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男朋友回来了》 第1章 第 1 章 江至有个男朋友，他长得很好看，对江至也很好，他们很恩爱。 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 短信不会，电话不接。 江至报警、贴寻人启事，能想到的办法他都做了，可还是没找到那人一丁点踪迹，倒是查到些不该查的。 从那之后，江至就权当这个人死了。 可今天，这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突然出现了。 江至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看着靠在自己家门口的人。 他脸色很差，看起来这一年来过得并不怎么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却是倚着门对着他笑，笑弯了的眼中漫着温柔的星光：“今晚吃什么呀，。” 他一句话都没解释，就好像他消失的这一年多时间都不存在，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江至捏紧了手中的袋子，良久，又松开，面上没有半点波澜：“没买你的份。” “我吃得又不多。” 是他一贯耍无赖的话。 江至却没再给一点反应，直接掠过他，开锁、进屋、摔门，一气呵成。 “哎！” 周弋青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脸上浮现出委屈的表情：“我还没进去呢。” 江至把人锁在门外时态度那么强硬，关上门后却是靠着门愣了好一会的神，连手上的菜滑落到地上也不知道。 他听着门外一片安静，突然产生怀疑，刚才发生的是真的吗？周弋青真的回来了？还是只是他记错了或者幻觉什么的。 江至从看见周弋青时就一直平静无波的心这时候却突然提了起来，他迫切地想确定不是他的幻觉，周弋青是真的回来了，他就在门外。 于是他又打开门。 还站在门口的周弋青见他开门，眼神一下子亮起来，他抬起手，刚要说话。 江至又面无表情地摔上门。 周弋青：？ 知道这小子还活着就够了，原谅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江至一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别说原谅他，恨不得几拳抡死他。 江至游神般做晚饭，食不知味地吃完，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听见这敲门声，江至才恍然惊醒自己一直在等什么，这才对了。 周弋青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离开。 江至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但周弋青出奇的有耐心，愣是坚持不懈敲了半个多小时的门，江至都要担心楼下上来投诉。 “别敲了！”江至怒气腾腾地打开门，劈头盖脸一顿骂，“不准再来敲我家的门！也不准再来找我！周弋青，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声不吭消失一年还当作无事发生的道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知道吗？” 周弋青怯怯听完，语气诺诺：“我的衣服……” 江至打断他：“扔了！你所有东西我都扔了！” 周弋青安静下来，脸上闪过一丝类似于受伤的神情：“好吧，没关系，那我再重新买好了。” 理智上虽然知道这小子根本没什么值得委屈的，但江至第一反应竟然还是下意识觉得愧疚。 这张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周弋青又实在太知道怎么利用这张脸。 也是…… 不这样，自己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骗。 小时候被骗也就算了，长大后竟然还会在同一个人那里摔两次。 一瞬间，江至所有情绪都冷下来，只觉得自己可笑。 * 是在江至第二天出门时才发现，周弋青竟然又一次住进了他隔壁。 他确实不敲门了，只是拎着包子豆浆等在门口。 “早！”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周弋青一秒钟抬起头，眼神亮亮的，像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吃早饭了吗？” “李记包子铺还是那么多人，我六点半去都已经排了好长的队！” 江至只在看见他的瞬间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 确实是周弋青会做的事。 这种事情他也算是驾轻就熟了，毕竟当初他俩在一起就是靠的周弋青穷追不舍的毅力和堪比城墙厚的脸皮。 只是…… 同样的招数，他不会真觉得自己还会上钩吧？ 江至把周弋青当空气，一个眼神也没给，自顾自出门了。 