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综：从追龙开始雄霸香江》 第一章 醒来已是香江客 1960年，宝安-港岛的海面上。 一只长约七八米的破旧渔船，突突突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低矮潮湿的船舱内，几十个偷渡客，泾渭分明分成了几拨人。 有些跃跃欲试望着舱尾，那有一些年富力强的男人，他们围着一盏气死风灯，不时发出欢呼和咒骂； 有些面露担忧，看着舱门。 这里被几个男人占据去了，为首那人头发微卷，哪怕蹲着，气势好似雄狮。 此时，他正在关切拍着一个昏迷中的少年：“小兄弟，小兄弟，醒醒，醒醒……” “小威！去拉你哥回来，扑领母，这时候还赌？” “阿平，你上甲板，找那个开船的头家（老板），向他讨碗水下来。” 过了一小会。 随着一碗热水入腹，雷四海吃力睁开双眼，表情复杂看着面前这几个男人。 这叫什么事啊？ 自己一个写港文的网络写手，好不容易中了一回五十倍大乐透一等奖。 为什么？ 为什么！在领奖的前一刻，突然穿越到这个由无数港片融合而成的世界呢？ 想到这里，雷四海看向蹲在自己前面，满脸微笑的男子。 【角色词条：伍世豪】 【人物出处：《追龙》】 【与己关系：友善】 【拥有技能：街头械斗（顶级）】 【特性理念：枭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意念一动，雷四海关了悬浮在伍世豪头顶几个仅有自己能见的词条窗口，目光看向旁边几人。 果然！ 小威、哑巴以及伍世豪弟弟阿平，三人头顶，纷纷弹出词条。 经过初步研究，雷四海发现这个词条功能。 除了列出对方姓名、出自哪部港片，对自己的态度是善是恶，还有对方目前拥有的技能介绍。 最有意思就是特性理念，好比伍世豪这三个兄弟，分别就是死于好色、忠心赤胆、以及毒虫废物。 微挑的眼角眯了一下，雷四海起身的同时推开伍世豪递来的瓷碗：“阿兄，多谢，我没事，我只是晕船而已。” “好好好，无事就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弟兄。”伍世豪咧嘴一笑，顺手就将碗放下：“大家有缘同坐一条船，区区一碗水，免提个谢字。” 接收完这具与自己同名同姓躯体记忆的雷四海，闻言有感而发：“我父母早亡，我是由一位姓赵的爷爷养大的。” 伍世豪几人微微一愣，看着雷四海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同情。 怪不得十四五岁，就学人偷渡去港岛。 估计养大少年的赵爷爷，这会儿应该嘀嗒（去世）了。 内疚不该嘴快，无意提及别人的伤心事，伍世豪几人满脸的尴尬。 可雷四海身为魂穿者，却很快调整好心绪，他看气氛冷下来，就主动提起话头：“小弟雷四海，祖籍闽省永安，敢问几位阿兄贵姓。” “我叫伍世豪，我们是汕头达濠人。 这是小威，哑巴，还有我弟弟阿平。 咦，大威呢？”伍世豪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小威：“不是叫你去拉他回来？” 小威满脸局促，指着舱尾的人群：“我哥，他说，说，要玩完最后一把……” “扑领母！”兄弟好赌，伍世豪顿感丢脸。 伸手将小威扒到一旁，他怒火冲冲走向舱尾。 哑巴和小威连忙跟上，阿平紧张抓着一把雨伞，刚要追上去，胳膊突然被雷四海拉住。 “平哥。”起身拴紧舱门，雷四海对着满脸懵逼的阿平笑道：“开赌和开船都是一伙的，你守在这里堵门，别让上面的人下来。” 说完，雷四海抖直身上衣裳，背着双手，缓步走向已经吵起来的舱尾。 明明自己还大过雷四海七八岁，可是阿平却惊讶发现——前不久还在晕船的少年，此时步伐走得极稳。 尤其对方背在身后的双手，居然拥有自己这帮粗人没有的白皙和灵活，而且此时，正在用一种玄妙的规律抖动。 虽然，阿平不知道雷四海过去能帮上什么，但是仅仅对方一个背影，已让自己感到一阵心安了。 同一时间，船舱尾部。 伍世豪怒目圆瞪，带着几个兄弟正和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互相推搡。 “草！达濠人输钱不认账啊？” “扑领母！你们敢说没做局！” “喂，老兄，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这是我们福义兴的船，如果输多火气大，要不安排你下去喝几口海水降降火啊？” 开赌那人话一出口，伍世豪的面色变了变。 抬手拦住大威几人，如果在陆地上打架闹事，他伍世豪从没怕过谁，可这会儿在海上！ 且不说舱里，甲板对方人数占优，就说自己这边能打得赢…… 万一己方有人在打斗中掉下海，还是打趴对方几个水手，接下来，还要不要去港岛了？ 看着双手灵活玩着扑克牌，脸上挂满嚣张表情的花衬衫胖子，伍世豪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肥佬，你福义兴的？怎么称呼啊？” “咩肥佬？是大佬！你大佬我啊……”花衬衫挺起肚腩，很欠揍推了推脸上的茶色眼镜：“盲蛇威啊！” 伍世豪记住对方相貌，目光转向大威：“这次多少？” “5、5、5……”大威嘴唇挪动，低头避开伍世豪的目光。 伍世豪拳头再次握紧，心疼得嘴角都抽搐起来。 时年！ 汕头国营工厂，正式工，月薪大约25块； 礐石码头当苦力计件，每月入大约15块； 而有一技傍身的手工艺人，如裁缝、木匠，月收入大约是20块！ 这次兄弟五人怀着发财梦偷渡港岛，兜光家底勉强凑出450块路费。 上船每人交福义兴85块买船票，每人身上各剩5块钱傍身。 现在大威输光全付身家，伍世豪虽对这个兄弟的好赌很是不满，但也不想当众呵斥落他面皮。 估摸损失还在接受范围内，伍世豪招呼上几人，扭身准备离开。 可惜，他想认栽，盲蛇威可不想轻易放过他们：“喂喂喂，这样就走啦？大个子欠的50块还没给啊！” 伍世豪猛然看向大威，大威羞愧张开五指：“豪哥，我是、是输光了，还倒欠50块……” “你！”伍世豪气得肝疼，五人全付身家加起来才25块，这混蛋居然能刚刚上船就输掉55块钱。 这会儿船在海上，如果不想办法平掉这账，也别说去港岛发达了，恐怕真得被这帮人逼到跳海喂鲨鱼。 不是怕打不过，而是要以顺利抵达港岛的大局为主。 伍世豪咬咬腮帮，撸下戴在右手的婚戒抛给盲蛇威。 盲蛇威大喜，急忙伸手来接。 早在伍世豪几人登船的时候，他就盯上对方仅有的这点金饰了。 要不然，他会允许身上仅有5块钱的大威，借到50块的赌本？ 无奈，就在目标即将到手的前一瞬。 两根白皙的手指从伍世豪身侧伸出来，抢在盲蛇威得手之前，将金戒夹了回去。 将戒指塞入伍世豪的衣袋，雷四海施施然坐下。 摘下脖上的玉佛挂坠，雷四海一句话就让盲蛇威收起拳头：“我家传翡翠小玉佛一个，除了清掉那个阿哥的50块的账，再看威哥你一把牌，没问题吧？” 第二章 勘破千局聚豪杰 翡翠吊坠卧草席，气死风灯照耀下，碧影摇曳，如佛诵经。 就算在场众人对玉没什么了解，可看这幅光景，也知雷四海这件翡翠挂件不是凡品。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盲蛇威笑容满脸，招呼众人坐下的同时，朝身边一个马仔打了一下眼色。 后者收到暗号，借口上甲板放水，起身走向舱门方向。 雷四海哪不知晓，对方这是上去摇人？ 他扭头看了一眼伍世豪，伍世豪秒懂，对着小威说道：“你不是也尿急？” “对对对，前面阿兄等我一下，一起一起。”小威起身追了上去。 大威无声看着伍世豪——豪哥，现在怎么办？ 伍世豪沉默戴回戒指，冲他和哑巴打了一个眼色，又对雷四海抬抬下巴。 潜台词就是：一旦情况有变，先护住这个帮忙解围的小兄弟。 二人轻轻点头，哑巴右手摸着船板，开始寻觅家伙。 大威扭头看向舱门，看见小威跟着盲蛇威手下上甲板，阿平紧张兮兮守着门，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 ——赌钱，自己是人菜瘾大，打架，自己可是专业的。 几个人眼神交换，瞬息做好战斗部署。 雷四海穿越之前，因为工作需要，不知刷了多少次《追龙》这部电影。 深知伍世豪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更何况，凭着金手指，他清楚伍世豪对自己抱有善意。 现在自己帮忙解围，完全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们一伙。 这个时候，盲蛇威将扑克牌分成两跺，哗啦哗啦秀着洗牌技术。 雷四海用意念调出对方词条，几个透明窗口出现在对方身边。 【角色词条：盲蛇威/蛇头威】 【人物出处：《义盖云天》】 【与己关系：恶意满满】 【拥有技能：纹身（熟练），千门绝技（发二张）】 【特性理念：贪财好色，港迷公敌】 果然是你，《义盖云天》里，在港生背后纹了一条蛇的蛇头威。 回想对方在电影中的恶行，雷四海笑容很冷，也用意念将自己词条调了出来。 【主角词条：雷四海】 【人物出处：异界旅人】 【人脉关系：雷天栋（祖父）；赵承幼（师父/干爷爷）】 【拥有技能：赌术（一流）；千门绝技（排山倒海、万里长城、龙腾虎跃、虎穴龙潭、伏虎降龙、偷龙转凤、暗渡陈仓）】 【关系衍生：雷天栋-已故千门中人，绰号小玉佛，出自《千王 之王重出江湖》； 赵承幼-退隐千门中人，绰号智多星，出自《千王 之王重出江湖》】 想到盲蛇威技能词条用灰白色字体标记的【发二张】，再看看自己那串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千门绝技，雷四海有种拳打南山幼儿园的感觉。 这个时候，盲蛇威洗好了牌。 他得意将牌堆拍在草席上：“靓仔，刚刚玩的是二十一点。 你如果不会，想玩其他也行。 威哥我啊，奉陪到底，哈哈哈哈。” 这时候，刚刚大威已从弟弟的口中，得知雷四海是己方友军。 此时，他连忙开口提醒：“阿、阿海，你同他赌其他的。 这肥佬玩二十一点的牌运很强，今日我把把拿到A以为有‘老爷保号’赢定，可没想到，他把把补牌补到二十一点啊。” 这话一出，大威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敌我双方，都用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你把把拿A都输给坐庄补牌二十一点，你就没怀疑对方出老千？ 还特么扯到牌运上去，就你这个脑子，也就认清五十四张牌的水平了。 伍世豪一手捂脸，一手将大威按得坐下来：“扑领母，你就少说几句吧。” 雷四海扭头给几人一个安心的微笑，旋即指着牌堆：“我要验牌。” 盲蛇威楞了一下，可还没反应过来。 雷四海右手已经抄起牌堆，一招弹牌，牌堆哗啦声从右手掌心跳到左手，啪的一声，整齐拍回原来的位置。 看似没做什么，实际上，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 雷四海先用一流的赌术记下牌序，再改掉盲蛇威放在最上准备发给他自己的好牌，最后用千术偷走一张黑桃A和一张黑桃K。 伍世豪几人不明觉厉，纷纷叫好——这招漂亮，比盲蛇威又切牌又叠牌忙了快半分钟牛逼多了。 而盲蛇威的面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他能够掌握【发二张】这种入门级千术，也是见过专业赌徒的。 最少，那个他花了很大代价才结交上的‘师父’，传授他这门技术的时候，洗牌水平远远不如面前这个少年。 问题是，这世上，怎有这么年轻的千门高手…… 难不成应了那句话，夜路走多，今天遇上鬼了？还好还好，自己提前备了后手…… “牌没问题，继续吧。”看到盲蛇威愣住，雷四海指指牌堆。 盲蛇威吞了一口唾沫，他故作镇定，又一次进行洗牌。 这次，可能过于紧张，他两次将牌洗得掉落出来。 好不容易将牌整理好，这只肥佬的额头，已经布满汗水。 “要、要不要切牌？”脱口而出问完这句，盲蛇威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压力过大，竟然忘记面前是待宰的‘肥羊’。 好不容易把牌序再次弄好，这会自乱阵脚，岂不是又把主动权交给对方？ 大威举起拳头：“废话！当然要！” 雷四海淡定摆了摆食指：“不用。” 伍世豪几人满脸无奈，齐齐看着大威。 到现在孰强孰弱都看不出来，以后再赌的话，迟早输死你啊！ 雷四海放弃切牌权，盲蛇威偷偷松了口气。 抄起牌堆，他手指微颤，为俩人各发两张牌。 万幸！ 【发二张】是他唯一懂得的千术，总算没有出错。 看着手上两张提前做好暗记的牌，盲蛇威露出笑容。 雷四海抓起牌，随便扫了一眼，明牌是梅花A，暗牌是红心2。 坐在他背后几人暗暗叫糟，刚刚准备掀台开打。 下一秒，只见雷四海扣住暗牌红心2拍在草席，再次揭开，红心2已经变成黑桃K，正是千门绝技——偷龙转凤！ 第三章 千门稚虎慑盲蛇 一张梅花A一张黑桃K，形成21点最大牌的组合Blackjack！ 盲蛇威见状，头皮瞬间炸了起来。 Blackjack这种天胡牌型，他永远不会发给自己，他都是通过补牌，堆到21点来赢钱。 为了引‘肥羊’跟赌，发张明牌A给赌客们，更是常用的手段。 说白了，能被盲蛇威千到的人，基本都是大威之类又菜又爱玩的傻屌。 他哪能想到，这次遇到的人，不是夜路走多遇到的鬼。 而是在32年前，威震上海滩千门十三人老五雷天栋的嫡孙，老六智多星赵承幼养育大的第三代千门传人——雷四海。 看看近在咫尺的翡翠玉佛挂坠，再看看面露凶相的伍世豪几个，盲蛇威目光闪烁，一边惊疑甲板迟迟没有动静，一边权衡此时翻脸，自己能不能控住场面。 最终…… 盲蛇威选择忍下贪念。 丢下手上那两张老千牌，盲蛇威果断从兜里掏出一把把发皱的钞票，也没去点总数多少，他直接将钞票推到雷四海的面前。 正当伍世豪几人懵逼的时候，这肥佬推了一下茶色眼镜，双手抱拳对着雷四海正色说道：“兄弟沈威，绰号盲蛇威，在码头食咸水饭的。 我拜门大佬是福义兴铁算盘张财，今天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这位小先生多多见谅。 四九手紧，不成敬意，些许茶钱，小先生权当润润喉，他日大水漫金山，兄弟再补双花红。” 怂了、怂了、他怂了！ 威哥，你的桀骜不驯呢？ 怎么一把牌就秒跪了呢？ 别说已经准备开打的伍世豪几人有种蓄力挥在棉花上的空虚感； 就连雷四海都不得不佩服，对面这家伙真特么是个能屈能伸的。 难怪再过些年，对方能从一个不入流的小老千，混到负责管理一条偷渡船的船老大。 甚至，那个时候改名蛇头威的他，还勾搭联合社，将偷渡来港的女同胞，卖去对方社团的马栏（妓院）接客。 内心将这个人渣列入以后的必杀名单，雷四海伸出两根手指，在那堆花花绿绿的港纸里，挑出一张面值10元港币的红杉鱼。 “来时，我家长辈有过叮嘱。 当前1港币约等于8毛华币，而在你们港岛的地下钱庄，实际兑换却只有6毛，因为需要抽水两成。 今天我朋友输了5块钱，刚好我们上岸也要开销，代他拿你10元港币就差不多了。 呵呵，你们福义兴靠这条水路吃饭，而我们几个只是搭船过路而已。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今天就这样啦。” 说完，雷四海看都不看剩下的钞票，将红杉鱼递给哑巴，转身就走。 大威满脸不甘，伸手想去拿草席上那堆钞票，伍世豪反手一记耳光，抽得他捂脸不语。 看到豪哥扭身跟上雷四海，哑巴拉起摸着面颊的大威追了上去。 而盲蛇威这边，他看雷四海只取10元，庆幸之余，骤然想起，大佬张财前段时间赌场被几个高手砸场子一事…… 雷四海几人走回舱首，阿平想问详情，却被他一句‘无事’给顶了回去。 身为废物，看门望风，不出错算超常发挥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这个时候，舱门打开。 小威笑嘻嘻推着盲蛇威那个马仔下来，伍世豪起身上前问道：“无事？” “无事，这王八蛋想叫人，不过有这个，他不敢……”小威亮出顶在马仔腰眼的家伙，一枚锈迹斑斑，大约三寸长的船钉。 一直关注这边的盲蛇威看到自己派去摇人的马仔落在对方手上，喊着误会跑来致歉。 还需依靠这条船去港岛，雷四海和伍世豪明知这混蛋不老实，却也没和他当场翻脸，只是牢牢占住舱门这个地方。 等到盲蛇威离开，大威对弟弟和阿平讲起雷四海一把牌镇住对方，吓到对方掏出全付身家求饶的整个过程。 同个时间，雷四海打断不停致谢的伍世豪：“豪哥，大家有缘同坐一条船，区区一把牌，免提个谢字吧？” 看雷四海用先前自己劝说他的话来劝说自己，伍世豪笑了起来：“好好好！阿海你说得对，大家胶己人，唔说客套话了。” “着！胶己人。 你别看我祖籍闽省永安，其实，在我父母那代，已经迁居粤省海丰，再往后，我们辗转生活于粤省各地，达濠去过，澄海去过，最终定居在宝安…… 喂，达濠鱼丸，我有食过个啊。 好食！酥！香！甜！还弹牙呢。 你我都是胶己人。”仗着穿越前是汕头人，雷四海拍着伍世豪的胸口，一口潮州话十分流利。 伍世豪闻言更喜：“着着着，胶己人胶己人。 对了，阿海，我听你和那肥佬提到港币汇率……你好像对港岛很熟悉啊？” “我赵爷爷教的，我还会说港语呢。”雷四海岔开话头，反问了过去：“是咯，豪哥，等到了港岛，你们几个有乜打算啊？” 伍世豪扯了一下嘴角，靠着舱壁坐下：“乜打算？ 哎，我听乡里人说，港岛遍地是黄金，就带上这帮兄弟过来搏一把。 比不了你啊，阿海你一看就是有文化的。 我们一群粗人，能够混口饱饭就不错咯。 最重要是多谢你，今天没你出手，我真被大威害死了，搞不好上岸就得饿肚子。” 可不是。 看来，应该就是大威这个烂赌鬼把盘缠在船上输光导致的了。 雷四海内心暗笑，嘴上却没接茬。 双方萍水相逢，互帮互助结个善缘已经不错。 伍世豪能时时提起，可他这个施恩者却不能句句去接。 随手帮一把，事后纳头就拜的戏码。 别说正常情况不可能发生，就算今天反常出现了！ 那也不可能发生在一个成年团队首领，主动对一个十四五岁小老千的身上。 正所谓，施恩不望报，将来方有回响啊…… 接下来的旅途，除了船老大下来找盲蛇威要分红，得知这次踢到铁板遇上雷四海这位千门高手，连忙过来散烟致歉，再无其他变故发生了。 倒是雷四海通过词条发现，这个船老大掌舵技术相当哇塞，居然能够一脚踩两条船…… 第四章 红绸金花迎四海 60年代，港岛社团老派江湖人，办事还是讲点规矩的。 能选福义兴这条船，基本都是潮州人。 偷偷设局刮点油水可以，可如果被人识破，对方又为己方留下 台阶，那就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弟兄，需要以礼相待的。 等过多20来年，在英国人刻意放纵下，江湖个个都在朝钱看，认钱不认人，只讲银纸，不讲道义。 过了一个多钟头。 船舱打开，船老大派人喊话——船已到香港仔码头，大家速速带好各自物品准备上岸。 怀抱未来美好生活希望的偷渡客们，个个抱紧不多的行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早早过来码头等候的亲人，纷纷晃动手电筒冲上栈桥接应。 经过几分钟的压抑哽咽，众人四散逃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其实自五十年代开始，港岛就执行“抵垒政策”即“成功进入市区即获合法身份”。 此法，旨在缓解边境管理压力，同时为城市补充廉价劳动力。 有效区——从九龙界限街以南，到港岛全域，进入即合法。 无效区——是新界，如落马洲、打鼓岭等地，一旦被抓，依旧遣返。 福义兴能将船票卖到85块钱，就是他们掌握这条水路，提前打通了关节。 上岸的偷渡者，只需上香港仔大道，入薄扶林道，走西营盘沿皇后大道步行去湾仔警署向阿Sir报到，声称“抵垒”。 经过核实无犯罪记录后，就能顺利发放“行街纸”（临时身份证）。 如有亲人陪同，即便路上被军装警查牌。 穷人塞包好彩，富裕递封茶水钱，基本都是轻飘飘的放过。 毕竟，香港仔码头属于港岛，本就属于抵垒的有效区。 但凡有能力坐船来这边，也算得上是偷渡者群体里边的‘上等人’了。 既然人家敬意到位，就没必要上纲上线去得罪对方亲属，鬼知道这些人有几条关系在黑道或者白道？ 相比起来，通过港片，令大多数人熟悉的西贡码头，其实位于新界东。 从那边上岸，还需要潜入市区，途中被抓的风险极高。 雷四海穿越之前，既是专写港文的网络写手，又是粤省潮汕人，对以上这些资料门清。 担心伍世豪几人去市区途中遇军装出差错，雷四海主动带上他们。 而在他们走后，码头管理处。 盲蛇威用拨盘电话机拨通一串号码，激动喊道：“大佬，您不是一直想给富贵赌场找个镇场的？ 喂，这趟船，我发现一个千门高手啊。 我估计，他这会要去湾仔警署领行街纸，这个人的技术，完全值得您拉拢。” 九龙城寨，东正道，富贵赌场。 福义兴白纸扇，绰号铁算盘的张财挂了电话，端起水烟筒，缓步走出房间。 盲蛇威这个门生，属于那类贪财好色，既不敢打，也不敢杀的废材。 如果不是懂得做人，四时八节常提礼物上门，他不会同意对方在偷渡船上面‘宰羊’。 前不久，他与号码帮二路元帅陈大仙，在城寨号码帮的地盘，合伙开了这家富贵赌场。 这种与其他帮会合作牟利的做法，令到福义兴内部几个叔公辈看不爽。 开业当日，有几波神秘人马过来踢馆。 好在紧要关头，陈大仙请来一个名叫靳能的高手救场，富贵赌场这块招牌，才能够保得住。 可经过这么一次，知晓富贵赌场没高手镇场，可能成为职业老千的乐园，来玩的客人就越来越少。 环顾看场马仔比来玩客人还多的场子，张财叹了一口气：“哎，死马当作活马医，就信阿威一次吧。 来人，截两丈红绸，一对金花，同我一起走趟湾仔警署。” 于此同时。 雷四海带着伍世豪几人离开码头，上了香港仔大道，准备过来湾仔警署领行街纸。 叮叮车驶过石板街，两侧骑楼下，年纪与雷四海相似的擦鞋少年，一个二个穿着不合身的旧洋服，殷勤对着来往行人招揽生意； 老式三轮车哒哒哒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惊得几个港女泼辣开骂…… 大小威、哑巴和阿平不用说。 初来港岛的他们，对周围一切充满了好奇，呜呜哇哇的惊呼声没有停过。 伍世豪努力维持大佬稳重的人设，实际上，沿路走来，他那双眼珠也没停下。 走过那段积水路段，小威用力嗅了一口：“这就是港岛……哇，到处充满香甜的味道……” 在教伍世豪几句常用港语的雷四海，扭头瞪了小威一眼：“扑街！那是小姐姐身上花露水的味道啊！ 香甜？好好的东方明珠，混入一堆英国佬的狐臭，你特么从哪闻出是香的？” 众人闻言大笑，小威尴尬抓着后脑勺。 这时候，前面田湾邨的方向，并肩走来两个军装警。 伍世豪紧张转过身：“这次扑街啦，阿海，前边有差人，不如我们先搵个地方避一避？” 你这港语倒是学得蛮快的…… 雷四海暗暗腹诽一句，一声‘淡定点’，先稳住几人。 然后，他向哑巴要来那张10元面值的红杉鱼，跑进路边一个士多店：“老细（老板），2包好彩。” “7毫（港币0.7元）。”面相冷厉的中年男子拍出2包香烟在柜台。 用饭桌做作业的少年寻声看来，立即收获他一句呵斥：“小峰，做功课，要认真！” 严格的育儿态度，加上沦落到当士多佬，也必须上头油的闷骚劲，雷四海大概猜得出对方身份。 为表敬意，他用意念扫一下对方的词条。 【角色词条：张天志】 【人物出处：《叶问外传：张天志》】 【与己关系：陌路，不爽】 【拥有技能：咏春派（顶级），必杀绝学（寻桥·抛肘、寻桥·缠丝肘、日字冲拳·龙卷槌、标指·鬼门标）】 【为人特性：我是正宗；咏春不争，争则必杀】 果然是你，港综武术界最强士多佬张天志。 不过，大家关系陌路可以理解，你对我不爽从何说起？ 记下这家张记士多的门牌号，雷四海收起两包烟仔。 谁知，出门走没几步。 背后隐约传来张天志教训儿子的声音…… 对方大概意思，别学刚来那个扑街，人小烟瘾大，一次买两包…… 扑领母！ 堂堂武道宗师背后讲人，还拿我做反面教材？ 我雷四海不坑你出来做牛马，雷字倒过来写！ 第五章 英文叩开鬼佬关 深吸一口气，雷四海暗暗给老张记上一笔，手上动作迅速，拆开香烟走向那俩军装。 “两位阿sir，辛苦辛苦，请食烟。” 见到雷四海主动上去敬烟，躲在十几步外的伍世豪看得双眼发直。 年纪与雷四海大没几岁，长相很像末代歌神的军装接过烟仔：“靓仔，刚上岸啊？坐哪家社团的船来的？” “是啊，阿Sir，我们刚从香港仔码头过来，准备去湾仔警署领行街纸。 哦，船是老福的，票价85元，船主铁算盘。”雷四海应答如流，顺便查了一下对方词条。 【角色词条：陈细九】 【人物出处：《金钱帝国》】 【与己关系：善意】 【拥有技能：喂球拍马屁，接盘戴绿帽，刷鲍鱼】 【特性理念：胆小善良，鲍鱼探长】 果然是你，陈细九。 难怪目前还在穿军装，当前是1960年。 按照《金钱帝国》里面陈细九自序旁白，加上时间推断。 要过多两年，对方才会接管雷洛的情妇，从而被对方提拔上位。 想到这里，雷四海看向与陈细九搭档，那是一个椭圆脸，肤色较深，嘴唇有点厚的中年军装。 【角色词条：杨咩】 【人物出处：《金钱帝国》】 【与己关系：恶意】 【拥有技能：跟红顶白】 【特性理念：忘恩负义，卑鄙小人】 哦，是为了外甥韩志邦，去求猪油仔出手逼火麒麟放人，又记恨猪油仔在救人之前嘴贱调侃一句，在电影的最后，亲自带人将猪油仔绳之以法的那个老军装啊。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雷四海不等杨咩开口，将没拆那包好彩连同张天志找的九块多港币一起塞进对方口袋：“阿Sir，小小意思，二位喝杯茶。” 摸了一下口袋，杨咩那张狗脸露出笑容：“看不出，靓仔你刚来港岛就这样醒目…… 得，既然来到我们港岛，以后你们几个就好好做人啦。” 陈细九眉头皱了一下，可看杨咩收起香烟和钞票，也没说些什么。 这里是抵垒有效区，雷四海上来打招呼敬烟，就是人情做到位了。 何况，对方张嘴就是福义兴俗称‘老福’，连船主铁算盘都能报出来，可见，人家在这边不是没根基的。 己方两个军装，收烟还收钱，吃相有点难看了。 陈细九很看不惯杨咩对一个少年吃拿卡要，可雷四海却是通过词条得知，杨咩原先对自己的【恶意】，在收到钱和烟之后，已经变成了【陌路】。 真够狗的！ 确定这条老狗不会难为自己一行，雷四海叫上伍世豪几个走人。 双方擦肩而过，陈细九突然扭头：“阿海，路上遇到其他的军装伙计，你就说，认识湾仔军装组的陈细九。” 不愧是黑白两道公认，雷洛身边唯一的好人——陈细九。 虽说目前还没发迹，但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鲍鱼探长也愿出手帮上一把。 走到街尾拐角，雷四海扭头望了一眼，发现走出几十步的杨咩，唾沫横飞对着陈细九说教。 看来，应是仗着前辈的身份，正在敲打对方——无需对偷渡来港的同胞有太好面色之类云云。 “阿海，我们快走吧。”伍世豪一脸后怕，拉拉雷四海衣袖。 雷四海嗯了一声，收回目光。 万幸，经过这段插曲，接下来的路程，几人就算遇上几波军装，也没人和杨咩一样畜生。 人人接了烟就放行，甚至还有帮忙指路的。 这个时候，大威几人总算明白，为什么雷四海要给杨咩烟仔钞票。 原来那扑街没有表态，就是最大的意见了。 幸亏有雷四海出面周旋，若是他们几个，现在要么被对方抓住盘剥，要么被警棍驱赶逃出几条街。 几人一路疾走，大约花了一个半钟头，来到位于皇后大道的湾仔警署。 “终于、终于到了……”阿平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张带着菜色的脸上布满汗珠。 伍世豪扶起弟弟，他体力出众，走到这里也就呼吸有点急促。 大小威和哑巴也差不多，怎么说都是将来帮伍世豪四处征战，一起创建义群的江湖猛人。 倒是雷四海的表现让伍世豪一行，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要知道，他前世只是一个亚健康状态的网络写手。 今世穿越这具身体白净消瘦，年龄比阿平还要小几岁。 可今天一路上带领众人小跑，此时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 估计是穿越期间，灵魂都被位面之力增强一些，间接改良这具身体的素质。 想到一个可能的解释，雷四海握了握拳，发现不止耐力，力量也是超过普通人许多。 罢了，有利无需深究。 雷四海招呼上伍世豪几人，越过排队等候领取行街纸的一大帮偷渡者，大摇大摆走入警署。 雷四海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这次过来港岛，赵承幼仿照当年龙四身无分文闯上海。 除了给张船票，以及那枚传自雷天栋，象征雷家家主的小玉佛，连1分钱路费都不给。 甚至临别老头还放下狠话，如果混不出人样，不用回去见他了。 他智多星，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想要领行街纸，靠常规流程是不行的。 因为他们这一帮人，除了伍世豪、小威、阿平和哑巴身上还有5块；雷四海和大威都是身无分文。 为此，路上雷四海就有叮嘱，一进警署，个个向哑巴学习不准说话。 至于剩下，全都交给自己——无事个！ 走进警署，雷四海微笑上前，先打出陈细九这支旗，再递过去2支烟。 两个想赶他们出去排队的军装，勉强收起怒容。 接着，雷四海扫了一眼办案大厅，在现场几个便衣和十几个军装惊讶的目光中，大步走到唯一一个鬼佬警官的面前。 “M，sir. Where would I go to get my temp ID sorted?” 早上好，先生。 我该去哪里拿我的临时身份证？ 第六章 唬鬼吓人无籍贯 1928年就能在上海租界当律师，智多星赵承幼不止是千门高手，还懂得说英法德意四国语言。 雷四海是他养大的，英语自然不在话下。 看到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出现在一个华人少年身上，鬼佬警官来了好奇。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雷四海眼神带笑，比起往日见到自己也有点畏惧的探长颜童。 面前少年，虽是衣裳简朴，却是满脸自信，眉目之间，还隐带一丝傲气。 在这个雷洛不认字都能考警校，颜童懂英文就有资格做探长的时代。 一个英文口语流利的少年，不管去哪都不容被人小觑的。 一时间琢磨不透雷四海的来头，鬼佬警官用生硬的港语回道：“你要办证，就去前面第三张台。 不过靓仔我看你的样子，不像需要领取身份证的偷渡客啊。” “Sir，我是雷家人，刚从外边回来港岛的。”雷四海眨眨眼睛，秒切港语给出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答案：“其他不能说了，以您的见识，肯定懂的。” 不等鬼佬再问，道了一声失陪，他招呼上伍世豪几个，大步走向对方所讲的那张办公桌。 姓雷的？ 这么年轻、会英语又会讲港语，还遮遮掩掩说是从外边回港岛的？ 哦，肯定是城里某位雷姓华人富豪的私生子了。 啧啧，不知是铜锣湾百货公司的雷瑞兴，还是那一直想入电影行业的雷觉乾呢？ 鬼佬警官一边脑补，一边微笑看着雷四海。 看到这一幕，今天负责给众人开身份纸的华人警员，果断赶走面前办了一半手续的中年男人。 甚至在见到雷四海带着伍世豪几人，他干脆连后面排队的，也给赶到外面的走廊。 “阿Sir，烟不好，抽一支？” “雷少，您客气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唉……咩雷少啊，八字都没一撇呢。” 雷四海拉开椅子坐下，坐姿后仰的同时，随手将那包剩没几支的好彩扔在桌面：“这几个都是粗人，就懂打打杀杀，大字认不了几只，我帮他们填表可不可以？” 见到雷四海嘴上说话，一双眼睛看都不看自己，只顾扭头朝着鬼佬警官微笑挥手。 华人警员超有眼力抄起钢笔：“哪能让您受累，您口叙，我代笔就好。” 雷四海转过身来，五指如轮敲着桌面：“行，那就麻烦阿Sir了，嗯，先写我的吧。 雷四海，男，14岁。 籍贯…… 先空着，等过后派人来补……” 华人警员嗯嗯点头，落笔如飞。 没毛病，籍贯都懂得空出来，才14岁，如果没人叮嘱，哪能想到这点？ 伍世豪几人进门到现在，其实内心都是慌得一匹。 他们目前能做，就是咬着腮帮假扮保镖，做好人肉背景。 本着争取为富人服务的原则。 需要半个钟头才可以领取的行街纸，仅是抽根烟的功夫，几人就先后领到手了。 至于那规例‘5块茶水费’，双方默契没有提起。 开玩笑呢！ 雷家沦落在外的少爷带着一帮手下回港认祖归宗，结果来你们湾仔警署走个流程，还要交上5块茶水费。 这种事传出去，整个湾仔警署，上到探长，下到军装，都要被黑白两道给笑死。 更何况，人家不是说了，籍贯那项，要等家里派人来补吗。 雷家啊！ 不管是百货雷还是电影雷。 这等豪门派人办事，难道会空手上门？ 总不能把今天有意思的事情，给变成没意思了吧？ 从雷四海进门到离去，自鬼佬、到便衣、军装，个个都很开心。 甚至，连被他们插队的偷渡者们，也是感到有兴荣焉。 毕竟今天这一幕，比村里戏班子演的，那可精彩多了，不愧是港岛，刚来就见到大世面。 于此同时。 雷四海带伍世豪几人走出警署，立即走去对面上了一部叮叮车。 相比好奇把玩着行街纸的阿平几人，伍世豪凑近雷四海，低声问道：“阿海，你、你真是富家子弟啊？” 正看着车外街景的雷四海，噗呲笑了起来：“在我爷爷那代，确实算是。 喂，豪哥，难道你也看不出来，刚在里面，我由始至终都在唬鬼吓人咩？” 叮叮车（城轨电车）上，随着雷四海这话出口，伍世豪几人笑容都是僵住了。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爆出一阵让周边乘客瞩目的大笑。 “嘘嘘……嘘……”伍世豪比出一个禁声的动作：“现在吃炸胡，大家低调点，低调点。” 雷四海笑道无妨，挤到车前与司机聊了几句，请求对方开到铜锣湾，顺脚踩下闸，响个叮提醒自己。 然后，他叫上伍世豪等人，努力往车尾方向挤去。 60年代初的港岛城轨电车，分上下两层。 上层俗称头等舱，票价1毫2仙（1毛2分钱）； 下层俗称三等舱，票价5仙（5分钱），要等到了1968年才会取消，上下统一票价。 