答案,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自称“系统”的玩意给了她答案,她所在的世界,与当前世界为平行世界,两个世界的宋今夏实则为一人。 因为地府工作人员的失误,导致三魂七魄意外分离,其中二魂四魄投胎到21世纪,另外一魂三魄误入另一个世界的建国初期。 如今主魂与分魂合二为一,出于人道主义,地府给了“金手指”作为补偿。 宋今夏:“……” 浑身湿透的宋今夏打了个喷嚏,合着折磨了她半辈子的基因病,压根不是病,是来自牛马的失误,命运的馈赠。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苍天让她们二合一。 地府给的补偿是个很简单的签到系统,每日可签到一次,奖励内容随机,系统这玩意,宋今夏上辈子看了不少绿江小说,对此并不陌生。 【初次签到成功,奖励新手大礼包x1,生活物资包x1。】 系统自带十个储物格,签到奖励自动发放到储物格中,宋今夏查看两个包裹,内容如下: 新手大礼包:洗髓丹x1,全套金针x1,《七零年代娇软军嫂》全文txt。 生活物资包:大团结x10,米面各五斤,猪肉半两,调料一套,细棉布一匹等等。 查看完两个礼包,宋今夏感受到了地府工作人员的诚意,赠送的金手指暂且不提,上辈子出生于中医世家,4岁随父学医,12岁独自坐诊,年仅三十便成了响彻中外的中医圣手。 然,医者不自医。 中医圣手治好了无数病患,解决了多种绝症,独独救不了自己,一生只有短短的34年,死于折磨了她十年的基因病(命运馈赠)。 重活一次,得到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她已经知足。 签到系统是意外之喜。 拖着冻得半僵的身子往家走,手抖腿抖哪哪都在发抖,太冷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夏夏你这是掉河里了?快上车,”会记家的张婶子走亲戚回来,瞥见小路上哆嗦个没人样的宋今夏,二话不说拉着人上了牛车,从红包裹中拿出棉被把她围了个严严实实,“你这死妮子,大冷天的不老实在家待着,跑河边干嘛,小姑娘家家的身子骨冻坏了可咋整。” 宋今夏顶着惨白的小脸冲她笑:“谢谢婶子。” 盖在身上的棉被足有八斤多,厚实又暖和,到家门口时,宋今夏缓过来不少,不发抖了,推开门,与慌里慌张正要出门的宋枫亭撞了个正着。 “夏夏,你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宋枫亭眼中的关切做不得假,一心只有妹妹,连着棉被将人抱进屋,安置好才对张婶母子道谢,送走人后,转身去了厨房。 站在门口询问:“夏夏,你换好衣服了吗?哥哥熬了红糖姜汤。” 宋今夏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同时承接了她的爱与恨,困扰与埋怨,但终究不如原主那般情感浓烈。 她“嗯”了一声,听到了吱呀一声,宋枫亭推门而入,端着一碗红糖姜汤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 “小心烫。” 宋今夏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温热的姜汤驱散着体内的寒意,期间宋枫亭罚站似得站着。 等她喝完,忙接过碗,期期艾艾的试探:“咱妈发现你不在家,去找你了,夏夏,你去哪了,衣服怎么湿了,你……”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投河自尽了。”宋今夏肯定他的猜测,话音一落,宋枫亭的脸刷得一白,略逊她三分吧,宋今夏欣赏了几秒:“不过你也看到了,没死成,我自个爬了上来,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宋枫亭满眼痛色:“我没有、我怎么会盼着你出事,夏夏,我知道你恨我。” 在答应爸妈认下替换成绩一事,那时便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夏夏怨他恨他打他骂他都可以,他以为自己承受得住。 当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夏夏的恨,令他如千刀万剐之痛。 他受不住。 宋今夏冷眼旁观同胞兄长的忏悔和哭求,没有丝毫心软,只觉得苍蝇般的吵人,不耐烦的轰人:“出去,我要休息了。” “夏夏……” “出去!” 