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假死归来后》 第1章 第 1 章 京都三月,细雨如织。 六年前战亡的傅小将军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率领着犹如天降神兵般的傅家军一路北上,不出三月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原本腐朽王朝的疆土尽收囊中。 从战事起到新朝鼎立的日子太过迅速,以至于醉生梦死的旧朝皇室贵族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傅玉山斩于马下。 他入京那日,京中权贵人人自危,百姓却是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魏府后院,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 潘瑶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女童,正喂她吃着小厨房里新做好的糕点。 贴身丫鬟葵儿脚步匆匆,未到近前便喊道:“姑娘,傅小将军率领军队攻城了。您猜怎么着?” 潘瑶的注意原本全在怀中的女孩身上,猝然从葵儿的口中听闻故人之名,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 随着这个名字一起被迫尘封在心中的记忆骤然翻涌,徘徊多年的委屈无力与浓重的思念终于找到了一个细微的突破口,顷刻冲破桎梏奔涌而出。 眼眶泛起酸意,她轻轻眨了眨,把眼泪强行逼了回去。 瞧见怀中的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她,满眼担忧,潘瑶强作无事发生,招呼来奶娘把她抱走。 “姑娘。”葵儿心疼地看着她。 潘瑶低头抹了抹眼角的湿润,不忘告诫葵儿,“我已嫁为人妇,你不该再喊我姑娘。” 即使她与魏铭海并无感情,常年分居,但到底身在魏府,不比自家,更应该谨言慎行。 “况且荷姐儿还在,怎能在她跟前如此咋咋呼呼。” 潘瑶的声线偏柔和,话中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葵儿低下头,小声说:“奴婢知晓了,往后必定当心。” 潘瑶端起案边清茶,浅抿一口,只觉得满腔苦涩。 曾几何时她也是鲜活明艳,自以为是被命运之神眷顾的少女。 父亲任职礼部,颇得圣恩,而她又与傅家独子,人人称颂的小将军傅玉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人前冷锐傲气的小将军会在半夜偷偷翻墙进入潘府,只为给她送上几块爱吃的甜糕。 而她也会趁着好时光,戴上面纱与他一道去京郊策马,与四面而起的风一起享受自由的滋味。 遥想当初少年意气又是何等的恣意潇洒,风光无限。 怎料世事弄人,傅家一朝兵败,傅玉山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都不久,她还来不及为他悲伤,家族就因一个致命的错误变得危在旦夕。 不得已她嫁给了素昧平生的魏铭海,开始了与他相敬如宾的日子。 其实,潘瑶心中更有一个似梦非梦的遭遇不可与外人言说分毫。 在那幻梦之中,她像是看完了自己的后半生,又像是真真切切地度过了那一辈子。 清醒之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她数次想将“梦中”的遭遇说予傅玉山听,想让他警醒些,可每次傅玉山都无法得知她预知的内容。 听不见,看不见,好像一切都是她得了臆症生出的幻觉。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存在阻拦着,不允许旁人窥探天意,眼看悲剧即将发生,她明明预见了一切却无法告知,无力改变。 痛苦绝望几乎要将她逼疯,直到事发前两日,她忽然发现她对傅家的预知不再被那股神秘的力量阻挡,她想求父亲传信给傅玉山,让他们小心埋伏。 然而,一向温和慈爱的父亲听完她的哀求陡然变了脸色,神色狰狞地问她,如何知道这等绝密之事。 她无法说出缘由,只得跪下百般哀求,求他信她,加紧传信救一救傅玉山,救一救傅家那些看着她与傅玉山长大的叔伯们。 她的父亲却以她染了疯病为由将她圈禁于府中,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无挽回的余地。 也是到了这时,她才醒悟,原来父亲的背叛才是导致傅家惨败的元凶。 只因有人想除掉功高盖主的傅家,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偏生潘父愚笨,只看见了表象,满心以为攀上了高枝,拿傅家去做了投名状,岂料他以为的明主转手就把潘家推上风口浪尖。 眼看抄家灭族的大罪就要落到潘家头上,潘瑶恨潘父的无能,但又不忍母亲与亲族无辜受累。 最终,她顶不住潘家老小祈求的目光,答应上了花轿。 总归不是嫁他,是谁都无所谓。 反正在那段记忆中,她入府半月便会溺亡,到时候她再亲自去傅玉山跟前请罪吧。 