比起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前男友，还是干一天就有一天钱的工作更重要些。 还得攒钱买房。 江至的工作在便利店，大部分时间都挺清闲的，就是早上得搬货理货。江至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个学期，对什么东西应该摆在哪里早就烂熟于心，但今天，江至理货的速度却格外慢，心不在焉似的。 “喂……” 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江至险些拎起一包薯片砸过去。 “喂！”扎着马尾的女孩儿抬手一挡，“不至于吧！几天没见，都想用薯片谋杀我了？” 江至才看清来人：“孔枝？” 他一边把薯片放回到它该待的地方，一边慢吞吞地解释：“不是，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孔枝无语道：“我那是突然出声吗？我都站那多久了？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我……不是，你想什么呢想那么入迷。” 江至转过身去理另一个货架；“没想什么啊。” 身后安静了几秒，孔枝才又出声：“不对……” 孔枝身子一闪，闪到他面前，紧盯着江至的表情，目光探寻：“你上次这样可还是因为你那个混蛋前男友突然消失，不会……” 江至眼神躲闪：“没有……” 孔枝立刻道：“撒谎！” “周弋青果然回来了！” 江至就知道瞒不过她，这人眼睛里像装了个测谎仪一样，江至自己都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孔枝就一眼看出来了。 就连当时周弋青失踪也是孔枝第一个发现的。 江至每天不是忙着学习就是忙着打工，虽然有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周弋青，但也只当是他是最近很忙没有在意。还是孔枝察觉出不对劲，让江至赶紧看看还能不能联系上人，江至这才发现，周弋青已经半个月没有丝毫消息了。 现在孔枝竟然更敏锐了，甚至江至都才说了两个字，她就猜出了事情原委。江至实在很震惊这种能力。 江至便也不隐瞒了：“嗯，他回来了。” 孔枝情绪比他还大：“这个骗子！小偷！他还有脸回来！” 比起他，江至就显得冷静多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分析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闻言，孔枝还没来得及说话，江至见门口有人进来就开始赶她：“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耽误我工作。” 江至饶过她，走向收银台。 现在才不到八点，走进便利店的人大多是来买早餐的。 果然，那人从货柜上拿着个三明治走过来。 孔枝赶紧跟上，嘴里很不服气：“我能耽误你什么工作啊！” 说完，她证明自己似的，扬起个笑脸主动招呼人：“加热吗？” 见人点头，孔枝动作迅速而熟练地将三明治放进微波炉，随后倚靠着墙边冲江至挑挑眉，好好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尽爱学些吊儿郎当的动作。 江至好笑地摇摇头。 孔枝一向是这样的性格，他们一起长大的四个人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改变，只有孔枝像还是个小孩子一样，和小时候比一点没变。 眼看孔枝嬉皮笑脸地把人送出门，甚至唠了几句嗑，江至问：“你今天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啊？” 孔枝所在的大学离这里有点距离，她一般只有路过这里时才会进来找江至聊上几句。 “你看！我有用吧！都没管你要工资！” 听江至这么一问，孔枝才突然想起来：“对对，差点忘了！” “四儿之前不是说想盘过洗车店吗？嘿你猜怎么着，还真让他开上了！”孔枝，“所以按照惯例，大家聚个餐啊！庆祝四儿新店开张！” 江至惊讶道：“这么快？他也就前两天开始看店面吧？怎么今天就搞定了？确定靠谱吗？” 江至有些不放心，他们四个人里，孔枝孩子心性，方四死脑筋，朱济只对吃上心，江至自觉相比起来自己还算比较靠谱的，因此总想着多帮忙看着些，给他们规避些风险， 现在方四一声不吭自己就把店盘下来了，江至都没来得及让他避着些坑。 孔枝不怎么在意：“前店主着急出手，价格压得很低，这样的便宜哪时算准时候就能捡到的啊，所以四儿果断出手了！” 孔枝只想着聚餐的事：“今天晚上啊！老地方，不能缺席！” 江至无奈道：“知道了，不会迟到的。” 孔枝风风火火地就要骑上小电驴走，江至想起什么，忙叮嘱道：“对了，周弋青回来的事你先别跟朱济说，不然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最开始查到周弋青真实身份时，反应最大的不是江至，而是朱济。江至怀疑朱济要是知道周弋青回来的消息，从他烧烤摊上拎把菜刀就要来砍人了。 孔枝显然也想到了，她表情有些莫名的激动，似乎还挺想看这出戏。 “那也是周弋青活该，谁让他骗这么多人，又是你又是朱济的，做的孽可真多……” 但看到江至严肃的表情，孔枝声音渐渐小下去，转而颇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在聚餐之前不告诉他。” “不然不是耽误我们吃饭嘛！” 江至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小电驴，喊：“吃完也不能告诉！” 第2章 第 2 章 江至和来上晚班的同事交接完，走出便利店时，太阳将落未落，半挂在天边，晚霞把世界照耀得很温柔，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举着手机拍照。 真够阴魂不散的。 中午江至刚从货柜上拿出份便当准备热了吃，周弋青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像是顾及着江至不准他靠近的命令，隔了些距离，手上拎着饭盒，欲言又止：“别吃那个了吧……” 明明人高马大一个人，面对江至时却像是自动矮了一个头，说话也犹犹豫豫的，一副小媳妇做派，好像多听江至话似的。 江至却知道根本不是。 手机响起声提示音，江至拿出来一看，是周弋青发过来张图片， 就是他刚拍下的这张夕阳。 文字消息紧随着发过来。 “下班了吗？” 配上好几个卖萌打滚的表情包。 而在这几条消息之前，两人的聊天记录一直是江至单方面发的消息。 周弋青刚消失的前几个月，江至疯了一样给他发了几百条消息，没有一条得到回复。 他还以为这个微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动静了。 而现在。 江至反手把周弋青拉进黑名单。 他抬头看了眼，周弋青还站在那鼓捣着手机，估计是在等江至给他回消息。 趁着他还没注意到这边，江至打算从另一条路溜走。 刚进地铁站，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又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江至气得不行，他把人拉出黑名单。 “不准跟过来！” 又扔回去。 周弋青果然没再跟着。江至隔着地铁的玻璃窗看见他站在外面，远远望着江至。 这么一耽误，江至到烧烤摊时另外三个人都等坐着等半天了。 “你可算来了！菜都要凉了，配酒的花生米都快被我吃完了！”孔枝大声抱怨。 “就是，你半个小时前就该下班了吧？从便利店到我店里可用不了半个小时。”接话的是个胖子，也是这家烧烤摊的店主人，朱济。 孔枝想到什么，表情瞬间生动起来：“是不是……！” 江至连忙用眼神制止她，孔枝这才没接着说。 吃饭重要，不提周弋青。 四个人里一直没说话的就是今天聚餐的主角，方四，人如其名，这人长得方方正正的，性格也方方正正，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笑着看他们三个人说话玩闹，偶尔接几个字。 他们四个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江至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孔枝稍差一些、上了隔壁的学校，剩下两个则是高中读完就直接工作了，方四从学徒干起、当了修车工，现在也终于开上了自己的店。朱济则是开了个烧烤摊子卖卖啤酒烧烤什么的。 他们的关系，说是亲人也不为过。 店里除了他们四个再没有别人，江至却还是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眼，没看见那个身影才放心下来。 要是让周弋青和朱济见上面，说不定是真的会打起来。 “是，是什么啊？怎么话不说完！”朱济着急道。 江至敷衍过去：“没什么，就是换班的同事来晚了，多留了会儿。” 孔枝推搡着朱济：“快热菜去吧！饿死了都快。” 朱济是个脑子不爱转的，听完这理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起身端着菜往厨房去了。 方四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孔枝把他拉着又坐回去：“哎呀，让他忙去吧，不然问东问西的。你不行，你今天可是主角，啥也不许干，就老实坐着！” 方四踌躇着站了几秒，还是想去帮忙，但碍于孔枝的坚持，最终还是坐下了。 孔枝满意了，举起筷子夹了粒花生米，吐槽：“这才对，让你坐着比让你干活还难受，真是……不知道咋想的。” 方四不太好意思地弓着腰笑笑，没否认。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店门外暗下去，江至又一次无意识往门外看了眼，也不知道他回没回去。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担心那个混蛋后，江至立刻止住思绪，并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呵，我担心他干嘛。 饭桌上四个人倒下两个，孔枝喝醉了很老实，趴在桌上安静地睡着了，朱济就完全是个典型的醉鬼，一喝多就开始胡吹海侃，话多就算了，嗓门还贼大，坐他旁边的江至恨不得找两团棉花堵上自己的耳朵。 “四儿，你送孔枝回去吧，朱济这儿我来。”方四把别人报废不要的车修好用来代步，也算是他们四个人里唯一的“有车一族”，让他送孔枝更方便些。 “嗯。”方四点头。 那边朱济不知道从哪个话题转过来，突然一把抱住江至，简直声泪俱下：“当时我还欺负过你，我真是……我真不是个东西！” 江至拉着他不让他滑下去，无奈地和方四对视一眼：“又开始了。你快走吧，万一待会儿抱上你一时半会儿可就走不了了。” 方四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场面，严肃老实的脸上染上些笑意，应了声，把睡着的孔枝拍醒，半扶着她走了。 江至打断还扒拉着他不停反思自我的朱济：“行了行了，一喝多就开始说那些事，都快上辈子的事了，要不是你一直说我早忘了。” 而且一说起来就不知道絮絮叨叨要说多久。 小时候朱济确实欺负过他，那还是江至刚到孤儿院的时候，他一个人也不认识，朱济作为孤儿院的“老人”，带了好几个小孩一起欺负江至。 虽然都是些现在看起来无比幼稚的事，比如倒掉江至的饭，打湿他的床铺什么的，但对于那时候才四岁，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江至，带来的伤害却是实实在的。 因此，就算后来两个人成为朋友，这么多年过去，朱济心里也总觉得对不起江至，这一直是他心里一道坎。 但江至也确实没说谎，当时再怎么难受，再怎么讨厌、憎恨朱济，那也实在过去了太久，久到就连当时朱济具体做过什么事他都快记不清了。更何况，当时朱济根本也没机会欺负他太久，闻青很快就帮他讨回来了。 朱济一喝醉就要和江至道歉，然后说到小时候的事，最后再骂一骂闻青，这也是他一贯的流程了。 果然，话题很快转到闻青。 “不过我觉得比起我，闻青，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周弋青才对，才真是个混蛋……混蛋！” “小时候就是个坏胚子，长大了更是……你说他怎么就逮着你一个人骗呢？他缺不缺德啊！” 江至沉默下来。对啊，他怎么就光逮着自己骗呢……太缺德了。 江至脑子里一会儿是闻青小时候那张脸，一会儿是长大后的周弋青的脸。 闻青小时候面黄肌瘦的，像只猴子，和现在人高马大、衣冠禽兽的样子相差实在太大，因此江至从来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也因此在发现周弋青原来就是小时候孤儿院的闻青时，江至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生气，而是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不过，他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一如既往的……骗子！ 比起小时候欺负过他，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朱济，江至倒对仅仅相处一个月的闻青记忆更深刻。 也是，怎么可能忘得掉…… 江至把喝醉的朱济安置好后已经快到11点，地铁都停了，江至估算了下走回家要用的时间，最后还是肉疼地选择了打车。 他虽然没喝醉，但喝得也不算少，被出租车的暖气一熏，脑子更不清醒了。 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车流，江至的脑子里却像放映机一样，放着一部主角叫“周弋青”的电影，小时候的，长大后的，闻声软语哄他的，骗完他后决绝转身离开的…… 不对，他从来没亲眼看着周弋青离开，无论是小时候还是一年前。 江至意识到那个画面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原来在自己潜意识里，周弋青离开的画面都已经这么深刻了，小时候的，长大后的，一次又一次…… 江至放任着自己的大脑演电影，一路演到该下车了都还没谢幕。 江至住的是个老破小小区，是那种出租车司机都开不到小区门口，江至得自己走路穿过一片坑坑洼洼不知道几百年前修的小路的程度。 这条小路还没有路灯。江至又懒得拿手机出来，于是只是借着微薄的月光摇摇晃晃地走着。 脚下的路在江至眼里成了重影，一不小心左脚绊上右脚，江至下意识闭上眼睛，已经做好狠狠跌一跤的准备，下一秒却掉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没事吧？” 周弋青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那么熟悉。一瞬间，江至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是在十九岁回出租屋的小巷子里，还是在……孤儿院？ 江至分明没摔倒，却好像跌进了那段陈旧的回忆。 第3章 第 3 章 “你没事吧？”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四岁的江至抬起脑袋。