烦人精终于走了,宋今夏躺在床上了无睡意,拿出洗髓丹一分为四,收好,把掉下来的碎渣渣舔着吃了。 酥酥麻麻的触电感于四肢百骸蔓延,不一会儿,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情不自禁地喟叹,脸色也恢复如常。 闭上眼,琢磨起以后得打算。 上辈子活得太累,这辈子只想躺平,躺平的基本条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淡淡,不愁吃喝不愁钱,这一点,签到系统似乎能满足? 签到一阵看看,就能得到结论。 当务之急是如何脱离宋家,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家人走到了今日的局面,穿越而来的宋今夏,不想接受这样的家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乐不乐意都得嫁,二婚怎么了?沈淮之就是三婚四婚,一堆人排着队想嫁,要不是你爷爷生前与沈家老爷子有点交情,这婚事轮不到夏夏身上。” “夏夏高嫁,一辈子有指望,你顶替她的成绩上大学,一举两得的好事,你们兄妹俩读书读的脑子傻掉了,一个个的闹什么,夏夏就是上了大学,将来能找得到沈家这么好的人家吗?”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钱春华搞不弄夏夏有什么不乐意的。 女孩儿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学历,日后嫁个好人家,现在有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免了上学的苦,少走几年弯路,多好的事,搁她身上,半夜都能笑醒。 “你妈说得对,这是最好的安排,你和夏夏都少走了弯路。” 宋父宋母压低声音,耐着心思劝,宋枫亭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可是夏夏不愿意。” 宋今夏白日投河的事,宋家父母一回来,宋枫亭就说了,当时确实后怕,夫妻俩只生了一对龙凤胎,虽然心底更看重儿子,但对夏夏这个女儿,也是真心疼爱。 “夏夏被我和你妈宠坏了,一时想不开正常,等她醒了,我非得好好说说她,遇到点事寻死觅活的,哪里学来的招数。” 宋枫亭:“……” 点事? 爸您确实这叫一点事? 宋今夏听笑了,浑身黏糊糊的应该是洗髓丹发挥了功效,她闻了闻,没什么味道,还是想洗个澡。 她出了屋,无视堂屋里的三人,径自往外走。 “夏夏你要去哪?”钱春华拉住她,下一秒被甩开,愣了下,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听到宋今夏说想洗澡,立马道:“你哥说你不小心落了水,你爸从药房拿了药包,提前煮好倒进浴桶里了,添点热水就能泡澡,先坐回,让你哥把热水提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 宋枫亭哪能放过献殷勤的机会,在宋今夏拒绝的那一秒,动作麻利的转去厨房,一手一个热水桶拎去了浴室。 浴室是东厢房改的一个小隔间,当初改造的时候为了取暖贴着墙面做了地龙,小屋内十分暖和。 宋今夏拿着换洗衣物,拒绝了钱春华的搓背服务,安安静静地泡了个澡,出于多年的职业习惯,坐在浴桶里时,分析了宋父配的草药包。 附子,干姜,甘草,艾叶…… 她在做什么?分析草药干嘛?宋今夏手一顿,松开手,药包掉进了浴桶里,不行不行,上辈子从医三十年,背负着家族希望,一步步走的太累了,如今换了个世界,她要躺平。 改掉行医习惯,享受平淡人生。 泡了二十分钟热水澡,回到堂屋,饭桌上摆着饭菜,三人皆没动筷,显然在等她一起,饿了好几顿,宋今夏确实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宋父宋母嘴上说的硬气,实际上被投河自尽的事吓得不轻,面对冷着脸的闺女,你推推我,我瞅瞅你,互相使眼色。 宋今夏全当没看见三人的眉眼官司,一口菜一口肉,搭配一口玉米面馒头,宋母做得这道红烧肉炖土豆,五花肉酥烂,土豆软绵,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满是幸福。 太香了。 钱春华看她吃得香,心里别提多高兴:“来,多吃肉,今天的肉没你哥的份,全是我们夏夏的,不够妈明天再给你做,想吃什么和妈说,妈都给你做。” “我从镇上捎了红枣糕,一会儿拿回屋当零嘴吃。”