还了潘家的养育之恩,往后,她就只做潘瑶。 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与她定亲的人不是魏府纨绔风流的二公子,反而成了极擅钻研的大公子魏铭海。 二人之间并无情感,潘瑶又心存死志,眼看她一日日消瘦,魏铭海急了,与她开诚布公地聊了一遭。 魏铭海说,他另有所爱与她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各取所需罢了。她想借魏家的势护住潘家可以,唯一的要求是她不能死。 潘瑶直觉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可是任她如何追问,魏铭海都闭口不言,不肯向她透露只言片语,当然也从未在她屋中歇过。 六年来,二人挂着世间最亲近的关系,守着最规矩的礼节。 潘瑶一直觉得魏铭海行事叫人琢磨不透,如今看来她似乎猜到了真相,一个极其荒谬的可能。 正想着,魏铭海大步进入院门,远远注视着院中的潘瑶:“今日傅家军入城,京都守将几乎毫不抵抗。” 见潘瑶面不改色,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改朝换代已成定局,往后的天下就是傅家的天下。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想来京中世家权贵很快就要经历一场巨变。 届时还望潘姑娘念及六年照抚之情帮魏府美言几句。” 潘瑶倏然捏紧手中茶杯,一双清浅的眸子定定望向魏铭海:“你什么意思?” 魏铭海淡笑:“魏家照抚潘家六年,且这六年来潘姑娘在魏家过得也算自在,总该回报一二了。” 潘瑶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怒气,从魏铭海一口一个“潘姑娘”开始,她就猜出个所以然了,“所以,你是想把我当作礼物送给……” 哪怕不提傅玉山的名字,二人也是心知肚明。 “不错。”魏铭海半点不虚,理直气壮道:“当年你能为了潘家嫁来魏家,如今帮忙保下魏家应该也是举手之劳吧。” 潘瑶冷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难道不知道傅家当年落败就是因我父亲生出二心。 不论过往如何,而今我与他相隔着傅家的血海深仇,你又如何肯定他会待我如初,而不是把你我两家一锅端了?” 魏铭海自信异常:“我相信只要潘姑娘有心,定能成事。若是潘家与魏家皆获罪,任是谁都逃不掉,令堂令妹不行,荷姐儿也不行。” 潘瑶怒而拍案:“你在威胁我?” “不。”魏铭海摇头,诚恳道:“我不过是提醒你罢了,做与不做,如何做皆由姑娘做主。只望姑娘记住,潘府与魏府二府两族的性命皆要系于姑娘一身。” 他躬身一礼,复又抬眼执着地看着她,像是不得答复便不罢休。 潘瑶沉默片刻,终是道:“若是可以,我自当尽力保住族人性命。” 魏铭海得到满意的答复就立刻离开了。他走后葵儿发现院子外面明里暗里多了许多双眼睛。 她将情况告诉潘瑶,潘瑶正在泡茶,手法娴熟优雅,赏心悦目。闻言冷笑,“他是怕我跑了吧。” 葵儿方才就在潘瑶身边伺候,二人的对话她自然听了个十成十,当即气恼道:“大公子真是……可恶至极。”如此轻贱她家姑娘。 潘瑶叹道:“罢了,总归是咱们居于人下,就算被人看轻又能如何。”世道如此,她又能如何。 既然身如浮萍,无力改变就只能顺水而行,行至何处便在何处歇一歇吧。 想到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再见到傅玉山,潘瑶心中酸楚。 自少时起一直心心念念的故人假死归来,她本该为此欣喜,可一想到个中缘由便觉得无颜再与他相见。 她只能默默祈祷,见面的那一日慢些到来。 偏偏,事与愿违。 傅玉山入主京都,一日之内彻底推翻旧朝。那些欠了傅家血债的主谋无一逃脱。皇宫之内血流成河,傅玉山踏着旧朝皇室的尸骨登上帝位。 连夜下旨把潘家、魏家等几家收入监牢。潘瑶则被宣召入宫,由傅玉山近身随侍亲自带人上门,要大张旗鼓地把人抬进宫去。 傅玉山派来的人不仅行事强横,身上还带着从战场搏杀出来的煞气。 为首之人腰间佩剑,身姿笔挺,周身煞气浓重得骇人,见潘瑶想带着葵儿一起上轿,一双虎目登时大睁。 “魏夫人,陛下说了只见您,请吧。”他做出邀请的姿态,实则言行举止无一不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烈压迫。 随他而来的守卫个个与他一样,虎视眈眈地看着潘瑶,直令她头皮发麻,最后深深地看了葵儿与荷姐儿一眼。 潘瑶毅然转身,进入备好的轿子。外面层层守卫织出一张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潘瑶终是避无可避地见到了久别多年的故人。 新文文案,求收藏《穿越异世被强取豪夺后》 中长篇,专栏可看,正在存稿 #他想要困住那只飞鸟,以爱为名。 程林安意外穿越到一个从未听过的架空王朝。靠着学过的医术当个小医女也足够她养活自己,程林安还算满意。 