其实，不管票价怎么改，上层前排都是洋人和警探的专属座位。 普通市民，只能搭乘三等舱。 雷四海带几人要去的车尾，是江湖人的自留地——方便跳车跑路。 雷四海目的不是为了跑路，而是想通过这帮地头蛇，打听一下消息。 这不，两个赤膊纹身，站在车尾窃窃私语的青年。 看到走来一大帮人，果断刹住话题，目光警惕看了过来。 “两位阿兄免紧张，小弟想收点风而已。”雷四海抱了抱拳。 有过前面的合作，现在伍世豪等人不用再叮嘱了。 几人应声板着脸，双手环胸或者叉腰，威风凛凛护着雷四海，几道目光好像钢刀，刮得两个小混混头皮发麻。 “你、你们想问什么？”一个青年后退一步，一脚凌空踩出车外，标准的跑路预备动作，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1块钱，我想知道港岛如今的江湖格局。 这个价，合理吧？”雷四海微笑依旧，对小威打了一个眼色。 小威应声掏钱，对面二人看到竟是华币。 那眼神，马上亮了起来，也明白这帮人是刚从老家过来这边的。 “合理合理，小兄弟想知道什么，我俩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错没错，你们从九龙打听到西贡，道上谁不知我俩是出了名的消息通啊。” 第七章 得人恩果千年记 收了钞票，这俩货立即显露出港岛混混爱吹水的本性，三言两语，就差说要带路帮几人打上月球了。 只可惜，雷四海接下来就让他们知道，这1块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从湾仔警署（庄士敦道东行站）上车，到铜锣湾（怡和街站）下车。 全程2.4公里，接近12分钟的车程。 雷四海由和连胜刚刚上任的坐馆肥邓，问到九龙城寨城寨联防会会长鼎爷； 期间还问出新界、港岛现在知名的黑帮、字头、江湖猛人等等…… 甚至，在车头传来踩闸响铃那一刻，他还追问出当今华人探长里，湾仔探长颜童当红，筲箕湾探长雷洛走背。 伍世豪开始有认真听，可听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雷四海的节奏，只是记住一个同乡人，潮州帮大佬肥仔超。 至于剩下和连胜邓威、号码帮老葛、洪兴蒋震、东星雷万天、公仔强、大灰熊…… 左耳进，右耳出。 伍世豪记不住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字头和绰号。 几人相继跳车下来，快步跟在雷四海背后，朝着天星码头走去。 伍世豪揉着发酸的额角，边走边问道：“阿海，为什么你我都是头次过来港岛，你却对这些江湖人事那么熟呢？” 雷四海笑而不语，总不能说因为前世职业所需，自己对港岛近代历史有过一番调查。 刚刚花1块问那两个混混，只想确定目前黑白两道登场的主要角色； 以及这些人涉及的港片剧情，方便接下来自己从中周旋，以此在港岛立足吧。 好比现在，得知这个世界未来五亿探长是刘天王饰演的雷洛，而且还是刚刚发迹，尚未大红大紫，在《追龙》初期，被颜童恶意针对的筲箕湾探长。 那自己这个雷家嫡系家主，找合适时机接触对方，很大可能，双方能够互相成就。 因为这个雷洛的人设，比较好相处一点。 可若是换成同样历史原型，在《金钱帝国》的徐乐功，以对方在电影中的癫狂偏执，双方根本不用谈合作。 想是这样想，话却不能直白说。 雷四海岔开话题：“豪哥，刚刚你也听到了，西贡码头当苦力搬货，一天3块还不是天天有工开。 可如果帮人打架，站着喊几句扑领母，不管打不打得起来都有30块。 我看，你们几个是不愿老老实实当苦力的。 我建议，你们去九龙城寨找个地方落脚，观望几天，再看机会？” “好啊，阿海你脑子聪明，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伍世豪用力点头。 站在一旁的阿平，突然问道：“阿海你呢？你会跟我们一起吗？” “我？我自有去处，你们不用担心我的。” “不！不是，是……”小威着急抓起脑袋：“哎呀，我该怎么说呢……” 大威伸手紧紧抓住雷四海右臂，哑巴焦急抱住雷四海左手，前者抿着嘴巴满脸不舍，后者咿咿吖吖不停摇头。 从船上认识到现在，雷四海的本领，他们几个已经见识过几次，早被他的胆量和应变能力所折服，更知道对方的脑子，超过自己几人太多。 如果团队里面能有这么一个人在，接下来的日子，想不发达都难。 可问题在于，少年离开他们可以混得更好，而己方除了遇事亮肌肉当背景，实在体现不出什么价值。 现在双方分别在即，真是一句挽留的理由都想不出。 好在，关键时刻，伍世豪强打笑容说道：“好了好了，人家阿海有他自己的去处，我们难道要拦他不成？ 再说了，又不是今天分开，往后就没见面的机会？” 说完这些，伍世豪扒开大威哑巴，用力揽了一下雷四海的肩膀：“阿海，我阿豪是个粗人，不过也知道得人恩果千年记的道理。 今天这一路多亏有你，哪天需要。 大家胶己人，你孬跟我们客气啊。” “胶己人，别说这些，何况，这才到天星码头呢！ 等坐轮渡过去九龙码头，我们还要走去城寨。”雷四海笑骂了一声，指着正在鸣笛催促乘客上船的天星小轮：“不把你们几个傻大粗安顿好，我哪放心离开？” 嘟嘟嘟！ 汽笛声中，天星小轮，朝着对面的九龙码头开去。 同个时间，铁算盘张财一行，却是被肥仔超带人拦在东正道过龙津道的巷口。 抬头看了一眼城寨南门的方向，张财气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几个老不死，赌场开业派人来闹一次还不算，现在居然请出肥仔超这个混不吝的来当拦路虎？ 这样的做法，摆明就想赶绝我铁算盘啊！ 接到盲蛇威电话到现在，差不多过去1个钟头了。 别说过海到湾仔警署，礼聘那位名叫雷四海的千门高手，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这帮人，居然连城寨都出不了。 扑领母！ 出门三步遇熟人。 不管是往日有旧，还是近期有怨，一个个见到自己热情得不得了。 这个要拉去试马； 那个要请去饮酒； 已经明说有事，偏偏个个都是在装瞎子，对大红漆盘里边的红绸金花视而不见…… 这个时候的港岛，潮州帮派有很多。 福义兴、号码帮、和连胜、和新和、和合图、联公乐、洪兴…… 肥仔超其实是和合图的红棍，可在这个时期，他的实力相当牛逼。 既与城寨办事人公仔强关系莫逆，又与正当红的湾仔探长颜童交好，甚至还能与鬼佬警司搭得上话。 福义兴、号码帮、和连胜这三家实力排在前头的潮州帮坐馆都是与他平等论交。 所以，江湖人称他为潮州帮大佬，默契忽略他和合图大底的身份。 端起黄铜水烟筒啜了一口，张财语气放软：“超哥，大家虽然是不同字头，但都是扛着潮州帮这张旗出来混的。 今天，还请您让条路给兄弟走，他日，张某必有回报。” “嘶，财哥，你什么意思？”肥仔超故作震惊。 下一秒，他从口袋掏出一枚橙子，张嘴啃了一下：“兄弟我对您仰慕多时，今日难得一见，专门来和你打声招呼，亲近亲近而已。 怎么……” 意有所指说完这番话，肥仔超猛然抬头，一张肥脸，半是委屈半是凶狠：“怎么到你的嘴里，好像我故意挡你财路一样？” 第八章 城寨鬼域藏龙虎 站在肥仔超背后那几十号马仔，应声抽出家伙。 昏暗潮湿的巷道两旁，门窗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人影晃动，杀气突起。 张财头皮发麻，连忙赔笑道：“超哥误会了……” “哦~是误会啊？ 大家江湖儿女，有误会说开就好了嘛。”肥仔超一秒变脸，笑呵呵揽住张财肩膀：“财哥，我手下新来两个原装宾妹，走走走，一人一个，我们先去打她一发解晦炮。” 1个钟头后。 张财提着裤子下楼，蹲在路边的马仔们，连忙围住他。 “财哥，现在12点钟咯，还去不去湾仔警署见那位高手啊？” “挑！还去条毛咩…… 这个点了，人家肯定办好行街纸离开啦。” 张财接过水烟筒，回头瞥了一下楼上的妓寨：“妈的，今天请不到高手，走，回去将卖消息那个二五仔刮出来！” 与此同时，雷四海带着伍世豪一帮人，终于来到城寨南门外。 九龙城寨，本是前清一个军事要塞。 由于历史原因，在二战之后，变成一个华、英、港三家不管，占地大约2.7公顷的区域。 看着面前几百栋用铁皮、水泥、塑料隔板搭建，造型古怪的‘高楼’，伍世豪几人满脸都是跃跃欲试。 太不容易了！ 这一路走来，不仅要和风浪斗，还要和人斗。 也是运气好，一碗热水结交到雷四海，要不然这会儿，兄弟几个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里呢！ “走，进去再说。”雷四海拍了拍伍世豪肩膀，带头走向由几个城寨刀手把守的寨门。 城寨南门，高3.2米，是一个由锈铁闸门、沙包、水泥灌浆铁皮桶围成的防御工事。 为了防止港岛警队突袭，门上嵌满碎玻璃和倒刺，不仅如此，在门后还有5米的‘之’字形通道用来延缓敌人进攻速度。 历史上，该门在1965年实测，能够抵御装甲车冲撞长达30分钟。 扫了一眼摆在门口那个沾有暗红血污的收钱木箱，雷四海掏出提前找伍世豪要来的2块港币，笑嘻嘻递给带头的刀手：“阿兄，我们六个要进城寨，都是潮州人，胶己人啊。” 1960年，城寨入门费，每人0.3块钱，按理来说，雷四海一行6个人，需往钱箱投入1.8块。 现在他给刀手头目2块钱，多出来的0.2块，就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关照费了。 而下一秒，刀手头目就证明，雷四海这0.2块花得超值。 “靓仔，那几个傻嗨和你一起的是不是？”不动声色收起钞票，头目掏出一把硬币丢进箱：“喂，过来啊，站成一排，都把手抬起来。” 看到伍世豪几人傻站着没动，他举刀催促道：“挑！动作快点，进门搜身，这是规矩。” “豪哥，过来，无事个。”雷四海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伍世豪几人不情不愿走了过去，刀手头目这个时候已经‘认真’检查过雷四海。 他走到几人面前，动作娴熟检查了一番。 发现几人身上没藏武器，很干脆叫手下开门放行，让一直担心婚戒被抢的伍世豪松了一大口气。 等到行入寨门几十米，伍世豪几次张口欲问。 可看到昏暗巷道里，雷四海冷肃面色若隐若现，伍世豪很有眼力的忍住。 仅仅半日时间，他已经深深体会到港岛和老家的不同。 这里，处处是规矩，自己身为一个连港话都讲不流利的偷渡者。 想要立足，多学少说，绝对没错。 带着几人走了百来米，雷四海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由几栋十层以上‘高楼’包围起来的阔埕。 卖香肉（狗肉）、开无证牙医的、开中药铺的、卖南洋（莲阳）卤鹅的、卖叉烧饭的……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类似扑街、冚家铲、叼你老母之类的港语骂人声不绝于耳，期间依稀夹杂着少数越南土话、马来俚语…… “豪哥，欢迎来到九龙城寨，港岛的罪恶之城。”雷四海淡淡一笑，一边通过词条观察一个个城寨居民，一边如数家珍为伍世豪几人做起科普。 比如，大家走进来的这条路叫做龙津道，属于城寨5条大路之一，掌管势力主要是潮州帮。 前面拐角那家【忠记】不能去惠顾，他的家叉烧用走私澳洲糖腌制（甜度高20%）。 老板除了卖叉烧，也会兼职接暗单，200块钱就能让他下毒帮你除掉一个来吃叉烧饭的仇家。 右边东正道与龙津道交接的阿凤冰室，花0.8块，可以吃到一顿叉烧边角料、过期米、送腐乳空 心 菜的大餐…… 初看以为是人间烟火； 再看方知是幽冥鬼域。 城寨中心阔埕上，随着雷四海的介绍，伍世豪几人面上兴奋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凝重，是心悸…… 如果不是雷四海告知，谁能知晓，面前这充满烟火气息的画面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狠暴徒！ 洋洋洒洒说了十来分钟，雷四海把城寨里面的衣食住行大致介绍了一遍，这才收住了谈兴。 “阿海，多谢。”伍世豪双手用力搓了搓面颊，对着雷四海再次道谢。 雷四海微微一笑：“谢什么啊？ 都说几次胶己人了，这样吧，从昨夜到现在粒米未入，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豪哥，分别在即，不如你请我吃碗阿凤冰室的陈米叉烧饭吧。” 听出雷四海去意已决，大小威阿平哑巴个个面露不舍，相处虽然只有半日，但是面前少年帮了他们太多太多…… 伍世豪沉默了一秒，可旋即就展颜笑了起来。 自偷渡船上就被雷四海无形压制的那股带头大哥的气势，终于在对方提出要求的这一刻恢复了正常。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面前少年虽然本领了得，但是他伍世豪也是当惯大佬的。 今日恩果，他日再报。 如果强留对方，不仅伤了原本的义气感情，可能还要埋下分裂的隐患。 想通这点，伍世豪大手一挥：“行！别说一碗二碗，今天，大家吃到饱！” 突然来了一大帮陌生面孔，城寨居民个个都是目光审视看了过来。 伍世豪前一秒豪情万丈，下一秒就被上百双眼睛盯着，只能咬牙故作镇定，带着几人走向拐角处的阿凤冰室。 雷四海笑着走在后面，他随时能够查阅对方词条，当然知道伍世豪在硬撑，可这也是他想要看到的。 今天种下的因，想在他日收获硕果，必须给对方成长的时间和空间。 顺手拉一把还行，难道真要给对方做白纸扇啊？ 第九章 刀疤昌救场结缘 六人走进阿凤冰室，等到六碗叉烧饭上来。 除了雷四海吃相还可以，其他几个，都是犹如饿死鬼投胎，大口大口扒拉着饭菜。 吃到一半，有几个黑眼眶的瘦骨仙过来攀话，只是他们还没开口，雷四海就叫哑巴和大威举拳赶人。 这些人反应也怪，挨了一顿‘扑’字含量很高的臭骂，既不还口，也不动怒。 一个就近找个墙角蹲下，从身上掏出火柴盒开吸，很快面露陶醉，飘飘欲仙。 另外几个退到旁边垃圾堆捡烟头，时不时抬头望来，露出一口牙龈发黑的烂牙。 “阿海，他们是……”阿平看得好奇，面上沾着几粒米饭。 雷四海慢慢嚼着叉烧：“港岛这边叫他们道友，你们潮州那边叫他们做鸦片鬼。 平哥，不要理睬他们。 这些不是人，是畜生来的，估计看我们几个都是生面孔，想来拉我们下水而已。” “啊？”阿平将信将疑，心想你也太神了吧。 要说能够看出对方是道友，那还可以从外观判断出来。 可人家还没说话呢，你就能看出要来拉我们去吸的？ 这个时候，伍世豪已经吃完。 见到弟弟伸长脖子还在看，他用力放下空碗：“啊什么啊？阿海难道还会害你啊？ 扑领母，你是不是吃太饱了，那么好奇问东问西的？” “哦哦哦……”阿平挨了大哥一顿削，不敢多嘴赶紧埋头扒饭。 伍世豪抹了一下嘴巴，起身过去连踢带打，很快就将这帮道友赶走。 回来之后，发现阿平端着碗，伸长脖子，居然又在看！！！ 这下子，伍世豪怒火爆发了，他一巴掌呼得对方手上公鸡碗飞了出去：“臭小子，我可警告你。 以后这帮鸦片鬼，你给我离得远远的。 别说问，看都不准看，想也不能想，你如果敢碰，腿都给打折了！” 大威小威见到豪哥动了真怒，连忙起身劝架。 同一时间，阿平被扇飞那半碗叉烧饭，砸到旁边那桌。 两个正在吃饭的男子一边抖掉衣服上的饭粒，一边指着他们臭骂起来。 伍世豪满腔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扭头冲上去开打。 哑巴见状赶紧帮忙，二人一个照面，就打得对面嗷嗷惨叫。 大小威各自抄着一张折叠凳，护着雷四海和阿平退到店门口， 眼看周围城寨居民放下手上的事情聚拢过来，其中不乏有人眼露凶光，雷四海眉头紧皱。 拍拍小威的肩膀，他低声说道：“小威哥，豪哥的钱不是放你在这里？有多少，全都给我！” 小威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应声掏钱。 雷四海接过来走进冰室，他迅速扫了一下众人词条，很快找到右额到左脸有条刀疤，嘴角叼着一根好彩，也在看热闹的小凤冰室老板——文永昌。 “阿叔，埋单啊，6碗叉烧饭啊。”雷四海笑着走过去，将叠整齐的钞票递到对方面前。 文永昌看得入神被人打断，本想发飙。 可发现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到了嘴边的脏话立马吞了回去。 接过钞票，发现是华币，文永昌眼神微微一变：“小子，我听你的口音……闽省人？” “是啊，我老家闽省永安。” “巧了，阿叔我也是……喏，看在家乡人的份上，多出来这些，你收回去。 如果换做对面【忠记】那个秃头佬，别说找钱，你这百来斤精肉都要被他刮下来做叉烧啊。” 雷四海笑着将钱推回去：“阿叔，外面打架那俩个是我大兄，他们脾气不好，今天无心打坏你这么多杯盘碗碟，总得赔嘛。” 文永昌收起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雷四海：“靓仔，你年纪不大，就想学大人出来撑门面啊？ 喂，下一步，你是不是想学人出来混啊！ 哼，长得斯斯文文，阿叔劝你脚踏实地做人好点，如果哪天能学我在港岛开间铺啊……” “那肯定是光宗耀祖啦！ 整个九龙城寨，是人都知昌叔你成功，这都要讲啊？”雷四海连忙打断对方，指着已被打趴的两个食客：“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嘴臭骂人在先，我们知礼赔偿在前。 昌叔，你看我大兄的身手，他迟早都能在港岛出头的。 大家江湖儿女，今天你高抬贵手结个善缘，吃不了亏的。” 二人只是聊了几句，外面又发生了变故。 大约有几十个壮汉，手持着土枪砍刀斧头，从龙津道口鱼涌而出。 带头那人身材消瘦，穿着一套黑绸面的短打。 他年纪大约有30左右，梳着一个油头，嘴里叼一根白玉烟嘴。 雷四海抬头看去，一堆词条弹了出来。 【角色词条：公仔强】 【人物出处：《追龙》】 【与己关系：陌路】 【拥有技能：街头械斗（中级），枪械（中级）】 【特性理念：六亲不认，以下克上】 得！也是熟面孔。 “住手！城寨联防会办事！”例行公事喊了一句，公仔强狞笑挥手。 几十个城寨联防会的人冲了上去，将伍世豪哑巴和那两个被打趴在地的倒霉蛋包围起来。 大威小威正要上前帮忙，可手里的折叠凳还没举起，面前就多出几条黑黝黝的枪口。 睇打架的人群，此时不减反增。 几个被伍世豪打跑的道友也跑了回来，他们幸灾乐祸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发现情况紧急，雷四海将钱放在柜台，双手抱拳对着文永昌说道：“昌叔，吹水先放一边。 公仔强手黑，我几个阿兄落在他手上，十有八九要被逼卖身给他上城寨黑拳擂当拳手。 你菩萨心肠救他们一次，他们日后会还的。” 文永昌抬了抬眼皮，嘴角的好彩翘了一下：“连城寨黑擂都知道，靓仔，你不简单哦…… 得啦得啦，看你顺眼，今天当我做善事，为个仔积德了。” 说完，文永昌抄起钞票，从柜台拆了一盒好彩走向正在派人殴打伍世豪几人的公仔强：“强少，乡下人刚来不懂我们城寨的规矩。 见人来我店里吃饭闹事，出于义愤打起来而已。 来来来，食根烟仔，看我的面上，您别和他们置气。” 公仔强眉头皱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接过香烟：“刀疤昌，你准备重出江湖啊？ 哇，今天不斩叉烧，出来帮人围事了？” “唉，还出咩江湖…… 当年我跟着鼎爷去和号码帮抢龙津道，对面那把刀斩在我的额头，哇，没死也被吓破胆啦。 现在父子俩人靠鼎爷的关照，能在城寨开间叉烧铺糊口就知足啦。”文永昌说到这里，对着店内喊了一句：“喂！言仔，还不出来叫人？你强哥来了。” 靠着柜台的雷四海，惊讶看到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从后厨跑了出来，小小年纪系着一个围裙，手上还抓着一条猪毛夹。 【角色词条：文诺言】 【人物出处：《九龙冰室》】 【与己关系：陌路】 【为人特性：倒序剧情是九纹龙，实际登场是跛脚龙，最终下场却是死龙】 第十章 猪毛堆里认干亲 刀疤昌话里提及的鼎爷，既是现任九龙城寨联防会会长，也是公仔强的舅公。 在《追龙》里，雷洛前后两次入城寨，争取换掉公仔强这个城寨对外办事人，走的就是鼎爷的路子。 可以说，鼎爷就是公仔强的靠山！ 所以，一听文永昌抬出自己舅公的名号，公仔强十分干脆地放人。 因为他知道，对方额头的刀疤，是当初抢龙津道，帮自家舅公挡刀留下的。 目送城寨联防会的人马离去，大小威阿平赶紧将被打到吐血的伍世豪和哑巴扶起来。 文永昌叫两个伙计出来收拾残局，文诺言迈着小短腿想乘机偷懒，结果被他老豆赶去后厨继续拔猪毛。 雷四海打发阿平和大威出去帮忙收拾，自己和小威扶着两个伤号走进冰室。 见到这一幕，文永昌轻叹一声，从柜台下面摸出一支红花油：“喏，擦擦吧。” “多谢老细。”伍世豪伸手接过，先给哑巴上药：“今天打烂您这么多东西，您还帮我们解围……” “哎~”文永昌抬手打断，指指蹲在后厨帮文诺言拔猪毛的雷四海：“是你细佬那张嘴巴太能讲，捧得阿叔我不出面都不行而已…… 慢住！你的口音…… 好像是潮州人哦。 不过你细佬又同我讲他是闽省人？” “是，我是潮州人。”伍世豪用力点头，指着外面拿个簸箕装垃圾的阿平：“阿海不是我细佬，外面那个才是我亲细佬阿平。 不过阿海在我心中，和我亲细佬没乜区别……” 一听他们这群人关系如此复杂，文永昌来了兴趣。 伍世豪是社牛性格，一边帮哑巴抹着药油，一边将自己几人如何和雷四海在福义兴船上认识，如何结伴从香港仔码头来到九龙城寨整个过程，细细给文永昌讲了一遍。 听知雷四海与伍世豪几人非亲非故，甚至连同乡都很勉强。 仅在船上承了几人一碗水的恩情，就一路带着他们过关斩将来到九龙城寨。 文永昌内心十分震惊，他扭头看向后厨，只见雷四海手持一条猪毛夹，蹲着在文诺言的身边帮忙处理生猪肉。 看二人的样子，应该聊得很开心。 “阿水！过来整几碗饭，叉烧堆多一些。”冲着外面的伙计喊了一声，文永昌按着伍世豪肩膀起身：“睇你们刚刚肯定吃不饱。 这餐我请，不够，只管叫我伙计加饭添肉。” 伍世豪与哑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惊喜。 “哇，萍水相逢，昌哥，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谁让你有个好细佬，我看，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文永昌挥了挥手，汲着人字拖走向后厨。 伍世豪闻言眼神一亮，好细佬？还前途不可限量！！ 相比吞咽口水，只顾盯着肉案的哑巴。 伍世豪的视线转向外边——只见阿平今天穿件白衫，但凡再抹点斯丹康，嗯，是个人才！ “借昌哥的贵言，将来就算累到吐血，我都要供阿平读书出人头地。”伍世豪喃喃自语。 另外一边。 雷四海与文诺言并肩蹲在后厨，一边拔猪毛，一边聊天。 “言仔，你妈妈呢？” “听我老豆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挂掉了。” “啧啧，真可怜，那有没有同龄人欺负你呢？” “边个敢啊？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啊。海哥，你别看我年纪细，我城寨九纹龙不是吹出来的？” “哇，才几岁就有绰号啊。” “去年普渡做大戏，我看戏台上的史进有个绰号九纹龙挺威风的，我就决定了，我长大也要做九纹龙。” “哈哈，可我看你老豆的样子，他不会同意你走江湖路的。” “切，等我长大，老家伙还管得了我咩？” 一大一小聊得兴起，文诺言举着猪毛夹，豪情万丈站了起来。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黑影就将他笼罩住：“城寨九纹龙哦……” 大约十分钟的惨叫声过后，文永昌系上【慈父】牌皮带。 叫上看戏看得入神的雷四海，文永昌打开冰室的后门，二人一起走出去。 “阿海，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掏出之前收走的钞票，文永昌塞回雷四海衣兜，笑容十分渗人。 雷四海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而文永昌接下来的动作更加离谱，还敬烟点烟一条龙呢。 “喂，昌叔，你别这样。 你笑得我好慌……”雷四海举起好彩，戏谑看着文永昌：“话说，你这烟仔里面没下迷魂药吧？ 之前你和我讲，城寨里面斩人去做叉烧那个，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文永昌啧了一声，搭着雷四海肩膀笑了起来：“叫乜昌叔？我很老啊？叫昌哥！” “是哥是叔，先摆后边，你先讲你想做咩，我总感觉你要算计我。” “哇~阿海，你连英国人都能糊弄，我刀疤昌这块料哪算计得了你？”文永昌指了指哭唧唧在把猪毛的儿子：“昌哥我没什么恶意，你看，我就这么一个仔。 我既不想他将来出去混，又不想他一辈子窝在九龙城寨里面卖叉烧。 所以，今天我想帮他认个阿叔。 将来你如果有余力，看在今日缘分的份上，就拉一把小侄儿咯。” 听到这话，雷四海收起笑容：“不是吧？大家头次见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点解没啊？ 阿海，别看我只是一个叉烧佬。 整个港岛江湖，你出去打听打听，能在道上响过哚，还能安稳在九龙城寨退下来的，有几个？ 我这双眼睛不盲的，最近上位的筲箕湾探长雷洛，他20年前考警校，字都认不全； 还有，目前当红的湾仔探长颜童，点解华人探长那么多，就他最红，因为他懂得讲英国话。” 刀疤昌拍起胸脯，指着雷四海铿锵有力说道：“我刚刚听阿豪讲，你十四岁就能讲四国外语。 哇，你这种大才发不了大财，我赌咒出门被车撞死啊！ 总之，你这铺被我遇上，我是梭哈定了！ 输，最多我仔这辈子多个阿叔； 赢，搞不好言仔咸鱼翻身，有一日能上去太平山做人上人！” 说着说着，文永昌满脸憧憬看向太平山方向，这一刻，他那张油腻的脸上，在小凤冰室后巷昏暗的路灯照耀下，散发出一种名为父爱的光辉。 比起在电影里，只在九纹龙回忆中出现，次次都叫他不要出去混的形象。 此时现在来个特写镜头，相信《九龙冰室》很有机会拿个奖了。 可惜，下一秒。 雷四海只用一句话，就将这部文艺片给拉回江湖片：“昌哥，别再摆架势啦。 凭你塞还给我的1块2毛钱外加这支好彩，别说下注梭哈，你连睇牌的资格都没。 喂，真想投资我，该摆点实际好处出来咯。” 第十一章 烂仔救星雷四海 讲到戏肉。 文永昌秒切出一副充满嫌弃的表情。 他先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然后皱眉看着雷四海：“阿海，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如果我自己有钱，还用得着求你发达了回来关照我个仔咩？” “昌哥，大家都是食脑界的高手。 哭惨这种小儿科，你就省省吧。”雷四海指指在拔猪毛的文诺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啊！ 你要让言仔搭我这趟顺风车，总不能连车费都要省吧？ 这样，我要求也不多，你先掏1万块出来入股。 后续……如果需要追加投资，我们再联系。” “我挑！痴线啊你！”文永昌闻言大惊，一口二手烟当场倒吸入肺：“咳咳咳……1万块？还追加？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现在买通黄竹坑警校的考官，也只需2千块……” “我做生意，是这样的。”雷四海淡定挥了挥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文永昌背靠冰冷的巷墙，额头还是不停留着热汗：“还不了，还不了！ 妈的，奸商我见得多了，可像你小子奸得这么离谱的，我还是头次见。” “对啊！假如我不奸，你会找我吗？ 喏，你看那边，伍世豪的弟弟阿平，他就不奸，你怎么不去找他？”雷四海双手一拍，满脸的理直气壮：“现在你看中的，不就是我的奸嘛。” 似乎？！ 有点道理…… 文永昌抹了一下被吓出来的汗水，可琢磨几秒，惊觉自己差点被雷四海给绕进去。 两口拔掉半支好彩，文永昌定了一下神：“1万没有，100块可不可以？” 雷四海果断转身走人，文永昌楞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拉回来。 随后，经过二人一番唇枪舌剑，终于就结盟合作达成共识。 小凤冰室出3000块入股自称【烂仔救星】雷四海开设的【人人有钱赚】基金。 雷四海承诺将来发达，上车首个名额留给冰室老板文永昌的爱子——文诺言！ 数了一遍又一遍，文永昌恋恋不舍将钱递给雷四海：“阿海，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中了你的计啊。” 雷四海伸手抢过钞票：“中咩计啊？ 你刀疤昌斩碎的叉烧，还多过我食过的米。 来，这里有个玻璃窗，睇睇你个样，你这个长相，一睇就是高智商，我边有本事骗得了你？” “说的也是……”文永昌越听越顺耳，骚包抹着头顶几条稀稀疏疏的头发。 趁着对方沉醉于自己的长相，雷四海收起钞票，顺便在对方兜里摸走一包好彩。 先敲一支给自己，再给对方嘴巴塞上一支，雷四海的言语充满了诱惑：“现在买定离手，你等我开牌的时候分红就行了。” 文永昌将信将疑，他摸出火柴低头点烟。 此时，昏暗的后厨灯管照耀下，文永昌那条从额头越过鼻梁的刀疤，狰狞犹如蜈蚣。 雷四海见状眼神一凝：“不过，话又讲回来。 现在大家胶己人了，我听你刚刚和公仔强说，曾帮鼎爷抢龙津道挨了一刀，这个事是真是假？” 一听雷四海怀疑自己的光辉战绩，文永昌当场竖起两条浓眉。 弹飞火柴梗，文永昌一拍胸脯，大拇指比了比肉案方向：“阿海，你当我在吹啊？ 睇到那两把尖刀没有？ 五年前，我是城寨最犀利的刀手。 那日鼎爷点将要拿龙津道，我手持那两把刀，从血胡同头劈到阎王路尾。 当日倒在我这两把刀下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五。 如果不是言仔他老母小凤，在临终前，求我退出江湖，养大我们的仔，你以为，现在轮到肥仔超红啊？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现在站在你面前，就不是小凤冰室的刀疤昌，而是潮州帮大佬——鬼昌！” “哇，那就是很能打咯？” “不使哇，也不用怀疑，事实就是这样。” “那五年前答应老婆放下刀，五年后为了儿子提起刀，也是可以的咯？” “你这不废话吗……”文永昌不耐烦挥了挥手，可下一秒，他急忙拉住雷四海：“等住，靓仔，你问我这句话是咩意思？” “没啊，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雷四海嘿嘿笑着。 文永昌见状越发不安，肃然看着他：“阿海，你也说了，大家现在是自己人。 你说公仔强手黑，我看你的心也白不到哪里去。 来来，交个底，要不然，钱还给我，今日就当你我没见过面。” “哎呀，昌哥，你这么多疑做什么呢？ 总之，我向妈祖发誓，真有一天需要你揸刀，肯定是为了言仔，这样足够没？” 眼看雷四海把妈祖都搬出来了，文永昌将信将疑松开手。 雷四海微笑指指南门：“昌哥，我现在身上带着三千巨款呢。 劳烦你送我一程吧，我怕在路上被人敲头装麻袋啊。” 文永昌看向冰室里面，表情正经起来：“不和你那几位大兄道个别？” “该说已经说了，走吧。” “行。” 隔日，早上。 与港岛一水之隔的濠江，雷四海从一家典当行走了出来。 白西装黑皮鞋，外加一个鳄鱼皮手包，怎么看都像一个过海来赌的败家子。 在赌城这种地方，永远不缺高档二手衣物。 “雷少慢行。”开门就做成一千块的生意，典当铺的掌柜送到门口，双手插在袖中，笑容满脸。 雷四海嗯了一声，朝着街边一辆三轮车打了一个响指。 车夫连忙踩着踏板过来，笑容满脸用毛巾拍了拍车蓬下的皮座：“这位公子，请上车。” “去葡京娱乐俱乐部。”雷四海坐了上去，顺便打开从典当行要来的《华侨报》。 车夫扭头道了一声坐稳，旋即拨动车铃，开始卖力踩起踏板。 雷四海淡定翻着报纸： 头条——【葡京娱乐俱乐部’宣布增设12间贵宾房】。 中缝——【贺新、聂傲天疑似因为荷官人事权交恶】 目光落在常人不去注意的中缝板块，对于这条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雷四海兴趣很高，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60年代，葡京酒店的主楼还没完工，仅有3层赌厅和这12间贵宾房。 当然，酒店门口也没那个鸟笼造型的风水局。 现在雷四海要去的地方，就是后世改为新葡京所在那3层赌厅。 一个钟头后…… 葡京娱乐俱乐部首层大厅的百家乐桌上，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哗。 “哇，这个少年又赢了。” “连续赢庄家9把，这个靓仔会不会出千啊？” “收声啦！如果靓仔出术，你以为楼上那位鬼王聂会坐视不理？” “不好讲啊，他次次都比庄家大一点，有没有这么巧……” 周围的吵闹声，雷四海充耳不闻。 指着面前由1000块筹码连番8次的总注码25.6万，他朝着不停擦汗的荷官笑道：“我的，谢谢。” 荷官抬头看向二楼栏杆，那有个气质很像树妖姥姥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今年与贺新合力从傅家手上抢走赌牌的葡京安保顾问，绰号鬼王的聂傲天！ 第十二章 十局惊出濠江贺 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按着栏杆。 在赌术上没有服过人的鬼王聂，此时心情十分沉重。 早在雷四海连赢6把的时候，赌场经理就上来汇报. 