宋知理和医院同事特意换的点心票,买来哄闺女用。 宋枫亭也献宝似得捧着一双小皮鞋,这双鞋宋今夏惦记了很久,因为价格贵一直没舍得买,如今作为赔礼摆在眼前。 宋今夏只觉可笑,放下筷子,清凌凌的眼扫过三人。 “一顿饭,一份红枣糕,一双鞋,我再喜欢,也抵不过属于我的那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你们这是做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开新书啦,还是写我喜欢的年代文。 中医圣手x科研天才,双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可惜巴掌抽的太狠,补偿的枣不够甜,痛与甜七三分。 七三分,真的很难看。 三人痛悔、乞求的眼神,如无形蛛网穿胸而过,密密麻麻的裹住心脏,一点点的蚕食怨恨,每一点怨恨的消失,都带走丝丝血肉。 痛楚在心中反复翻搅,宋今夏闭着眼睛平复恼人的痛。 刚从河中爬上来时,一心想断亲,没有丝毫留恋不舍,许是睡了一觉,灵魂融合的更加完美,原主的记忆和情感产生了极大影响。 直到此时,宋今夏才明白了系统所说,她和原主本是一个人,这句话的真意。 “她们”恨父母的独断专行和偏心,可恨来源于爱。 因爱生怨,因爱生恨。 断亲两个字如鲠在喉,吐不出,也咽不下。 宋知理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沈家有意结亲的消息传来,他和钱春华真心觉得天降馅饼,这场婚事一定要接住。 也是巧了,他一个好友在教育部工作,不知从哪知道了他家夏夏即将嫁进沈家的消息,提着瓶二锅头找上他,一直叨叨叨叨,说夏夏有了旁人求之不得的好婚事,后半生有了归宿,大学上不上都一样。 而枫亭高考那两日因身体不适导致成绩不佳,不如将两个孩子的成绩调换。 人家不是白帮忙,提出将宋枫亭的成绩留给家里没出息、考场上发挥失常的儿子。 宋知理当时听了疯狂心动,脑子一热点了头,前后不到半天,等他醒酒,好友已经把成绩调换了。 冷静下来后,想到夏夏的性子,八成得闹,回家和钱春华一合计,干脆先把事情瞒下,等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候闹腾也没辙。 夏夏那,劝一劝就好了。 谁成想,别说劝一劝,劝一天也没劝好,今天还气得投了河。 “这件事是我一时想岔,让你受了委屈,但是夏夏,如今这事没有了转圜余地,除非你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豁出我们爷三的命,把我、你妈和你哥,一起送进监狱。” 宋今夏垂在腿上的手攥紧,笑得讽刺:“您不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不会将此事捅破,才肆无忌惮的调换成绩,让我哥踩着我的肩膀踏上青云路,那我呢?” 周遭空气沉闷,让人感到窒息。 她笑着笑着流了泪,眼眶发红,笑意不达眼底。 “我多年的努力不重要,我的前途和未来不重要,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生养了我,就能随意决定我的人生,书是我念的,成绩是我考的,一句虚伪的为我好,毁了我多年努力,毁了我的学业和前程,毁了我对亲人的信任。” 二十年的人生,像个笑话。 “你们觉得沈家好,嫁给沈淮之是我高攀,有问我的意见吗?谁问过我愿不愿意,想不想嫁?他沈淮之优秀,我宋今夏也不差。” 话说太多,嘴巴干,正要去倒水喝,刚一动,手边出现了一杯水,抬头一看,宋枫亭讨好的冲她笑。 宋知意:“……” 不得不说,狗哥挺有眼力见。 宋枫亭想帮她擦眼泪,被宋今夏冰冷的视线钉在半空,勉强扬起的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的一番话,说的宋父宋母哑口无言,纵有千言万语,百般理由,于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白了,老两口知道这事办得不地道,对不住自家闺女。 “夏夏,沈家这门婚事,我和你爸已经答应,你愿不愿意都得嫁,你说的对,我生养了你,你就得听我们的话,除非你不认我和你爸,不想要这个家,至于通知书的事,确实让你受了委屈,我和你爸商量了,多给你准备嫁妆,沈家给的彩礼你也全带走,算是家里给你的补偿。” 