一日,她在街边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她坚信路边的男人不能捡,于是目不斜视地离开,未曾注意那人望向她背影的目光幽暗深邃…… ——分割线—— 临王把那个见死不救的小医女强掳回府,本意是想磋磨她,出了心口的恶气。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心疼她,心疼她的眼泪,她的倔强,更是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下她。 ——小剧场—— 入府半年后,程林安趁着裴书淮离京御敌假死逃了。 她改名换姓游历四方,最终停留在四季如春的景城,开了一家小医馆。 前线捷报频传,哪怕她没有特意留心裴书淮也总能从来往行人口中听闻他的近况。据说他亲自领兵,退敌千里,获封太子,不日又将迎娶太子妃。 程林安听完不甚在意。 夜半归家却在门口看见了世人交口称赞的太子。他眼眸幽深,不容拒绝地命令:“安安同我回京成亲。” 深知他狠辣心肠的程林安焉能答应,“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裴书淮轻笑:“与孤成亲,你想要的孤都能帮你实现。无论是稀世珍宝还是无边恩宠,只要你想便都是你的。” 岂料,程林安笑意盈盈:“想看你下跪也行吗?” #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 【排雷: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sc,he。女主前期有好感对象,番外女主会回去。拒绝人身攻击,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穿过重重宫阙,她思念了六年的人正端坐于高台之上。她站在他面前,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下意识关心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被理智拦住,终是没能说出口。 到底是不同往日了,如今她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再说些关心的话反而显得虚伪。 殿堂之中,他孤身坐于上首,她独自处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向久别重逢的故人伏地叩首,行了一个标准的参拜大礼。 殿中烛火只燃起中心部分,潘瑶所在之处一片光亮,而傅玉山身边却是一盏烛火也没有。 他坐在阴影之中,暗色仿佛成了他天然的面具,遮挡住他所有的神色,令人看不真切,更无法揣摩他的心思。 傅玉山没有喊她起身,潘瑶也没有擅自动作。 偌大的宫殿安静到落针可闻,叫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见潘瑶没打算开口,大有一副他不说话她就跪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傅玉山沉默片刻,似笑似叹:“阿瑶真是狠心,几年不见你便与我生分至此,难道是嫁了新人就把我这旧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潘瑶缓缓直起身子,抬眼望向傅玉山。 他坐在暗处,潘瑶看不见他细微处的变化,但明显能看出他的身形相较于少年时期更加挺拔有力,气势越发强盛,平添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沉稳淡漠与多年沙场拼杀出的狠厉之气。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傅玉山的视线贪婪地掠过她的脸颊。 在四周灯烛的映衬下,傅玉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潘瑶的神情与容色。 她的肌肤润泽如玉不输当年,可眉宇之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浓重的忧愁,不复少女时期的明媚。 是在魏家过得不顺心吗? 傅玉山的手倏然紧攥成拳,垂眼自嘲一笑,如同与老友寒暄般问她:“这些年你在魏家过得如何?” 潘瑶闻言苦笑,还能如何? 她与魏铭海毫无情感,分院而居,更是在不久前得知魏铭海留下她也不过是想把她献给傅玉山,利用旧情来为魏家搏一条生路。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反而问傅玉山:“你呢,这些年过得可还辛苦。” 这话令殿中的气氛瞬间凝滞,也将二人从故人重逢的平和场景拉回现实——血淋淋的,隔着数万大军,隔着两个大家族的现实。 潘瑶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想要透过黑暗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一上一下一暗一明,光影在二人中间划出一条界限分明的沟壑,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横亘于二人之间。 