他的脸上糊满了泪水，白嫩的皮肤因为过度摩擦而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至本来坐在地上哭，一看见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还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边抽抽嗒嗒边双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江至那天穿着小衬衫和背带裤，还背着个背包玩偶，看上去就像爸爸妈妈趁着放假带着去游乐园玩而精心打扮过的小朋友一样。 其实也的确是，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至没有等到爸爸妈妈来接他，反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把他送来了这里。 “谁欺负你了？” 江至听清楚这句话，本来还只是安静抽泣的小人儿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只比江至大一岁的闻青当时也是个小孩，一看他哭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厉害，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他扯着自己的衣袖帮江至擦眼泪，一边安慰他：“你别哭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欺负回来！” 等江至终于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抽抽嗒嗒说：“我好饿。” 说着，他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叫了一声，像在证明他没说谎似的。 “他们把我的饭倒掉了。” 闻青：“他们？谁？” 江至：“我不知道。” 闻青：“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的饭倒掉？” 江至：“我不知道。” 闻青：“……” 最后，闻青拉着江至到了那一群欺负他的小孩面前，问江至：“是他们欺负你吗？” 江至躲在闻青后面，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们，抵着闻青的后背悄悄点了点头。 站在最前面的，那时候还只有四岁的朱济比现在还胖，脸上的横肉不安地颤了几下，结结巴巴地朝着闻青：“老老老，老大，你不是说……” 闻青没让他说完：“谁让你们欺负他了？” 那群人在闻青的压迫下不怎么情愿地道了歉，并且承诺之后一个星期每天都得把自己的一顿饭还给江至。 江至刚到孤儿院因为没吃饱饭掉下去的体重很快就养了回来。 从那之后江至就暗暗把闻青当成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他还特意求院长把自己的床铺换到了挨着闻青的位置，那段时间他们简直像亲兄弟一样几乎形影不离。 江至对新环境的恐惧也消减了一些，他甚至开始打算等爸爸妈妈来接自己的时候要把闻青也一块儿接回家，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而现在，江至感受着那个熟悉的体温，酒意慢慢消散，也可能是更醉了，这促使着他抬起头，盯着周弋青的眼睛，声音很沉静：“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江至想，只要他能承认，承认小时候欺骗了他，承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告而别，自己或许也能试着原谅他…… 江至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周弋青的底线有多低。 周弋青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脸上闪过惊喜，然而在听完江至的话后，他的表情犹豫起来。 “我……” 江至的心随着他开口提起来。 他会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不告而别？ 还是……对不起，其实我就是闻青，那个小时候骗完人又消失的混蛋？ “对不起，我刚才去买东西了，那间房子连床都没有，不买的话我又只能睡地板了……” 江至推开他，声音很冷：“滚。”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自己可真蠢，竟然会期待一个惯犯主动忏悔自己犯过的罪。 江至懒得再和周弋青说一个字，推开他走在前面，脚步很快。 他能感觉到周弋青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江至却更烦躁了。 作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令人作呕。 周弋青一路跟在后面，看着江至进了家门才放心转身进了自己屋。 刚一推开门，甚至还没开灯，周弋青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家里有另一个人。 