软的不行,钱春华干脆来硬的。 宋知理好声好气的劝,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十分完美。 宋枫亭欲言又止,看看爸爸又看向妹妹,话在舌尖上打转,最终半句话也没说,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一方,都是他的错,如果参加高考的时候没有生病,争气点,他能考上更好的大学,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 来硬的是吧? 她会怕? 宋今夏眸色骤冷,倏地起身:“我把话放着,沈家的高枝,谁爱高攀谁去攀,我不稀罕,”话音一顿,忍着心口刺痛,一字一句道:“至于你们,我不要了。” 人弃我,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公平。 宋今夏一句话,如水溅入油锅,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说什么?”宋父宋母惊怒交加。 钱春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宋今夏,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个家,我不要了,”送宋今夏语气平静的复述,“高考成绩的事,我不追究,全当还了你们生养之恩,沈淮之我不会嫁,我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 宋知理罕见的动了怒,拍着桌子骂:“你这逆女,为了这点事连爹妈都不要了,我们这些年白疼了你。” 宋今夏:“……宋同志,怎么说都是我的错呗,刚刚不是钱同志说,不听话就不要认你们?刚说完就忘啦?才四十出头,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 “你妈说的是气话。” 气头上的话怎么能当真,宋知理不知是气得,还是被她眼底的决绝吓到了,嘴唇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怒火稍减,声音变得苦涩:“夏夏,你打小就懂事,爸求你,再懂事一次行吗?认下这门婚事,爸从来没求过你。” “当然……”宋今夏木然的目光扫过他们,在三人以为要答应的下一秒,露出一抹坏笑,故意拉长语调:“不行。” 嗷的一声,钱春华哭的不能自己,捶着胸口嚎:“你这是活生生剜妈的心啊,宋今夏,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我这是生了个讨债鬼,来夺我的命啊,白疼你这么多年,他爷你快来看看,这就是你亲手教养出来的好孙女,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狠心的玩意。” 指着静静伫立原地无动于衷的宋今夏不停哭骂。 言语中提起了去年过世的宋老爷子,老人的面容骤然于脑海中浮现,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辈子贯穿了她整个幼年和少年时期。 “爷爷——” 耳畔声声刺耳的哭骂,夹杂着宋知理的规劝,宋枫亭下跪认错,求她顾念妈的身体,别再闹了。 宋今夏静默了两分钟,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和声音皆变得模糊,重重栽倒在地。 “吾孙尚且年幼,纵天赋绝佳,亦不能承担振兴家族之重责,我活一日,便由她快活一日。” “夏夏莫哭,你爸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既不在意你,你也不必在意他,不要太执着于父母的爱,六亲缘浅本是福,修的就是两不欠,他们虽生了你,不曾养你一日,你代父于爷爷跟前尽孝,算是还了生恩,你不欠他。” “日后宋家重担,愿意便担着,不愿意就扔给别人,今夏啊,爷爷只盼着你平安喜乐,余生长宁。” “夏夏莫哭,笑着送爷爷走。” …… 暮色渐浓,明月高悬。 