台上的人缓缓起身,他一步步迈下玉阶,佩剑与甲胄的相击之声于空寂的殿中响起,离她越来越近。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潘瑶的心尖上,直到那人在她身边驻足停留。 潘瑶的视线追逐着他的身影。 青年立在她身边,长身玉立气势骇人,不似少年时的情感外露,如今的他很能隐藏自己的情绪。 板着一张脸,叫人半点猜不透他的心思。 傅玉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潘瑶,目光在她梳的妇人发髻上停顿良久,才问:“他待你好吗?” 潘瑶不想与他谈论魏铭海,她不想在他面前把最后的尊严都失去。魏铭海的所作所为于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忆一遍。 见她对魏铭海避而不谈,傅玉山自嘲一笑,“怕我伤害他?一直遮遮掩掩,看来你很护着他。” 见他居然扭曲了她的意思,甚至以为他对魏铭海情深似海,潘瑶气得攥紧手心。 不想提就不能是因为厌恶吗?非得如此轻看她的心意,怒气上头刚要与他争辩几句,傅玉山快她一步俯身,捏住潘瑶的下颌,对着朝思暮想的红唇重重印了下去。 强势地掠夺了她所有注意,渐渐地,他跪坐在潘瑶身前,捞过人圈在怀里,“我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带着薄茧的手指重重擦过潘瑶的唇,像是要把上面存留过的,属于别人的痕迹清除干净。 潘瑶吃痛要躲,傅玉山哪里肯让,惦记了多年的人就在眼前,天知道六年前他重伤刚醒,听到她另嫁他人的消息有多焦急。 偏生他无法出现,更因着潘父的背叛而迁怒于她,满心都是大业得成后该如何将她据为己有,然后一点点抹除掉他人留在她身上的一切痕迹。 “你,你无耻!”潘瑶气急骂道。 原以为他是个不一样的,没想到也是如此急色的人,与那风流纨绔魏志英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我无耻?”傅玉山冷笑:“怎么比得上令尊,趁着我等在前方浴血奋战,他在背后伙同奸佞要我们的性命。” 但凡是个一心念着家国的人都不能如此做,更遑论傅家与潘家还有多年交情。 “拿我等的性命去当踏脚石,结果转头就摔了个大跟头,滋味如何?” 他的嘲讽毫不掩饰,字字句句如同利刃没入潘瑶的心口,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连呼吸都似乎带着疼痛。 能如何?她想过阻止,可是千方百计都没人能看见听见,眼看突然能被人知晓,原以为还有点微渺的希望,却被自己的生身父亲亲手打碎。 她困在深宅里,一步都踏不出去,连他送她的信鸽都在前次送信出府时被人射杀。 她能做的只有痛苦地等待着,等着那个她早就预料到的悲剧发生。 怀中的人双目紧闭,脸色白得不似正常人,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发颤。 傅玉山顿时方寸大失,将人打横抱起直奔太医院。 …… 等潘瑶再度睁眼,就听闻魏铭海的夫人在牢狱中病故,而宫中多了位贵妃娘娘。 她迷茫地睁着眼,盯着头顶的锦帐发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想这个时候她应该有点反应,难过或者是愤怒。 可她没有,除了一股浓重的无力疲惫感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故人,可他的出现带给她的不再是少年时期的期待欢喜,而是一股深沉的愧疚,自厌和痛苦。 傅玉山自殿外阔步而来,他看了眼侍候在侧的总管太监。收到他眼神示意的总管太监立马领着宫中伺候的人退下。 “往后你便能与我长相厮守,高兴吗阿瑶。” 潘瑶没有给他半个眼神,嘲讽地弯起嘴角:“我应该感动吗?在你们心目中我是不是一具只能任你们随意操控的玩/物,想如何摆弄便如何。” 傅玉山眉头紧皱:“阿瑶怎会如此想,我视你如珍宝。” “那还不是只能被人捧在手心中的死物。若有幸得人看重便是掌中珍宝,若是被人丢弃践踏,还不是颠沛流离,待价而沽的命。”潘瑶满心悲怆,瞪着傅玉山的双眸愤怒而哀伤。 傅玉山一时哑然。 潘瑶闭了闭眼:“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潘家和魏家?” 傅玉山坐在潘瑶身边,牵住她瘦削的手腕,“你心中牵挂着他们,那我呢?” 他想告诉她,这些年来对她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爱恨,他有多么念着她想着她。 如今他跨越万难,成功报仇立业,好不容易活着站在她面前,她对他却无多少思念,甚至连眼神都吝啬于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为什么?”他哑声质问:“当初嫁人或许是逼不得已,而今呢,六年过去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没有。”