可他一开始，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自从和贺新合伙开了这家葡京娱乐俱乐部，开业首月，每日都有老千上门砸场子，不过都被他打发走了。 今天的事，对于他这个自认闯过上海滩的赌坛大鳄看来，只是某个小赤佬不知天高地厚，上门来找抽而已。 可等从办公室过来现场，聂傲天才知道，今天来的不是小瘪三，而是一条过江龙！ 收到楼下荷官请示的眼神，聂傲天板着脸摇头——照赔。 楼下荷官收到信号，吩咐身边两位身穿旗袍，长相靓丽的女助手赔付筹码。 木推杆推着总数高达25.6万的筹码，缓缓来到雷四海的面前。 “压！压！压！” 连续看他叠了9把筹码的赌徒们，异口同声开始呐喊。 但凡沾赌，谁没听过几个有关千王或者赌王的故事？ 可实际上，赌徒们都知道，现实不是小说或者影视作品。 有些赌徒不相信世上有这类异人； 也有一些相信有此类高手，可自己运气不会那么背给遇上； 更有极少数与千门中人有过接触，只是他们遇到的层次较低，要等事后，输者冷静下来了，独自复盘、或者被人点醒，才能醒悟自己遇到老千。 至于雷四海这样，连续九把比庄家大一点。 光明正大，千得赌场没人出来阻拦的，简直就是传说级别了，怎不让在场一帮韭菜们颅内高 潮呢？ 甚至，现场还有一些学到一招两式在身的，时而看着雷四海，时而望向鬼王聂。 一个二个，表情玩味。 明显，这帮老千都在好奇，今天双方闹到这地步，最后要怎样收场？ 同一时间，雷四海在万众瞩目之下，抬了抬右手。 荷官打了一个冷颤，雷四海这个动作，从今天开始，已成为他的心理阴影。 因为，对方接下来的言语，他已能预测——连同这些，一起压上。 从1000块开始，到现在第10把，目前筹码翻到51.2万。 原先傅家名下的赌场，百家乐台最高单注是5万港币； 贺新、聂傲天想抢对方的客户，就宣传葡京这边不限注，以此吸引赌客过来玩。 反正有聂傲天坐镇，凭他的赌术，放水闲家连个3-5局的短龙还有可能，你想再高？下一把就给斩了。 谁能想到，这次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开门不到一个小时，就雷四海面前的注码，已经破濠江百家乐台旧例限注的10倍了。 至于聂傲天，他看了三把还没下场。 不是看不出雷四海如何出千，就是看得出来，可没把握赢得过对方。 现在镜头切回雷四海的身上，与之前九次一样抬手的他。 这一次，突然多了一个异常的举动——他从面前那堆筹码里面，捏起一个面额1000的筹码。 “发牌吧。”对着荷官眨眨眼睛，雷四海举起筹码，对着背后方向，站在二楼的聂傲天扬了扬。 聂傲天眉头皱了一下，一时间摸不清雷四海想法的他，对着抬头看来荷官点了点头。 荷官吞了一口唾沫开始发牌，雷四海满脸微笑，一枚面额1000的紫色筹码，灵活在指缝之间翻动。 十几秒后…… “庄家20点，闲家19点，庄赢！”荷官声音尖锐，犹如一滴冷水入滚油，整个赌厅炸翻了。 “怎么可能是庄赢？” “不！不对，前面9把闲家赢庄家1点，这把庄家赢了也是赢他1点，嘶！这小子了不得！！！” “妈的，鬼王聂这次坐蜡了，这是赤裸裸的下战书啊。” “坐蜡？呵呵，他都快变成蜡烛了。 从第6把他就现身，到现在第10把了。 如果不是这靓仔见好就收，按照他和贺新宣布的不限注的新规定，今日这张百家乐非爆庄不可。” …… 比起在场绝大数韭菜关注雷四海怎么输掉第十把…… 现场观战的职业赌徒、专业老千，他们关心的是少年一来濠江，就来挑衅鬼王聂这个赌坛扛把子，是不是冲着对方濠江赌坛至尊这个称号来的。 推着台面起身，雷四海伸了一个懒腰：“今日尽兴，明天再会，各位朋友，雷某失陪了。” 说完，雷四海抬头看向三楼，让一直盯着他的聂傲天面色越发难看。 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楼下这个少年的来意了。 是冲自己来的，不过人家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人家的目的，是想要取代自己在贺新心中的地位，严格来说，这是冲着自己屁股底下椅子来的。 “哼，年纪不大，野心不小。来人！”聂傲天顿顿拐杖，对着身边马仔吩咐道：“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这小子的详细资料。” “是！” …… 同一时间，葡京三楼，总经理办公室。 贺新挥了挥手，示意面前五个巡场马仔出去做事。 聂傲天在雷四海连赢第6把的时候到场，可他贺新却在雷四海赢到第5把，就已经下令巡场马仔一场来报一次了。 赌场经营这方面，别看他贺新不出房门，其实他比聂傲天这个合伙人还要上心，只是尊重对方在赌术上的权威，不想越权插手对方负责的赌台罢了。 “在东亚酒店给这位客人开一个顶楼包间，记住，叫酒店那边派车来接。”贺新抽了一口雪茄，抓起电话座机迅速拨出一串号码。 估计放慢脚步，这时候才走到葡京门口的雷四海，终于听到背后有人小跑过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雷四海换上笑容看去，正是大厅经理。 “这位大少，您好……”经理欠身拦住雷四海，柔声说出贺新的邀请。 雷四海微笑点头，难为自己控了十铺牌局，终于不卑不亢钓出未来濠江赌王这条大鱼了。 这时候的濠江，最豪华最老牌的酒店，就是原葡军军官俱乐部改建而成，保留装甲地库作为酒窖，顶楼开设无国籍套房，不允葡警进入的东亚酒店。 贺新亲自打招呼，东亚酒店马上派车。 濠江才多大？ 一脚油门就过来！ 看到雷四海被东亚酒店派来的劳斯莱斯银箭接走，濠江本地黑道，港岛闻讯过海的黑帮，加上其他心怀叵测的人马，果断用理智克制住不该有的冲动。 第十三章 鬼王折腰少年狂 一夜无话，隔日早上十点钟。 九龙城寨东正道，富贵赌场。 福义兴白纸扇，张财满脸愁容。 他一手端着黄铜水烟筒，一手拨着面前那把赖以成名的铁算盘。 门生盲蛇威坐在一旁，唾沫横飞讲述雷四海的能耐。 张财听得心烦意乱，一掌拍在算珠上面：“得了得了，我连对方的人都没看到，也不知道你这个扑街讲的是真是假。” “大佬，当然是真！ 我对天发誓，就算欺父骗母，我都不可能骗您这位至亲至爱的大佬啊？”盲蛇威抓住机会，竖起三根手指表忠心。 见到张财满脸受用，盲蛇威眼珠一转，低声嘟囔道：“不像某些人，得您重用掌管一条船，还敢吃里扒外……” 这话一出，张财原本难看的面色，瞬间笼上一层乌云。 昨天被一波波江湖人拦在龙津道，他就知道，准备过去湾仔警署招揽雷四海的消息走漏了。 回来一查，很快得知背刺自己，正是那条偷渡船的船老大。 而让张财感到憋屈的是，就在他准备清理门户的时候。 福义兴坐馆金牙炳打来电话，告知他这个人，已被潮州帮大佬肥仔超要走，而且还加入城寨联防会。 扑领母，你金牙炳身为坐馆，胳膊还能往外拐的？ 摆明帮里帮外，多方联合起来欺负自己了！ 特么这家富贵赌场的大股东，可是号码帮二路元帅陈大仙啊。 现在全部人都盯着我张财咬，不就是捡软柿子捏吗？ 越想越气，张财用力将水烟筒砸在桌面：“阿威，一个礼拜内，只要你能搵出那个高手，那条船就由你来话事。” 盲蛇威激动点头，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接着，房门被人用力拍打，连带还有一个让张财血压飙升的声音：“财哥，财哥，是我，肥仔超啊。有急事搵你，快点开门。” “来啦来啦。”张财端起水烟筒，警惕看着盲蛇威：“你去开门。” 盲蛇威紧张兮兮拔开门栓，可下一秒，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砸得他捂着鼻子蹲下。 肥仔超笑嘻嘻走到张财身边，伸手搭着他的肩膀：“财哥，大白天的，你和这胖子躲在房间玩鸟吗？哈哈哈……” 张财捏紧水烟筒，不阴不阳回道：“超哥不是说有急事找我？ 莫非我的门下，又有哪个兄弟入了你的眼。 这次绕过炳爷，直接来找我要人了？” “哎呀，财哥就是财哥，果然有见地！”肥仔超双眼一亮，仿佛听不出张财言语中的讽刺。 “我听人说，你有个门生叫做盲蛇威，做事醒目做人义气。 昨日你不是说，大家都是扛着潮州帮这支旗出来混的。 既然你已经让给我一个马仔了，我看不在乎再给多一个吧？” 一听这话，揉着鼻头的盲蛇威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让肥仔超亲自上门找张财要人。 昨日通过坐馆金牙炳保下那个二五子，今天肥仔超又来。 简直抽完左脸不过瘾，又来抽一次张财的右脸了。 别说张财是福义兴的白纸扇，拥有江湖大底的身份。 就算是普通的江湖人，也没几人能够忍受得了这种侮辱啊。 果不其然，张财听完，脸色彻底拉了下来：“超哥当我铁算盘的哚是假的啊？” 肥仔超笑容不改，双眼闪烁寒光：“你铁算盘的哚是真是假我不知，我就知，现在，你好像不想给我面子啊。” 话音刚落，十几个潮州帮刀手齐齐抽刀出鞘，富贵赌场几个打手，慌慌张张抄起家伙。 张财额头青筋直跳，心想干脆开打得了。 要不然，三天五次被人踩上门，别说生意做不了，恐怕自己都不用出去混了。 十几分钟后…… 肥仔超揽着受宠若惊的盲蛇威，笑呵呵走出砸成废墟的富贵赌馆：“原来你就是阿威啊，好好好，真是一表人才。 以后跟着我混，我保证你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 “超哥！”盲蛇威看都不看身后倒在地上的前大佬张财，激动望着肥仔超：“赴汤蹈火啊。” “哎，赴汤蹈火就夸张了。我听人说，你和一位名叫雷四海的千门高手认识？” “啊？” “啊什么啊？到底认不认识？” “认识认识，我和雷少一见如故，我俩很谈得来的。” “嗯，好，你去换套靓衫，然后陪我过去濠江，帮我引荐一下对方。”肥仔超咬着雪茄哈哈大笑。 盲蛇威莫名感到一阵恐慌，他有预感以雷四海的千术绝对能够成角儿！ 可他怎么都不敢想象，仅仅过了一天一夜，那个斯斯文文的少年，居然就在濠江响了哚。 而且，看肥仔超不惜带人来抢自己的架势，雷四海这次响的哚不小，分量大到足够这位潮州帮大佬和福义兴翻脸的程度。 同个时间…… 濠江，葡京娱乐俱乐部。 还是昨日的剧本，雷四海连赢9把百家乐，故意在第10把取回一个面额1000的紫色筹码，再将前面9把赢来的钱一把输了回去。 而且，牌型和昨日类似。 赢的时候，不多不少，每把只赢1点； 输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只输1点。 连续两天这样，聂傲天真无法坐视了。 他带着十几个徒子徒孙，在葡京娱乐俱乐部门口，拦住被一大帮娱记包围请求采访的雷四海。 “各位记者朋友，请让一让。” “一点茶水费，聂老的意思，请各位媒体朋友给个面子。” …… 请走这帮娱乐版面的记者，聂傲天拄着手杖走到雷四海面前：“老夫聂傲天，有人称我为赌圣，也有人称我为鬼王。 靓仔，我很欣赏你，年纪不大，却懂得进退。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见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在我的办公室，我为你准备了一份葡京娱乐俱乐部安保主任的合同，年薪是葡京2%的分红股权。” 这话一出，全场喧哗。 原本退到几步外的记者们，犹如闻到血腥的鲨鱼，争先恐后举着相机冲了上来。 比起被鬼王聂傲天开出的惊天价码，震到目瞪口呆的大部分赌客。 这帮记者很清楚，聂老鬼旁观两天没下场，出现就一改往日让对手输剩裤衩走出葡京的做法，转而采用厚利招揽的方式拉拢。 这就在变相证明，这位葡京娱乐俱乐部头牌高手，没信心赢得了大家面前这个少年。 连这帮记者都看得出的形势，隐于人群之中的专业赌徒，职业老千，以及濠江当地黑道，闻讯过海而来的港岛黑帮，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惋惜…… 一时间，葡京娱乐俱乐部门口，身穿白色西装的雷四海，可谓是万众瞩目。 就在所有人认定，下一秒少年，势必答应聂傲天主动伸来的橄榄枝（求和合同）的时候…… 雷四海眉头皱了一下，扭头看向电梯方向：“不好意思聂老，我来葡京想见的那个人，不是你。” 第十四章 痴心妄想肥仔超 世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表错了情。 而今日！ 聂傲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承受了他这个年龄，这个地位，不应该承受的难堪。 “好！很好！真是应了那一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顶着无数相机的闪光灯，聂傲天收起笑容。 他行前一步，双眼冷冷看着雷四海：“靓仔，事不过三，你连续两日占了我们一楼大厅的百家乐台。 明天早上十点钟，我在三楼贵宾房亲自招呼你。” 说完，聂傲天拄着手杖大步离开，一帮徒子徒孙护着左右开路，推开举着相机话筒围过来的大群记者。 部分比较老成的娱记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机会采访暴怒中的聂傲天，就转而将目标放在雷四海身上。 可谁能料到，雷四海的身边，突然出现十几个穿着葡京制服的工作人员。 他们牢牢护着雷四海，与昨日一样，坐上了东亚酒店的劳斯莱斯银箭。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传闻贺新与聂傲天不合是真的？ 没有贺新命令，这帮基层人员，没可能顶着聂傲天这位葡京二把手的怒火，大张旗鼓护送雷四海离去的…… 在场有点咖位，有资格收到濠江赌坛些许风声的，一个二个，浮想联翩。 有人认为，自贺新和聂傲天联手从傅家手上拿下一张赌牌，二人在葡京经营方向上产生了严重的裂缝。 这次雷四海的出现，可能让贺新下定决心，要利用这位踢馆者来对聂傲天下手了； 也有人认为，雷四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千门高手，其实就是贺新专门从外面请来挤走聂傲天的。 至于刚从港岛赶来的肥仔超，此时却是用看稀世珍宝的目光打量着盲蛇威。 盲蛇威被这位新大佬看得毛骨悚然，一路吹嘘自己与雷四海关系多牛逼的他，骤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威仔~威仔~” “大佬，有事您吩咐，我在、我在呢。” “哎，不要见外，你学这帮扑街一样，叫我超哥就好。 早在城寨那边，我一眼就睇得出你是一个人才！” “超哥，您抬爱、您抬爱。” “抬咩爱啊，是你自己争气嘛。”肥仔超用力拍着盲蛇威肩膀，冲着银箭离去的方向努努嘴巴：“喏，我现在想请这位高手，担任我手下几个赌场的技术顾问。 之前，你不是讲，自己和他交情好？ 来来来，是时候轮到你抛头露面了。 去！帮我摆平他，我头马的位置，就是你啦。” 盲蛇威闻言震惊看着肥仔超——不是说好，就帮你引荐一下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请雷四海担任你那几个番摊、牌九档、大小摊的技术顾问？？？ 你有没有搞错啊！ 人家连聂傲天的示好都能拒绝，怎么会看得上你几个破场子？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盲蛇威鼓起勇气再次确认：“超哥，您的意思…… 我，代表您，去找雷四海讲数。 请他给你当睇场的啊？” 肥仔超打了一个响指，对着左右笑道：“啧啧啧，你们这帮扑街学着点吧…… 看看人家威仔，刚来就能完美理解我的意思，什么叫做人才，这就是人才。” 盲蛇威汗如雨下，他有心坦白自己和雷四海只是泛泛之交，甚至双方还有点不太愉快。 可是回想起前大佬张财，因为违背肥仔超的意愿，今天还被对方逼得生吞一套算盘珠的惨状。 盲蛇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超哥，我、我试试吧。” 同个时间。 葡京娱乐俱乐部，三楼，总经理室。 聂傲天双手握紧手杖，大马金刀坐在沙发C位。 他目光冷厉看着站在酒柜前面选酒的贺新：“阿新，你这两天的做法，我个人很不满意！你应该给我这位合伙人一个解释。” 贺新头也不回，只顾选着柜内珍藏：“解释？你想要什么解释。 聂爷，你身为葡京赌术总顾问，既拿底薪、又握股份，甚至掌握所有赌台的荷官人事任命权。 昨日那位高手上门踢馆，你放任对方在一楼大厅百家乐台养出一条长龙……” 说到这里，贺新选出一条最便宜的马头老鼠：“姑且不说，这次你在‘镇场’上的失职。 我就问你一句话！ 如果昨日第10把，对方不故意输，继续那样赢下去，你要怎么收场？ 是！ 51.2万，我们赔得起，102.4万，我们也赔得起。 可如果一直赔下去，你有钱赔咩？嗯？回答我！” 聂傲天接过贺新递来的酒杯，有些心虚回道：“谁让你当初说不限注的？ 如果萧规曹随，按照傅家以前的规定，台面限注5万块的话……” “可又是谁！ 他信誓旦旦和我保证！ 有自己镇场，绝不可能有人能在葡京养出长龙的？”贺新嗤笑的同时，用力将酒瓶放在茶几上。 聂傲天面色沉了下来，长龙，是指百家乐中连续出现同一结果（庄/闲）的极端趋势，职业赌徒称之为“龙路”。 心知因为昨日怯战，这次自己落了贺新的口实。 聂傲天拄着手杖起来：“阿新，斗嘴的话，我说不过你这个文化人。 可我也要告诉你，我聂傲天这几十年不是白混的！ 当初葡府要重新洗牌濠江赌牌，是我最先收到风声，四处奔波力邀你、官泰和叶公子结盟，四人合力从傅家手上，抢下了现在这块赌牌。 可是事后，你先对官泰违诺，不肯用赌场利润投资濠江基础建设，气得他愤然抽股退出； 现在，你又想利用那个姓雷的小子挤走我，收回荷官的任命权，以此达到你独占葡京的野心？” “聂爷，那我也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想过挤你们出局。 我请人家入住东亚酒店，是在帮你擦屁股的，输钱可以，但是不能够输了格局。 那靓仔昨日出了那么大的风头，濠江、港岛两地，黑的白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倘若他昨天从葡京走出去有个三长两短，这笔数，肯定算在你身上。 到时候，不止你鬼王半辈子的名声完蛋，连葡京这块招牌都要臭了。 我贺新为葡京好，反正我问心无愧。” 聂傲天沉默不语，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贺新秒收怒容，对着保镖吩咐道：“派多几个人，保护好那个靓仔。” “是，新哥。”保镖应声点头，出门前去安排。 正当贺、聂二人在葡京三楼几乎翻脸的时候，东亚酒店顶楼套房。 雷四海看着面前的酒店经理，笑容充满玩味：“哦！沈威？不认识。” “雷先生，那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酒店经理暗骂肥仔超和盲蛇威十八代祖宗，连连点头退出房间。 第十五章 葡京厅内聚双龙 东亚酒店门口。 肥仔超双手叉腰，紧紧盯着酒店的旋转玻璃大门，几个穿着黑衫短打的马仔站在他背后，惹得来往行人频频注目。 同一时间，盲蛇威满脸拘谨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区，每隔两三秒，他就抬头望向电梯的门口。 刚刚肥仔超托了一个潮州帮叔公辈的关系，与东亚酒店的大堂经理搭上了话； 看在1000块港币外加熟人情面的份上，这位大堂经理终于答应，帮他们带句话上去。 现在眼瞅就快过去15分钟了，二人真是越等越焦急。 这个时候…… 叮！电梯门开启。 刚在雷四海面前碰了一个钉子的大堂经理，终于从电梯走了出来。 盲蛇威急忙迎了上去，可他还没来得及递烟，对面就喊来两个鬼佬安保，将他‘叉’了出去。 见到盲蛇威被赶出来，肥仔超丢下烟头跑过来：“怎么回事？” “超超哥，可可能是是是那经理没把话说清楚，不如，不如等明天雷少与鬼王聂对战之后，我找个机会……”盲蛇威吓得大舌头，话都说不全。 “挑！还找条毛咩！”肥仔超听到这里，哪还不知道盲蛇威根本就与雷四海不熟，所谓的交情都是吹出来的。 之前，福义兴内部几个叔公辈看不惯张财勾结外人在城寨开赌馆，私下请他出手搅黄对方这盘生意。 可下绊子归下绊子，福义兴没让他去砸张财的场。 更不用说，那个场子占股的，还有号码帮的二路元帅陈大仙。 原本肥仔超想着，假如舍掉福义兴那边的‘江湖情谊’，哪怕加上得罪陈大仙，换得来雷四海这位刚刚冒头的千门高手——自己还是有得赚的。 甚至，他做好了后续计划。 等福义兴和号码帮逼上门，自己就联手公仔强出兵与对方晒几场马。 等事情闹得差不多了，请再颜探长出面帮忙说和。 到时候，在庙街的兴记，摆上几桌和头酒，然后将失去利用价值的盲蛇威抛出去，任由金牙炳和铁算盘清理门户。 如此，既能将雷四海这位千门高手招揽到门下，还能让各方都有个台阶下来。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情报有误。 盲蛇威这个扑街，他连雷四海的面都见不到。 现在自己好处没捞到，反而得罪了一大片人。 这笔生意——血亏！ “好，很好，居然敢糊弄我。”肥仔超气极而笑，甚至还伸手拧了拧盲蛇威的腮帮。 盲蛇威吓得半死，情急之下，赶紧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超哥，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明日，明日雷少和鬼王聂在葡京贵宾房决战，到时，我一定想办法见他一面。” 想到前期投入那么多，肥仔超只能收起怒火。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在面前的东亚酒店：“阿威，我可以给多你一次机会。 可你自己也要争气，人活着就是一口气，如果没了气，你知道后果的。” 说完，肥仔超扭身就走，两个最强壮的马仔不用吩咐，一左一右夹住盲蛇威。 盲蛇威哭丧着脸，很后悔不该放弃张财转投肥仔超。 现在不仅坐实二五仔的称号，搞不好，连小命都要没了。 一夜过去，除了雷四海在东亚酒店顶层套房睡得香，其他或是直接，或是间接与他有所牵连的人，今晚的睡眠，基本都是处于辗转反侧的状态。 隔日早上，雷四海走出东亚酒店。 在门口等候许久的几十个记者蜂拥上来，不过都被酒店的安保人员组成人墙挡住，唯有眼睁睁看着他坐上那部银箭扬长而去。 另外一边，葡京娱乐俱乐部，三楼，技术总顾问办公室。 自昨日与贺新见面回来，就一个人独自锁在房内的聂傲天，终于在天亮之前，等到派人去查的资料。 放下几张写有几种不同笔迹的白纸，聂傲天喃喃自语：“竟是当年小玉佛雷天栋的后人，怪不得，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在我面前毫无破绽地变牌。” 身为当今濠江赌坛技术最强的头面，就算雷四海刚来从老家出来，聂傲天在两天时间内，也是多少能够查到雷四海的一些背景了。 曾去上海滩闯荡过的他，很清楚当年威震上海千门十三将的厉害。 “哼，你小子有千门绝技，我聂傲天也有自创的冰镇手、鬼门十三抽和叠云梯。孰强孰弱，还得比过才知道。” 仿佛给自己打气，说完这话，聂傲天撑着手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房外守了整夜的一大帮徒子徒孙，一看祖师爷出关，个个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神激动看了过来。 聂傲天故作镇定，整理好长衫领扣，淡定问道：“现在几点钟了？那靓仔来了没？” “师父，九点五十分了。 那小子五分钟前到，目前他在贵宾房内……”一个平日最得宠的徒弟连忙上前接话。 可还没说完，聂傲天面色就冷了下来：“混账，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 俗话说，尊重对手，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昨天，是我在众目睽睽下邀请人家来赌的。 现在客人提前到，你们这帮扑街，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如此失礼，传出去，赌坛怎么看我聂傲天？” 眼看聂爷态度突然转变，还越说越激动。 另外一个弟子赶紧送上安慰：“师父，别激动，别激动，不会失礼，不会失礼。 知道您在备战，新哥代您出面接待姓雷那靓仔了。” “咩话？贺新？更加混账！” 就在聂傲天带着一大帮徒子徒孙，加快脚步赶过来的时候。 刚刚装修好，今日首次投入使用的1号贵宾厅内。 雷四海啜了一口雪茄，冲着正在冲工夫茶的贺新笑道：“贺先生，你信不信，我对赌没有兴趣。” 嘶…… 正在滚杯手法，烫洗蛋壳杯沿的贺新，一听这话，瞬间失手，拇指被滚水狠狠烫了一下。 忍住指肚传来的热痛，贺新觉得这次遇到对手了，自己必须装他一波回来。 抓起茶巾擦擦手指，贺新挥手示意服务人员换掉打破的杯子：“其他赌徒说这话，我肯定当他在放屁。 可是你雷四海说这话，那我信你！ 因为，你昨天说过，你来葡京只想见一个人，那就是我，贺新，对不？” 第十六章 谈笑已结贺聂盟 葡京娱乐俱乐部，一号贵宾厅内。 贺新和雷四海相视大笑，双方确认过眼神，绝对没错——皆系装逼犯！ 等到双方笑声渐歇，贺新刚好冲出一巡工夫茶。 用茶夹在雷四海面前摆了一杯，贺新收起笑容：“阿海，根据我从湾仔警署查到的资料，你今年才14岁？” “没错！”雷四海端起朱泥茶杯，轻轻吹了吹：“今日是我来港澳的第三日，贺先生，你应该不止查出我的年纪吧？” “哎，你的年纪比我小，叫我新哥就好。”贺新呵呵一笑：“雷四海，闽省永安人。 其祖父雷天栋，既是富家子弟，也是千门中人，绰号小玉佛。 1928年，奉天-沪上班列，以龙四为首，一共十三个千门高手结拜号称‘千门十三将’。 你祖父排第五，他于七日后，在上海滩拥有两间赌场。 一年后，千门十三将内斗，死伤很多人，你祖父死在赌邪常昆的枪下。 后来，千门十三将的带头大哥龙四爷，在离开上海期间中伏，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为此，老六智多星赵承幼决定退出赌坛。 我查出，当年赵老只身离开沪上，逃到闽省永安，投靠了雷家。 因为在那个时候，雷家在永安是望族，有实力庇护他。 九年后，战乱始。 雷家败落，族人散亡。 凭借见识和脑力，那时的赵老在你们雷家，已是相当蜀汉诸葛亮式的人物。 你父母这脉长房在他的建议下，决定迁居粤省海丰县投靠雷家支脉。 1943年，粤省大饥荒。 迫于生计，海丰雷家支脉，不少人偷渡过来港岛谋生。 有预感你们嫡脉在当地不受待见，赵老提议你父母搬迁宝安县。 三年后，四海你出世，正逢大疫，你的双亲病逝。 你是被智多星养大的，他既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干爷爷。 当然，你肯定学到雷家家传的千门绝技，以及这位智多星的真传了。” 洋洋洒洒，贺新说了许多。 能够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查到雷四海的来龙去脉。 除了贺新能量巨大，雷四海祖辈与千门、赌坛牵扯过深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雷四海指指茶杯：“讲得很对，相当详细，不过新哥，茶不能停，水滚好久，快点啦你。” 贺新说完以为能来点掌声，结果等到最后，居然等来雷四海催茶的抱怨，气得他的雪茄差点怼上鼻孔。 笑骂了一句‘小喇叭’，贺新端起玉书煨（砂铫壶）冲茶，半真半假问道：“阿海，现在距离你和聂老鬼约战时间还有5分钟。 你说你想见我，现在已经见到了。 我贺新有心交你这个朋友，有什么要求，你尽管直言，而我，也正好对你有个请求……” “新哥，你要我保住聂傲天的声名，是不是？”雷四海放下雪茄，正色看着贺新。 贺新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乱糟糟的声音传进房内：“看看你小子做的好事。 连续两天，用我这家公司做戏台，你可是足足唱了两场大戏啊。 挑！ 九赢十输，你为何不索性将我这家公司赢走算了。 妈的，我好久没说脏话了。 你自己来看看，黑的、白的、赌坛、千门、港警、葡府，甚至我听过，蛙岛那边的竹联帮高层也让他们在港岛的人马留意你。 什么牛鬼蛇神，全都跑来看你和聂老鬼的世纪牌局。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你是我特意请来高手，用来挤走聂老鬼的。 偏偏有些蠢货还信了？ 草！如果我准备赶走聂老鬼，最基本也得培养出一批用来顶替他那帮徒子徒孙的荷官才行。 葡京开业才多久？ 我去哪变出这么多人手？” 一向对外界以博士自居的濠江绅士贺新，今日一反常态穿着西装大爆粗口。 可见，他真是被眼下的局面气得不轻。 雷四海津津有味喝着工夫茶：“新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的出现，让你的野心提前暴露出来了对不对？ 好吧，我很Sorry，这样，我答应你保住聂傲天的声名，让他继续给葡京当靶子镇场。” 贺新闻言关上窗户，笑容满脸走回沙发：“我一看就知道阿海你这个人可以做朋友。 好，我提前谢谢你的手下留情。 放心，大家胶己人，等我准备妥当，将聂老鬼扫地出门。 届时，他的位置，我留给你来顶。 我给你开5%的葡京分红……” 眼看贺新越说越起劲，雷四海按住他的胳膊：“新哥，我说过，我对赌没兴趣。” “嫌少？阿海，我们三人从傅家手上夺走这块赌牌，也就是花了三百多万而已。 当然，我知道你技术比聂老鬼高，可是你的年龄还小，又是刚从老家出来的。 你不知道，赌这一行的水很深，有些事情，你现在把握不住。”贺新皱眉看着雷四海：“正所谓！ 赌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怕断手，最惊是埋有枪手。 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赌场，明面上你只要你能赢，对方就得赔。 可实际上，如果真是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怎么会有那么多赌王千王接受赌场的招揽成为安保顾问？ 阿海，我是真将你当做细佬看待，我才会同你讲说这些的。 这世界上，你看，边个赌徒能够善终？ 你技术高，有当年中国赌神龙四高咩？ 龙四爷他下场点样，不使我多讲了吧？ 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可以打封电报，问问你背后那位智多星，看看他怎么讲……” 贺新言辞越来越激烈，三十九岁的他，还不是十年后独霸濠江赌坛的濠江赌王。 这个时候的贺新年轻力富，野心勃勃，城府也没未来那么深。 至于雷四海，他通过词条这个金手指。 贺新对他的态度，他可以说是一目了然，那就是——半虚假半真诚。 半假的是，贺新想要招揽他，顶替聂傲天为他的葡京做牛做马； 半真的是，贺新用关心换真心，采取的是一种怀柔的示好方式。 所以，对于这位未来的濠江赌王，雷四海知道对方对自己有算计，却也没有多少恶感。 毕竟，这次过来濠江，他自己也是打着算计，想要结交和利用对方。 大家五十步不笑百步，都是食脑的。 第十七章 厉声喝退奸人靳 “是嘛，既然新哥知道赌徒没有好下场，为何认为我讲的是假话呢？” “而且，你还要我在未来，接鬼王聂的班，为葡京娱乐俱乐部镇场？” 雷四海笑容满脸，仅用两个反问，就让贺新顿感词穷。 不等贺新想好如何反驳，贵宾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二人循声看去，见到聂傲天带着一大帮徒子徒孙，气势汹汹杀了进来。 “唔好意思，老夫迟来一步。”拄着手杖走到二人面前，聂傲天轻飘飘看了一眼雷四海。 旋即，他又将目光移到贺新的身上：“阿新，今天有劳你帮我接待我的朋友了。” “聂老有早到的习惯吗？”贺新先啜一口雪茄，冲着对方脸上喷了一口二手烟：“阿海既是小玉佛雷天栋先生的后人，又是智多星赵承幼先生的传人。 这两位千门十三将，可是比你这位濠江赌坛门面还要高一辈的前辈。 今天就算阿海是来踢馆的，也是贵宾中的贵宾。 贺某身为葡京总经理，自然是不能失礼于人的。 输赢是一回事，总不能让赌界中人看我们葡京的笑话嘛。” “你！”聂傲天大怒。 不过，贺新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撂下这几句，就主动退后几步。 而从雷四海身边走过的时候，贺新用几不可察的声音叮嘱道：【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雷四海笑了笑，指着一旁豪华赌桌：“聂老，请。” “过门是客，雷小友请。”聂傲天避开半个身位，伸手示意。 谦让一番，各自入座。 等到服务人员端来毛巾茶水，又有七八个衣着不凡的男女走进来。 聂傲天起身一一介绍，雷四海才知，这些人都是濠江本地，或来自港岛的赌界知名人士以及赌协成员。 今天受邀到来，是作为公证人，见证这场赌局的胜负。 几个什么濠江赌业协会会长、亚洲赌协左右判官之类咖位听起来很大，却没明星脸加持，一看就是茄哩啡的，雷四海握下手，记下名就过去了。 等到聂傲天介绍到观战台末尾，那是一个相貌儒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名叫靳能的男子。 雷四海目光微微一动，调出对方的词条。 【角色词条：靳能】 【人物出处：《赌神3之少年赌神》】 【与己关系：嫉妒恶意】 【拥有技能：下汗做记号、心理战、头发丝换牌】 【特性理念：未来赌神的师父兼仇人；他好像永远对着你笑，笑得你心里发寒】 初次见面就对我嫉妒和怀有恶意，真特么够阴险的…… 回想电影片头，高进在1969年登场，那时候他大约10岁，衣着华贵，身边还有一个自梳女佣带着，可见家庭环境十分优越。 