柔和的银光透过窗帘投下斑驳的阴影,照在床上昏睡那人的脸上,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泪珠于眼角垂落,喉咙里时不时的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越来越多的泪水滑过,浸湿了枕头,随着一声悲痛的“爷爷”,宋今夏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陌生的环境令她呆滞片刻后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 她望向虚空,久久出神。 拖着发软的身体坐在窗边,抱着膝盖,泪水不停地涌出,滴在手背上,滴在月光的影子上,上辈子经历的种种与这一世的画面交替闪现。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次又一次被亲人逼迫和放弃,她早该习惯了。 今日宋父宋母的锥心之语,成了压倒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刻稻草,她再也忍不住,对着月色号啕大哭。 古有狼啸月,今有宋哭月。 终究是无辜的月色承担了一切。 绝望的哀嚎,不仅惊醒了宋家人,连带着隔壁邻居也被吵醒,张娟也就是白日里送宋今夏回家的张婶子,听出是宋今夏在哭,唉声叹气的推她老伴。 “夏夏这两天不对劲,白天说是不小心掉河里,我瞧着不像,你说她会不会因为没考上大学,一时想不开。” 大半夜的被吵醒,宋为民烦着呢,转背过身继续睡:“瞎得得什么,今夏从小和七叔学医,报的又是医学专业,怎么可能考不上,不可能的事,没准是通知书到了,这丫头高兴的哭呢,明天去问问就知道了,快睡吧。” 张娟一想也是,夏夏出了名的好学,大队里的知青们都不一定比不过她。 “明天我去问问,哎你说……” 眨眼的功夫,宋为民睡的又打上了小呼噜,张娟翻了个白眼,心咋那么大呢,没过一会儿,哭声停止,张娟嘀咕了两句,也睡了。 宋家,钱春华送走前来询问情况的邻居,锁好门回了屋,夫妻俩四目而对,双双叹气。 “要不你去看看?” 晚上宋今夏突然晕倒,把一家子吓得够呛,好在宋知理就是医生,把脉一看,肝气上逆加悲伤过度引发的心脉受损。 这话一出,包括把脉的宋知理,三人都愣了。 更加确定宋今夏昏倒前说的“我不要你们了”不是气话,事到如今,后悔晚矣。 这一夜,宋家除了宋今夏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其他人一夜未眠,钱春华连哭带骂宋知理不干人事,宋知理唉声叹气,后悔被好友带沟里去了,宋枫亭则拿着录取通知书,如同捧着随时会爆的炸弹,跪在宋今夏屋门外忏悔。 第3章 第 3 章 清晨一声鸡鸣,宋今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签到。 【签到成功,奖励医疗急救包x1,蒸汽眼罩x10(注:缓解眼肿眼干眼疲劳)】 宋今夏:“……” 不争气的破系统还怪贴心。 天光还没大亮,雾气茫茫,宋今夏轻手轻脚地的出了门,踏上大队通往县城的泥土路,一侧是规整田地,另一侧是重峦叠嶂的群山。 山那侧,朝霞初生,璀璨又绚烂。 她驻足,看金乌从山那边缓缓升起,霞光洒满大地,真美啊,她双臂展开,与温暖霞光拥个满怀,整个人笼罩在金黄色的光晕下。 她赏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人入景中不自知,不外如是。 “爸爸看,仙女姐姐~” 错身而过的越野车上,沈小宁扒在车窗口,拽着沈淮之的手让他看:“爸爸爸爸,我要姐姐做妈妈。” 春野浮绿,微凉的冯吹起宋今夏耳畔垂落的发丝,风裹挟着香气顺风而行,沈淮之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桃花果香。 这个季节,桃花开了吗? “啊切!” 宋今夏哆嗦着双肩,揉搓着手收紧围脖,把手也塞进兜里,这么一会儿都冻红了,十一路继续往城里赶,今日进城目的只有一个,租房子。 五点多出门,慢悠悠的走,快八点才到,宋今夏坐在国营饭店,花三分钱点了碗豆腐脑,要了两根油条。 填饱了肚子,含着大白兔奶糖,漫无目的的溜达,碰到人大爷大娘叔叔婶婶的叫,一副自来熟的讨喜模样。 小姑娘穿着浅色大衣,圆脸略带着婴儿肥,一双杏眸明亮盈润,笑盈盈的大大方方问好,没多久便混进了三里街的聚集地——摆着青石板桌的古树下。 宋今夏拿了把瓜子,挤上前,被挤开的爷爷是个大高个的魁梧老汉,低头瞅她,宋今夏伸出手,笑得眉眼弯弯。 “吃不?五香味的。” 老王头瞅着勉强到胸口的小不点,纵横三里街几十年,因长相凶戾看着不像好人,很少有年轻人往他身边凑,一般见了就躲。 