潘瑶面颊微动,苍白的唇随之弯出嘲讽的弧度:“陛下但凡派人去问一问魏家的人便知晓我这六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又何必在此苦苦追问?” 她半撑起身子,平淡的眸子染了怒:“还是你早就知道,故意在此羞辱我。” 傅玉山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想羞辱你,只是更想听你亲口说罢了。” 再有便是他害怕从魏家人口中听见潘瑶与魏铭海恩爱有加的消息,他不想听见这些。 傅玉山扶住潘瑶摇摇欲坠的身体,“阿瑶不想说便罢了。往后有朕护着你,无人能为难你。” 潘瑶听着,只觉心口一阵荒凉,相似的话那个曾经宠她护她的父亲说过千万遍,自小到大她听得耳朵都快腻了。 可到了最后,他还不是毫不犹豫地翻脸,危难之际恩义威胁齐上阵。 如今这话又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哪怕这人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傅玉山,她也不敢再信了。 她疲惫地闭眼,浑身冰凉:“如果我不愿意留在宫中,陛下可愿放我离开?” 傅玉山紧紧环抱住她:“朕可以放过潘魏两家无辜族人的性命,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潘瑶把脸埋入傅玉山怀中,借着他的衣襟抹去眼角的晶莹,哑声回应:“我答应你就是。” 傅玉山满心欢喜,没有看见潘瑶空寂的目光。 他垂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好似这些年的分别不曾存在过,他与她依旧亲密无间。 “赐封的圣旨在你昏睡前已经颁下,我叫人拿给你看看。” 说罢,不等潘瑶开口,傅玉山就迫不及待地招手,命人取来圣旨。 “我为你换了个身份,日后再没人能拿你的过往找你不痛快了。” 潘瑶想从傅玉山怀中起身,傅玉山不让,她就只能等傅玉山将圣旨摊开,递到她面前。 傅玉山给她改了个姓,编造出一个孤身游历的医女冒险救治重伤小将军的故事。 等潘瑶看完,傅玉山期待地问她:“你可喜欢?” 潘瑶顺从地点头,面上并无多少欣喜。 “你不喜欢?”傅玉山沉沉地注视着潘瑶。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潘瑶看向他:“你如今贵为陛下说一不二,想如何行事便如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够左右你的想法。” 傅玉山笑了,双目微红,咬牙质问:“阿瑶怎能如此看我,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私无耻,还是卑鄙下流。” 他恼恨极了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的淡漠疏离,谨守分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与她之间有了隔阂。 该死的,他迫切地想把她平静的假面撕碎,看看她的内心是否如表现出来的一样冷硬平静。 想着,傅玉山开口:“朕忽然改变主意了。你想让我放过两家的族人就该先身体力行地取悦朕,把朕伺候舒服了自然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第3章 第 3 章 潘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对他出尔反尔的无耻感到震惊。 “别这样看着我。”傅玉山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喉结微动,“听说你与那人有个女儿,阿瑶不能厚此薄彼。” 闻言,潘瑶心绪复杂,傅玉山是从哪里听到的假消息,荷姐儿是魏铭海的血脉不假,但不是她亲生的。 那时的她万念俱灰,魏铭海便把生母亡故的荷姐儿抱到她身边养着。 她怜惜那个孩子,答应魏铭海将人留下,与她做个伴。怎么传到傅玉山耳朵里,成了这个样子。 “你从哪里听说的?”潘瑶问。 傅玉山低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楚眼中的神色,只坚持:“阿瑶答应我可好。” 潘瑶气愤地拂开他的手,自嘲道:“我有得选吗?” 傅玉山哑然轻笑,伸长胳膊拥住潘瑶,感受到她明显的抗拒,心头苦涩,分明他与她曾是人人皆知的,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瑶,不要拒绝我。”他低头去寻她的唇,强势地索取侵占,一点点撬开她的齿关,品尝美好。 呼吸交换,气息交融。 察觉她快到极限,傅玉山才离开她的唇,顺势低头,埋首在她颈间,轻嗅浅啄。 自从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心中克制了多年的思念与**霎时疯涨,几乎要冲溃他的理智,让他不管不顾,随着心意胡作非为,将怀中的人彻底占为己有。 