可没过多久，高进就被一伙采生折割的乞丐团伙拐走，在即将被砍手的关键时刻，自称世交的靳能花了5000块将他买下来。 后来，高进在电影中有一个回忆镜头。 是他被拐卖之前，他的母亲交代他要记住。 他的爸爸，是被一个【样子很奇怪，永远都对着你笑的人】害死的。 可见，高进的杀父仇人就是靳能。 而拐卖他的乞丐团伙，肯定也是靳能雇佣出来‘唱大龙凤’的。 毕竟，5000块港币在1969年的购买力，相当底层家庭5年生活费，九龙巴士司机3年的薪水。 真要在乞丐手下买下一个孩子，根本就不用花这么多，摆明就是做给高进看，用来市恩而已。 想到高进被这个家伙设计到家破人亡，再被当做工具出卖害到青年丧妻。 加上对方初次见面，竟对自己存有嫉妒和生出恶意，雷四海对靳能可以说是毫无好感。 而这个时候，靳能自然不知，面前的少年，已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 他满脸微笑，微微躬身伸出双手：“雷小友，幸会幸会，在下靳能……” 雷四海横了他一眼：“幸什么会？鸡什么能？能打篮球还是能跳舞？ 我爷爷是小玉佛，干爷爷兼师父是智多星。 初登赌坛，我的对手就是聂老这位名满濠江的鬼王。 今天在座有资格和我雷四海说声幸会，道句久仰。 不是濠江赌业协会会长就是亚洲赌协左右判官。 下汗做记号、控制头发丝偷牌还牌，这些都是小把戏，你最后那招心理战，说白不就是嘴炮嘛。 还小友？ 一个千门绝技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装大人？ 出来赌，既没实力，又没背景，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雷四海上来就是一通狂怼，靳能被喷得面色阵青阵白。 偏偏雷四海在怼他的时候，话里隐约抬了在座其他人一手。 结果就是，在场众人要么昂首挺胸，要么眼角余光鄙夷看他，要么拉开椅子，悄悄与他划清界限。 眼看靳能下不了台，聂傲天虽说也是看不上对方，但身为主办方，还是开口打起圆场：“雷小友，论背景，在座没人能比你身兼千门两脉传承更厚了。 至于实力，哎，俗话说得好，没赌未必输。 不过，靳老弟他是客人，不好喧宾夺主与你切磋，毕竟，今天你我才是主角嘛。 雷小友，这边请，我们进入正题吧。 哦，对了，那个阿水，给靳老弟上条冰毛巾擦擦汗，顺便把椅子搬去冷风机口，那边凉快。” 不提靳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色难看被人赶去冷风机口凉快，且说这段插曲过后。 雷四海和聂傲天终于相对而坐，那位濠江赌业协会会长的杜华龙，起身宣布规则。 扑克、牌九、麻将、骰子、四种赌具。 双方各自排除一种，再用剩下两种各自坐庄一局，双方筹码都是100万港币，以两局过后，哪方所剩筹码多者为胜。 一听这个规则，被人赶到角落的靳能忍不住笑道：“鬼王聂老了，明显被姓雷那扑街仔的名头给吓到。 这种赌法，求和的心态太大，未赌先输掉九成咯。” 吐槽归吐槽，可让靳能无奈的是。 正如三国第一猛将吕布自己和他的对手，从来都不觉得群殴他不合理一样。 身兼千门两脉传承的雷四海来头太大了，在座其他赌业人士，连同贺新在内，都觉得这个规定很合理。 而且聂傲天在杜华龙话音刚落，就抢先开口说道：“雷小友，老夫在30年代末曾经闯过上海滩。 实不相瞒，对于令祖生前的千门绝技‘排山倒海’，以及令师的千门绝技‘万里长城、龙腾虎跃和虎穴龙潭’都是仰慕已久啊。” 听到聂傲天点破自己家传和师门的牌九做牌手法，雷四海眉梢一挑：“那么，聂老的意思是……” “杜会长，麻烦您将牌九撤下去，多谢。”聂傲天果断扭头，严肃看向身穿蓝色长衫的杜华龙。 第十八章 一问牌色鬼王慌 豪华赌厅里，所有人被聂傲天这波神转折，给搞得险些失去各自的表情管理。 好家伙，你一大波商业吹捧做为铺垫，亏我们还以为你要知难而上，挑战雷四海最拿手的牌九呢！ 结果你来了一个知难而退，先排除对手最擅长的一个选项。 “可以。”杜华龙点了点头，叫左判官杨启智将牌九骨牌拿走，然后看向雷四海：“雷先生，你呢？” 聂傲天努力克制目光不去看骰子，因为他最擅长就是骰子。 “麻将吧，就我们两个人赌，还轮流坐庄，单人洗牌太麻烦了。”雷四海笑了笑，也选一种排除出去。 右判官段青起身走来，将桌上的麻将牌撤走。 杜华龙看了一眼聂傲天：“聂先生，你刚刚先开口的，那么接下来第一局，应该由雷先生来坐庄才公平。” “合情合理。”聂傲天面色凝重，轻轻点头。 双方赌注只有100万，虽然说要赌两样，但是万一在第一场有人输光筹码，也就没必要进入第二场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刚才豁出去面皮，抢先排除掉牌九的动机。 因为雷天栋和赵承幼二人在牌九上的造诣太强，如果赌牌九，雷四海赢面太大了。 “已经耽误大家很长时间，我看干脆放弃说话权，双方各发五张牌，一把梭哈定输赢得了。”雷四海推出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筹码。 这个提议，顿时又让房内响起一阵喧哗。 杜华龙看向聂傲天，后者眉头紧锁，大约思考了十秒，最终点头说道：“好！大家都是高手，一把定输赢就一把定输赢。” “按照规定，这一局的坐庄权是雷先生。”杜华龙说话间，当众拆开一盒新的扑克牌。 他右手一抹，牌堆成扇形在左手打开，同时两张鬼牌和一张广告牌掉落桌面上：“俩位，可要验牌？” “不用。” “我也不用。” 看到二人齐齐摇头，杜华龙合上牌堆，随手一抛，五十二张扑克牌整齐垒成一摞落在雷四海面前：“好，现在我宣布，赌局开始。” 雷四海伸手抄起牌堆，施展【一流赌术】附带的洗牌技巧。 只见他单手就精准将牌堆切成两摞，然后哗啦啦穿插洗好，下一秒从右手弹到左手手心。 正当众人都觉得千门传人这么小儿科的时候，雷四海骤然加了难度。 稍微用了一下巧劲，雷四海手心牌堆化作长龙冲天而起，有如天梯攀爬直到天花板。 不等众人发出惊呼，下一秒，整条牌龙犹如巨蟒冲回桌面，在场所有人，连同靳能这位未来的赌神之师，个个面露震惊站了起来. 不愧是既有家传渊源，又是师出名门的千门三代高手。 这波洗牌运用到的蝶翻术和银河落，在场能用其中一招不超过五个。 能将两招运用得如此娴熟和美观，估计除了参赌的二人，不会有第三者了。 秀上一波洗牌的技术，证明一下自己的专业性。 雷四海见好就收，啪的一声将牌堆扣在桌面，顺势打开一个完美的扇形。 “聂老，要不要切牌？”抬手示意一下聂傲天，雷四海身躯后仰，微笑靠住椅背。 聂傲天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他抓起杜华龙递来的一张红色卡牌，起身走到雷四海身边。 他仔细端详一番，选择将红色卡牌，切在牌河的中间偏左部位。 切好了牌，聂傲天松了一口气，走回座位坐下，自从查出雷四海身份，他就不敢小看这个少年。 千门十三将，成名于本世纪20年代。 在场很多人对这帮老千的了解，大部分仅限于传说。 可他聂傲天很清楚，这伙人的牌技和千术，已达到武侠小说里面武林高手的境界。 而目前濠江、港岛、狮城、蛙岛，乃至大马、东马、扶桑的赌徒老千。 基本停留在传统的记牌、下汗、袖箭，领箭，以及土制道具之类的手法出术。 雷四海这个千门十三将三代传人出来，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容不得聂傲天小心对待。 “雷先生，可以了。”杜华龙收走被切的那段牌河，指着剩下的牌，提醒雷四海继续。 雷四海漫不经心翻开一张明牌，众人伸长脖子看来，是张红心9。 “聂老，梭哈发牌，本来是由荷官负责的。 现在我坐庄发牌，那就是我既当荷官又当选手。 嗯，为了公平起见，第一张明牌，我让你优先选择。”雷四海并指点点红心9，微笑看着对方。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旋即纷纷起身鼓掌。 众所周知，梭哈玩法，同花大顺最大。 红心9这张牌，属于不上不下，如果在普通赌局，肯定算得上大牌了。 可在今天这种对战鬼王聂的顶级牌局里，易地而处，自己肯定丢给对手。 现在雷四海让出选择权，确实如他所讲，做到公平公正，甚至还是变相放弃这局坐庄的优势。 聂傲天想了一下，直接说道：“好，那我选择下张牌作为我首张明牌。” 眼看雷四海想都不想，将红心九摆在他自己的面前。 聂傲天肃然说道：“雷老弟，你年纪比我小，格局比我大。 现在我收回昨日在楼下大厅，对你言语上的不敬。 而且，今天过后，不管胜负，我聂傲天都认下你这个忘年交。” “哈哈哈哈，聂老，这才第一张牌。 你别说得好像自己赢定一样。”雷四海说话的同时，也给聂傲天发出第一张明牌。 黑桃A！！！ 一看揭出来的牌是最大的黑桃A，所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贺新挺直腰杆，紧张看着淡定发牌的雷四海。 给自己和聂傲天各自发上一张暗牌，接下来，由于双方约好放弃说话权，雷四海连续给双方发出两张明牌。 他自己的牌型是红心9、梅花9、方块9、第二、第五张牌都是暗牌。 而聂傲天的牌型，就是黑桃A、黑桃K、黑桃Q，外加两张暗牌。 聂傲天看了一眼第五张暗牌，黑桃J！！！ 妥了！ 不等雷四海反应，聂傲天果断使了一招袖箭，将底牌换成黑桃10 笑容满脸，他将两张暗牌同时揭开，黑桃10、黑桃A、黑桃K、黑桃Q和黑桃J，正是同花大顺！！！ 贺新、靳能等人面露惊讶，今天对赌两人都是顶尖高手，谁赢谁输都不奇怪。 可是聂傲天赢得这么轻松，雷四海输得这么流畅。 那这就有点让人大跌眼镜了，隐约有种小说铺垫了好几章，结果高 潮没等来，反而等来早泄的感觉。 “阿海，老夫说声承让了。”按着桌子起身，聂傲天抱拳笑道。 雷四海笑着揭开第五张牌，正好是黑桃9，除了暗牌没开，他明面上的牌型是4条9：“聂老说这话，我觉得为时过早。” 开口就让在场人人色变，而雷四海却是视若不见。 他看向杜华龙，轻声问道：“杜会长，今天我们赌的扑克，牌背的花纹是红色，对不对？” 第十九章 真亦假来假亦真 听到雷四海这句反问，豪华贵宾厅变得针落可闻！ 尤其是聂傲天，他猛然低头，看向刚刚为了防止雷四海变牌，而抢先一步揭开的同花大顺。 无敌必胜手！！！ 突然向公证人询问牌背花色，这小子肯定在我开牌之前，使出中国赌神龙四的成名绝技——无敌必胜手了！ 绝对没错！ 当年赌邪常昆能在一年内，学会龙四的无敌必胜手。 赵承幼绰号智多星，三十一年过去了。 以这位千门硕老的能力，没道理研究不出龙四那十招成名绝技的…… 越想越心慌，聂傲天很想伸手确定一下自己牌背的花色。 可想到开局到现在，自己以小欺大，两次抢了先机。 现在违规去碰牌，不说杜华龙以及左右判官可以判定自己心虚换牌； 就说对面的少年，人家允不允许自己的举动，还是一个问题呢； 何况，一旦现在伸手，就算最后赢了，今天也差不多算是颜面尽失了。 此时，聂傲天的脑海里，不断闪回他在30年代末闯荡上海滩，从同行口中听知当年中国赌神龙四，如何用无敌必胜手，赢下董其善手头二十八间赌场的旧闻。 越想越怕，聂傲天开始患得患失。 此时，贺新笑吟吟站了起来：“聂爷，我们葡京不怕被人查，也不怕被人问的。 请坐吧，我相信，有杜会长、左右判官以及各位赌界的朋友在场。 今天这局牌，最后肯定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扑你阿母！ 你贺新翘着二郎腿坐着抽烟喝酒观战，当然能说场面话了。 万一雷四海真的使出无敌必胜手，偷偷换掉我的底牌。 除了失去这大半辈子积攒的声名，按照国际赌例，凡出千者，还要断手的！ 聂傲天冷冷盯着贺新，虽然恨不得扑上去咬对方几口； 但有外人在场，二人属于利益共同体，肯定不能当众闹内讧。 最终，他还是忍着怒火，缓缓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杜华龙对着雷四海点了点头。 指指刚被聂傲天切下，被他放在面前的半截牌堆：“没错，各位都是见证者，是红色的扑克牌。” 等到杜华龙这句确定之后，雷四海五指如轮敲起底牌的牌背：“聂老，你刚刚讲过，无论输赢。 今天这局牌过后，你都认下我这个忘年交。这句话，现在还做数不？” 糟糕，我的牌肯定被换了！ 要不然，这小子怎可能这样有恃无恐？ 早知道，我就不抢先开牌了…… 聂傲天内心慌得一匹，不过面上却故作镇定，“当然做数！” “那好……”雷四海停下手指的动作，收起笑容：“聂老哥，我觉得，我们今天这一局应是和局。” 聂傲天闻言一怔，借着喝茶空档，为自己争取一点思考时间。 同一时间，在场观战众人，纷纷对着雷四海指指点点。 和局？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手头就四条9外加一张还没开的暗牌，居然要叫板对面的黑桃同花大顺与你打和？？？ 很多人都在暗中嘲笑，雷四海过于异想天开，居然敢对鬼王聂提出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要求。 倒是开局就被人赶去冷风机口凉快的靳能，此时双眼犹如枭鹰，不停在雷四海和聂傲天身上徘徊。 最后！ 他顺着聂傲天的视线，目光牢牢钉在对方那张底牌黑桃10上。 鬼王聂在害怕？？？ 姓雷那个扑街仔就问了一句牌背花色，居然就吓到鬼王聂畏手畏脚！ 难道说…… 这小子偷偷换走鬼王聂的底牌。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今天在场高手这么多，鬼王聂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在他不知不觉中，换张不同花色的老千牌给他。 而且还在双方座位间隔接近3米的情况下，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不对！！ 这小子想偷鸡！！！ 靳能面露恍然，旋即想起今天被雷四海怼得当众下不了台。 自认抓住报复机会的他，激动行前两步，冲着聂傲天高声喊道：“聂老，别中计，那扑街仔想偷您的鸡，他在学我的心理战！” 偷鸡？ 众人闻言大惊，可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 聂傲天看都不看靳能一眼，直接将青花盖碗放回桌面：“没错！阿海，你讲得很有道理，今天这一局，和局！” 说完，聂傲天抄起自己面前的同花大顺，掌心用力一搓，五张牌顿时变成一堆纸屑。 雷四海呵呵一笑，倒扣面前四条9，起身走到对方面前伸出右手：“我看，第二局的骰子也没必要比了。 对了，既然现在是胶己人了，那我这个小兄弟闲着无聊，跑到老大哥的场子开两天玩笑，说出去，也不过分嘛。” “哈哈哈，阿海！ 说什么过不过分…… 你应该说，我们请都请不来呢！ 不信你问问阿新，这两天，我们葡京的客流量和营业流水，是不是比平日多了许多？”聂傲天用力与雷四海握手，笑声犹如洪钟。 贺新看到雷四海依约保下聂傲天的声名，也是凑趣笑着过来：“人气确实比往日多，效果还好过上报社打头条广告呢。 不过，我需要提醒两位，别忘记外面的人，还在等一个结果呢。” “哎~阿新。 我请杜会长、左右判官，以及各位赌界的朋友到场，就是想他们能为我和阿海这场切磋，充当一个公证人。”聂傲天微笑环顾一周。 当目光触及靳能的时候，他收起了笑容：“当然，不包括这位质疑我兄弟牌品，故意挑拨离间的靳先生。” 一听这话，那十几个当了整场人肉背景板的徒子徒孙，应声冲了上来，架起一脸恐慌的靳能，无视对方挣扎，将他拖了出去。 目送靳能被拖了下去，杜华龙收回目光，叫来左右判官，三人走开几步商量了片刻，旋即整理好仪容仪表，推门走出贵宾厅。 没资格进来观战的，大约有几百人。 此时，正在一楼和二楼的大厅等候结果。 看到杜华龙这位濠江赌业协会会长，以及亚洲赌协左判官杨启智右判官段青先后出来。 一个个都是停下手上的事情，抬头看向三楼走廊。 静了十几秒，从杜华龙口中得知结果的人群，顿时喧嚣起来。 而这个时候，贺新、聂傲天和雷四海，三人已经离开了贵宾厅，来到葡京总经理室开香槟了。 一声‘Cheers!’过后。 聂傲天借故离去，而贺新却是揽着雷四海的肩膀，微笑问道：“阿海，犀利！ 聂老鬼不是没输过，可是能逼到他怕，没胆量赌下去的，你还是第一个。 对了，现在没其他人了。 来来来，你给我漏个底，今天你是不是用出当年中国赌神龙四的无敌必胜手，换走聂老鬼的底牌啊？” 第二十章 钱权二字定宗基 贺新存在这个疑问，雷四海不感到意外。 连赵承幼与雷家三十多年渊源都查得出来，贺新自然知道千门十三将当年的领袖——中国赌神龙四。 何况！ 这具身体的原主，名里‘四海’两字，既是赵承幼为了纪念龙四一统上海赌业名下二十九家【四海赌场】。 也是他对原主寄有厚望，希望这个徒弟能在港澳，重现30年代千门在上海滩的荣光。 可惜，这一次，不管贺新还是聂傲天全都猜错。 唯一看清这把牌，还真是被人赶出葡京的靳能。 “新哥，我真是不懂得龙四爷十式爆炸招。”眨眨眼，雷四海用很真诚的口吻回道：“其实今天我是偷了聂老鬼的鸡。” 贺新表情僵了一下，他很快摇头：“阿海，你这就没意思了。 现在房内没有外人，你还需对我留一手？” “我没有啊。”雷四海一脸认真。 “OK！OK！我懂，不该问你杀手锏的。 好好好，我就当你今天是偷鸡赢的。”贺新起身从雪茄盒里抓了一支丢过去：“闲话少讲，开赌之前，我提出的请求，你已经办到了。 你来濠江找我，对我有什么需求，你不妨直言。” 雷四海接住雪茄，抓起雪茄剪咔嚓两下：“新哥查出雷家几十年来的盛衰起伏，应该知道我是永安雷家嫡系家主。 在40年代，海丰雷家支脉，有部分族人偷渡过来港岛谋生。” 贺新稍微一想，面色 微变：“你想在港岛聚拢族人，开雷氏宗祠？” 看到雷四海没有反驳，贺新微笑指着他：“难怪你一直强调自己不想在赌界发展。 确实，赌徒这个职业，讲到底还是下三滥，哪上得了台面？ 据我所知，对面港岛有个姓沙的赌博世家，他们对外吹嘘传承了几千年。 结果好不容易做局捞笔大的，整族人，居然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哼，简直就是笑话。” 雷四海笑而不语，沙家，出自《赌王大骗局》，当代家主沙千里，人称沙七爷。 贺新咬着雪茄走两步，扭头看向雷四海：“不过，阿海，你才14岁。 就算拥有雷家族长的名义，可你想聚拢人心，我担心你年少难服众啊。”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雷四海举起雪茄，淡淡说道：“归根到底，若要成势，钱权二字！” 贺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走回椅子坐下，贺新翻开一本支票簿：“在钱的方面，我可以给你支持；可权字上面，你有什么计划呢？” “哎，新哥，钞票，我自己有想法的。”雷四海走到贺新面前，微笑按住对方在填金额的右手。 贺新闻言皱眉：“你想当绅士，就要学我一样双手干干净净，嗯，最少，在明面上要干净。 实话实讲，你这次来葡京，从头到尾没有赢走一毛钱。 我都准备好，要用这一点话题帮你炒作扬名了。 阿海，朋友有通财之义，这笔钱，就当我借给你起家所用，大不了你将来还给我就好了。我真是不赞成你再上赌桌……” 雷四海目光含笑：“新哥，你怎么变成婆婆妈妈的了？我就借你一张名片，一部车子，送我去筲箕湾警署见一个人就好。” 筲箕湾警署？ 不就是白饭鱼女婿雷洛的地盘？ 哦~ 是了，雷洛是筲箕湾探长，可以说是他们雷家海丰支脉年轻一代最出位的一个。 只要摆平这个人，四海这个靓仔想要聚拢在港雷家人的人心，可以说是成了一大半…… 回想雷四海这两天所作所为，贺新面上笑容越来越盛：“你准备走警队路线？ 嗯~是个好方向。 当前港岛警队的权利分配，在世界上是出了名的畸形。 正所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而局面越乱，也就越有机会。 不过，阿海，我还有句忠告要送给你。 你想在港岛从警入政走官场路线没问题，可千万要记得。 不要碰毒！ 那东西太损阴德，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睇睇我，我开赌，可我从来都不赌，所以我是绅士，聂傲天是狗屎。” …… 从贺新房间出来，雷四海第一时间没有选择返回港岛。 他来到葡京三楼走廊另外一头，敲开了聂傲天的办公室房门。 有些意外雷四海来访，聂傲天还是很客气请他进房。 二人一顿简单寒暄，等到将几个徒弟赶出去。 聂傲天一坐下，立即开启嘲讽模式：“怎么？我人刚走，贺新那小子就不装绅士了，连一顿饭都不留你啊？” “喂，聂老哥，不是这么小气吧？ 你成名在当代，我家传和师门成名在半个甲子前。 今天你与我化敌为友，说出去你也没吃多大亏啊。”雷四海笑着打趣回去。 既没外人在场，也没在贺新面前，聂傲天不用装格局了。 鬼王聂背靠真皮沙发，双眼轻蔑，撇撇嘴吧：“臭小子，如果我真输给龙四爷的无敌必胜手，那是肯定心服口服的。 可刚在贵宾厅，在我毁掉那五张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偷鸡的……” 不等聂傲天说完，雷四海反唇相讥：“聂老哥，如果有信心赢我，今天第二局是你最擅长的骰子。 你没道理答应我提出打和的建议，对不对？” 聂傲天嘴角抽了一下，拄着手杖说道：“行了行了，事已至此，看在你已故祖父跟你师父的面上，老夫今天当吃个哑巴亏了。 好了，你说说来意吧。” “聂老哥，我听人说，你之前给濠江上一代赌王傅德荫打工，还发生了一些摩擦……” …… 葡京内，尔虞我诈； 葡京外，拳打脚踢。 全场唯一一个明白人靳能，由于不服被聂傲天赶出场外。 此时被叉到附近小巷，挨了聂老那帮徒子徒孙一顿拳脚。 而同一时间，巷子深处，另一个倒霉蛋，在靳能过来之前，已经挨了一通收拾。 听到巷口有人吵吵闹闹，拿盲蛇威当沙包的肥仔超，很烦躁喊了一声：“挑！又系边个扑街啊？” “系你爷爷我啊！”聂傲天的人在濠江横行霸道习惯了，果断回喷过去。 双方都在气头上，两句话不合听，马上打了起来。 肥仔超在港岛那边实力不错，可要对比动不动就出枪亮炮的濠江地头蛇。 不用一分钟，他们一伙七八个人，就对着面前七八条枪口认怂了。 得知惹到竟是鬼王聂的人马，肥仔超担心丢颜面，连哚都不敢报，咬牙被人按在地上锤了七八拳。 好在，聂傲天手下这帮人，也是知道轻重的，稍微教训一下肥仔超的嘴臭，就骂骂咧咧转身离去。 等到对方离开，肥仔超叫人拖起盲蛇威，准备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先后挨了两顿打的盲蛇威，此时已经认出传授自己【发二张】技术的靳能：“超、超哥，他、他是靳先生啊！ 上次福义兴请人砸富贵赌场的招牌，就是陈大仙请他救场的！ 带他走，带他走，靳先生技术，绝对不会差过雷四海的。” 第二十一章 八帖散出万金来 无辜挨了一顿打，居然能捡到一个高手？ 肥仔超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可等他派人出去打听，确定了靳能的身份，他立马转怒为喜。 一边是求贤若渴，一边是急需离开濠江避难，加上双方对雷四海都有点恩怨纠葛，又有盲蛇威从中撮合。 肥仔超与靳能可谓是狼遇上狈，双方一拍就合，急匆匆赶回港岛。 同一时间。 傅老渣家族的泰兴公司，自从失去赌牌，这些日子，旗下的赌场，一直处于垂死挣扎之中。 这次雷四海骤然在濠江赌坛冒头，傅家当代家主，傅老渣的次子傅荫俊。 原本以为等到机会，若是招揽到雷四海，那就可以有高手抗衡贺新聂傲天等人，也许日后，还能伺机帮自己兄长傅家俊报仇雪恨。 可他没有想到。 还没寻到门路与雷四海接触，对方已经通过傅家叛将聂傲天，给泰兴公司总部中心酒店，十月初五街分馆、福隆新街分馆，以及另外五家中型摊档下了帖子。 华人赌坛有条潜规则，除非双方结下死仇，要在极端的情况下，赌身家或者赌命来决出生死。 否则的话。 类似雷四海这种高手，在知名赌城秀上一波技术成功响哚之后。 要么接受当地赌场的重金招揽； 要么收下一笔款子，被‘礼送’离境，答应永远不再出现。 第一种情况，类似《澳门风云》里面的魔术手石一坚。 坚哥是拉斯维加斯赌城的保安总顾问，号称“赢尽天下无敌手”； 第二种情况，类似《赌城大亨》里面被贺新和聂傲天赶走的听骰党。 这些老千输光身家之后，聂傲天还给他们发路费，只是告诫他们，余生不得再来濠江。 至于聂傲天本身属于特例，他本是傅老渣的手下，在对方生前，担任泰兴公司的保安总顾问。 后来傅老渣的长子傅家俊，于30年代末留学归来接管家族生意。 时年，聂傲天遭受排挤，被傅家发配上海滩，也由此因祸得福见到天地，得知千门十三将的事迹。 前不久，傅老渣逝世，聂傲天牵头贺新几人从葡府手上拍下赌牌，算是一只脚踩在赌坛，一只脚踩在赌业。 说完前事，镜头切回当前！ 傅荫俊面色阴沉，看着面前八封以雷四海名义，由聂傲天派人送来的帖子。 帖子内容很简单——大家都是聪明人，我雷四海可以不去你们傅家的场子搞事，可你们傅家也得识相，按照江湖规矩来点表示。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傅家统治濠江赌业24年，老家主生前，连葡府都要俾面延长4年赌牌……” “毛还没长齐的扑街仔，连面都不露，就敢发贴上门敲竹竿，而且还是通过姓聂那老混账送来的，真当我傅家好欺负的啊？” 一个个傅家人闻讯赶来，得知事情经过，个个都是火冒三丈。 等到人齐，年龄略大雷四海的傅荫俊，屈指敲了敲办公桌：“对方是仅凭四条九，就逼到聂老鬼的一把同花大顺都要接受和局的雷四海！ 各位叔伯兄弟，大家手头可有高手出来扛？ 有的话，别再藏了，否则对方明天杀上门来，也不用说玩梭哈，就百家乐。 如果他每把都压5万筹码，泰兴能扛对方赢多少把呢？” “让我找十几二十个小流氓，做掉他！”有卧龙提出建议。 傅荫俊无奈挥挥手：“你当他为什么要叫聂傲天帮忙下帖？ 人家早知道我们傅家和聂老鬼的恩怨，这是在借聂老鬼的势！ 何况，这位赌佛先礼后兵，也算给足我们傅家的面子了。” 又有凤雏不忿骂道：“赌佛？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他雷四海也不怕八字轻扛不住？” 面对这群尸位素餐的族人，傅荫俊莫名感到一股烦躁：“聂傲天绰号鬼王，雷四海能和他打平手，有个位阶类似的绰号也说得过去。 何况，出场到现在，你们谁看到他赢过对手一毛钱？ 喏，聂傲天的笔迹，你们个个都认识的。 那老鬼在帖子的末尾还专门写着一句话呢——赌尽千局无输赢，方知他系赌中佛！” …… 半个钟头后，濠江码头。 一部劳斯莱斯银云停在海边，吸引来往路人无数目光。 常在濠江混的，黑的白的，基本都认识贺新这部座驾。 而且，今日跟车的，竟是贺新私人助手高明。 结合这几天，频繁登上濠江报纸的某人，车后座贵宾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雷少，轮渡差不多要开了。”高明扭头掏出贺新提前准备，一张没填金额的支票：“您看，是不是填下金额呢？” 雷四海穿着一套全新的手工西装，翘着腿看报纸：“明哥，这不还有5分钟吗？你着什么急啊！ 还有，我说几次了。跟我说话，别上尊称，搞得我好像那帮只会吃喝嫖赌的二世祖一样。” 高明长相很像年轻版的奔驰雄，听到这话，他憨憨笑道：“那我以后称呼您雷生。 雷生，不是我急，而是傅家处境如今也难。 八十万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话没说完，几部黑色轿车飞快开进码头。 车外，葡京派来保护雷四海的人马认出是傅家的车。 个个面色严肃，右手藏在西装内袋，牢牢护在劳斯莱斯银云的周围。 雷四海看到，第二部车下来一个年轻人，对方提着一只黑色手提箱，由四名枪手保护走了过来。 濠江占地面积不大，枪战频率却是不小。 码头的行人都很识趣，个个躲得远远的。 高明推开车门走下副驾，上前与傅荫俊交涉几句。 检查过对方带来的手提箱，确认没有危险物品，高明陪他过来见雷四海。 带着箱子坐在雷四海的身边，傅荫俊自我介绍后，啪的一声打开手提箱：“雷先生，这是傅家的诚意，八十万港币，可需点一点？” “不用，傅二哥能够亲来，诚意可谓满满了。”雷四海笑了笑，毫不客气接过对方递来的钱箱。 八十万呢！ 傅荫俊嘴角抽了一下，努力维持笑容伸手：“初次见面，能得赌佛的肯定，我应该说一声荣幸，咦，这是……” 第二十二章 挟势开道认宗亲 收到雷四海打来的眼色，傅荫俊机警闭上嘴巴，稍微客套几句，他推门下车。 目送劳斯莱斯银云开上轮渡，离开濠江，前往港岛。 傅荫俊展开手心，打开雷四海趁着握手，暗中送给他的纸条。 【傅家既失赌牌，濠江生路已绝。 去狮城！狮城时局正处动荡，地理位置特殊，若能联合狮城陈家，傅兄未来可期。】 狮城？ 不就是去年刚成为大英自治邦的新加坡？ 傅荫俊凝眉沉思，身为傅家次子的他，虽然父兄在世期间，他不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但是生在傅家这种家庭，对于世界各地赌圈势力，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根据他了解的讯息，狮城只是一个处于大英与南洋各国夹缝中生存的小城市，前段时间还在争取加入马来亚联邦。 而陈家，在当地有个小型赌场，家主名叫陈金城。 举族搬去这种地方，除了一个华人聚集环境还说得过去。 无论从经济、还是从稳定来睇，现在的狮城，不是什么好选择哦。 可联想到雷四海与傅家无仇无怨，今天开口索取80万港币，自己也是一声不吭就拿出来。 而以对方来葡京三日，每天都是以求和当做扬名手段。 甚至连鬼王聂傲天，这次都是捏着鼻子，称对方为赌佛。 今天收下傅家80万，投桃报李，指点一条生路，似乎也在雷四海处事的逻辑之中。 …… 不提傅荫俊返回傅家如何决定，且说雷四海乘坐贺新私人座驾，从濠江返回港岛。 轮渡上，高明几次抬头瞥向后视镜，欲言又止。 “明哥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傅荫俊刚刚有什么私下交易？”雷四海知道刚刚那点小动作瞒不过对方，放下报纸笑道。 高明憨笑摇头：“雷生，傅家没了赌牌，近就1年，迟就2年，早晚都要退出濠江赌业的。 我是觉得，难得您和新哥、聂老二人的私交不错，完全没必要去和傅家走动……” “你都说，葡京赶绝泰兴，最快也要1年的时间。 那，我如果能帮新哥，游说傅家提前几个月放弃濠江，岂不是更好？”雷四海掏出贺新送的雪茄，接过高明递来的雪茄剪。 高明刚要掏出打火机，一听这话，震惊抬起头来。 傅家和贺新的仇太大了，大到对方在失去赌牌之后，不惜耗费傅老渣时代与葡府结下的情面，继续赖在濠江赌业，在各方各面与葡京作对。 正如雷四海所讲，如果他能让傅家认输退走，那对葡京的发展来说，的确十分有利。 问到这里，高明果断闭上嘴巴。 他一个私人助理，为贺新的利益考虑，是他职责所在。 现在知道雷四海不会危害贺新，那就可以了，再往上的事，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了。 随后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劳斯莱斯银云，开来筲箕湾警署门口。 此时，提前收到风的筲箕湾探长雷洛，带领便衣队，军装组，甚至连在外边代表他走动，很少露面的便衣探目猪油仔，齐齐站在警署门口等候。 劳斯莱斯银云停稳，猪油仔笑嘻嘻抢上来，躬着一只肥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长相与贺新有几分相似，实际年龄比贺新大一岁，气质看上去，远远不如贺新稳重的雷洛。 一看雷四海下车，他也是笑容满脸，大步走了过来。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上前给了雷四海一个拥抱，轻声在他耳边抱怨道：“大佬啊，你亮出象征雷家家主的玉佛吊坠过来见我不就得咯！ 今天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连濠江新哥的私人助手高先生都来了，细佬我好慌啊。” 雷四海也在雷洛耳边低声笑道：“我知，洛哥你身为雷家人，不会不认我这个仅有14岁，刚刚从乡下偷渡过来港岛的家主； 但是，今日是我们雷家，正式在港岛这边亮旗的第一幕。 如果我不搵点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佬帮忙捧场。 将来你我兄弟在族谱里，岂不是没剧情可以写了？” 说道这里，雷四海推开雷洛：“洛哥，这里不是祠堂，你我以年齿来论大小吧。 对了，今天我来，除了认亲，还有一件事。 三日前，我在湾仔警署领行街纸的时候，少了一个籍贯没填。 麻烦你安排一个人手，过去帮我给补上。” 说话期间，雷四海双眼不离站在一旁的猪油仔。 穿着一套豹纹翻领衬衣，外罩一套大红色休闲西装的猪油仔。 不用1秒，他就领会雷四海的暗示，笑嘻嘻举起右手：“我去我去！雷少，这种事情我熟，是不是填洛哥一样的籍贯啊？” 不等雷四海开口，雷洛严肃看了过来：“当然不是，记住，要填闽省永安。” 头次见到大佬这么认真，猪油仔连忙收起嬉笑。 雷四海这个时候，目光转向高明：“明哥，反正你都要回濠江的，顺不顺路？ 如果顺路的话，我想麻烦你载仔哥去趟湾仔警署。” “雷生你开口，别说去湾仔，去西贡都是顺路。”高明哈哈笑着，与二人道别之后，转身走向银云。 猪油仔超有眼力，抢几步上去，主动拉开副驾钻进去：“高先生，我我我晕车啊，我坐副驾，您不介意吧。” “啧啧，死猪仔啊，人肥心倒细，不错，将来一定有前途。”高明打趣一声，他也不矫情，拉开后座车门上去。 在贺新、聂傲天、傅荫俊和雷四海等人面前，他是阿明； 可放在江湖上，他高明去哪都是一句高先生的。 这个时候，雷四海想起一事，走过去敲敲副驾玻璃。 猪油仔赶紧摇下车窗，雷洛见状也很好奇走了过来。 “仔哥，湾仔警署有个军装名叫陈细九。 你问下他，愿不愿意过来筲箕湾，如果他答应，我出钱帮他买个便衣探目。” 雷四海说完，俯身看向后座的高明：“明哥，我担心颜童看到仔哥开口不肯放人，到时你帮忙说一嘴吧。” “这个是小事，湾仔署长鬼佬威廉，经常去葡京玩，我和他很熟的。”高明笑着点头。 第二十三章 一万银纸震差房 高明与猪油仔赶往湾仔警署，雷四海跟着雷洛，来到他的办公室饮茶。 时年！ 港岛警队刑事侦缉高级警长，即市面俗称的探长。 其职级，位于刑事侦缉高级警目之上，督查（帮办）之下。 日常工作范围，除了负责侦缉调查罪案及拘捕疑犯，还管理着部分港岛市民的政策和事务。 这是一个大英帝国，为了方便管理港岛，而特殊设立的岗位，可以称得上是位卑权重！ 而这帮探长各自管理的辖区，又引申出港岛一个特殊的名词——【四环九约】里面的四环。 四环分别是： 西环——坚尼地城至西营盘国家医院； 上环——西营盘国家医院至威灵顿街与皇后大道中交汇处； 中环——威灵顿街与皇后大道中交汇处至美利操场； 下环——美利操场至铜锣湾。 可见，四环所在的区域，都是人口集中的旺盛市区，当时港岛市民称之环头。 而位于四环以外的地方（如港岛东部及南部），就被称为环尾。 为什么说同为华探长，这个时期颜童当红。 因为颜童所在的湾仔警署，位于下环，经济繁华，人口密集，大油水区，自然就是大探长了。 而雷洛目前所在的筲箕湾警署，管理辖区位于九约里面‘第七约’（东区乡村）所在。 简单来说，就是乡下，也是与环头对应的环尾。 这个地方经济凋敝，村民桀骜难训，油水又少，自然就是小探长咯。 话说雷洛带着雷四海走入筲箕湾警署，看门的老军装立正敬礼，高喊洛哥。 雷洛甩了一根好彩过去，用大拇指点点雷四海：“我兄弟阿海，今日大家都是见过面的，以后他来搵我，不使我多讲啦？” “识做识做，雷少您好，我叫大烂财，跟洛哥的。”老军装连忙点头哈腰。 雷四海笑笑跟上雷洛，二人穿过【大地】，即警署内供香港警察车辆专用停泊的用地，走入主楼。 路过设在入门的捕房，一大帮军装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一个胸口斜斜挂条红色绸带的军装头，更是跑到二人面前敬烟。 “喏，这胖子黄耀炳，绰号夺命剪刀脚。”雷洛简单介绍一下。 港岛警队内部级别森严，到了雷洛这个位子。 如果不是带雷四海认门认人，他很少与军装头对话的。 相比雷洛的不以为然，雷四海却是暗中打开黄耀炳的词条。 【角色词条：黄耀炳】 【人物出处：《逃学威龙系列》《上海滩赌圣》】 【与己关系：友好】 【拥有技能：基础武术（入门）；必中绝技（夺命剪刀脚，铁砂掌）；罩门（善良之枪）】 【特性理念：星星克星，坑人不偿命，笑里藏刀，华警中的极品。】 出现的字越多，就代表戏份多！ 雷四海看着眼前戴着黑框眼镜，已经开始发福的胖子。 脑海里面，自然出现，叫周星星转圈吹口哨，还询问对方要不要升职的名场面。 不过。 未来能够担任一家警署署长的老黄，在这个四大探长刚要冒头的时代，仅是一只穿军装的哈基米。 “雷少您好，叫我老黄就好。”黄耀炳殷勤伸出双手。 雷四海与他握了握，简单聊了几句，旋即就被有点不耐烦的雷洛带走。 路过捕房，走上二楼，就是占有百来平方的杂差房，也就是筲箕湾刑事侦缉处，上下两部《雷洛传》登场的熟面孔，除了已经退休的陈统探长。 其他类似绰号肥森的王森、绰号四眼坤的杨坤都在这里办公，二人手下还有四五个龙套脸的便衣。 看到雷洛二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雷四海发现这些雷洛的嫡系，对自己的笑容和眼神要比楼下那些军装真诚许多。 “喏，那边是探员休息室，茶水室； 我的探长室在左边，而我们站的地方，就是办公大厅，用来审讯疑犯的。” 雷洛简单介绍一下，揽着雷四海的肩膀走向办公室：“走，我们先去冲泡工夫茶，中午，我在金冠酒家定了两桌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候我们两兄弟边吃边聊……” 这个时候，雷四海道了一声且慢。 接下来，他在雷洛疑惑的目光中，啪的一声将提在手上的皮箱，摆在四眼坤面前的办公桌上。 打开皮箱，里面一扎扎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让在场所有人，齐齐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正在接受审讯的‘犯人’，一看这么多钱，吞着唾沫站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迈出半步，就被肥森几警棍抽得满地打滚：“死道友！睇咩睇，想死啊你！” 雷四海抓起一把钞票，用指肚划拉了一下，大约有1万块，随手递给四眼坤：“坤哥，我初来乍到，这些大家分掉饮茶。” “哇！雷少，这、这太多……”四眼坤不敢接，扭头看向雷洛。 别看他和肥森都是老便衣，可先前二人跟着陈统，经济确实比普通市民好，但是陈统他自己都混到被颜童上门打脸，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做小的了。 至于现在跟了雷洛，后者刚刚由岳父白饭鱼资助，才有钱买下这个筲箕湾探长。 现在的洛哥表面风光而已，他裤里不知多么空虚，哪有什么油水分给这帮手下人？ 要等雷洛伺机向高层鬼佬推出那套‘统一收钱、统一分钱’的计划书。 他才会正式发迹，成为那个五亿探长雷老虎。 此时，同样看呆的雷洛，面对四眼坤询问的目光，终于回神过来。 用力拍了拍雷四海的肩膀，雷洛提前说出原本准备在中午酒宴上的台词：“各位兄弟，事到如今，我就不隐瞒了。 我细佬阿海，就是这两日，名震濠江的赌佛——雷四海。” 说完这些，雷洛没理睬周围的惊呼声。 他接过雷四海手上的钞票，随意丢给四眼坤：“分掉它，不用跟阿海这个大水喉客气。” “哇，那大家快点多谢雷少！” “多谢雷少打赏。” “挑！今晚，我要去九龙塘一打十个！” …… 房门关上，隔绝外面鬼哭狼嚎的喧哗。 雷洛收起笑容，正色看向雷四海：“阿海，新哥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你不想走赌这条路，而是想和我一样走警队的路线。 我靠，你有没有搞错啊？ 14岁的你，葡京一把牌几万、几十万的赢。 40岁的我，熬了足足20年，我才混到这个筲箕湾探长。 刚刚你也看到了，一万块丢出来，那帮扑街恨不得跪下叫义父。 现在你居然说不赌了，要学我当差佬？” 第二十四章 金权开道定雷盟 面对雷洛的质问，雷四海笑而不语，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根雪茄丢了过去。 雷洛伸手接住，摆在鼻端嗅了一下：“正啊！好醇的古巴雪茄……” “啊？我不懂啊！ 新哥摆在桌上的，我觉得挺适口，临走就抓了一把。”雷四海在雷洛办公桌上翻找雪茄剪。 这特么说的什么屁话！ 贺新那种大水喉日用的东西，怎会不适口？ 雷洛被这个刚认下的族长\细佬，气得差点岔气。 走去座位坐下，雷洛拉开抽屉，拍了一把雪茄剪出来。 雷四海剪好茄，在身上又摸出一个Must de Cartier矩形打火机。 这个时候，雷洛刚剪好雪茄，他抬头一看顿时楞住：“我挑！卡地亚？还是珐琅款啊！ 喂，你别和我讲，连新哥的打火机都顺走啊。” “没、没有。”雷四海点好雪茄，将打火机随手抛在桌上：“这个是顺聂老鬼的。你中意啊？送给你了，当细佬见大佬的见面礼咯。” “我当不起啊！ 你是永安嫡脉的家主，我是海丰支脉来港定居的。”雷洛把玩着打火机，收起见面的笑容：“如果不是这几年混出些许成绩，你信不信，之前雷家宗亲会尾牙，我一家人，从来没收过请帖。” 说到这里，雷洛正色看着雷四海：“阿海，你是聪明人，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讲亮话。 你先去濠江结交贺新聂傲天，再来警署见我。 很明显，你担心自己白身上门，会被我无视。 而我雷洛能被你这位雷家家主看上，也是因为我身上这个筲箕湾探长的身份。 帮你入警队容易，我一个电话打去黄竹坑就搞定。 甚至你都不用通过我，新哥、聂老，或者让高明出面，分分钟都帮你安排。 所以！ 你对我还有什么目的？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如果不漏点底给我，我对你，不放心！” 雷四海嘴角含笑，面对雷洛坐下：“人活在世，出来捞世界，最惊，头顶无人，背后没势。 连叮叮车上的小混混都知道，你被颜童压制得很惨。 所以，乜族长，乜嫡脉、乜支脉…… 以上这些，我们通通扫到一边。 今天我和你雷洛讲的是，资源互补，强强联合！” 雷洛听到颜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点样互补？点样联合？” “很简单，我才14岁，这个年纪，头顶没个大人帮我遮风挡雨，与黑白两道相处，我会很不方便。 而你雷洛，就是最好的人选。 大家同姓同宗，天然的盟友，是不是？” 雷四海说完，拍拍装满钞票的钱箱：“这里有79万，够帮你换个油水区了吧？” 雷洛皱眉听着，右手拇指不停开关卡地亚火机：“阿海，目前行情，买个探长是20万，你给我这么多。 我有点不安，我怕我还不起，你可能不知道，我岳父那边……” “我知道，你这个筲箕湾探长，是白饭鱼借钱给你买下来的嘛。”雷四海呵呵笑了起来：“洛哥，打起精神来。 前后加起来，不过一百万。 既然我和你岳父都看好你，你没道理对自己没信心啊。 现在这个世界，乜事都是先讲利益再讲感情。 今日我带80万上门和你讲感情，我都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怕条毛啊？” 面对仅有十四岁，可言谈举止大气磅礴的雷四海，雷洛也是来了好胜心。 他用力拔了两口雪茄：“好！阿海，既然你将话讲到这里，那我雷洛也不矫情。 正如你讲的，嫡脉支脉，我们暂时不论了。 今日！我雷洛认下你这个亲细佬，将来，但凡我有的，你就有！” 看到雷洛给出这句话，花了不少唇舌打消对方警惕顾虑的雷四海，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未来的五亿探长雷老虎啊！ 自己这具身体只有14岁，还有一个对方顾忌的族长身份。 想与这种人初步交心，有些话不提前摆出来，明明白白讲清楚，以后绝对会被对方面上亲近，暗中提防的。 至于从濠江带来的80万港币，确实是对方接受自己的催化剂。 可如果自己背后没站着贺新和聂傲天，今天80万港币恐怕刚打开，就被人丢到警署的证物房里去了。 而自己这个前来投靠雷洛的族人，也会被栽上几件案子，变成他们杂差房这个月的破案绩效。 内心念头转动，雷四海笑容越发真诚：“洛哥，那，是不是还要斩鸡头，烧黄纸……” “这个当然要啦！”雷洛抓起电话听筒，迅速拨出一串号码：“喂，四眼坤，你马上开车去再兴烧腊买只烧猪，然后直接过去三圣宫，叫他们准备好香案。 肥森，通知筲箕湾大小帮派的话事人，让他们派人过去三圣宫观礼。 今天，我要和阿海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异姓、哦不是！ 是同性、也不是！ 我挑，总之，就是结拜兄弟啦！” 看到雷洛越说越激动，连同性都飚出来。 雷四海忍俊不禁：“洛哥，我开下玩笑而已，等中午开宴，你正式与手下的人说一声就好了嘛，不用这么大场面吧？” “靠，这种事，怎么能儿戏呢！”雷洛闻言竖起眉毛。 指着面前的钱箱，他大声喊道：“老弟，八十万啊！ 你知不知道，现在道上买条命是200块，事后向黑帮买人头顶案也才1500块。 八十万，你算算能买多少条人命？ 我娶了我老婆20年，我岳父也就给我20万。 头次见面，你这么撑我。 八十万，草！我和你结拜，既是为了自己心安，也是想让你安心。 妈的，你这手笔比郭靖见黄蓉还阔绰。 如果不是你也姓雷，我都想把2个女儿全嫁给你了。” 前面绷着精神与雷四海讲数，现在兄弟二人谈妥了。 雷洛紧绷那条神经松懈下来，他大口大口拔着雪茄。 一口失误入了肺，呛得他连连咳嗽。 雷四海笑着起身，拉开窗帘，开窗让阳光照耀进来：“洛哥，淡定点，好日子刚刚开始呢。 现在我也可以回答你，点解我不在赌界发展，而想入警队。 赌，永远都是下三滥。 新哥他开赌不参赌，将来他的成就，一定比开赌还对赌桌恋恋不舍的聂傲天高。 而我，我不满足当一个开赌的赌王。 洛哥，有我看顾着你，你这世人，最差都能族谱开一张。” “哇，那你呢？”雷洛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雷四海转身过来，正午的阳光，衬着他那套白色西装，仿佛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我？拳护港岛民众，脚踢大英鬼佬。 以身入局，镇压港岛黑白两道，你讲，我能达到咩成就？” 第二十五章 补录惊破颜童胆 雷洛答不上雷四海的问题！ 就他目前的眼界，连他自己将来能够做到总华探长都不敢想象。 更何况，雷四海言语里面，还隐藏指向北边的深意。 不提雷洛如何催促人员安排结拜仪式，且说高明与猪油仔。 二人乘坐贺新座驾，刚刚离开筲箕湾警署，还没上英皇道，风声已经传遍江湖。 因为，作为曾被傅家赶出濠江赌业，后在港岛以地产发迹，近期又再杀回濠江，从傅家手上抢走赌牌。 贺新他本身就是这个时代，一个横跨港岛濠江的传奇！ 加上经过这三日时间的发酵，有关雷四海与聂傲天先于葡京大战，后又化敌为友的风波，也逐渐传到港岛这边。 等到银云开到铜锣湾避风塘，要过告士打道的时候。 颜童已经收到消息，这部劳斯莱斯上的人，既不是贺新，也不是雷四海。 而是自己最讨厌那个雷洛的跟班猪油仔，以及在外面代表贺新态度的贺家管家高明。 历经大约45分钟车程，银云开到湾仔警署。 颜童小舅子阿炳，已经带着两个军装跟班，提前在这里等候了。 上去拉开后座车门，阿炳对着高明嘻嘻笑着：“高先生，您好您好。” 高明表情矜持，看都不看对方递来的好彩。 阿炳也没想到，同样是给人当跟班的，这位同行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就在他尴尬发愣的期间，另外一个同行猪油仔，嘿嘿接过烟仔：“哎呀~炳哥~怎么这么客气啊~ 居然知道兄弟我出门忘记带烟。 哎，别望我，火柴我有，这个就不用劳烦啦。” 说完猪油仔把烟仔点上，表情欠揍看着阿炳。 高明看在雷四海面上，专门走这趟，可不是来看这俩只菜鸡互啄的。 他扫了扫西装衣领，继续问道：“颜爷在没？” “在在在！我姐夫他在楼上向署长汇报工作呢！ 高先生，这边请，我们先去他的探长室饮茶，他一阵子就下来了。”阿炳一边答话，一边上前引路。 高明没说什么，带着猪油仔跟了上去。 三人走过捕房，高明停下脚步：“猪仔，你先帮雷生补填个籍贯，然后上三楼署长室。 既然颜爷在威廉那边，我就去他那里等你们。” 一听这话，阿炳愣住。 前面什么雷生，什么补填籍贯他不在乎。 最要命的是，高明居然和鬼佬威廉很熟的样子。 而他的姐夫此时，根本没在署长室。 所谓的汇报工作，只是颜童端着身份，不想以大探长的身份，在门口迎接高明罢了。 “好哇，高先生您先请，我很快搞定上去搵您。”猪油仔笑着答应，屁颠屁颠跑进捕房。 环顾平日对自己带有敌意，今天却不敢表露出来的一大帮湾仔人马，猪油仔叉腰喊道：“我是筲箕湾杂差房的便衣探目猪油仔，边个手足负责户籍登记的？” 能在警队当差，最基本的能力就是睇风向！ 平日仗着颜童这位姐夫，在湾仔警署横行霸道的阿炳。 今日一反常态，用一种卑躬屈膝的态度站在高明身边。 而猪油仔又是陪着高明一起来的，此时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猪油仔，就不用多讲了。 杨咩抓起档案簿，三步并做两步，抢到猪油仔面前：“仔哥，我叫杨咩，有事您吩咐。” “嗯，快点给我查雷四海雷少的档案出来，有项籍贯没填，现在需要补上。”猪油仔就近扯了一张椅子坐下，大力拍着桌子。 杨咩这种巡街的军装，在湾仔警署属于最底层的小喽啰。 雷四海这几日在濠江响哚的消息，他此时还没收到风声。 倒是那日与陈细九巡逻，他记下了那个识相给自己上供香烟钞票的少年的名字。 “雷少？仔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错咩啊！还不快点？ 高先生还在署长室等着我回信呢！”猪油仔瞬间翻脸，连拍几下桌子，震得东西乱跳。 杨咩不敢多嘴，急忙翻出雷四海的资料。 猪油仔指着空出的籍贯栏，勒令杨咩给补上闽省永安四个字。 那日见过雷四海、伍世豪几人的一大帮湾仔军装。 现在看到猪油仔，特意从筲箕湾跑来帮对方补填籍贯，他们终于醒悟过来，原来雷四海口中的雷家。 不是铜锣湾百货公司的雷瑞兴； 也不是想入电影行业的雷觉乾； 而颜爷最讨厌，那个娶了白饭鱼女儿吃软饭上位的雷洛。 相比以为自己猜中答案这十几个军装，在场办公的一个便衣，连忙跑向二楼，找到躲在武器库的颜童。 得知这几日名震濠江的赌佛，真是与雷洛有亲，而且偷渡过来的第一站，就是自己管辖的湾仔。 颜童后悔没有提前下手，剪除雷洛这个赌佛族弟的同时，又得知一个着急上火的消息。 高明没被阿炳带去自己的探长室，而是前往三楼威廉鬼佬的署长室。 “混账！你怎么不早点来讲？”颜童赶紧整理好衣着，拉开房门走向楼梯。 便衣哭着脸解释：“颜爷，我也是路过探长室发现没人，才想到高先生和炳爷去了三楼……” “收声！马上滚回捕房望风，有消息快点来报！”颜童气不打一处来。 紧走慢走，颜童赶到三楼威廉鬼佬的署长室。 结果等他敲开房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高明与鬼佬威廉相谈甚欢。 而且，威廉还给了他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颜探长，以后你需要汇报工作的话，请早点过来。 不要等到客人知道，而我这个接受你汇报的上司，反而还不知情。” “Yes sir！”颜童咔了一个立正，大声喊道：“Sir。我在楼下武器库检查军备，准备检查完上来和你汇报，没想到高先生先来了……” “好了，不要在我的客人面前谈公事。”威廉摆手打断：“我们警署有个军装名叫陈细九，你现在亲自下去调他档案，等下让筲箕湾那个探目带走。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筲箕湾那边的人了。” “啊？Sir，这个……”颜童迟疑了一下。 他第一时间怀疑，陈细九是雷洛按插在这边的针（奸细）。 威廉却不给他开口的权利，很不爽嗯了一声。 颜童再次立正：“Yes sir！” 第二十六章 金盆血酒警枭盟 三圣宫，创建于清光绪年间。 主祀神祇是关圣帝君、吕祖以及文昌帝君。 自40年代开始，就是港岛江湖人「斩鸡头、烧黄纸」首选地，比黄大仙祠，更受黑帮的青睐。 民众有需求，自然产生对应市场。 到了60年代，三圣宫就结拜仪式，逐步完善出一条龙的配套服务。 活公鸡，庙旁【陈记鸡档】专卖结拜用鸡，红冠的价高50%； 鬼头刀，庙内有租！ 100块，先开光，后斩鸡。 黄纸分两档，普通黄纸1毫/张，含金箔的「龙凤帖」5蚊/张。 捐献香油钱50块，就能在正殿关帝像前面斩鸡头； 加多10块，庙祝会在偏厅，提前帮你们书写黄纸血誓，包毛笔和朱砂； 如果再加10块，可以享受篆刻【三圣鉴察】四字的铜盆烧化黄纸血书。 如果没钱，老老实实去后院天井，随便选只机油桶将就啦。 别看处处要钱，就这一整套下来，普通民众或者底层江湖人哪怕凑足钞票，还得提前三日预约！ 若想插队，起步就得雷洛这种探长级别，或者各大小帮会拥有大底身份的江湖人呢！ 雷洛虽是小探长，但不管怎么说，在如今港岛黑道，筲箕湾探长这五个字，也算得上是一方小诸侯了。 不要怀疑！ 这个时候的港岛警队，就是最大的黑帮！ 类似《雷洛传》、《跛豪》等等传记电影中都有提及这方面。 因此！ 得知雷探长要和人义结金兰，不仅三圣宫迅速做好准备。 在筲箕湾插旗的大小帮会，要么帮主亲至观礼，要么派出副帮主或者二路元帅这个级别的人物出席。 等到他们得知，今日另外一个主角，正是这两日在濠江名震赌坛的赌佛雷四海。 但凡帮内有涉及赌业，无不紧急叫人送多一份厚礼过来三圣宫。 既然惹不起，就得供得起！ 这位佛爷要是不开心，他三天两回上门玩两把，大家伙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两张摆在庙门口的八仙桌搭成临时迎宾台，上面摆着许多礼品，大部分都是黄金制品。 四眼坤手持毛笔，在一张红纸上落笔如蛇：“洪兴送来【大展鸿图】金牌一面，重……四斤八两？？” 认真看了看礼单，四眼坤惊讶抬头，洛哥升探长时候，洪兴也就差不多送来这个级别的礼品啊…… 这个时候，正好猪油仔带着陈细九从湾仔警署赶来。 他笑嘻嘻地接过话茬，看着亲自到来的洪兴龙头蒋震：“四斤八两，不就是四平八稳？ 哇，好意头，蒋先生，您有心咯。” 看上去大约40左右的蒋震，笑着掏出香烟：“仔哥，今天仪式过后，蒋某想见雷生一面。 没有其他意思，这个月，洪兴准备在筲箕湾开两个骰子摊。 我们只想四平八稳赚几蚊辛苦钱，让帮里兄弟加多两个菜而已。” 说话期间，蒋震拆开一包好彩，敲了三支出来。 猪油仔和四眼坤相视一笑，一边说着客气，一边接过香烟。 发现陈细九发愣，猪油仔暗暗推了他一把。 从湾仔警署出来，一路处于懵逼状态的陈细九回神过来，双手接过蒋震这位洪兴龙头的烟仔。 而让他吃惊的是，猪油仔点上香烟，满脸为难说道：“蒋先生，我可以帮你去说说。 可是雷少他愿不愿意见你，兄弟我不敢打包票啊。 不信，你可以问问阿坤，我们也是今天才与雷少初次见面。而你要谈的，可是两个档口的生意……” “蒋某明白，总之仔哥尽力就好。” 别过蒋震，猪油仔叫上陈细九走进庙内。 陈细九进门发现，不仅庙外热闹，庙里整齐摆放在龙井虎井旁边的两排交椅，今日坐满有头有脸的江湖人。 众人面色肃穆，看着举香跪在关帝像前的二人。 “坛上关二爷，头顶日月星！ 今日！我！雷洛/雷四海！粤省海丰人/闽省永安人，在此三圣庙结为生死之交！ 从今以后， 有官同做，有难同当！有饭同食，有衣同穿！ 欺我兄弟者，三刀六洞！叛我兄弟者，天诛地灭！” 雷洛和雷四海齐声喊完誓言，手上长香插 入炉内，叩首三次起身。 庙祝端着一张红漆贡盘走来，盘内放着三只鸡公碗，碗内装着半碗烈酒，碗边摆着一把绑有红绸的鬼头刀。 肥森抓着一只红冠公鸡，表情严肃跟在庙祝身边。 雷洛身为义兄，他当仁不让肩负斩鸡头的重任：“此鸡本是天上凤，落地听我断生死！” 念完这句，他一手抓起鬼头刀，一手擒住公鸡脖子，动作娴熟斩掉鸡头，一蓬鸡血精准喷进三碗酒内。 ‘就这杀鸡取血的技术，怎么看都不是与人结拜七八次能够练得出来。’ 雷四海暗中腹诽，手上动作也不慢，递出写有二人姓名、八字的黄纸，让鸡血滴落在上面。 接下来，二人轮流饮了一口三只鸡公碗内的血酒，又在庙祝端来的铜盆内烧焚黄纸。 最后，今天到场观礼的宾客高声齐喊——灰飞天门开，忠义烙心骨！ 这个充满江湖习气的结拜仪式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各自前往雷洛预定的金冠酒家吃吃喝喝了。 出了庙门，来不及与雷四海照面的陈细九，习惯性要上军装组的车。 “阿九，这边啊！”猪油仔开着一部二手澳洲霍顿，嘎吱一声停在陈细九身边。 陈细九穿着一套军装，在筲箕湾军装组同僚们羡慕的目光中，讪讪拉开霍顿轿车副驾车门。 同个时间，雷洛驾驶的福特Anglia轿车，单独载着同样坐在副驾的雷四海，在一片洛哥、雷少喊声中，从旁边开了过去。 “你快点，楞什么呢？” “哦哦哦，来了。” …… 同一时间，湾仔警署。 颜童面色难看，坐在探长室内。 杨咩被两个便衣按在一张审讯椅上，胸口放着一本黄历。 阿炳手持一条铁锤，收到姐夫打来眼色，他先用五分力来上一锤。 等到杨咩哎呀叫痛之后，阿炳大声问道：“说不说！你是不是和那个陈细九一样，被雷洛派来我们湾仔这边做针的？” 第二十七章 新枭断索旧捞沉 杨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面接待一下猪油仔。 竟在对方带走陈细九后，就被颜童抓起来拷打。 “颜、颜爷，我在湾仔当了快十年的军装……我是忠是奸，您还不知道吗？”眼看阿炳举锤又来，杨咩赶紧剖白道。 颜童眯着双眼，靠着椅子微微后仰：“哦，现在和我摆资历是吧？” “不、不是……” “同我打。” 铁锤拳脚一通招呼，杨咩丢了半条老命。 阿炳抓起他的头发，一口浓痰呸在他面上：“妈的，那个陈细九和你同组的。 你俩每天一起巡街，他有什么小动作，你会不知？” “炳爷，我真是唔知。”杨咩不停喊冤。 阿炳大怒，抢走杨咩抱在怀里半本黄历，然后高高举起手上的铁锤。 颜童咳嗽一声，挥手赶走阿炳。 皮笑肉不笑走过来，颜童将杨咩扶回椅子：“老杨，你和陈细九是一组的； 大家都知，猪油仔是雷洛那个扑街仔的人； 向署长要走陈细九的高先生，又与雷四海一起从濠江过来港岛的。 呵呵，三件事情凑在一起，搞到我今天灰头土脸。 好，你可以辩解这些都是巧合！ 但是我查过了，三日前，你和陈细九巡街的期间，二人遇到雷四海。 你当时，收了他的香烟和钞票是不是？” “颜爷，我、我做人是贪了一点，可是您也知道。 我们穿军装的，比不上杂差房的便衣。”杨咩发现解释不通，只能选择叫苦：“风吹雨打，辛苦得很，也没什么入账的……” 颜童收起笑容，扭身抓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你俩收了雷四海好处，临要分别，陈细九还让对方打着他的旗号，方便过来湾仔领取行街纸是不是？” 杨咩哑口无言，可这次不等他想个理由。 颜童突然转身，烟灰缸轮圆拍在他面上。 咚！ 听出屋内重物倒地。 阿炳推门冲了进来：“姐夫！无事吧？” 颜童放下沾血的烟灰缸，郁郁一个上午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去喊两个人进来，先将地板收拾干净，然后将这条粉肠，给我载去城门水塘。 我不想！再见到他这张脸，草！” 阿炳连连点头，赶紧出去叫人做事。 而正当杨咩成为颜童出气筒，从湾仔警署军装组赶去新界守水塘的期间。 筲箕湾金冠酒家，今日款筹交错，可谓宾客如云。 雷洛原先只定两桌，准备带筲箕湾警署杂差房的部下，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小族长’接风洗尘。 可经过一番深入长谈，二人达成联合意图。 雷洛随后叫四眼坤将今日整个金冠酒家包下来，足足开了12围。 一楼八桌，款待普通军装警，以及几十个陪同各自大佬，过来混餐好的江湖人士； 而在三圣宫有资格进庙内坐张交椅，能在仪式最后喊两句台词的，都被邀上二楼入席。 雷洛举杯讲了几句场面话，果断宣布开宴。 早就准备妥当的服务员，流水般开始上菜。 这个时代，除了贺新这种出身名门，脑里有绅士和狗屎的概念。 类如雷洛、陈志超、蒋震、伍世豪这帮在多部影视作品上，以西装革履出镜的枭雄。 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个人素质不高，更别说跟着他们混的马仔。 开宴不到三分钟，楼上最多开始吹牛划拳，气氛热烈，吵吵闹闹。 楼下有抢烟、抢菜而吵架的，也有平日有怨，今天喝高，干脆比划起来的。 好在应对这种情况，雷洛等人都有经验。 雷四海看到猪油仔和四眼坤轮流出去平事，就这情况，今天的菜，二人是吃不上几口热的了。 “阿海，快，将杯子带上。 外边有几位捞家想见下你，我们兄弟出去和大家饮一杯。”出去敬了一圈回来的雷洛，喷着酒气走到雷四海身边。 雷四海眉头皱了一下，拉开雷洛的椅子拍了拍。 雷洛有点不解，不过他还是捏着鼻梁坐下休息。 “森哥，你搵条热毛巾给洛哥捂捂，然后出去告诉外面的人。 我雷四海年纪小，酒量浅，不懂乜叫小捞家或者大水喉。 总之，谁想见我，选第二日，今日洛哥累了，我不想谈生意。 如果有谁觉得我说话难听，那好，我明天主动上门，亲自！到他们的场子赔礼道歉。”雷四海这话一出，包厢内骤然一静。 尤其听到雷四海着重强调的‘亲自’二字，席上的洪兴龙头蒋震、东星红棍骆驼、水房红棍大灰熊，号码帮二路元帅陈大仙，以及其他两位与雷洛交好的探长，个个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别看这位年纪小，却是逼到鬼王聂手握一把同花大顺都要接受和局的赌佛。 若是真的明天亲自上门砸场子，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如今在港岛江湖上，能被称得上捞家。 是指从事黄赌毒行业，有财力支持警队某人升职，或者支持某个江湖人招兵买马，打地盘响哚的非正经生意人。 雷洛的岳父白饭鱼，在40-50年代的巅峰期，他的生意涉及到地下赌场和码头货运。 至于大水喉，档次要比这些捞家更高一级。 比如：濠江的贺新，港岛的官泰，以及这个时代，能在潮州商会说话有分量，上与港府、葡府官员对话，下能扶持一方黑道势力，就称得上大水喉了。 雷四海仅用三日时间，就能从濠江扬名并且带回80万，背后还有一个放话用钱只管开口的贺新。 外面几个雷洛以前需要笼络的小捞家，雷四海不仅看不上眼，也不想这位义兄，为了一个钱字，继续在这帮人面前低头。 “阿海……”雷洛此时酒意已经散了三分，想到自己辖区这帮人马的开支，还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他着急看着雷四海：“他们是……” 雷四海按住他的肩膀，笑道：“洛哥放心，交给我吧。” 说完，雷四海冷眼看向肥森：“森哥站在做什么？你惊我的钱不够洛哥使啊？” 第二十八章 席撤四枭樽换天 包厢里边，随着雷四海这话，气压降到谷底。 蒋震等人，抽烟的抽烟，饮酒的饮酒，十分有默契地选择沉默。 王森看着雷洛，后者这个时候，已经彻底醒酒。 他板起脸来，无声与雷四海这位刚刚认下的义弟四目对视。 雷四海目光坦然，面上充满了自信。 雷洛大约思考了十秒，最终他下定决心，扭头看向王森：“聋咗啊？阿海讲咩，听不清楚？ 我家二弟是赌佛啊，赌到濠江鬼王聂都要低头的赌佛啊，我雷洛惊以后没钱使？ 你现在出去同那几个扑街讲，我忍他们很久了。 如果想做朋友，今天就留下给我吃到散场，如果不给面子，现在就给我滚蛋！” “哦哦哦。我明白，我明白。”肥森连忙点头，同一时间，包厢内的人，也不装聋作哑了。 由蒋震带头，你一句，我一嘴，相继在口头上谴责筲箕湾这几个捞家太不识相！ 往日出钱买平安，雷探长又不是没有罩住他们的生意。 居然选在今日这种大好日子，跳出来试探雷生的深浅，十足的欠削！ 既然选择相信雷四海，以雷洛个性，自然不会患得患失。 他当场点了一根雪茄，指着门外大骂这几个捞家平日仗着有钱摆臭架子，当众表达出彻底与这帮人决裂的态度。 于此同时。 包厢外面，肥森领了‘圣旨’。 他将腰板挺得笔直，大步走到坐着四个西装男子那桌：“各位老细，不好意思。 洛哥饮醉咗，雷少才14岁，不可以饮酒……” 将雷四海的意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王森不再多话，他双手环胸，冷着一张肥脸看着几人。 这个时候，四人为首，那个梳着背头，身穿条纹西装的青年，啪嗒一声，将手上的筷子拍在桌面。 “好！雷探长的意思，我陆大潮已经清楚了。 王探目，我有几句话，麻烦你等雷探长酒醒之后，帮我转告给他。” 王森还没开口，从楼下平事上来的猪油仔和四眼坤，眼看以前支持洛哥的金主似乎要发飙，二人连忙冲了过来。 “陆老板，有事慢慢讲，有事慢慢讲。”猪油仔将肥森挡在身后，笑嘻嘻安抚起陆大潮四人：“各位也知道，金冠以前是茶楼，这两年才改做酒家。 包厢之前是茶室，只能摆下一桌而已。 今日是洛哥和雷少义结金兰的日子，事先邀请，自然都是江湖朋友。 四位突然要来，仓促之间，主桌我真是安排不下。 毕竟，总不能让那几位前来观礼的社团老大让座嘛，有招待不周，请多多海涵……” 陆大潮哼了一声，指着紧闭的包厢：“猪油仔，你当我是为了座次？ 你问问肥森，我是不是为了上不上主桌而和他闹的？ 妈的，以前需要我出粮养兵就是陆先生，现在搵到大水喉，看不上我们这帮小捞家是不是？ 好，我们走，你们不要后悔就好！” 说完，陆大潮不顾猪油仔的挽留，带着另外三人大步下楼，门口很快传来汽车远去的声音。 猪油仔能够充当雷洛的白手套，脑力眼界远超肥森几人，连忙将他拉到一旁询问究竟。 一听这场是非，源于雷四海不肯出来敬酒。 猪油仔低头沉思，眼珠不停转动。 四眼坤低声抱怨几句：“哎，雷少也是的，不就一杯酒嘛。 我当年十四岁，别说饮酒，绿灯户的马都骑了几匹了。 还有肥森，你这人也是够猪脑的了。 你不懂搞点白水帮雷少应付过去啊。 我们筲箕湾这边，连个像样的酒楼都无。 就算每日收两次规费，都不够警署伙计们日常花销的。洛哥要进步，离不开这帮有钱佬的支持。” 话说一半，猪油仔突然插嘴：“在我去湾仔的期间，你俩都在警署的。 谁注意到，雷少他出门去三圣宫，手上有没有拎着那只装满钞票的皮箱？” “我先买烧猪、再跑去三圣宫筹备、中途被洛哥叫来金冠加台加菜，然后跑回去登记贺礼，整个人好像陀螺转到现在，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四眼坤摊开双手说道。 猪油仔凸(艹皿艹)了一个中指：“直接讲唔知就得咯，你水个屁字数啊。” 肥森抹着下巴开口：“好像没带，对，没带！我记得很清楚，从洛哥房间出来就没带了。” “OK，我明白了！”猪油仔双眼一亮，双手搭着二人肩膀激动说道：“呐，现在由我们三个开始统一口径哈，人前人后，不可以再叫雷少了。” “挑！不叫雷少叫咩啊？”肥森满脸不解：“总不能叫人家海哥吧，才十四岁啊。” 四眼坤掏出早上分到钞票：“现在这个世界，有钱就是大爷，我无所谓啊，他不怕被我喊老就好了……” 说到这里，杨坤后知后觉。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钞票，再想想雷四海早上在杂差房当众打开那只皮箱。 