敞开的窗户透进来一些亮光，照耀出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的人影。 周弋青戒备起来，手不动声色地摸上自己藏在玄关处的刀。 “谁？” 沙发上的人影笑起来。 周弋青“啪”地一下打开灯。 “够警觉啊。”沙发上那人赞叹道。 周弋青的手收了回来，语气放松：“黑刀？你怎么来这了？” 黑刀却一眼看出他的紧张，他“呵呵”笑了声：“放心，不会去找你的宝贝。” 他口中的“宝贝”指的是住在隔壁的江至。 周弋青也确实有这层顾虑，于是顺势道：“敢把他牵扯进来试试。” 黑刀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倒是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真不懂你们，竟然喜欢男的。” 周弋青不留情面：“不用你懂。” “说正事吧，你过来做什么？” 黑刀：“你上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那位要见你。” 周弋青心一动，面上却纹丝不变，语气疑惑：“见我？” 黑刀笑话他：“偷着乐吧，那位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周弋青不以为意，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手上掰着根晚上刚买的香蕉：“哦？见他有什么用？” 刚剥完皮，黑刀一把抢过去：“这么说吧。见了他的人，都发大财了，起码是……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将那根剥好的香蕉吃了。 “你说真的？”周弋青原本躺着的身体坐直了，盯着黑刀，“啧，香蕉什么时候都能吃，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 “当然是真的。”黑刀，“我吃饱了撑你骗你好玩啊？我又不喜欢男的。” 周弋青忍着恶心：“行行，什么时候啊？在哪？” 黑刀不争气似的拍了下他脑袋：“你当吃饭呢？还什么时候在哪。就是先告诉你下这么个事儿，反正你随时做好准备就行了，能见了会通知你的。” 周弋青不怎么乐意的模样：“行吧。” “还给你不乐意上了，那位愿意见你你就感恩戴德吧。”黑刀嘟嘟囔囔骂他，手上继续拿香蕉。 “行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黑刀，“这香蕉不错，拿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叮嘱：“对了，我说你那男朋友，一年多了吧，人还能等你？干脆换一个得了。他那一挂的我那也有啊……” 周弋青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砸过去：“快滚！” 周弋青恨不得自己砸过去的是刚才那把刀。 第4章 第 4 章 大概是因为今天提到太多小时候的事，江至居然梦到了那天之后的事。 闻青给他“报仇”后，带他回了宿舍，从自己柜子里翻出来个面包。 江至饿得头都发昏了，一看见吃的立马伸手去接，快拿到时闻青却突然收回手。 江至不明白他的意思，眼巴巴看着他。 “脱衣服。” 江至：“啊？” 闻青指了指他背带裤前的口袋，解释：“这里坏了。” 背带裤的口袋耷拉下来一角，江至每次见人都悄悄把它提上去，不过也只能维持几秒就又掉了下去。 其实江至还是没懂，口袋坏了脱下来又有什么用呢，脱下来又不会自己变好。他不会是想扔了吧？那可不行，这身衣服已经是他唯一从家里穿出来的衣服了，他还得穿着回家呢。 但江至太想吃面包了，没力气纠结这么多了，他按着闻青的命令把背带裤脱下来给他，接过面包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咬了两口面包，江至抽空抬头一看。 闻青正一手捏着针线另一手拿着他的背带裤，表情很认真。 江至把脑袋凑过去，很好奇：“你是在给衣服做手术吗？” 做手术？ 闻青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无语，这是什么用词：“没人给你缝过衣服？” 江至摇摇头，他的衣服好像没来没有坏过，可能是还没等到它们坏江至就已经没再穿过了吧。 肚子的饥饿感得到缓解，江至恢复过来点元气，很感兴趣：“缝衣服就是给衣服做手术吗？缝完它就能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闻青看了他一眼，敷衍道：“差不多。” 哪家来的少爷。 不过不管原来是不是少爷，现在不还是来这了。 这么一想，闻青心情又好了些。 “你好厉害！” 江至昂着头，崇拜地看着闻青。 不仅帮他赶走了坏人，给了他吃的，还把自己坏了好久的背带裤修好了！ 在那时的江至眼里，闻青简直是超人一般的存在。 熟悉的闹钟扰乱了陈旧的梦境。一只手伸出被窝，把闹钟按掉。 又过了几分钟，江至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 怎么又梦到他了。 