傅玉山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见她不愿意看他,似乎对他的靠近极度厌恶。 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挖了个大洞,空荡荡的,再等等吧……他想。 强行压下欲念,只是把潘瑶圈入怀中,落在她背后的手倏然紧攥成拳,因为克制,麦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沉默片刻,又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今夜准备侍寝。”语罢,他便等待着潘瑶的反应,紧张不安也带着隐秘的期待。 而潘瑶只是将脸埋在他怀中,没有任何表情,心中除了荒唐悲凉再无其他想法,泪水不知不觉溢出眼眶,打湿了傅玉山的衣襟。 良久,她才问:“是不是今夜过后,陛下就能放过潘魏两家?” 傅玉山身形一僵,捏住潘瑶的下颌令她不得不抬起脸来直视他。满腔的怒意在看见她脸上的泪时有片刻阻滞,“朕就这么让你为难?”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潘瑶痛苦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连串落下,划过瓷白的面容,越发显得潘瑶苍白脆弱。 “休想,你休想离开我!”傅玉山沉沉地看着她,眸中是骇人可怖的疯狂与偏执,毫不遮掩地暴露在潘瑶眼中。 不知为何,潘瑶分明就在他眼前,他却有种随时会失去她的惊慌不安。 于是,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来证明她还在他身边,他还能拥有她。 他不想再等了,哪怕只有半日,他也等不得了。 “既然阿瑶不愿意在今夜侍寝,那就即刻侍寝吧。” 闻言,潘瑶立刻想远离傅玉山,但她养在深闺,如何敌得过常年沙场奋战的傅玉山。 轻易便被他困住,潘瑶挣扎着踢打他,依然被傅玉山轻轻松松压制住。 傅玉山临阵磨刀,嘴上说得狠,实则他常年奔波在外,为数不多的了解仅在年少匆匆翻看过的画本里。 此刻箭在弦上,他就算硬着头皮上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颜面尽失。 潘瑶死死咬住唇瓣,面色苍白,她惊惶地推搡着傅玉山,指甲在傅玉山背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傅玉山早已沉浸在温柔乡,些许痛楚在此刻无异于蚊虫叮咬,根本不能让他多分出半点注意。 想让他停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待傅玉山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就见潘瑶面色发白,双眼紧闭,面上泪痕未消,与书中描写的欢愉半分不同,那神色瞧着更像是痛苦。 不应该啊?傅玉山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目光触及被褥上的鲜红,脑中忽然回忆起方才的阻碍之感,他脑中轰鸣,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一股极致的愉悦与满足感直冲胸腔,他俯身抱住潘瑶,像是抱住了世上唯一的珍宝。 “真好,阿瑶你只是我的。”傅玉山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没有别人,从始至终,她都是他的,也只能属于他。 …… 那日之后,傅玉山夜夜都来,潘瑶像是没了脾气的泥人,无悲无喜,逆来顺受任他折腾。 某一日,傅玉山自背后环住潘瑶,头枕在潘瑶肩头,大手按在她腹部,如此抱了许久,傅玉山忽然开口:“把药停了,为我孕育子嗣吧。” 潘瑶的身体有一瞬的紧绷,随后又释然了,皇宫里终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犹豫:“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话不知哪里触怒了傅玉山,他泄愤般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唇,蛮横地攫取着她的呼吸。 直到潘瑶无力地倒在他怀中,他才挑起她的脸,眼底压着深沉的暗色,犀利的视线仿佛要穿过潘瑶平静的外表,看进她心里去。 沉声质问,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何时才是好时候?等朕把潘魏两家放出监牢的时候吗?” 仰视着他的俊脸,耳边是他质问的话语,潘瑶心口好似被人大力攥紧,捏得生疼。 口中隐有腥甜蔓延,她沉痛地注视着傅玉山,只觉得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少年相去甚远,就连他们之间也是处处猜疑。 她失望地移开眼,“在你眼中我竟是个无情狠心,不惜拿亲生骨肉来做筹码要挟你的人?