果断收起钞票，四眼坤激动说道：“我明白了，哈哈，别说海哥，叫海公都得啊。” “咩海公啊，万一有伙计大舌头，岂不是变成海公公了？”猪油仔啧了一声，指着陆大潮几人走后空出的座椅：“叫雷生！ 记住了，我们这帮人，以后食白粥还是食蟹粥，就看这一位了。” 这个时候的雷洛，还不是总华探长； 同理，在《廉政第一击》里面拥有离谱人设，能在黑白两道中呼风唤雨，连警司、探长都得对他听命，掌握着全港岛黑钱分配权利，拥有绰号【水龙头】的陆大潮。 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颇有资产，即将发家的中层捞家而已。 当然！ 作为看中雷洛潜力，愿意在筲箕湾这里投资的金主。 在场也有不少人认识他们四个，金冠酒楼这边的酒席还没散场，有关雷氏兄弟赶走金主的消息，就传到很多有心人的耳中。 譬如，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湾仔探长——颜童。 “呵呵，不信四位捞家，去信一个赌徒？ 雷洛，今次你仲唔死！”挂掉前来报信的电话，颜童对着小舅子招招手：“阿炳，你马上去皇后饭店订个包厢，我今晚准备宴请四位贵宾。” 第二十九章 朱泥沸浪藏金箱 金冠酒家这场酒，注定在近期要成为黑白两道的谈资。 在雷洛还没当上总华探长，规定港岛警队各区对辖区内全部场子统一收取黑钱，按照警队职位分钱之前。 港岛各区警署的差人刮地皮，存在各自一套收费的方式和标准。 有的地方，每天收一次。 上到公认油水充足的黄赌毒档口，下到街边卖茶卖水果卖零食卖香烟的小贩，甚至连夜晚倒夜香都要交钱。 好比《雷洛传》里面刚入警队的雷洛，他起初穿军装，夜晚一组人出去巡逻。 路过戏院，遇到门口卖甘蔗卖白粥，人家远远看到他们走来，提前备好几分钱硬币。 然后，双方很有默契，一边脱警帽，一边投钱进去。 等收完一圈，这组人就凑在一起归拢这趟收取的规费，然后当场分掉。 类似油水多，黄赌毒有关的场子，想要对方掏钱出来，就要看当地辖区的探长罩不罩得住了。 你和当地大佬交情好，对方愿意给你面子，每次收钱就轻松一些。 如果没本事包庇这些黑老大，对方不给或者少给，也是时有发生的。 好比雷洛为筹募5万块聘礼，偷了陈统探长的配枪去响尾蛇的场子闹事，从而被人打了一个半死。 原因就是雷洛当时只是一个便衣，有实力开赌场的响尾蛇不用给他面子。 而陈统在事后，为了撑雷洛这个他看重的马仔，也为了教训响尾蛇。 陈统逼迫对方交5万块出来平事，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坏了本地警署多年来与黑帮人员的约定，给自己退休后的厄运埋了雷。 后面雷洛觉得，差人怎么能像乞丐一样讨钱？ 你收小摊小贩，一天收三次，总共才几毛钱。 要收就得对混黑的下手，那些经营黄赌毒的人，他们有钱！ 而类似陆大潮这些经营灰色产业，甚至躲在黑帮之后的不法商人更加有钱。 想要发财，必须想办法从这两类人的身上收才有钱途。 也就是这个想法的萌芽，促成五亿探长雷老虎的诞生，港岛多出了一个贪腐为基地，黑帮警队勾结而成的金钱帝国！ 讲回金冠酒楼，等到送走各路来贺的宾客，已是黄昏时候。 还是雷洛开车，雷四海坐在副驾，福特Anglia最后开到湾仔皇后大道东269号，即湾仔警署配楼，已婚督察宿舍楼的楼下。 是不是很意外，筲箕湾探长住在湾仔警署宿舍楼，而且还是配给已婚督察的宿舍楼。 假如我说，颜童也住在这里，是不是更加震碎三观。 因为这个时期的华探长，个个都很谨慎，要到后面四大探长组成贪污天团，金钱帝国地基稳固。 加上四人都是误判形式，以为大英鬼佬们离开自己无法统治港岛。 个个野心膨胀，开豪车，住豪宅，除了警队的身份，还身兼各种体育会会长或者某某慈善家称号，真是称得上即将灭亡势必疯狂！ 将轿车停好，雷洛推门下来，揽着雷四海肩膀走上楼梯：“喏，你阿嫂名叫白月嫦。 我白天有告知她，说你要来，暂时没地方住。 所以，现在她应该收拾好隔壁的房间了，呐，你先住着，反正这几日你就要去黄竹坑受训了。 等你出来了，我再安排一套房子给你落脚。” 雷四海点了点头：“大佬你安排就好，不过住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挑！有乜不方便啊，交钱就得咯。 呐，上面还规定要帮办（督察）才有资格住呢。 可也不看看，整个港岛警队有几个华人帮办？ 那帮鬼佬又嫌弃这个地方破不肯住，最终说白了，不就是要向我们华人警员收钱？ 唉，这帮死鬼佬，在我们的地方虾虾霸霸还不算，还处处要钱。”二人边走边谈，上到3楼，看到走廊墙上的大英女皇相框，雷洛比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凸(艹皿艹 )。 雷四海满脸赞同，嘴上却笑道：“喂，中午的酒还没退啊，万一被人看到参你一本，也是一件麻烦事呢。” 雷洛嘴上不服输，可动作还是很从心，收回右手按了按B室的门铃。 门很快被人打开，走出一个身穿藕色旗袍滚蓝边，脖戴一枚玉凤金链，初看相貌端庄，细看眉眼之间，隐藏锋锐的女子。 “阿嫦，这个就是从老家过来的阿海。”雷洛拍了拍雷四海肩膀，同时将提在手上的箱子递过去：“阿海，这是你大嫂白月嫦，叫嫦姐或者大嫂就好。” 雷四海笑着点头：“嫦姐好。” 白月嫦接过箱子，重量超过她预计，没有雷洛帮忙，险些抓不稳。 “阿海，快点入来，我煮了鲍鱼粥。”双手提着箱子，白月嫦热情让开通道。 雷洛带着雷四海进门，简单介绍了一下环境，然后就自己去洗澡换衣服，留下放好钱箱的白月嫦在客厅冲茶款待雷四海。 “阿海，听洛哥在电话里面讲，你是粤省人。 我猜，你肯定习惯饮凤凰单枞茶，所以我帮你租下隔壁屋子之后，就去【詹三纯】买了这斤宋种。 那个詹老板讲啊，是通过对面公社，走潮州侨批暗线从大埔船湾来到我们港岛这边的，还说什么纯炭纯料纯天然。 哎呀，反正你是专业的，你快点试试我有没有被老詹骗了。”说话间，白月嫦动作熟练用朱泥小壶，往三个白玉杯冲出汤色均匀的茶汤，笑吟吟看着雷四海。 雷四海见状暗笑，这女人老豆是潮州帮大佬白饭鱼，别说对工夫茶不陌生，就从这个冲泡手法来看，也是喝习惯这种茶的老茶客了。 说了那么多，费了这么多口舌，只能说，洛哥娶到一个贤内助，从进门到现在，每分每秒都在帮自己男人刷好感度。 “嫦姐冲的肯定是好，再说，詹三纯这个商号，我在对面也有听闻，属于港岛专营凤凰单枞茶的翘楚，我相信不会有错的。”说完，雷四海端起一杯茶低头闻闻茶香，仰头一口饮下：“食茶趁烧，好茶！” 第三十章 空屋犹待旧主归 茶过三巡，白月嫦与雷四海，已从茶叶聊到雷家主脉、支脉源流，甚至是雷四海祖籍永安的一些事情。 雷四海也知这个在电影里面，被猪油仔这帮做雷洛手下称之为‘老虎乸’的女人，绝对不是只懂得抓小三和煮鲍鱼粥。 看是长嫂如母，很关心细叔的成长生活。 实际上，对方想通过印证雷家几十年来发生的旧事，从而判定自己身份的真伪。 好在，雷四海虽然是穿越者，但是这具身体确实是闽省永安雷家嫡脉，他魂穿继承而来的记忆，也有雷家几十年迁徙发展的详细经过。 所以，等到雷洛围条大毛巾从浴室出来，他见到的，就是自己老婆与义弟相谈甚欢的一幕。 “我洗好了，老婆，你有没帮阿海准备新衣服换洗？”坐下饮过一杯茶，雷洛看着白月嫦问道。 白月嫦给他一记妩媚的白眼：“当然有啦！听到阿海要来，我连被褥都给他备齐全新的呢！” “嫦姐有心了，细佬真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雷四海给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逗得白月嫦乐不可支。 接过对方取来的新衣服，雷四海道声失陪，起身前去洗浴。 浴室门关闭，隔绝了视线。 雷四海、雷洛夫妇，三人几乎同时收起笑脸。 从雷四海的角度，他脱净衣物，一边在蓬头水帘的冲涮下洗去疲倦，一边复盘今早在筲箕湾警署见雷洛至今的点点滴滴。 首先，通过观察词条这个金手指，今日雷洛集团的骨干们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全部达到友善，其中猪油仔和陈细九，更是达到信任。 而雷洛夫妇，也在那79万港币的攻势下，对自己表达出善意。 其中，像江湖大佬更像警队差佬的雷洛，在自己逼迫他当众表态。 选择旧金主；还是选自己这个潜力股的期间。 这位雷探长对自己的态度，其实出现过徘徊的。 不过，最终对方还是做出双方共赢的决定。 而老虎乸白月嫦看似城府深沉，又是摆茶阵，又是扮长嫂，实际上，还是容易攻略的。 当确定自己雷家嫡脉身份没错，而且还愿意全力支持他老公之后，好感度就一直+++。 【算是走出最关键的一步了。】 双手掌心用力搓了搓面皮，雷四海内心暗叹一句。 而隔着一个浴室门，雷洛夫妇，现在也在压低声音，就雷四海这个骤然携带重金上门的家主，互相交流着各自的看法。 “点样？有无问题？” “这靓仔肯定有他自己的算计，可我不怕，毕竟那箱钱错不了，都是真钞。” “我就惊请佛容易，送佛难啊……”白月嫦眉头皱起，看着水声哗啦的浴室：“毕竟，他是雷家家主，如果借你这条梯成了局。 我担心将来尾大不掉，到时你这个支脉族人，会很被动的。” 雷洛嗤笑摇头，点起一根雪茄：“聚拢宗族这种事情，有钱有势，讲话才有人听。 没得好处捞，就算港督出来证明他是家主都无用。 我那帮宗亲你也见过的，有几个钱的，个个都是不服于人，温饱难保的，又没乜利用价值。” 看到白月嫦轻轻点头，雷洛揽着住她曼妙的腰肢：“放心啦，难道你担心你四十岁的老公，会被一个十四岁的细路仔拿捏了啊？我雷洛这么多年，又不是白混的……” 咔哒一声，浴室门开。 雷洛机警闭上嘴巴，白月嫦更是从他怀里起身，抓起茶几上的一把锁匙：“阿海，这么快就洗好啊？不如，我现在带你过去睇睇房间？” “好哇。”雷四海点头应允，暗中又用词条功能观察一下二人。 【角色词条：雷洛】 【人物出处：《追龙》《雷洛传1-2》《金钱帝国》多部人设融合】 【与己关系：友善/提防】 【拥有技能：街头械斗（中级）枪法（初级）】 【特性理念：枭雄；警匪一体、黑金帝国、时代荒诞】 【角色词条：白月嫦】 【人物出处：《追龙》《雷洛传1-2》《金钱帝国》多部人设融合】 【与己关系：友好/提防】 【拥有技能：厨艺（高级）】 【特性理念：贤内助；一个只想独占雷太太称号的小女人。】 提防？ 有提防就对啦！ 如果仅靠那箱钱，就让雷洛这个在多部电影里面的主角对自己交心信任，反而不正常了。 这栋宿舍楼，每层有6个单元，每个占地面积是40平方米。 看似很小，可在港岛，这边房屋，是用平方尺计算的。 40平方大约是430平方尺，千尺就可以称之为豪宅。 也就是说，雷四海来到这个世界仅仅三日，已经迈入半步豪宅境了！ 白月嫦用锁匙开了隔壁房屋，雷四海走了进去，雷洛走在最后。 趁着雷四海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雷洛颇有感慨叹了一声：“这边原是我老上司陈统探长的宿舍，后面他退休了，老两口搬去住唐楼。 我就不喜欢陌生人住在隔壁，一直被我租下来。 有时候，我会过来坐一坐，所以经常有打扫的。” 一套五件的实木沙发，两只三叶黄铜吊扇，一个带有天线的电视机，最显眼，应该是摆在墙角临近窗户那只北极牌绿柜（薄荷绿冰箱）。 虽然圆弧钢壳有点掉漆，但是正面装饰那三条抛光铬条，此时在电灯照耀下，闪烁着这个时代中产富豪特有的金钱光芒。 “我听人讲，在5年前，阿叔（陈统探长）为了你硬顶颜童，结果被那扑街逼到提前退休，现在改行给一帮有钱佬当保镖。 现在睇来，瘦死骆驼比马大，连这个美国货冰箱都没带走，他应该混得还不错。”雷四海走去拍了拍冰箱，微笑看向雷洛。 雷洛收起笑容，打开冰箱门，取了两支可乐，啪啪用起子开了盖。 白月嫦看出男人要谈正事，她很知趣走出去，还轻轻地将房门给关上。 “阿海，阿叔他是我的恩人，请你不要开他的玩笑，除非……你话里有话。”雷洛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雷四海也呡了一口，发现这个时代的玻璃樽可乐，气比后世罐装足得多：“阿叔还没60岁，正是当打之年，洛哥，能不能安排我见他一面？” 第三十一章 薄皮铁马惊颜童 对于雷四海想见陈统的要求，雷洛仅仅考虑不到3秒，就很干脆答应下来。 他虽然没有雷四海暗中观察旁人词条判断对己善恶的金手指，但是身为一代枭雄，睇人眼光也不差，雷四海对陈统的善意，他还是感受得出的。 而同一时间。 湾仔皇后饭店，中午在筲箕湾金冠酒楼愤然离去的陆大潮，今晚带着另外三个捞家，受邀前来赴宴。 颜童吸取高明那次的教训，加上这次有心拉拢四人，难得没有端架子，带着小舅子阿炳在饭店入门等候他们。 陆大潮觉得自己受到颜童的尊重，十分的满意，酒过三巡，双方就初步谈妥几项合作条件。 “陆老板，你们请放心，贵号在我辖区里面一切商业活动，我保证拥有湾仔警署最大力度的安保支持。” 颜童端起酒杯，神秘兮兮说道：“我和上面的鬼佬也能说上话，现在在总督府那边有条路，是花销多了点，可如果能够打得通，以后鬼佬想搞咩大动静，我保证这边能够第一时间收到风！” 陆大潮放下刀叉，举杯与颜童碰了一下：“颜爷，我陆某人今晚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空手而回。 只是，总督府目前对我来说是高端局。 不如我们先缓一缓，等以后双方合作信任度高了，再来考虑这件事情？” 颜童闻言，笑容消失了三分，碰杯之后，他小呡一口坐下：“好，好啊，当然可以。” 陆大潮一声不吭，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簿，刷刷刷用金笔签了一张，放在桌上推给颜童。 颜童抓起来一看，八万！原本消失一半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陆老板不愧是陆老板，一出手就是八万！ 好，您的诚意，颜某收到了。 接下来，您就睇我们湾仔警署的表现吧。” 陆大潮擦擦嘴巴，放下餐巾起身：“一个月内，我会将在筲箕湾的生意全部转来你们湾仔。 颜探长，我还很忙，先告辞了。” 颜童刚刚吩咐阿炳开多一瓶红酒，看到陆大潮突然起身，而且其他三人，也是跟着他走人。 颜童急忙掐灭烟头，起身追出包厢：“喂，几位老板。陆老板他有事，我们还可以多喝几杯嘛，菜才上了一半呢。” “不用！他们几个，其实都在给我打工的……”陆大潮特有的嚣张音色，从走廊拐角传了过来。 颜童笑容僵住了，偏偏这个时候，房内传来红酒瓶塞拔出的脆响。 阿炳笑嘻嘻举着红酒过来：“姐夫，酒开好了……” “好你老母！”颜童一巴掌呼了过去，面色黑如锅底：“亏我还以为每人都给八万呢！ 忙活半天，原来是四摊生意，一共给我八万，凸(艹皿艹)” 阿炳再次挨打，哭丧着脸不敢做声。 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颜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抢过对方手上的红酒，颜童吨吨吨闷掉半瓶，忍痛回点本钱。 不说颜童在皇后酒店emo，且说回雷四海这边。 白月嫦不愧是洛哥背后的女人，等到他们兄弟二人谈好事情，她在隔壁单元煮好鲍鱼粥，很贴心端到这边给他们吃，免得男人跑来跑去。 “尝尝，你婵姐手艺不错的。”雷洛先给雷四海面前摆上一碗，自己端起另外一碗大口吃了起来。 雷四海用调羹勺了一口，发现除了嚼劲硬点，调味方面无可挑剔，马上给白月嫦竖起一个大拇指：“好食！ 洛哥好福气，娶到婵姐你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老婆。” “你这个死靓仔，把嘴够甜的，不过婵姐我爱听。”白月嫦捂着嘴巴笑起来，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词条对雷四海的态度，已经变成很有好感。 雷洛已经一碗粥落肚，拍着雷四海后背说道：“我在警队是出了名的福将，当然有福气啦。 好食就食多两碗，过两日去黄竹坑，那边的伙食就麻麻地咯。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打招呼让人关照你的，鲍鱼没有，鸡腿管够。” 三人说说笑笑，一顿晚餐过去。 雷四海这几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人勾心斗角，送走雷洛夫妇之后，他就上床休息，准备睡个饱觉恢复恢复。 可谁知，大约半夜两点多，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嚣。 依稀听到‘颜爷小心’的叮嘱，雷四海拉开台灯坐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借着夜色以及楼下没有熄火轿车的车灯，见到有七八个男女，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上楼梯口。 无独有偶，雷四海关窗期间，发现隔壁B室也有轻微的关窗声。 会心一笑，雷四海躺回床上，这次，终于一觉睡到天亮。 隔日。 只肯煮鲍鱼粥的白月嫦，理所当然睡美容觉，没有准备早餐。 洗漱过后，雷洛过来敲门，带着雷四海下楼，前往茶楼饮早茶。 启动福特Anglia轿车，雷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雷四海按在架势座上：“在港岛，不会开车是不行的。 你来开，我来教，我们慢慢开去云来茶楼食早茶。” “好哇，洛哥你安排就好，对了，昨晚……”雷四海刚刚拉上安全带，发现一个身材有点发福，长相好像秦沛的中年男人从楼梯口走出来。 雷洛这个时候同样看到来人，他双眼睛残留的睡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如狼的凶光：“是不是被人吵醒？喏，就是他，颜童，我最大的仇家。” “不，不仅仅是你，也是我的仇家。”雷四海淡淡接上话头，顺便挂挡踩油门，Anglia骤然启动，雷洛草了一声，紧紧抓住皮座椅。 “扰人清梦，实在该死！”雷四海猛打方向盘，虽是港岛这边车子方向盘与前世有区别，但是开直线还是没问题的。 福特飞快提速，呼啸从颜童身边冲过去，雷四海同时按住喇叭，宿醉未醒的颜童吓到急忙后退，啪叽，一脚踩进排水渠。 雷洛见状大笑，不顾危险，他将脑袋伸出车窗：“颜爷，今天我细佬头次开车，不小心害你踩到屎，不好意思啊。” 第三十二章 麒麟座上风云会 整蛊了一下颜童，雷四海半夜被吵的火气消退了不少。 大陆、港岛两地汽车，存在左右舵的区分。 雷四海第一次上手，只开直线，那还可以。 可到了转弯路口，他总有点不太习惯，就算有雷洛坐在旁边看着，一路上也是磕磕碰碰。 原本22分钟的车程，被他足足开了36分钟。 “呼，可以啊，就只是撞到几个垃圾箱而已。”雷洛推开车门下来，对着从另外一边落车的雷四海笑道：“当初我第一次开阿叔的车，就撞了2个路人呢！” 雷四海抹了一下额头的薄汗，强作笑容回道：“洛哥，别开玩笑了。你的车估计得找人修修漆了。” “十几二十条划痕算咩啊。 走走走，上去叫东西吃。”雷洛毫不在意挥了挥手。 看到茶楼咨客撩起长衫小跑过来迎接，雷洛在兜里掏出一包好彩抛了过去。 这位茶楼咨客笑容满脸，双手一抬，合住香烟的同时，抱拳对着二人拱了拱：“多谢洛哥！ 咦，睇您身边这位小哥，英姿~飒爽！！ 可不像无名之辈！难道？就是前几日名震港澳的赌佛，雷四海，海少爷~” 雷四海嘴角抽了一下，有点无奈说道：“祥哥好眼力，我就是雷四海。 不过，可不可以，别叫加少爷那两个字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这个是我家老头呢。” 雷洛闻言大笑，绰号金眼祥的云来咨客，更是连道不敢，顺便侧身上前引路。 “雷探长到——！小佛爷到——！”刚入茶楼，金眼祥就用潮州话高喊一声。 走在雷洛身侧的雷四海，闻言险些一脚踩空楼梯。 神特么的小佛爷，等到五六十岁，我岂不是变成老佛爷了？ 你这还不如雷少爷呢！ 内心正在腹诽，走前半个身位的雷洛自言自语：“等到阿海老咗，岂不是被人喊做慈禧？” 雷四海秒黑脸，等到走上二楼，他发现雷洛紧绷面皮，走到位于大堂第三柱右侧，专属于他的【麒麟位】。 等到点好茶水，金眼祥下去安排。 雷四海有些郁闷说道：“洛哥，你想笑就笑，没必要憋着。” 噗呲…… 雷洛笑出半声，果断闭住嘴巴：“阿海，你放心！ 我每日过来云来茶楼，不是仅仅为了食早茶。 这里，是港岛黑道几个大型情报中转站之一。 我是来办正事的，是工作，很严肃，需要我保持不苟言笑的表情，噗……” 塑料兄弟情，瞬间就破灭。 看着双肩抖动，埋头偷笑的雷洛，雷四海决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换绰号。 要不然这样闹笑话，还怎么出来捞世界？ 好在，正如雷洛刚刚所讲，每日开车那么远来云来茶楼。 除了解决早餐问题，主要目的是想通过特殊渠道，收取道上的风声。 打趣一下雷四海，雷洛很快收起笑容，进入工作状态：“你别看这个是中式茶楼，其实，这边潜伏着不少鬼佬眼线的。” 屈指敲敲茶桌，雷洛示意雷四海看向右边：“听雨轩是【大英茶叶商会】常年包下来的，可以说是军情六处设在港岛的一个监听站。” 这个时候，刚好两个中年人从楼梯上来，一前一后走进听雨轩雅间。 雷四海观察了一下二人词条，龙套名字不值一提，可二人特性栏目那【汉奸】二字却是抢目得很。 雷洛嘘嘘两声，提醒雷四海该收回目光了。 踩了踩地板，雷洛继续说道：“二楼都是高端局。当然，一楼也不简单。 楼下散台区，是用桌布颜色来区分帮会派系。 你看，红色格子桌布像不像潮州水布？ 所以，坐那边的，都是潮州帮会的人。 而蓝桌布，就是其他帮会的人了……” 接下来，雷洛又介绍起刚刚的咨客金眼祥。 此人也不简单，表面是受雇茶楼的引座人。 实际上，对方做的，却是黑白消息交易的生意，而且拥有警队编外线人的身份。 雷四海对这一点却不意外，因为刚在门口，他也有查过金眼祥的词条。 对方还有一个雷洛也不清楚的身份——政治部编外成员，代号TEA-12！ 用一壶陈皮普洱的时间，雷洛给雷四海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拍了拍雷四海的肩膀，雷洛耸耸肩膀：“老弟，港岛不比老家，这边的世道，是这样的了。 不过，你不用怕，因为你有我这个大佬，我会罩住你的。 金眼祥他能记住全港岛800个黑道成员饮茶习惯。 我今日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他那双金眼留档。 万一你以后过来收风遇到什么麻烦，他会出面帮你周旋，也会打电话通知我的。” 唉，洛哥，我睇，最衰就是被那个扑街记住！ 雷四海无言以对，一个在英国特殊部门做事的人，特么还能是个好人吗？ 眼看二人聊到一段落，周围观察他们这桌的各路人马，开始由金眼祥带领，依次过来拜会雷洛。 有人和雷四海一样，准备考黄竹坑警校，希望能加入雷洛这个派系，专门提前送钱，祈求洛哥能够关照一二的； 也有人背了案子，想花钱请雷洛帮忙销案的； 甚至还有在筲箕湾开赌摊，与同行发生矛盾，来请雷洛出面帮忙说和的…… 形形色色，总之能来这边找雷洛，都是非法勾当，带来不是钞票，就是黄金制品。 雷四海对这些最低级的黑白勾结，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他独自细吞慢嚼，享受这个时代特有，全手工制作的港式茶点。 雷洛做了20年的差人，又有陈统探长这位贵人在前引路，处理这些事情可谓是熟门熟路。 要么拒绝，要么答应。 大约半个钟头，他就将这帮早早过来茶楼等候家伙打发干净。 “看到没有？ 我做探长，月薪是二百八十元。 而我每日解决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大约收入会在一千块上下。 这一笔，是属于我的私人收入，至于和伙计们一起分的规费，还要另计。” 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只牛皮纸袋，雷洛将收到的钱物装了进去。 他微笑看着雷四海：“我们当差，想捞得多，就得爬得高。 肥森、四眼坤他们也有类似的收入。 不过他们只是便衣探目，能量有限，收入远远不如我。 靓仔，现在后悔了没？是不是比不了你在濠江一把几十万啊？” 第三十三章 云来茶楼结因缘 一听雷洛这话，雷四海立即知道对方的潜台词——当差人，远远没有当千王捞得多，趁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吃下最后一粒虾饺，雷四海笑眯眯看着对方：“洛哥，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这边要去黄竹坑，昨日又赶走几个支持你的捞家，会坑你挂在半山腰不上不下啊？” “怎么会呢！一世人，两兄弟，我信你就不会疑你，现在和我讲这些……”雷洛竖起眉毛，下一秒又切出一副笑容：“阿海，别看我警队有规费，这里有外快。 可我又要养家、跑官、摆排场、招揽手下。 赚得多，其实日常花得也多，所以……” “放心啦。”雷四海给了雷洛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昨晚不是叫你约阿叔出来？ 今天我准备搵他谈的，就是如何开源的问题。” 雷洛将信将疑，在他眼中，港岛目前来钱快的生意，离不开黄赌毒三个字。 雷四海声明不走赌这条线了，另外两种估计也没什么兴趣的。 至于阿叔（陈统），一个退休的老探长，如果还罩得住，前两年，就不会被响尾蛇绑走，险些丢了老命。 想来想去，雷洛实在猜不出雷四海的想法。 “喂，这边啊。”冲着点心车招了招手，洛哥准备加多几件，争取让雷四海吃饱，然后去搵陈统揭开谜底。 身为贵客，雷探长一抬手，1部外壳覆盖白铁皮的点心车马上朝着这个方向推来。 发现车上都是点给雷四海尝过的点心，雷洛挥手赶走点心车。 看到远处有个脖颈挂着布绳，双手端着一个盛放几笼大包的半大女孩，雷洛招了招手：“喂，妹丁，送两笼大包过来。” 负责端托盘卖大包的女孩，在茶楼里面的地位和薪酬，远远不如推着点心车的熟手员工。 类似雷洛这种贵客，平日也轮不到她们来服务。 所以，收到招呼，那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回了一句‘来了！’就急冲冲跑了过来。 谁知，情急出错，她一个脚滑不仅摔倒在地，还将托盘里面几笼大包打翻出去。 金眼祥马上冒了出来，拧着她的耳朵骂道：“瞎了还是瘸了？连路都走不稳，还想食云来这碗饭？滚！从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了！” “呜呜呜……祥叔，别辞退我，我阿爸阿妈知道，他们会打断我的腿的。” “还不收声！做错事，还敢哭？吵到我的客人，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 雷洛摇头收回目光，对着同样在看的雷四海问道：“睇来今天的大包吃不成了，要不，换做肠粉？” “算啦，我已经饱了，洛哥，我们走吧。”雷四海擦擦嘴巴站了起身。 雷洛穿上外套，结果看到雷四海直直走向金眼祥，拦住对方险些抽在女孩脸上的那记巴掌。 “祥哥，几笼大包而已，连同地板清洁费一起记在我哥账上就好了。 妹仔十来岁就要出来养家，也是可怜人。”掏出一根雪茄，雷四海递给金眼祥。 金眼祥双手接过雪茄，笑得满脸春风，与前一秒满脸狰狞拖打点心妹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雷先生开口，是给我阿祥的面子，还记什么账呢？ 再说了，洛哥在我们云来茶楼，那也没账可以记啊。” 说到这里，金眼祥看着躲在雷四海背后的麻花辫女仔：“小霞，愣着做咩？还不快点谢谢雷先生。” “多，多谢雷先生。”小霞双手绞着衣角，睁着一双大眼，感激看着雷四海。 雷四海笑了笑：“我大你没几岁，叫声海哥就好了。” “多谢海哥！”小霞破涕而笑，尚带婴儿肥的鹅蛋脸，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这个时候，雷洛已经走到楼梯口。 不过却被一对母子拦住，应该被他们求请事情。 看到雷洛不耐烦对着自己招手，雷四海与金眼祥客套两句，揉揉小霞的脑袋走了过去。 小霞牢牢看着雷四海的背影，却不知，自己头顶词条的信息，完全足够扛起一部港片主角的戏份。 【角色词条：王霞】 【人物出处：《夜生活女王·霞姐传奇》】 【与己关系：仰慕，感恩】 【拥有技能：恋爱脑（高级），女儿奴（顶级）】 【特性理念：夜场女王，顶级老鸨】 “算你因祸得福吧，有了这句海哥，以后不犯大错，可以在云来茶楼站住脚了。 记住啦，今天救你的是洛哥拜弟，赌佛雷四海。”金眼祥轻声留下一句话，旋即加快脚步冲到雷洛身边。 将堵住楼梯口那对母子拉开，金眼祥哎呀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求人不是这样求法……” 雷洛懒得看金眼祥飚演技，招呼雷四海下楼，启动福特轿车扬长而去。 车上，雷洛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夹烟挂在车门窗：“阿海，港岛遍地都是苦命人，帮不完的。 好像今日那个妹丁，这个岁数被父母送到云来茶楼二楼。 要么与茶楼东家有关系，要么就是走了金眼祥的路子。 至于刚在楼上拦住我的那对母子，十有八九也是金眼祥收钱安排的。 记住，当你有了解决问题的能力，就有无数人带着问题来搵你解决。 如果你不对外界画条线出来宣布收钱办事，每日二十四个钟头，我保证从头到尾忙死你啊。” “知道啦洛哥，你可真啰嗦。” “挑！当你兄弟才和你讲这些的。” “那当年谁和你讲这些？” “还有谁？把当我个仔惜的阿叔咯！” 当雷洛驱车带着雷四海前去拜访陈统探长的时候。 云来茶楼对面的路口，几个电了卷发，身穿喇叭裤、花衬衫的男子，眼巴巴看着福特Anglia从视线中消失。 “豪哥，为什么我们不过去跟阿海打个招呼啊？”大威抓了抓后脑勺，满脸都是不解。 伍世豪没有说话，哑巴无法说话。 小威拉拉哥哥的衣袖：“哥，阿海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了！ 人家既是赌佛又是雷探长的结拜兄弟，而我们几人，只是茶餐厅伙计而已。 万一过去打招呼，人家不认我们，岂不是很尴尬？” 大威嘴巴蠕动了一下，闷闷说道：“阿海不是这种人。” 哑巴连连点头，无声台词：俺也一样。 伍世豪转过身来，肃然对着几个兄弟说道：“我决定了，回去就搵昌哥辞职。 我带你们过来港岛是想搏富贵的，而不是在茶餐厅卖叉烧饭的。” 第三十四章 潮楼认亲计中计 陈统这类退休的老探长，大部分选择离开港岛，定居南洋诸国，少数选择留在港岛。 通常住在位于西环坚尼地城的海安楼。 这是60年代警员退休福利楼，门口卖报纸的阿伯是警队暗桩，负责观察风向，防止仇家蹲点绑票。 因为曾被响尾蛇绑过，加上要给有钱人做安全顾问，每日需要上下班，所以陈统定居在【潮州同乡会】的楼上，即位于北角春秧街的侨冠大厦4楼。 从九龙城到北角春秧街，全程8.5公里，车程大约半个钟头。 雷洛将福特停稳，一楼潮州同乡会把门的几个壮汉，满脸笑容迎了过来。 “洛哥。” “不用介绍啦，我兄弟阿海，胶己人。” “知道知道，名震港澳赌坛的小佛爷嘛，胶己人胶己人。” …… 不愧是记住港岛800位黑道成员的情报掮客！ 这个金眼祥散风能力比车速还快，不到半个钟头，小佛爷这三个字，就传到潮州帮的总部了？ 雷四海笑容很勉强，内心对着金眼祥扑领母了十来次。 雷洛瞥了他一眼，呡着嘴角散了一圈烟仔：“我带阿海上楼，你们有时间，帮我把车给洗了。” “洛哥放心，保证蜡都给您打上去。” …… 别过几个潮州帮成员，雷洛带着雷四海上了四楼。 按了几下门铃，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出头，长相很像关海山的男人开门出来，正是当年赏识提拔雷洛的陈统。 跟着雷洛叫阿叔，雷四海退到一旁，而雷洛就举起手里两支五加皮：“阿叔，您最中意的。” 陈统笑呵呵接过，伸手拍了拍雷四海肩膀：“你就是阿海吧，嗯，不错，还靓仔过当年的阿洛。 快点入来坐，我水煮滚了，就等你们来冲茶。” 三人一起进门，在雷洛与陈统叙旧的期间，坐在右手边沙发的雷四海，暗暗打量了一下房间。 他发现，这位阿叔，怕是手头不是那么宽裕。 屋内的家具电器，虽是这个时代中产家庭的标配，但都是处于半旧状态，还不如留在老宿舍给雷洛那个冰箱。 “来来来，食茶食茶，詹三纯的鸟嘴，隔年的！ 不是好朋友，我可舍不得拿出来的。”陈统放下朱泥水平壶，招呼二人饮茶。 雷四海端起一杯，先嗅嗅杯面茶香，旋即趁热饮了一口：“好一杯隔年春的凤凰鸟嘴！ 如此浓郁的丛韵和山韵，估计得是乌栋山上那几株老树的了。” “识货！”陈统开怀大笑，拍着大腿说道：“阿洛在电话里面讲，阿海你虽然祖籍是闽省永安，但是自幼在粤省长大，是胶己人。 我其实是半信半疑，不过现在看来，你饮得懂我们潮州工夫茶，确实是胶己人！” “阿叔，你既然承认我是胶己人，那我不客气了。十年以上的乌棟鸟嘴有没？ 如果有的话，分点给小侄传家吧。”雷四海微笑来了一句。 陈统闻言更开心：“哇，阿海，你年纪不大，胃口却不小。 死靓仔不止识货，还敢食敢拿，真是十足的贪心！ 不过，你这个脾气我中意，比当年某人初次见我扭扭捏捏爽利多了。 给你，等下要走，带十斤回去！” 突然被点的雷洛，啧了一声：“阿叔！谁能和这小子比啊？ 我们正常人是身包胆，这个扑街是胆包身。 你知不知道，他那日去筲箕湾见我，我们初次见面哦，他就敢提着80万港币，说要撑我换个油水区呢！” “八十万？”陈统双眼一亮，上下打量起雷四海：“有魄力！阿海，不介意我这把老骨头厚一次脸皮，认下你这个大水喉做世侄吧？” 雷四海双手端起一杯茶，笑吟吟递到陈统面前：“阿叔，头次见面，我就张口向您讨10斤10年陈的乌棟鸟嘴。