虽然江至简直恨死了闻青，恨到小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靠着幻想自己长大后一定要过得比那个混蛋好然后当着他面狠狠辱骂支撑着他好好学习，但时间久了，这个幼稚的愿望也早就随着那段回忆沉寂下去。 然而自从他知道周弋青就是闻青后，那些他原以为早就沉寂下去的记忆又开始鲜活起来，时不时出现在他梦里。 江至放空了几分钟，猛地想起来，今天有早八！ 虽然江至有时候一天打好几份工，但他基本没逃过课，甚至比其他人听得都认真。 学习和打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毕竟一学期奖学金的钱都赶上他便利店打三个月工的工资了，投入回报比不要太高。 江至爬起来洗漱，到阳台拿衣服时下意识往隔壁屋看了眼，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应该了。 他知道周弋青一直有晨跑的习惯，经常是这个点起床，也因此他们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算是江至赶早八也能在出门前吃上周弋青准备的早餐。 但现在…… 算了，管他去死。 这么想着，江至甚至在出门时都刻意不去看对面那扇门。 上完课，江至正准备离开，教授把他喊住：“江至，你先别走，来趟我办公室。” 江至顶着同学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跟着教授到了办公室。 “老师，您找我有事？” 江至的疑惑不比其他同学少，除了上课，江至几乎没和学校里的什么人打过交道，甚至这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能记住他的名字他都有些意外，更想不到他能找自己有什么事。 “坐。”教授是个和蔼的小老头子，此时正捧着茶缸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至坐上那沙发，皮质的沙发很软，几乎把他陷进去，江至却坐得很不自在。 除了福利院的院长她们，江至没什么和长辈打交道的经验。 好在教授终于开口了：“江至啊，你也大三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江至有些不明白：“什么打算？” 教授：“我知道你成绩不错，你发的那篇论文我也看过了，想法很不错，你是想做那方面的研究？” 江至：“不想，我只想好好毕业，找个好工作。” 他终于知道教授喊他过来是什么意思了，他发的那篇论文正好是他的研究方向，他怕是误会江至想读研，想趁早拉江至入组。 但当时江至之所以发那篇论文也只是看中了**文加的那点学分，想再上几个名次好拿一等奖学金而已，更远的，他就没考虑了。 果然，听到这话，教授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你不读研？” 江至上课一向很认真，每次考试也次次是前几名的成绩，甚至在本科就发了论文，很多人都默认江至肯定是要深造的，没想到，江至却否认得很干脆：“不，我没有这个打算。” 见状，教授也只能遗憾道：“哎呦，好不容易碰上个好苗子……” 本来还想着早早招进组里，没想到话太刚起了个头，江至却是一秒钟也没犹豫就拒绝了，相当直截了当。 任教授怎么惋惜遗憾，江至却没什么感觉。 他的想法一直简单直接——赚钱、买房。 他当初选这个专业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好就业，工资高。 相当庸俗的想法。 没办法，江至对赚钱简直有执念。 他在福利院生活了太久，那里虽然从来没缺过他吃缺过他穿，院长对孩子们也都很好，但在那里，人是没什么个人空间的，几十个孩子一起长大，一起住一起吃，吃饭、洗澡、做作业都是有规定时间的，这样的生活江至过了十五年。 他太想过上不用随时准备被人搭话，不用什么事情都和所有人保持步调，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不是只能看着黑暗发呆…… 教授叹了口气，没劝他：“不读研，你是想直接就业？” 江至点头。 “那有准备好实习了吗？” “实习？” 江至忙着赚钱，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目光可以说是短浅。看上去他好像性格冷静沉稳，很有自己的想法，实际上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想也没空想那么多。 教授变了脸，有些责备的样子：“你这小子，自己的事自己不上心，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问其他人每个人都说和你不怎么熟，独来独往的，” 江至有些语塞，却知道教授也是为他着想， “我帮你留意留意。” 江至刚张嘴，教授就先一步道：“别说什么你自己可以，你说说你这性子，有这资源不知道用，别人想用还没有呢。” 江至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只好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