不仅如此,一般谁家孩子不听话,当爹妈的把他摆出来吓唬自己孩子,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足足成了三辈人的心里阴影。 “再不好好吃饭,隔壁王哥哥要过来了。” “你就贪玩吧,我这就去叫你王叔。” “你王爷爷说了,今天谁最晚睡觉,嗷呜一口吃了他。” 王大虎的名号,县城流传了几十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自家老伴去世,头一回有人往他跟前凑。 小姑娘看着有点眼熟。 宋今夏拉下围脖,眼里藏着笑,笑得像春日里绽放的花,人比花还娇,清脆声调中夹杂着甜软:“王爷爷,是我呀,宋今夏,年前学校附近,您救过我。” 高考结束那天,宋枫亭因病早一步回家,原主被暗恋她的男同学强行拉进巷子里纠缠,王大虎正巧路过,顺手帮了个忙。 视线扫过宋今夏眼尾那颗似朱砂点染的泪痣,王大虎认出了她,粗狂的嗓音柔和了几分:“是你啊,红眼兔子。” 宋今夏:“……” “将军!”一声响亮的笑声惊得路过的三花猫弓背炸毛,漂亮的绿宝石眼睛变得又大又圆,章老头得意的瞅着棋盘对面的手下败将,挥挥手:“还有谁?今天我要来个三连胜,让大家伙看看,谁才是三里街的棋王。” 陈四喜不服气的哼了声:“赢了两局显着你呢,今天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让你开了张,还骄傲上了,也不知是谁连着好几天把把输,像个大姑娘似得偷偷抹眼泪。” “谁哭了?闭着眼睛说瞎话——瞎咧咧。赶紧起来,给人让座。” “别呀,再杀一局,这回我绝对不让着你。” “我啐死你个不要脸的。”章老头一脸嫌弃。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小老头你来我往的对骂,石桌旁围了不少邻居,对此一点不见怪,听了都笑起来,宋今夏和王大虎站在一块咔嚓咔嚓磕着瓜子伴奏。 章老头四局四胜,骄傲的尾巴都要翘起来,直到王大虎磕完瓜子,大刀阔斧的坐下一顿咔咔乱杀。 棋风如人,谋后而定,凶猛进攻,杀得章老头红了眼。 沉四喜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着章老头取笑,烦的章老头直骂:“滚滚滚,滚一边去。” 王大虎稳坐如山,问宋今夏:“会下棋吗?来一局。” 宋今夏正琢磨瓜子皮扔哪,闻言愣了下,指了指自个,王大虎点头后,她非干脆的落座,顺手把瓜子皮放在了石桌上。 棋局刚开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抱着孩子从家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哭。 章老头一眼认出是老五媳妇,怀里抱着的是四岁大的小金孙。 “爸——”金美凤神情慌乱,手脚直抖:“小宝吃枣卡住了,医院、快去医院。” 她怀里的孩子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章老头顿时眼前一黑,显些栽到,听到动静的邻居们围过来。 “孩子要没气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咋办。” 现在赶去医院,骑自行车也得七八分钟,瞧着孩子的情况,怕是撑不到医院了,邻居们瞅叽叽喳喳的出主意、说着不中听的实话。 一句句说得金美凤脑子一片空白,求救的看着章老头:章老头当机立断,求旁边推来自行车的陈家侄子送孩子去医院。 金美凤撑着发软的腿上车,突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将小宝夺走。 “你干什么?把小宝还给我!” “孩子撑不到医院了,我爷爷是二大队的宋青林,我懂医,有办法救他。” 宋今夏背对着金美凤抱着孩子,躲开她抢孩子的动作,一边说着,一边展开救治,所使用的是后世早早普及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该急救方法于1974年由美国亨利发明这个时期应该还没有传入国内,宋今夏来不及多想,前后脚分开,后脚踮起,膝盖微微弯曲,让小孩坐在她大腿上。 双臂环绕在孩子肚脐和胸骨之间,一手握拳,拇指顶住唤着肚脐上方两横指处,另一只手握住拳头,双臂急速拉动,有力地向内向上持续多次挤按腹部。 她的行为在围观群众看来根本无法理解,大多数人认为她在胡闹,纷纷劝章老头趁早送去医院,别把孩子耽搁了。 