如果你不再信任我,不然就此结束放我离开。” “休想。”傅玉山想也不想,立刻否决。 抬手扳过潘瑶的脸,对上她发红的双眼,又下意识帮她抹去眼角的晶莹:“京中如你我一般年岁的膝下大多有了孩子。” “况且,有了孩子在侧,你看着他们也能时时刻刻想起我。”这样她应该不会再有功夫去想着旁人了。 潘瑶闭了闭眼,终是妥协:“可以,但是你要守诺放了潘魏两家,不能再反悔。” “可以。”听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惦记潘魏两家,傅玉山已经能不动声色地收敛起神伤。 窗外雨打芭蕉,屋中暖香氤氲。 自从潘瑶答应后,傅玉山更是不知餍足,打着“早日怀上便能早日放人”的借口日日都要在潘瑶这儿闹上一整夜。 潘瑶也逐渐从中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滋味,且傅玉山被第一次的事惊到之后回去又多加钻研,后来倒是多了许多耐心,也更能折磨人。 常要让潘瑶百般央求,才肯大发慈悲给她个痛快。 三月后,潘瑶毫无预兆地在宫中晕倒,傅玉山急忙带着太医赶来。 一番诊脉后,发现潘瑶有了身孕。 傅玉山大喜,终于如约放过潘魏两族无辜的族人。除此之外他又下旨将潘魏两家族人尽数贬为庶民,族中子弟不得擅自离开京城,不得科考入仕。 对此,潘瑶并无异议,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见潘瑶没有反对,傅玉山高悬的心逐渐落了地,看来她是不会离开他身边了。 可惜,他放心得太早了。 第4章 第 4 章 潘瑶这一胎怀得格外难,傅玉山见她一日日隆起的腹部,生怕肚子把潘瑶纤细的腰身压断,又不知从哪里听了许多妇人胎大难产,一尸两命的事。 吓得他恨不得整日黏在潘瑶身边,时时刻刻盯着看,更是无数次后悔当初那个脑抽非要让潘瑶怀孕的自己。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潘瑶本来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可是看着傅玉山日日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的肚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碍眼,干脆叫他拿了书册来她身边念一念,顺便静静心。 傅玉山出身武将之家,年少时却也曾拜过大儒为师,潘瑶开了口,他自然是无有不应。 怕潘瑶烦闷,他每日过来都会带来各种新鲜玩意儿,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很快到了潘瑶临产那日,傅玉山急得团团转,死活不肯离开她。看潘瑶痛苦,他在心里祈求漫天神佛,不忘警告未出世的小崽子不要让潘瑶太痛苦。 潘瑶赶不走他,干脆抓住他的胳膊,疼痛使然,她又一次在他胳膊上抓出几条不浅的血痕。 所幸没有折腾太久,小崽子顺利出生。 接生的嬷嬷将婴孩洗干净,抱给傅玉山:“恭喜陛下,是个小公主。” 傅玉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孩子,抱着孩子的嬷嬷不由得提起一颗心,替潘瑶担心。 就见傅玉山越过她,直奔潘瑶而去,堂堂帝王竟然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落了泪。 众人心中大骇,纷纷垂首,不敢看一眼,就听潘瑶嫌弃道:“你别挡着,快走开。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 众人再次屏住呼吸,生怕帝王发怒,心中暗自惊叹贵妃的大胆。 出乎意料地,傅玉山听话地走向嬷嬷,伸出手准备把孩子抱过去。 襁褓入手,怀中格外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紧绷,生怕伤到没骨头似的小家伙,他连忙把襁褓送回嬷嬷怀中。 板起脸,故作威严:“没听见贵妃的话,还不把孩子带过去?” 然后,襁褓中的孩子“哇”地一声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产房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嬷嬷怎么哄都没办法让她止住哭声,急得满头是汗。 潘瑶心急如焚,叫人把孩子抱到她身边。 许是感应到母亲的存在,扯着嗓子任人如何哄都不停的小孩立刻消停,在潘瑶看过去时还咧开嘴“咯咯”笑开。 一看到傅玉山过去,小孩立刻瘪了嘴,瞧着又要放声大哭,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 所以陛下这是被小公主嫌弃了? 潘瑶弯起嘴角,只觉得小家伙甚是可爱,盯着傅玉山发沉的脸色,忍不住绷紧嘴角。 产后本就虚弱,潘瑶强撑了一会儿终是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临昏睡前她紧紧扯着傅玉山的袖口:“记得看好孩子。” 