今天，厚面皮的，是我雷四海这个小辈。” 听听，这场面话，说的多漂亮啊！ 瞧瞧，为了这节关系，这小子更是临时起意，先找我开口讨要十斤好茶，用来这会给我做台阶。 这比当年雷洛做人要圆滑多了…… 陈统看着雷四海，满眼都是欣赏，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正式认下雷四海这个世侄。 雷洛也没想到，来前说好谈生意谈合作的，结果进门三杯茶，这一老一少就认起干亲来，反而他自己成为‘外人’了。 确定对方既是懂得利益交换，也是懂得感情投入的‘活头仔’（聪明人）。 陈统放下茶杯，肃然问道：“阿海，胶己人，免客气。 今天叫阿洛带你来见我，你有什么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做的？” “阿叔，濠江有个朋友和我讲过。 想当绅士，双手就要干干净净，不能沾得上灰尘。 所以，我现在想在警队里面当绅士，又不想碰黄赌毒以及黑钱规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雷四海举起双手，微笑看着陈统。 陈统板着脸点上一根香烟，然后低头闷拔一大口：“阿洛，麻烦你下楼帮我买片催吐药上来，刚刚那杯茶猛过砒霜，我现在需要催吐。” 雷洛面无表情起身，很认真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去。 阿叔，你放心，如果食药之后你还吐不出，我就联系医院给你洗胃。” 看着这俩华探长一唱一和，雷四海忍俊不禁，拉住雷洛：“喂，不是吧。 我现在抛砖引玉而已。 其实不靠黄赌毒和收黑钱，我还有其他很多方式帮我们赚干净钱的，需要吃药和洗胃这么夸张咩？” “我挑！大佬！ 不如我叫你大佬好不好？ 现在是你在夸张，不是我和阿叔在夸张啊！”雷洛激动抓了抓头发。 陈统也是满脸唏嘘叹了一口气：“阿海，能做绅士，谁想当狗屎啊？ 与你讲这些的人，是贺新吧？ 哎，他出身贺家，家道中落之前，贺家已是港澳两地的豪门。 更何况，他家只是其中一房，贺家其他房头在上流圈内，一直占有席位的。 当贺新展露头角之后，他老豆破产之前遗留的人脉资源就纷纷续上。 我和你讲，贺这个字，本身在港澳两地就代表着贵族。 我们都是泥腿子出身，阿洛他进警队，连字都认不全，怎么能跟人家贺博士比啊？” 第三十五章 报关行黑白棋局 一句我们都是泥腿子，道尽了底层草根的沧桑和无奈。 陈统说完这些，疲倦合上双眼。 雷洛感同身受，对着雷四海说道：“阿海，阿叔讲的，都是事实。 我不妨坦白和你讲，现在的港岛警队，就是最大的黑帮。 既要加入这个组织，又想双手干净，怎么可能？” “洛哥，我听人讲，20年前，你刚刚加入警队的时候，也是发誓不收黑钱的。”雷四海将朱泥茶壶接了过来，一边添水，一边说道。 雷洛表情有点不太自然，掏出香烟点上：“是啊！事实证明，我当年太傻太天真，如果不是遇到阿叔，我早就被人整死了。” “那，如果我讲，我有条财路，能够带着你们俩位，干干净净地赚钱呢！ 我在警队的压力，洛哥你能不能帮我顶住？”雷四海冲出三杯工夫茶，看着雷洛问道。 雷洛楞了一下，重新坐下：“那要看你这条路能赚多少了。 阿海，昨日在金冠，为了撑你，我可是将陆大潮四个都赶走了。 也就是说，你这条路赚到的钱，除了自己所用，不能少过这几人以往给我的支持。 否则的话，我这边过得去，下面的人也会有意见的。” 陈统睁开双眼，开口补充了一句：“阿洛想和颜童争，手下就得有兵可以用。 警队规费那一份，是他那帮马仔‘合法’所得。 他想笼络人心，除了遇事必须罩得住，还要摆出真金白银，才能让人为他效忠的。” “我想，是没问题的。”雷四海抓起茶夹，在二人面前摆了一杯：“阿叔，你是华人警员潮州派系的元老。 退休几年，还能住在【潮州同乡会】的楼上。 我想，在港谋生的潮州人，无论黑白，大部分你都能搭得上话了吧？” 陈统很爽快承认：“这个问题，你不用怀疑。 除了那几个住在太平山的顶级潮州富豪，就算背后撑着颜童的那帮大捞家，我也能与对方谈上几句的。” “很好！这个人，阿叔你能不能帮我约出来见上一面。”雷四海探手入怀，掏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陈统好奇过报纸，发现折在最上，正是该报当日头条—— “孙海山？ 我想想，他的绰号，应该叫做鲁滨孙！ 嗯，是潮州……彩塘人，现在他麾下的产业，涉及航运、货场、以及南洋侨批汇兑。 如果我没记错，这家伙，起家在十年前。 当时他在鲤鱼门船坞做焊工，替号码帮上一任的二路元帅四眼牛焊接走私夹层船板，从而获赠一条柴油机动栅板。 鲁滨孙将这条船改大马 力，取名海山号，有几年，他来往濠江港岛，帮四大金铺走私黄金……” 如数家珍，陈统将鲁滨孙发家过程，大致与雷四海介绍了一下。 雷洛虽是接了陈统在华人警队里面这面旗，但现在还是小探长的他，对在港这帮潮州富人的了解，远远不如这位阿叔。 雷四海等到陈统讲完，轻轻鼓掌：“不愧是阿叔，看你对鲁滨孙这么了解，我对我们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靓仔，讲到现在，到底你想做咩生意啊？”陈统被雷四海撩拨得心焦，掐灭烟头问道。 雷四海竖起一根手指：“鲁滨孙号称仓储大王，虽有七成水分，但九龙仓那边，他还是说话有分量的。 阿叔，洛哥，我想设立一个【海运报关行】。 通过警队，联合海关，拿下九龙码头【验货优先权】，对‘合法商品’收取【加速通关费】。” “嘶！”陈统、雷洛齐声吸气。 虽是经常对人自嘲泥腿子出身，但也得看和谁比！ 不管怎么说，能在这个时代做到华探长，二人眼界和见识，已经超过九成在港谋生的华人了。 因此！ 不用一秒，二人就嗅出雷四海这个计划蕴藏多大的利润。 雷洛掏出雪茄，过于激动的他，打火机叮叮叮搓了几次才出火苗，却发现雪茄还没剪呢。 陈统倒是直接，一口气将三杯工夫茶都喝掉。 稳住了心神，他提出一个关键问题：“阿海，九龙仓建于1886年，一直都在怡和洋行手上，是港岛最早的码头及仓储运营商。 我们都是中国人，现在要在鬼佬的手头抢肉吃……” 说到这里，陈统眉头紧皱：“没那么简单的，我知道你的想法。 没错！这几年，港岛海运发展很快，而码头管理以及仓储调度很混乱。 我退休之前，经常听说，其他警署半夜派人去码头，帮水警维持秩序。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搞一个专业公司出来帮码头理顺上下货，排一下装卸以及运输次序，前途当然大有可为。 问题在于，蚊子在小，它也是肉。 鬼佬凭什么允许我们几个吃肉？ 凭我这个过气老探长，阿洛这个环尾小探长，你这个小老千……” “打住！阿叔，我不是老千，我已经宣布不赌了。”雷四海急忙打断陈统。 陈统哼了一声：“是，你小佛爷不在赌桌上出千了，可你现在千的目标，层次更高了哇！ 哼，嘴上说不要分警队的黑钱。 实际上，如果真让你搞出这家公司，岂不是另外一个意义上的规费？ 不过呢，警队收规费，是收黄赌毒和小摊小贩； 而你雷四海清高啊！ 你准备向有钱佬收。 扑领母，阿叔这双眼睛厉害过孙悟空，别想骗得了我。” “哎呀，话也不要说得这么直白。”雷四海也不动怒，笑嘻嘻看着陈统：“阿叔，你就说，我这个计划，是不是能够捞到干净钱。” 陈统收起故意装出来的怒容，认真说道：“今晚，我可以帮你约鲁滨孙出来。 不过怡和洋行、海关以及督府那帮鬼佬的关节，我就没办法了。” “得！这样就可以了，阿叔，你手头份工作可以辞了。 六十岁，正是当打之年，重出江湖，就从担任公司法人开始吧。” 第三十六章 里子面子暗中谋 有人说过。 一个门派，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 面子上要干干净净，不能沾染一丝灰尘和血腥。 同理！ 面子想要立得住，里子就得撑得起来。 雷四海已经说过，他要当绅士，不赚黑心钱。 雷洛是在职华探长，又是义兄，还是保护伞。 那这个团伙里，陈统一个过气老探长，想进来分一杯羹，凭什么？ 总不能你就提供一点在港潮商的资料，就能坐着被大家喊阿叔外加分钱吧。 公司法人遇到事，你是要出来扛的。这个要害点，在座三人都很清楚。 雷洛第一时间翻箱倒柜，四处找起雪茄剪。 陈统没有犹豫多久，爽快答应下来。 等到他提出，下午就去注册公司，雷洛也终于找到雪茄剪，把雪茄剪好给点上。 “那好，阿叔，大家晚上福临门酒家见了。” 雷四海提着一只装着十斤乌棟鸟嘴的锡制茶桶，对着送到楼下的陈统说道：“到时候，我会带另外一个朋友过来。” 陈统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目送福特远去，自被颜童逼到提前退休就微弯的腰板，不知不觉重新挺直起来。 上楼换了一套西装，陈统带着一份辞职信，下楼开来一部半旧莲花汽车，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速度飙升，吓得【潮州同乡会】门口几个打手齐齐扭头看来。 不说陈统这边怎么忙着注册公司，且说雷洛和雷四海二人离开北角春秧街，也是一路疾驰朝着15公里外的黄竹坑警校赶来。 一个早上，来回跑了七八十公里，可雷洛一点都不累，反而处于兴奋状态之中。 “阿海，公司成立之后，我能占多少股？” “阿海，你可能不知，这帮英国佬好贪的，你的钱都给我了，你准备怎么摆平他们？” “阿海，不如……那七十九万你拿回去，换辖区的事情，我觉得可以缓一缓。” “阿海，如果不够的话，我其实还有30万私房钱。” “阿海……” 车开4公里，雷洛张嘴了5回，平均1公里唠叨0.8次。 雷四海被吵得头疼，眼看前面路口是7字拐弯，雷洛还扭头过来和自己说话。 他连忙喊道：“洛哥！我拜托你专心开车吧，其他事，我会安排妥当的。” 雷洛喔喔两声，扭头发现急弯，嘴上凸(艹皿艹 )了一下，双手猛打方向盘，终于有惊无险开过危险路段。 雷四海被吓出一头热汗，万幸接下来的路途，雷洛没有多问，安全把福特停在黄竹坑门口。 看到站在门口，表情不苟言笑的男人。 雷洛微笑上前散烟：“严Sir，这次麻烦你了。 喏，我细佬，雷四海，关照一下。” 严郜雄长相有七分像鲁迅，尤其唇上那撇胡须，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雷四海：“雷探长，今年学警招生已经结束。” “哦，我已经给鬼佬罗宾逊打过招呼了。 这一次，警校以特招插班生的身份，破例招收阿海。”雷洛掏出一个牛皮信封，塞入对方裤兜：“留着买烟，我和你讲过多少次了，我是你训练出来的，叫我阿洛就好了嘛。” “上班时间，要称职务的。”严郜雄语气依旧平淡。 雷四海却看得出，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说完这句话，眼角皱纹都能夹住苍蝇了。 显然，这位严Sir对雷洛，内心十分满意。 开了那么远过来，雷洛肯定不是仅为带雷四海过来认个门。 二人由严Sir陪同下，先去校长室，见过现任黄竹坑校长——威廉·罗宾逊。 雷四海通过他与雷洛的对话发现，这鬼佬不仅能够说得一嘴流利的粤语。 他甚至有意在警校推动‘潮州话必修课’（注：非作者杜撰，而是史实。），以此解决港岛警员工作期间，日渐严重的反黑需求。 “OK。雷，你的兄弟，可以放心交给我们了。”威廉·罗宾逊拍拍面前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对着雷洛笑道。 雷洛咬着雪茄起身与他拥抱一下，旋即找个借口告辞。 接着，严Sir带着二人在警校逛了一圈，顺便还安排了宿舍。 “黎家仁、陈建欣、胡枫信。”看下摆有被褥那三张行军床上的姓名卡，雷四海已经大概猜出这三位宿友是什么港片角色了。 黎家仁，应该就是《逃学威龙3》里面的打横黎，黎警司。 陈建欣，应该就是《神勇双响炮系列》《夏日福星》《警察故事3》《逃学威龙3》里面的陈署长。 胡枫信也是熟面孔，演员绰号修哥，也在多部港片里面饰演警队高层。 加上已在筲箕湾军装组当阿头的黄耀炳，港片警队老阴逼，除了一个五福星克星曹警司，一个最年轻，搭配彪叔专门套路陈家驹的林雷蒙，基本都到期了！ “告诉这三个家伙，不许欺负我细佬，如果被我知道了……”雷洛临走，又给严Sir递上一根香烟。 严Sir满脸无奈：“这里谁敢动你雷洛的兄弟？ 何况，你把关节打通到校长那边去了，除非阿海他坚持要拿银笛奖毕业。 否则的话，他不来上课都行，更不用说在宿舍过夜了。” “严Sir，来警校进修这件事，我是认真的。”一直没说话的雷四海，突然开口了。 严Sir闻言楞了一下，似笑非笑回道：“随便你，我只做我应该做的。 你大佬是雷洛，港岛警队是什么情况，他比我还清楚。 好了，我还要去上课，就这样吧。 你什么时候方便就来上课，随时都可以。” 说完这些，严郜雄转身就走。 雷洛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拍拍雷四海的肩膀：“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孤芳自赏做不到，同流合污又不屑，偏偏为了生活，拒绝不了钞票。 刚刚你那句，让他以为你在车大炮呢。” “呵呵，那就拭目以待咯。”雷四海不以为忤，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是了，洛哥，那个陈细九，你不要安排工作给他。 我在警校期间，需要一个在外面跑腿的。” “没问题，他是你要来，自然是你的人。 放心，我这几日，就升他起来做便衣探目。”雷洛踩下油门，笑着说道。 第三十七章 九哥上位贵人扶 当日，下午，3点钟。 筲箕湾警署，二楼，杂差房。 陈细九穿着那套从湾仔警署带过来的绿色军装制服，与办公大厅里面，以四眼坤为首的一帮便衣探员格格不入。 等了一个上午，雷洛和雷四海都没露面。 猪油仔和四眼坤知道，雷四海已经放话，要给陈细九买个探目。 就是说，以后陈细九和他俩是平级的。 二人自然不敢安排事情给他做，导致他穿着一套军装，整个上午在杂差房无所事事。 四眼坤忙到一段落，抬头发现不见了人，急忙起身四处观望。 发现陈细九端端正正坐在走廊的木条凳上，四眼坤直接被气笑了：“喂！阿九，入来坐啊，畏畏缩缩躲在走廊算咩啊？” 陈细九尴尬笑了笑，刚好肥森押着两个社团交出来顶案的‘人头’，骂骂咧咧从楼梯走上来。 看到陈细九，肥森递给他一支好彩：“安心啦，你是雷生点名要的人，洛哥迟早对你有好安排的。” “森哥，多谢。”陈细九规规矩矩，双手接过烟仔。 两个‘人头’眼巴巴在看，结果换来肥森一顿臭骂。 【人头】，即港岛大小黑帮，供给或者卖给各区警署顶案子的人。 这个群体，八成是道友。 剩下那两成，既有急需用钱的港岛民众，也有从老家偷渡过来，没有谋生技能，不得不贱卖自己的可怜人。 将警帽放在四眼坤的办公桌上，陈细九坐下点上香烟，激动打量着这间杂差房。 按照港岛警队目前的行情，一个军装警，想升便衣探员，先不谈钞票，已有四个前提的条件。 第一，所在警署，必须要有名额； 第二，潮州/东莞籍优先，有同乡会做担保； 第三，必须拜山头，如雷洛、颜童派系等等； 第四，答应事后孝敬直系上司，每月规费一成。 再谈钞票问题： 环头警署，类似油尖旺、湾仔这些油水区，标价是1万港币。 环尾，好比筲箕湾这些偏远贫困的地区，价码是5000港币。 时年金价，一两黄金大约在600港币。 以陈细九在湾仔做军装为例，他如果没贵人提携，基本做到退休都不用考虑当便衣。 军装的油水本来就少，搭档还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杨咩。 而所在的湾仔，还是油水区。 警员多，位置少，一个名额空出来，下面不知多少人盯着。 看似标价1万，搞不好请中间人疏通颜童这条线就不止1万了，哪轮得上他这个老实人上位？ 想到以前远在天边的便衣探员，今日就在眼前触手可及，陈细九内心越发感激雷四海。 那天，他只是看不惯杨咩吃拿卡要，随口提了一嘴罢了，谁能想到，居然收获这么大的回报。 “洛哥。” “雷生。” …… 正当陈细九发呆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吵闹。 四眼坤拉了他一把：“快，洛哥和雷生来了。” 陈细九急忙起来，他迅速拉直制服，将警帽端端正正戴好。 这个时候，雷洛走到探长室门口，正在给肥森送来的文件签名。 雷四海笑吟吟站在旁边，和楼下胖乎乎的军装头说话。 看到陈细九有点不敢过来，雷四海对他招手喊道：“九哥，来，这边。” 黄耀炳赶紧掏出烟盒，敲出一支备着：“你就是九哥吧？哇，果然是一表人才，青春可爱。” 陈细九点头微笑，接过烟仔的同时，对着循声看来的雷洛喊了一句洛哥。 然后，他对着雷四海激动说道：“雷少，我这个人嘴笨，不识得说好听话。 这次真是多谢，多谢您的提携……” “确实够笨。”雷洛推开房门说道：“跟着你大佬入来吧。 傻夫夫嘀，居然着套军装过来杂差房，难怪黄胖子夸你青春可爱。” 陈细九闻言大为尴尬，雷四海哈哈一笑：“洛哥和你开玩笑的。入来吧，喂，老黄，哪里去？你也进来。” 知道几人有事要谈，黄耀炳就很识趣转身，准备返回楼下的捕房。 一听居然有自己的份，他马上以身材完全不搭的灵活性，三步并做两步，紧跟陈细九背后溜进探长室，顺带无声地关上房门。 雷四海拉开雷洛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陈细九和黄耀炳老老实实坐在沙发。 “长话短说，细九，你下班之前，去搵四眼坤要1份调来刑事侦缉处的申请表，然后选家影楼，拍几张证件相备用。” 雷洛先看陈细九，开口就是好消息。 陈细九激动点头，可旋即，他有点尴尬搓着掌心：“洛哥，我我我……” “是不是没钱啊？唔使啦，你大佬开口，我收你的钱，岂不是收他的钱？以后专心帮你大佬做事就好了。”雷洛挥了挥手，指着门口示意陈细九出去。 陈细九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拜的山头。 不是雷洛，而是雷四海这个还没进黄竹坑警校的预备学警。 好在，关键时刻，陈细九没有犯蠢，毕恭毕敬对着二人咔了一个立正：“洛哥，海哥，那我出去做事了。” “以后学猪油仔他们，叫你家大佬雷生吧。”雷洛叮嘱多一句，就将目光转向黄耀炳：“黄胖子，想不想升职啊？” “想啊，做梦都想啊，洛哥。”黄耀炳屁股犹如装了弹簧，在雷四海怪异的目光中，跳到雷洛面前。 雷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啧啧，先转个圈来看看。” 黄耀炳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努力昂首挺胸翘屁股，在原地转了一圈。 只可惜，最出位的是他那只发福的大肚腩。 雷洛皱着眉头坐下：“听阿坤他们讲，你很能打是不是？” 黄耀炳咔了一个立正：“洛哥，不用怀疑，我一个人打十几二十个不是问题。 如果出夺命剪刀脚，叶问都得被我夹得跪下来啊。” 雷洛看向雷四海：“你怎么看？反正我手下，目前最适合当炮灰就是这个黄胖子了。” 啥！炮灰？ 听到这话，黄耀炳愣住了。 这个时候，雷四海也是抄起桌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胆量出来搏啊！ 真到要上的时候，可不是打几个道上混的小流氓，十有八九，要直接面对鬼佬的。” 第三十八章 天台铁皮江湖始 最终，黄耀炳还是选择出来搏这一把。 陈细九几日前，还在穿军装，仅仅对雷四海示好一下，现在一飞冲天当上便衣探目。 虽说，从洛哥言语中可以猜得出来，陈细九这个探目，应该只是虚职，没有带兵的实权； 但在港岛警队，如今有职位的，就有权利参与分规费。 何况，仅看雷四海能和洛哥平等对话。 陈细九以后的前途，也注定是光明的。 反而他黄耀炳，30出头了，还是一个军装头。今天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有没第二次。 打发黄耀炳出去，雷四海抓起电话听筒，哒哒哒掰着号码拨盘。 同一时间，濠江葡京娱乐俱乐部三楼，总经理室。 贺新抓起面前响铃的电话座机：“喂，我是贺新。” “新哥，是我，阿海。”雷四海在电话这头笑道。 贺新合上看了一半的文件，抓着听筒微微后仰：“是你小子！ 怎么，是不是缺钱花啊？ 我都叫你别死犟了，还让高明把支票带回来。” “不是缺钱，是缺面子。”雷四海呵呵笑着，对着紧张竖起耳朵在听的雷洛挑挑眉毛：“新哥，我这边有这么一个计划，需要你帮忙运作运作……” 将【海运报关行】的想法，与贺新详细介绍了一遍。 电话对面，贺新认真听着，期间还问了几个关键点，比如，摊子架设起来，雷四海可有准备一支武力用来稳住盘子之类…… 二人用电话，足足谈了二十多分钟，等到雷四海放下听筒。 雷洛满脸都是佩服：“阿海，还是你犀利，居然能请新哥帮我们打通英国人的关节。 没错没错，新哥他有葡萄牙人的血统。 他去找港督府谈，无论立场还是身份，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要分利出去的。”雷四海淡定回道：“5成利交给新哥安排，剩下5成，我们、阿叔和晚上要见的鲁滨孙每人分1成，最后那1成是负责做事的黄胖子这帮人去分。” “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雷洛连连摇头：“你得想想，整个港岛，有几个华人能从英国佬手指缝里面扣肉出来？ 如果不是需要我们华人警员2万条喷子管理港岛，英国佬会允许我们这帮探长存在？ 阿海，你就知足啦！ 如果这件事搞得成，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雷先生了。” 雷四海笑笑没有回应，在他心中，能被北边称呼一声雷先生才是真正的雷先生。 为了这个目标，现在，自己只是迈出第一步罢了。 看到雷四海一通电话，请出贺新这尊大佛帮忙公关最难搞的鬼佬。 雷洛现在可谓是信心大增，他在福临门酒家定好包厢，就忍不住跑去看看陈统注册公司顺不顺利。 雷四海呆在探长室没事做，干脆出门叫上陈细九，借了一部黑白涂装的警用吉普，朝着九龙城寨的方向赶来。 与此同时。 九龙城寨，小凤冰室。 文永昌嘴角斜斜叼着一支好彩，歪着脑袋用眼角夹着面前伍世豪几个：“呵呵，嫌我这里庙小对不对？才干了不到三天，居然就想着辞工！” 伍世豪咧嘴笑着：“昌哥，别误会。 您对我们兄弟几个的关照，我们都记在心里的，也很感激。 可说句直白的，我们几个，就不是赚安稳饭的料……” 文永昌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少特么给我扯这些借口，你们几个，是不是想出去混啊？” 伍世豪收起笑容，扭头避开文永昌的目光：“可以说是这样吧。” 文永昌看向大小威几人：“你们几个呢？也是这个想法吗？” “我们跟豪哥的，豪哥去哪，我们去哪。”大威握拳，坚决说道。 小威和哑巴连连点头，阿平站在门口守行李，闻言很着急望向店内。 文永昌扭头吐掉烟蒂，哗啦一声拉开抽屉。 他也没数多少，抓起一把钞票拍在柜台，气冲冲背过身去：“走走走！带上这几日的薪水，现在全部给我消失！” 伍世豪有些难为情，低声说了一声多谢和保重。 他没碰柜台上的钱，只是招呼大小威三人，缓缓走出冰室。 阿平背着几个包裹迎了上来：“哥，今晚我们去边度落脚？” 伍世豪掏出香烟，塞了一根在嘴上：“先去城寨委员会旁边的天台铁皮屋联社看看。” “哇，豪哥，那不就是包租婆联盟？她们要押一付三的，我们身上的钱，恐怕不够啊。”大威有点紧张，说话期间，他扭头望向冰室。 可惜，原本摆在柜台上的钞票，仅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经消失不见了。 伍世豪嘿了一声：“望咩望？我们几个就做3天而已，顶食宿差不多了，还有脸拿钱啊？” “不是这样说，是现在真的手头紧嘛，何况是昌哥主动给的，又不是我们向他讨的。”小威帮忙解释起来。 伍世豪用力摇头，而就在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文诺言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过来：“豪哥，你们是不是想去租房啊？” “是啊是啊。言仔，你怎么问这个？”阿平连忙蹲下，看着文诺言问道。 文诺言指了指龙津道方向：“我借给你们住就好啦。 喏，我家原本住在那边的，虽然是破了一点，但是收拾一下，还可以住人的。” “哇，那可太好了。” “言仔你最靓仔了。” …… 几人闻言大喜，哑巴更是托起文诺言，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指路。 伍世豪看向小凤冰室，刚好见到文永昌拉上卷闸门。 卷闸门隔绝了双方的视线，正当伍世豪几人随着文诺言前往文家旧屋的时候。 小凤冰室里面，文永昌抄起肉刀，选了一条最靓的叉烧。 哚哚哚哚。 刀疤昌落刀入飞，将叉烧肉剁成均匀的薄片，整齐码在一只肾仔瓷盘里。 抄起两副碗筷，文永昌走到雷四海和陈细九面前，啪的一声将东西放下：“哼，如果不是你刚好从后面进来，我才不管他们几个的死活呢！ 正扑街，有正路不行，偏偏学人出去混！ 我睇，阿豪这几个，早晚都没乜好下场的咯！” 第三十九章 锈刀重磨待出鞘 提前打烊的小凤冰室里面，雷四海、陈细九和文永昌围着一张四方桌坐着，桌面摆着一盘色泽诱人，肥瘦适中的叉烧肉。 雷四海抄起竹筷，抽张纸巾撸了一下筷尾。 他夹起一片叉烧，眯起双眼慢慢咀嚼：“昌哥的手艺，真是没得顶了。” “哼！那还用说？整个城寨谁不知道啊？”文永昌嗤了一声，掏出火柴刺啦划着，点燃自己嘴上的好彩：“就惊现在某人身份不同，吃不惯我这些叉烧咯。” 陈细九头次过来，秉持多听少讲的原则。 他学着大佬雷四海撸双筷子，一边吃着肉，一边盯着对面的刀疤佬。 在筲箕湾警署，洛哥已经讲得很明白了。 他陈细九就是相当猪油仔和他的关系，以后要在雷四海的身边，扮演助理/跑腿/司机/保镖多个角色。 现在暂时摸不清这个文永昌对雷生态度是好是坏……总之！时刻做好为雷生出手的准备就是了。 察觉到陈细九不善的目光，文永昌玩味看向雷四海：“喂，你从哪找来的极品？ 看上去傻夫夫滴，他这款，当炮灰都很勉强啊。” “陈细九，本是湾仔警署颜童手下的军装警。 我找洛哥调他过来筲箕湾，目前跟我做事。”雷四海吃了七八块叉烧，放下筷子说道。 文永昌哦了一声：“筲箕湾探长雷洛，白饭鱼的女婿？ 对了，他也姓雷，难道，你们是亲戚？” “同宗弟兄。”雷四海抽了一张纸巾擦嘴，对着陈细九介绍道：“叫昌哥，以后你会经常过来搵他传话或者拿消息的……” “昌哥，细佬陈细九，请多多指教。”临进城寨，被雷四海要求换套便装的陈细九，肃然起身，伸手与文永昌握了握。 文永昌愕然看着雷四海，下一秒，他急忙甩开陈细九的手掌，指着二人喊道：“呐呐呐，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们在城寨收风了？ 喂，阿海，你不要害我啊。 我刀疤昌退出江湖好多年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叉烧佬。” 雷四海打了一个响指，一旁的陈细九从衣兜掏出一份《市民日报》。 示意文永昌过来睇报，雷四海拉开椅子起身，走去冰柜拎了两支可乐过来。 文永昌看了又看，发现这是一份濠江天主教会创办的报刊。 上面大部分的板块，都是传播上帝福音那一套。 也有类似「主教戴维理呼吁：勿赌至倾家荡产」的劝解小文章。 “你咩意思啊？叫我去入教？”文永昌双手打开报纸，懵逼看着雷四海：“就算有发鸡蛋和牛奶，那也太远了吧，在濠江呢！” 雷四海用生锈的起子，啪啪打开两瓶可乐，一瓶给陈细九，一瓶他自己仰头喝着。 伸手点点报刊上一个豆腐块，雷四海放下可乐说道：“别讲我这个阿叔不称职！ 喏，我请新哥的助手高明，帮忙找了一下关系。 终于帮言仔在这家花地玛幼稚园，占下一个学位，将来可以升入圣若瑟教区学校。 总不能等我发达了，真给他一百几十万去吃喝嫖赌吧？ 真想改变命运，从读书开始吧。” 教会学校！！！ 还是在濠江那边！ 文永昌呼吸急促起来，手上这张，雷四海两日前从濠江带过来的旧报纸，突然变得比那块用来斩叉烧的砧板还要重。 无论港岛还是濠江，这边的教育，与老家九年义务完全不同。 可以说，从幼稚园，就已经决定了孩子天堂OR地狱的起点了。 类似港岛，圣保禄幼稚园是（法语必修）、维多利亚教育机构附属幼稚园是（英式贵族教育）。 这类好学校，有四个核心优势。 1、语言霸权：英语/法语/葡语三语启蒙，毕业生可直接升入名校附属小学。 2、人脉网络：家长非富即贵，教师多为外籍修女或牛津毕业生。 3、学生病历由教会医院直送（普通医院无权查阅）； 4、放学由“白牌车”专送（车牌CC开头，黑帮不敢骚扰）。 而普通劳工阶层能够选择的底层平民幼稚园，比如港岛这边的旺角“天台幼稚园”。 那是用铁皮屋办学的，师资多是初中辍学者。 教材，甚至是教会捐赠的二手书，常见缺页和涂改。 除了教学环境差，卫生情况也堪忧。 特别在60年代，孩子们经常患上寄生虫病。 甚至，某些幼稚园，还出现过黑帮以保护费名义掳走女童卖去南洋的案例。 仅仅幼稚园阶段，就已经差别这么大。 到了小学、中学……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陈浩南式的古惑仔诞生了。 缓缓折好报纸，文永昌板着脸爬上阁楼，取下一个【花好月圆】月饼铁盒。 他打开铁盒，将文诺言的身份证件取了出来，摆在雷四海手边。 然后，他大步走去案板，双腿轻轻一踮，挂在肉架上的两把尖刀，紧紧握在双手：“阿海，你说吧，要杀谁？” 看着气质骤然大变，突然从一个油腻叉烧佬变成一个没感情刀手的文永昌。 刚刚准备一旦出事，豁出性命也得护着雷四海的陈细九，他很艰难吞了一口唾沫——自己貌似打不过这个手持两把蒙尘锈刀，身穿一个破洞背心大叔。 好在，就在屋内空气，隐隐被文永昌杀气凝住的时候，雷四海起身走了过去，好奇接过文永昌左手的尖刀。 看着多年未用，而出现点点铁锈的刀面，雷四海轻声笑道：“现在还未到这个地步，暂时需要昌哥你，帮忙留意一下城寨里面的风吹草动而已。 不过，好刀也是需要保养的。 免得哪天要用，锈得斩不动人。” “切！你没听人讲过一个成语，叫做临阵磨刀咩？ 我这两把刀啊，磨一下就好啦。”文永昌说到这里，面上再无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而是严肃看着雷四海：“喂，几时带言仔走？” “今日。”雷四海看向陈细九，后者收起文诺言的证件。 文永昌取回左手刀，随手一抛，两把尖刀旋转飞向案板，哒的一声闷响，稳稳插在肉案上：“我明天就搵人帮忙收风。 不过，在城寨做事，少不了钞票。” “每月1号，九哥会带一万块过来。” “那我没问题了，现在两千块，就能买凶杀人连带事后买人头去警署结案收尾。 你每月给一万，呵呵，想在城寨插支小旗子都够咯。” 第四十章 差贼黄昏一诺重 城寨委员会，全名九龙城寨居民自治委员会，实际上，却是由潮州帮、号码帮等黑帮操控的【地下行政机构】。 主要职权是，分配城寨居住权、收取水电费、处理居民纠纷等等。 实际上，除了黄赌毒，其他类似小凤冰室这样的正当生意，也得向城寨委员会交月钱。 因为城寨委员会下面，还有一个城寨联防会，掌握着一支有枪有刀的暴力队伍。 所以，城寨委员会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任何理由介入九龙城寨一切事务。 伍世豪几人在文诺言的指引下，来到距离小凤冰室大约400米，城寨西侧的【光明街】。 “忠义殡仪馆。”嗅着刺鼻的烧纸味，伍世豪念出挂在楼梯口的招牌。 文诺言指着隐隐传出哭丧声的楼道：“喏，走上去，直接上天台屋啊。” 伍世豪看了一眼几人，用潮州话说道：“行起来去！有老爷保号，无事个！（走上去，有神明保佑，百邪不侵。）” 大小威哑巴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豪哥板着脸走上楼梯。 囊中羞涩的几人，终于在文诺言的催促下跟了上去。 一楼是殡仪馆，二楼挂着【利源押】招牌，居然是一所当铺。 上到三楼和四楼，就变成生活区。 这里以家庭为单位，几乎每个房间就住着一户人家。 伍世豪几人抱着单薄的行李，走到五楼的天台。 当他们看着眼前3间锈蚀铁皮屋拼接而成，外墙糊满《华侨日报》防潮的‘豪宅’，个个都是面露笑容，嗯嗯声地点头。 “是不是没骗你们，这地方不错吧？”文诺言拍了拍哑巴脑袋，很臭屁指着旧屋喊道。 哑巴嗯嗯点头，抱着他开心转起圈圈，惊得小屁孩哇哇怪叫。 伍世豪微笑招呼上几人：“走，收拾一下，争取晚上能有地方煮点白糜（白粥）吃。” 经过一番整顿，天色渐晚，而正当伍世豪准备生火煮粥的时候，突然发现在外面玩的文诺言，欢喜跑到一个少年的身边。 找到新家安顿下来的欣喜，渐渐从伍世豪脸上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尴尬…… 同样背井离乡，大哥混得周身穷酸，弟弟却是衣着华丽。 “豪哥，阿海来了。”大威没心没肺的，看到雷四海，他丢下扫帚，推开想要拦路的小威，开心从里面跑了出来。 眼看雷四海已在散烟，伍世豪收敛心潮，拍去灰尘，堆出一副笑容从铁皮屋走了出来。 接过雷四海递来的好彩，伍世豪低头点上，用力拔了一大口：“阿海，恭喜。我有听人说了，前几日，你在濠江那边，好威风啊。” “哎，我对赌这东西，一向没有什么兴趣的。”雷四海挥了挥手。 正好这个时候，小威、哑巴和阿平也是过来。 雷四海将整包香烟抛给三人：“九哥，你们大家都是见过面，就是那日在路上帮我们那位阿Sir，我不赘言帮你们介绍了。豪哥，来，谈两句。” 伍世豪闻言跟着雷四海，走开了几步：“阿海，如果是昌哥叫你来搵我的。 那你不用多讲了，我已经决定出来搏一把，我不想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叉烧佬。” “嗨，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些。”