章老头本名章宣,目不转睛地的盯着宋今夏,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说实话,他并不相信宋今夏的医术,只是心知以小宝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撑到医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二大队宋青林的名号,十里八村皆有耳闻,与其说把希望寄托在了宋今夏身上,不如说相信宋青林孙女的身份。 宋今夏是他眼下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美凤眼神发直的盯着了无生息的小宝,双腿无力的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遍遍的擦拭眼泪,想看清小宝的脸,然而每一次抹去后的眼泪更加汹涌。 那是她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下来的心肝肉啊,好不容易养大,半个小时前还奶声奶气的叫她妈妈,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没了。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鸣,仰首哀切的哭求:“救救我儿,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有人看不过去,欲上前阻拦:“简直胡闹,一条人命没了,你承担的起吗?章叔,别愣着了,快去孩子去医院……” 王大虎往中间一站,擒住他的手。 “王叔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再耽搁……” 就在这时,一颗枣核从小宝口中飞出,小宝憋得青紫的面孔顿显红润,十几秒后,从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幼童发出微弱的哭泣声,愈来愈大。 现场针落可闻,人们面面相觑,紧接着人群中爆发一阵热烈的欢呼,鼓掌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望向宋今夏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不愧是宋大夫的孙女,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涌来,宋今夏把小宝往章老怀里一揣,在王大虎的掩护下迅速逃出人群。 “谢啦,王爷爷,今天多亏了你,”差一点就走不了了,宋今夏撑着腰喘气。 王大虎斜了她一眼:“你胆子倒是大,万一没救回来,你可担上人命了,章家人就够你吃一壶的,小姑娘太冲动了。” 到那时候,宋今夏就摊上事了。 “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不会出手救人,”宋今夏神色郑重,“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这是爷爷教我的第二课。” 她笑得像个小狐狸:“在这之前,我爷爷让我牢记一句话:万事以自身为重。所以您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这个世上,除了爷爷,她只爱自己,最爱自己。 王大虎乐了,这丫头有意思,得知她想租房子,王大虎带着她在附近转了转,给她推荐了几个正在出租的房屋。 其中一处房屋,紧挨着他家。 宋今夏大致都看了看,其中有两个房子比较中意,一问之下才知道,有一处房子是王大虎自己的,当场定了下来。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的邻居爷爷。”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老一小相处下来竟然成了忘年交。 二大队,宋家。 沈小宁小小的人大大的脾气,揣着小手,嘴巴撅的高高的快能挂油壶了,哼哼唧唧的坐在沈淮之怀里。 “爸爸坏,欺负我!” 他瞅了瞅笑得和蔼的钱春华,晃晃脚丫,小声道:“去找仙女姐姐,好不好嘛爸爸,我这么可爱的宝宝,想要一个仙女妈妈有错吗?爸爸,我对仙女姐姐一见钟情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