得到他的保证,潘瑶才安心彻底陷入沉睡。 再睁眼,就见傅玉山坐在床边,在嬷嬷的指导下笨拙地抱着孩子,发现她睁眼,傅玉山立刻把孩子交给嬷嬷。 潘瑶朝孩子的方向伸手,傅玉山一把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的手贴在他脸上:“我叫人温着粥,要不要喝一点?” 潘瑶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后方。 嬷嬷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小公主送到潘瑶身边。 看着襁褓中与她血脉相连的小家伙,潘瑶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好软,一想到小家伙是从她腹中出来的,心头油然而生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自从六年前,潘家遇了难,她的亲人们像是一夜之间完全变了个样子。需要她时小心翼翼捧着她,她稍微迟疑又立刻变得霸道强横,哭嚎威胁,用情义逼她不得不妥协。 从她被推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家人了。如今事了,家族中人没了性命之忧,她也不打算再与他们多纠缠。 如今,她的一颗心都被小家伙填满,往后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小家伙一点点长大,一生幸福安康。 见她满心满眼都是小家伙,傅玉山不满轻哼。 潘瑶终于分了一个眼神给他,可看着他,终究无法以平常恋慕之心相待,曾经的痛苦太过刻骨铭心,见到傅玉山总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 满腹的伤怀苦痛又因太过惊世骇俗而无法与他人言说。 她敛眉:“陛下不是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孩子,怎得如今又如此作态,是不喜小殿下还是厌弃了妾身?” 傅玉山自然是无比后悔,本想与潘瑶多些牵绊,未曾想现在她的眼中更是没有他的余地。 她为什么就不能爱他如初,明明他已经尽力修补了。 可为什么,她总是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反而时时疏远防备,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傅玉山对她的情绪尤其敏锐,而潘瑶掩饰的也并不算好。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 养了两个月,潘瑶的身体才算没有大碍。 期间,朝堂上曾数次因傅玉山后宫空置,后位空悬而争执不休。傅玉山打定主意守着潘瑶一人,朝臣再如何闹他都有办法镇压。 潘瑶知道后也只是冷淡道:“全凭陛下做主。” 恰好听闻的傅玉山脚步微顿,又迅速恢复如常,负手行至潘瑶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拨浪鼓,哄着摇篮中的小公主。 片刻后,傅玉山耐心告罄,命嬷嬷把公主带去休息,抱起潘瑶大步迈向床榻:“夜深了,阿瑶何时能把注意多分点给我?” 今夜,傅玉山的动作格外凶猛,仿佛要把憋闷在心中因她而生的不快尽数发泄出来。 潘瑶痛哭求饶喊了一夜,醒了又晕,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能让傅玉山放过她。 睁眼看见外面的天露出鱼肚白,她勉强转动混沌的脑子,想着快到傅玉山上朝的时辰,总算是要结束了。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傅玉山抽身离开,潘瑶浑浑噩噩地陷入沉睡,身心俱疲。 再有意识,她感觉自己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熟悉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间,帮她揉按着以缓解酸痛。 “陛下?” “唤我名字,阿瑶。”就像以前那样,亲昵自然。 潘瑶抿唇不语。 傅玉山低声叹息:“阿瑶总是如此不听话。” 加重手上的力道,如愿听见潘瑶的惊呼,按住她纤细单薄的腰身,让潘瑶贴近他。手掌熟练地握上她的细腰,傅玉山觉得惊奇。 看着纤瘦单薄,不仅能容纳他更能为他孕育子嗣,他的阿瑶果然厉害。 低头蹭着潘瑶的鼻尖:“今日让朕好好伺候阿瑶吧。” 碧波荡漾,一室旖旎。 情到深处,傅玉山喘着粗气,伏在潘瑶耳边,“你是我的……无论生死我们再不分离。” 而潘瑶恰如水中浮萍,浮浮沉沉中能抓住的唯有傅玉山。 …… 那些痛苦将永远埋葬在心里,幸福似乎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欢迎进入小蓝的专栏选取心仪的预收或者文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