雷四海拍拍天台栏杆，示意伍世豪走近一点。 这个时候，二人头顶，一部客机斜斜掠过，朝着启德机场而去。 两只引擎带来的低空音噪，震得三间铁皮屋轻轻震动，接着，整栋楼的玻璃窗户，开始哗啦做响。 皱着眉头，伍世豪发现，这三间‘豪宅’，突然变得不怎么豪了。 转身拍了拍伍世豪肩膀，雷四海将他从发愣中拉回现实：“豪哥，你既然决定出来混，我就不劝你了。毕竟，人各有志嘛。 今天我来见你，只想和你讲一句。 碰什么，也别碰毒品，我后日就要去黄竹坑警校，我不想将来有一日亲自带队抓你。” 伍世豪闻言笑了起来：“不是吧？你是赌佛啊，随便去濠江一把牌几万块上下，你居然想去当差人？ 喂，我听人说，当差一个月才几百块，就算有笔规费收。 我估计加起来，也顶不过你前几天手上一枚筹码。阿海，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人各有志嘛。”雷四海淡淡一笑，顺便看向北边方向。 伍世豪捧腹大笑，可笑了一阵子，发现雷四海没有理睬自己。 他顿感无趣，收起笑容：“行吧行吧，你不劝我，我也不劝你。 还是那句话，哪天有需要，打个招呼。 就算我做了贼，你当了兵，你雷Sir一个电话！我伍世豪，一定到！” “豪哥，那就说定了，有空常联系。”雷四海伸出右手手掌。 伍世豪展颜一笑，用力握住：“有闲食茶！” 几分钟后。 雷四海和陈细九，在伍世豪几人的目送下，带走了文诺言。 阿平畏畏缩缩说道：“哥，我刚刚好像听到，阿海他要去做差人啊？” “啊？”大小威惊讶看来。 伍世豪弹飞烟头，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选择不卖叉烧饭，阿海也可以选择不当赌徒啊。” 这二者，特么能是一回事吗？ 大小威几人无声交换着眼神，阿平还想说话，结果却被伍世豪拧住了耳朵：“你躲起来听墙角做什么？ 给我滚去里面看书，言仔也要去濠江上学了。 你给我争气点，你比他大了十来岁，最后的成绩，可别不如人家啊。” …… 从九龙城寨出来，天色已经微暗。 雷四海让陈细九直接驱车前往福临门酒楼，结果远远就睇到雷洛穿得人模狗样，不仅西装领带皮鞋，还打了发蜡，站在门口朝着这边张望。 “我靠，你俩扑街跑去哪鬼混了？ 看看，看看时间，这都7点半了。 不仅孙老板来了，新哥也来了……”雷洛着急走上来，拉开车门发现雷四海身边还坐着文诺言：“咦，怎么多了一个小孩？” 雷四海下车，仅用一句话，就让雷洛面露恍然：“城寨朋友的孩子，我顺便带他来吃大餐。” 第四十一章 风云际会福临门 一听【城寨朋友】四个字，雷洛就知，雷四海在九龙城寨那边还有安排。 时值饭点，酒楼门口，人来人往，不便详谈。 雷洛带上几人，一把推开想要带路的服务员，大步走到预定包厢。 推门进去，已经到场的贺新、高明，陈统以及一个长相和陈统略微相似的男人，同时转头看来。 面对整屋黑白两道强人，雷四海点头微笑：“不好意思，路上塞车，迟到少少。” 说完，他拉着有些慌张的文诺言，坐到雷洛身边的位子。 高明和陈细九咖位不够，二人很醒目离开房间，顺便将房门关上。 贺新抽了一口雪茄，故意打趣雷四海：“组局的人是你，最后到的人也是你。 喂，再不来，我可叫人开宴了。 还有，这孩子，是不是你让高明安排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我小侄儿文诺言。”雷四海答好贺新，微笑教着言仔叫人：“这个是贺叔，对面是孙伯，陈伯……” 文诺言虽然头次来这种高档酒楼，但是他人小鬼大，不仅没有怯场，还依照雷四海的介绍，逐个开始叫人。 对于有礼貌的小孩，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厌恶的。 何况，今晚在场，都是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 回一个微笑，夸一声好乖。这点表面风度，大家还是有的。 有个小孩子做为引入话题，房内几人很快聊了起来。 等到菜过五味，众人也从陌生渐渐熟悉。 雷四海起身开门，喊来高、陈二人，带吃饱的文诺言出去玩。 关门回来，雷四海抓起轩尼诗XO，起身给众人的酒杯满上：“今晚这个局，是细佬我组出来的。 目的是什么，相信大家已经心中有数……” 将准备通过总督府相关部门的审查，建立一个码头海运调度公司的想法，以及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逐一摆在席上几人面前。 雷四海倒了一圈酒，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绰号鲁滨孙的孙海山，看了一眼右手边的陈统，露出一个笑容：“我这边没问题，我在九龙码头有4个仓库，可以作价拿出来入股。 而且，负责管理码头那几个鬼佬，我也可以和他们谈一谈，连带我手头的客户近期的货，也可以用来当做第一批客户尝试运作。 但是，阿海，你说的这个公司想开得稳妥，还涉及到运输署、消防署、海关等等部门。 这方面，我就……” “你就什么？你能解决吗？ 你如果能解决，我还用得着坐在这里？ 哼，鬼佬官员，我来解决。”贺新敲了敲烟灰，眼神锐利扫了一眼在座所有人：“不过，海关那边要1成、总督府要分2成，运输、消防这些零零散散的部门怎么也得2成。 阿海他在电话里面承诺给我的5成。不够！” 不会是未来的濠江赌王，贺新开口就让在场众人齐齐感到压力。 眼看贺新连鲁滨孙都不给面子，陈统有点慌张看向雷洛。 雷洛这个时候，哪敢帮陈统出头。 他端起酒杯，放低了语气：“新哥。 阿海这个计划搞得成，势必变成一块肥肉。 别说黑道势力，就是警队内部，肯定人人都想插一手的。 既然让我出来直面这份压力，我分1成也不过分吧？” “哈哈，九龙码头距离筲箕湾警署最少10公里，而且还要坐中环轮渡。 如果有事发生，你在筲箕湾带兵过去，码头早就打完散场了。 你现在和我说要分一成？”贺新呵呵一笑，一点都不将雷洛这个华探长放在眼里：“雷探长，我建议你，先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冷静再来和我说话。” 雷洛呡紧嘴巴，端着酒杯坐下。 他内心虽有不服，但却不敢发作。 对比能够出入港督府的贺新，现在的他遇到颜童还得低头。 双方咖位相差太大，弱势一方开口争辩，只是被人看成笑话而已。 怼完雷洛，贺新没有放过其他人，手上雪茄指向陈统：“听说，你也要一成？ 哦，当个公司法人，就能分一成？ 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脸说这句话。 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出去，不收钱抢着坐这个三煞位的人，能从濠江排到港岛，海浪都能站满啊！” 气场全开，贺新继怼了雷洛之后，又将陈统怼对坐立不安。 喷完二人，贺新也不放过雷四海：“最混蛋就是你小子。 你有好点子，来找我不就行了。 要钱我有钱，要人我有人，要关系我有关系。 你出脑子，我出面子，你我两人关起来门来发财不香？ 你看看你，现在搞得满城风雨，做实事两三个，分钱倒是七八人，哼！” 埋头对付着一条大龙虾的雷四海，一听居然喷到自己头上？ 他放下筷子，笑嘻嘻走到贺新身后：“新哥，话是你自己说的。 你是绅士，双手不沾灰尘和血腥，怎么今天反而忘记了？ 有些事，你这个绅士不方便做，那就让其他人来做，顺便为社会创造几个就业岗位嘛。 何况，洛哥从筲箕湾带兵去九龙码头又远又要坐船。 难道你从濠江发兵过来，你的人就不用坐轮渡啊？” “少个人分钱嘛。”贺新撇了撇嘴角，摊开双手讲道。 雷洛实在忍不住，按着桌面准备起身，却被雷四海用眼神严厉制止。 稳住雷洛，雷四海拍拍贺新的肩膀：“你别老是钱钱钱的，大大一个濠江赌王，和我们这帮穷鬼计较三瓜两枣的，不是自掉身价？ 这样，双方各退一步。 你那边五成不够，就多分你一成。 你也当做给细佬我一个面子，喂，头次组局做事啊，总不能一餐饭还没吃完，事情就给黄了吧？” 说到这里，雷四海不等贺新开口。 他走到雷洛背后，面对贺新，双手按在雷洛的肩膀上：“还有，你不是嫌弃洛哥的辖区在筲箕湾，如果有事，他远水救不了近火吗？ 我看，干脆这样吧。 找鬼佬谈一件事是谈，谈两件事也是谈。 100万，你帮我们走港督府那边的关系。 直接让保安司压到警务处，帮洛哥挪下窝，从筲箕湾调去尖沙咀。 这样一来，事情不就都给解决了吗？” 第四十二章 四海让利藏玄机 包厢里面，随着雷四海这番话说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贺新收起原先咄咄逼人的嘴脸，取而代之，是每日常挂在面的那副笑容：“我说呢，原来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 尖沙咀可是大油水区，据说湾仔探长颜童一直想要运作过去。 我帮阿洛横刀夺爱，事后颜探长不得恨我入骨？” 一听贺新对雷洛改了称呼，雷四海会心一笑——成了！ 捏下雷洛肩膀，雷四海走回自己座位：“新哥，不要讲得好像我雷四海满肚算计一样。” “哈，难道我说错了？”贺新端起酒杯，轻轻呡了一口。 雷洛刚收雷四海暗示，现在看到贺新举杯，他马上端起酒杯：“新哥，谢字你每日听得太多，今晚我的敬意，全在酒里了。” 说完，雷洛仰头一口饮下，然后倒翻杯子，亮出杯底。 贺新小呡一口意思意思，雷洛心中大定，坐下用餐巾抹下嘴角，感激看着雷四海。 雷四海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同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我们这家公司，明面上，初始注资是100万港币，理论上，就是分成10股，每股10万块啦。 孙老板，你以四个大仓库以及在九龙仓码头的人脉关系入股。 仓库实际价值，肯定不止40万港币。 不过，你能坐到现在，肯定也是看中公司的前途。 所以，我大胆帮你决定，四个大仓库认做40万，而你实际拿到手的分红权，只有10%，也就是一成。 至于剩下60万港币的账面资金，就由我、洛哥、阿叔三人来解决。 新哥他要6成利的干股，孙老板也分了1成； 那剩下的3成利，按照原来分配方式，洛哥和阿叔各拿1成，最后1成，是底层出力出命的兄弟们的。 大家如果没意见，现在就去黄大文律师楼，让痞子文给我们设一明、一暗，两份合约吧。” 听到雷四海说完这些，不仅贺新，连雷洛都是皱起眉头。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你那份呢？” “我？我才14岁啊，读警校都是走后门的，我能花什么钱？ 到时候，公司分几个高薪岗位给我。”雷四海一边说着，一边眨眼，纯洁得好像小白兔：“我找人在台前开个劳务公司，然后安排几个劳务派遣工来上班。 我抽他们的薪水当做派遣费，够我开销了。” 可惜，在场几人，个个都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就差点将不信二字写在各自的脸上了。 搞出这么大的摊子，你这个发起人，居然说开哥劳务公司，抽成几个派遣工的薪水就满足？ 这话也就骗骗陈细九的水平了，在场都是老狐狸，似乎你雷四海没必要演聊斋了吧？ 接下来。 雷四海陷入了几人的围攻，可惜，他的嘴巴紧得要命。 除了咬死要害岗位得留几个给他，暗合同上的实际分红，他真是一毛钱都不要。 一旦被逼问得紧，这小子就高喊我才十四岁，搞得贺新好几次忍不住要骂脏话。 最终，几人闹到散席，依旧无法撬开雷四海的嘴巴，唯有各自出门上车，来到港岛知名的流氓律师，黄大文的律师楼定合同。 黄大文，当今黑白两道，一个传奇式人物。 他既是和合图的白纸扇，也是英皇御用大律师。 港岛江湖人需要打官司，十个有九选择搵他。 不是收费低，而是同样拥有江湖人身份，双方对话起来方便许多。 只是这个人，他有两不帮。 涉毒不帮，奸淫不帮，可谓是个性十足。 真正做到一脚踩在黑，一脚踩在白，同时还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一听贺新、鲁滨孙、雷洛、陈统到来，黄大文亲自出来迎接。 都是在港岛濠江两地混的，几人与黄大文以前都打过交道，唯一需要介绍，反而只有雷四海一个。 由于在场还有一个小屁孩文诺言，黄大文以为雷四海也是跟着家长来的。 等他邀请众人去到自己办公室，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 黄大文才发现，自己今日看走眼了。 原来雷四海这个少年，才是主角啊！ “失敬失敬，真是英雄出少年。”取来一张烫金名片，黄大文用双手，递到雷四海面前：“雷生，这是黄某的名片，以后可得多联络” 雷四海双手接过，同时和他对视了一下。 小狐狸遇到老狐狸，此时无声胜有胜，双方都已确定，对面也是奸人！ “好说好说，文叔，以后如果需要法律层面上的帮助，我一定来搵你。”雷四海收好名片，伸手与他握了一下。 互相认识过后，黄大文很快进入角色，迅速帮几人起草好一份明面，以及一份暗处的合同。 大家都是忙人，从律师楼出来，贺新高明就带着文诺言，外加雷洛取出私房钱，补齐雷四海那79万港币的100万，返回濠江去了。 别看在福临门，贺新怼天怼地怼空气。 实际上，能百忙之中，抽空从濠江过来港岛谈这种小生意。 他主要还是想帮雷四海站台撑腰以及吓唬人，在包厢的怒容，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 贺新一走，鲁滨孙也随着离开。 剩下雷四海几个，一起回到陈统的住所饮茶。 “还要凑出60万，阿洛，你还有多少？”陈统坐下来，就长叹了一口气。 雷洛果断摇头：“没了，真没了。 阿叔，是时候将棺材本拿出来了吧。 阿海为了帮你保住那一成利，他可是把自己那一份让出来了。” 陈统感激看着雷四海：“阿海，今天好彩有你，不过，你这样做，岂不是白忙活了？” “阿叔，我都说了，我派人上班，然后抽水就够了。 如果你过意不去，等公司搭建起来分好岗位，你手头的岗位补贴给我吧。”雷四海嘿嘿笑着。 虽然知道，雷四海肯定还有不被大家知道的小算盘，但是见到他开口，陈统大手一挥：“叔侄之间，你说这些？ 拿去，全部给你。 我还打算，我那份要和你平分呢。” 拦住想要开口的雷四海，陈统自嘲一笑：“其实贺新说得对。 我就当个法人，最多再用我这几十年江湖经验，给你们年轻人一点建议而已，顺便拉拉几个客户而已。 我凭什么分一成利啊？ 阿海，不要推辞，当我是阿叔的，你就收下来吧。” 第四十三章 铁肩担起家国路 陈统坚持要让半成股份，雷四海却是坚持不肯收，坐在一旁的雷洛，倒是隐隐猜出雷四海想要什么。 这小子，肯定嫌弃这个【海运报关行】的钱还未够干净，而且必定另有所图！！！ “阿叔，你也不要为难阿海了。 这个死靓仔，人小鬼大，他有自己打算的。”雷洛开口帮忙解围，顺便指着自己胸口：“这样，到时候，我这边也让2个岗位出来。 加上你自己，阿叔的，你最少掌握5个以上的岗位，足够控制这家公司了。” 雷四海抚掌笑了起来：“最终还是洛哥懂我，好，就这样说定了。 阿叔，洛哥，你们放心。 我虽然捏着最多的岗位，但是保证，不会影响公司盈利。 甚至你们最后分到手的，要比自己派人进来盯着更多呢。” 说完，雷四海端起一杯鸟嘴茶仰头饮下：“好了，趁着现在还未进黄竹坑，我要将该办的事情办妥。 阿叔，你不用想着去提棺材本； 洛哥，你也不用想着去找阿嫂或者老丈人开口。那60万，我现在就去解决。” 说完这话，雷四海无视震惊站起来的二人，出门叫上陈细九，大步走下侨冠大厦4楼。 还是那部从筲箕湾警署开出来警用吉普，陈细九按照雷四海的吩咐，将车子开到港岛德辅道中151号，即南洋商业银行的门口。 “九哥，你去开个户头，我出去买包花生，2个钟头后回来。”推门落车，雷四海对着陈细九说道。 开户头简单。 可是买包花生需要2个钟头，这是什么鬼啊？ 陈细九懵逼了，不过没等他问多一嘴。 雷四海已经双手插兜，沿银行旁边的巷子走了进去。 用陈细九这种老实人做事，有1个好处，就是他内心再不解，只要上面交代下来的，就会很老实去完成。 停好车子，陈细九整理了一下衣着，大步走进银行大门。 放眼睇了一下周围，陈细九走到右手边红木柜台，敲了敲台面：“喂，靓女，我想在你们银行开个户头。” 铜制栏杆对面，一个气质大方的女职员微笑抬头：“先生，很多谢您选择了南洋商业银行。请问，您的开户用途是什么？” “存钱咯。”陈细九脱口而出。 女职员笑容不改，继续问道：“请问，有无社团背景？” “靓女，我是筲箕湾警署杂差房的便衣啊。”没穿军装的陈细九，挺起胸膛说道。 …… 同一时间，正当陈细九傻傻滴在大厅开户的期间，雷四海已从银行后门进去，被人带到该行行长兼创始人，庄先生的面前。 “雷小友，你很大胆啊。 敢用这种方式来见我？ 不过，你塞在信封里面，这首《我的中国心》的歌词，我很喜欢。”庄先生右手拇指拨动着一串佛珠，左手无名指轻扣办公桌，眼睑下垂盯着雷四海：“一首歌时长大约3分钟，我给你30分钟的时间，有什么想和我讲的，请坐下讲吧。” 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男人，雷四海就算两世为人，也是难掩内心激动。 只因，庄先生这辈子，红得发紫，甚至到了不近人情地步。 青年时光，投身抗日，奔走南洋各国，为国家筹募抗战物资。 开国第二个月，就在港岛创建这家南洋商业银行，同时升起港岛第一面红旗。 那可是49年的港岛，何等勇气，何等气魄！ 从中年到晚年，庄先生突破西方封锁，为家里输送外汇和物资，这些事情贯彻他的一生，就不用说了。 为何讲这位先生红到不近人情，那是庄先生去世后，全部身家连同这家辛苦创建的银行，时值大约2000亿，不留子女，全部捐出，归为国有。 后世，港岛商界唯二公开确认，享有国旗盖棺殊荣的爱国商人。 一位是官泰先生，另外一位就是庄先生。 看到雷四海激动看着自己迟迟没有动作，庄先生以为，刚刚自己带着审视的目光，不小心吓到这个少年。 哈哈一笑，他拨动佛珠走来，拍拍雷四海的肩膀：“来来来，坐坐坐，我们慢慢谈。 哎，你家大人也是离谱，想爱国，自己来找我谈嘛，推个小孩出来算什么事？ 是，现在英国人盯得紧，环境是艰难了点，不过，我们可以偷偷地搞的嘛……” 眼看庄先生误会自己是个传话的，得见偶像失神片刻的雷四海，连忙开口说道：“庄生，您误会了。 我背后没人的，是我自己想来搵你谈事情的。” “啊？”庄先生惊讶看向雷四海，停住冲茶的动作。 雷四海这个时候，已经敛起心潮，情绪恢复过来：“怎么？爱国这件事情上，还有分大小的吗？” “咦，小友，你这一军，可是将得我无话可说了。”庄先生不怒反喜，上下打量起雷四海：“爱国，当然不分大小，甚至越小越好。 这个世界，终归是你们的。 如果没有小的顶上来，靠我们这帮老头，又能扛多久啊？” 笑声爽朗，庄先生动作娴熟煮水冲茶。 知道对方工作繁忙，雷四海也不废话。 他先是介绍一下自己身份，然后将勾连黑白两道一帮猛人，准备设立一个【海运报关行】，拿下九龙码头【验货优先权】，对‘合法商品’收取【加速通关费】的计划，详细告知对方。 “好！好好好！了不起啊！”庄先生越听眼神越亮，惊讶雷四海年纪小小能在一帮豺狼虎豹之间长袖善舞，又从对方摆明立场来找自己的举动里面，猜出雷四海的些许想法。 用茶夹在雷四海面前摆上一杯红茶，庄先生微笑说道：“你几乎将所有的利让出去，只要公司岗位。 我猜，你的目的，不在于钞票。 而是那个所谓的【验货优先权】，以及孙海山在九龙仓那四个大仓库。” 顿了顿，看到雷四海目光带笑看着自己。 庄先生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你用爱国歌词当敲门砖来见我，立场毋庸置疑。 嗯，你准备帮家里带货是不是？ 不错不错，这个局如果弄得成。 黑、白、商，乃至总督府、海关、警队、消防等等部门都从中捞钱，肯定没人会来查货。 以后家里被封锁的物资…… 嘿嘿，看来，今天不是喝锡兰红茶的时候，得喝【詹三纯】的宋种，东方红！” 第四十四章 生死契阔南洋楼 南洋商业银行，一楼大厅。 开好户头的陈细九，一个人坐在沙发区，他面前那杯伯爵红茶，已经续了三次杯。 放下当天的《大公报》，陈细九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3：47，这距离雷四海买花生回来的时间，可还有1个钟头左右呢。 就在陈细九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人，脚步匆匆从电梯口走进大厅。 低声询问了一下当班工作人员，青年走向陈细九，微笑问道：“请问，您就是陈细九，陈Sir吗？雷先生他在楼上，叫我下来请您上去。” “啊！是，我就是。”陈细九连忙放好报纸，起身跟上青年。 青年微笑在前引路，路过办公区，他停下脚步，走到刚刚帮陈细九办理的开户手续那个女员工面前：“陈先生开户目的修改一下，填「家族在仰光做米铺生意，汇款来港置产」” 我家在仰光做生意？ 我特么怎么不知道！ 陈细九楞了一下，青年却不给他质疑的机会。 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按开电梯，强行将他推了进去，一路来到顶楼4层，再从一条‘安全通道’，走回3层的行长办公室。 敲开房门，一头雾水的陈细九，看到去买花生的雷四海与一个大约50岁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冲茶。 “九哥，这位是这家银行的行长庄先生。”雷四海招呼陈细九进来，为他做了介绍。 看到庄先生笑眯眯伸手，陈细九连忙双手握住：“庄生您好，我叫陈细九，筲箕湾杂差房便衣，帮雷生做事的。” “阿九你好，原本我不想见你，但是听阿海讲，他接下来要去黄竹坑受训，期间，是你在外面代表他走动的。 所以，我就叫人请你上来。”庄先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陈细九，语气骤然变冷：“现在你有2个选择。 第1个，吃一颗花生，你的家人会收到一笔钱； 第2个，签下这份身份文件，以后老实帮你大佬做事。 国家承诺，你家往后，米缸不止有米，还有装不完的花生。” 陈细九只是老实，不是蠢，当他吞咽着唾沫，拿起桌上文件翻看一下，马上就猜出第一个选择的花生是什么玩意。 因为，以目前港岛的环境，今天他这个名签下去，一旦被公开出去，百分百被送到伦敦苏格兰场——进修！ 嗯，进去被鬼佬修理拆成零件。 “雷生，可不可以放我回湾仔做军装啊？”陈细九哭丧着脸看向雷四海。 雷四海端起一杯东方红，摆在他的面前：“哎，你看你，着什么急啊？ 如果我不当你是胶己人，你以为今天有这个机会做选择？ 喏，干了这杯凤凰单枞，支笔拿起来，在这里，将个名，签落去。 将来你、你的儿子、你的孙子，都会感激我和庄生的。” 好像欺负老实人一样，雷四海一边拍着陈细九后背，一边帮他打开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签名栏那里。 文件不厚，只有几页。 陈细九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刚刚那个青年要给自己开户身份修改掉。 原因就在这份文件上，一旦签了这个名，他就多了一个【仰光华侨后裔】马甲，且在老家特殊部门拥有一个编号。 不签十死无生，签了九死一生。 细九哥没得选择，手指颤抖将名字签了上去。 “指模指模，上吊绳都打好了，也不差自己搬凳子了。”雷四海提醒了一下：“来来来，这里，按一下。” 陈细九生无可恋，只能按多一个红指模上去。 庄先生笑着冲茶，刚刚带路那个青年，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将文件带了出去。 陈细九颓然抓着头发，内心充满了不安。 雷四海知道他需要时间缓解，再喝几杯茶，让他提起庄先生让人送来的60万现金，二人一起下楼，离开这个让陈家改变命运的地方。 车是从警署开出来的，自然需要开回去。 一路上，陈细九满肚子话，可他每次开口要问，都被雷四海一句【我不会害你】顶了回来。 等到车子停在警署里面的大地，陈细九基本上处于半抑郁状态了。 “走吧。”雷四海推门下车。 陈细九哦了一声，提起钱箱下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雷生。” “九哥。” 见到二人进门，捕房一大帮军装警纷纷放下工作起身问好。 雷四海笑着点头，大步走上楼梯。 这个时候，走在他身后的陈细九，手上那只提箱十分的吸睛。 回想雷四海第一次来找雷洛提的那箱钞票，二人身影刚在楼梯消失，楼下就议论开了。 而事实也证明，雷四海不愧大水喉称号，当他将60万摆在雷洛办公桌上，后者也是一阵精神恍惚。 这才多久啊！ 从阿叔家里出来，前后也就2个多钟头。 足足六十万港币！ 就算过海坐轮渡去濠江赌，恐怕也没这么快吧…… “洛哥，公司法人是阿叔。 这笔钱，你拿去给他，让他以自己的名义摆出来。 这样其他人，对阿叔占一成的看法，多少会减轻一点。”雷四海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面前这堆不是钱，而是废纸。 雷洛啪的一声合上提箱，先是赶走站在一边的陈细九。 然后，他起身锁上房门，扯张椅子坐在雷四海身边：“喂，说实话，那几个雷姓富豪，是不是真和你有瓜葛？ 如果不是富二代体验生活，我真是想不通，怎么有人，像你这样大笔撒钱出来倒贴别人做生意的。” “哎，洛哥，你这个脑补能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太可惜了。”雷四海哈哈一笑，拍了拍提箱：“放心啦，我的投入，肯定指望以后有回报的。 总之，你我各取所需，你要钞票跑官，我也差不多。 只是你急于收获，我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 南洋商业银行，地下负2层。 那个给陈细九带路的青年，表情严肃将一串电报发了出去。 收起设备，他通过内部楼梯，走上三楼，敲开了庄先生的房门：“庄生，今日这个陈细九，老实得都能进故宫博物院了。 我现在很担心，他会坏了小雷生的大事。 我私人愿意出钱帮他买子弹，再从家里调人，前来港岛保护小雷生。” 第四十五章 雷四海智访宗师 面对青年的提议，庄先生连考虑1秒都没，直接摇头反对。 “那个陈细九，老实得都挂了相的。 有这草包顶在阿海前面，更能让人降低警惕。 你这会儿从北边要个精英过来……”庄先生说到这里，轻轻摆了摆手：“阿海少年老成，已经够出位了。 如果他身边加多一个顶级特工，军情六处那帮猎狗不钉死他才怪呢。” 听完庄先生所讲，青年赞同点了点头：“庄生分析得对，是我欠考虑了。” “哎，你也是为了大局嘛。”庄先生呵呵笑了一下，旋即指了指他：“不过，陈细九必须盯紧，一旦有问题，就及时处理。” “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陈细九。” “很好，这样就最稳妥了。” …… 当晚，陈细九失眠，可辗转反侧，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正确的路线，没有报警揭发雷四海或者庄先生。 原因无他，雷四海对他有恩。 正所谓，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对方一口气将他从一个底层军装警，提拔到便衣探目。 如果不图他以命相报，难道图他以身相许啊？ 至于庄先生就更不用说了，对方能在49年升红旗，过后将一家银行越做越大的。 这个咖位，可不是他这种小蚂蚁撼动得了的。 也许，每天打电话写信去政治部举报庄先生的人，整个港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真是多他陈细九一个不多，少他陈细九一个不少的。 辗转反侧，陈细九到了半夜终于沉沉睡去。 他却不知道，自回家那一刻，暗中就有几双眼睛盯着，但凡有个异样举动，整家人都得发生意外。 隔日清晨，香港仔大道，张记士多。 老板张天志下了铺头门板，将一只蜂窝煤炉搬了出来生火，然后找来一只铁锅淘米下水。 接着自己匆匆刷牙洗脸，行到阁楼的木梯，朝着上边呼喊，催促儿子起床。 等到张峰换好校服从木梯爬下来，张天志正好煮好白粥，还出去街上的早餐车，买了两根油条。 “哇，又是白粥油条啊。”张峰皱着一张小脸，坐在餐桌边上，心情十分无奈：“可不可以吃点别的？” 张天志淡淡一笑：“好啊，明天买其他东西给你吃。” “哎。每天都是这样说的……” 张峰嘴上虽在抱怨，却很懂事吃完早餐。 背上那个旧得退色起线头的书包，张峰跳上老豆日常送货的自行车后座。 张天志提起几样老主顾提前交代，今日早上要送的货物。 他从柜台抄起一把自行车锁匙，大步走了出来。 只是，正当他准备载着儿子去上学，顺路送下货的时候。 一部福特Anglia 105E，嘎吱一声拦在他的车头。 一大清早，这来者不善啊…… 张天志眉头皱起，果断打下自行车架。 将儿子抱下来推回士多店内，他将拉闸铁门扯到剩下只能一人出入的空间，然后转身过来，双腿不丁不八，牢牢守住门口。 这个时候，陈细九从驾驶座下来，跑到后座，拉开车门。 车内，雷四海身穿白衬衣套银灰斜纹呢马甲，灰色法兰绒西裤。 车门打开，一只Clarks褐色牛津鞋还没落地，已成整条街上最抢眼的风景。 真是人未露面，一股小开‘钱’味，就让周围街坊议论纷纷——张家父子，何时结识到这种拥有专车和司机的有钱佬了。 张天志自然认不出，这位从衣着光鲜的少爷仔，就是前几日来他店里，买了两包好彩，转身出门就被他当做反面教材，用来教育张峰的那个少年偷渡客。 “两位有何贵干？”看了一眼雷四海，张天志冷冷说道：“如果想买东西，请随便选。 不过，我赶时间送个仔去上学，等下次有路过，再结账也不迟。” 嘴上说得好听，可张天志双腿挪都不挪一下，反而警惕看着站在雷四海身边的陈细九。 陈细九想了一夜已经想通，今日能来，就是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 一看面前瘦得好像一只螳螂的家伙，竟敢对雷四海抱有敌意。 九哥果断走前一步，大声喊道：“士多佬，哪有人像你这样做生意的……” 通过词条，发现张天志对自己二人产生了敌意。 雷四海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让陈细九将后边的污言秽语吞了回去。 张天志板着脸，眼神冰冷看着陈细九。 自从闭门切磋输给叶问，他就决定不再使用咏春，并且退出武术界。 其实，他还精通不少种拳法。 如果不是对雷四海身份有所顾忌，今天只用一只手，他都能搞定面前一大一小。 制止想要以势压人的陈细九后，雷四海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信筒递给张天志：“张老板，还记不记得我？ 几日前，我在你铺头买了2包好彩，当时我一出门，就被你在背后蛐蛐来的。” 一听这话，张天志有印象了。 可随着而来，却是一股难言的尴尬。 不管怎么说，背后说人的行为，总是不道德的。 他身为一个成年人，在背后数落一个细路仔。 今日人家带了大人找上门来，着实有些让他感到难堪。 “哦、哦哦，是你啊。”老脸微红，张天志松开拳头接过信筒。 没空去看里面内容，他转身将拉闸门给推开。 雷四海见状带着陈细九走了进去，看到年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张峰躲在柜台。 他对张峰招了招手：“你叫峰仔是不是？ 那日啊，你老豆拿我做模版教育你别抽烟，我都听到了。” 这种当众抓包，一抓还是父子两个的情况。 不仅让张天志难为情，连带张峰也是红了脸：“大哥哥你好，对唔住，我老豆就是这个性子。” “哎，这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你爸说得没错嘛，我们这个年纪，是不能抽烟的。”雷四海扯过一张折凳坐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不过，现在已经7点10分了。我看，今天你应该迟到了。” “啊！”张峰慌张看向时钟。 张天志板着脸说道：“这位少爷，那日是我不对，我先送孩子去上学，回来再向你们道歉。” “也不用说到道歉这么严重…… 这样，让我司机开车送峰仔去学校，保证不会迟到。”雷四海指指停在门口的福特轿车，微笑看着张天志：“至于张老板，嗯，应该说张师傅。 我建议你先看完我刚刚给你的信，然后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 第四十六章 宗师难过贫富劫 对于雷四海的提议，张天志考虑一下，还是答应了。 对方这个派头，怎么看都是从世家或者豪门出来的。 既然人家有勇气留在自己店内，即便旁边那个愣头青司机，敢对张峰做什么的话，自己手上也有一个人质的。 “那就拜托了。”张天志低声吩咐张峰几句，然后就目送儿子喜滋滋坐上门口的福特轿车。 引擎声渐渐远去，张天志在一帮街坊羡慕的目光中，转身走回店内。 这个时候，雷四海已经一副自来熟，从塑料汽水框内开了一支【橙宝】汽水在喝了。 张天志捡起汽水盖，顺便将汽水起子收起来，挂回塑料框边的挂钩上。 然后，他坐下打开信封，抽出里边信纸看了起来：“承惠0.7元，不包玻璃樽。” 雷四海哑然失笑：“喂，过门是客啊！ 刚刚你还说要向我道歉的，现在连支汽水都要收钱不肯请啊？” 张天志淡淡说道：“你是大少爷，我是士多佬。 一支橙宝0.7元，还不够你司机踩两次油门。 我却很可能整个上午都赚不到，请你不起，不要见怪。” 讲话的空档，张天志看完手上的东西，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张峰、他、他真被班里同学落下这么大的进度？” “湾仔官立小学是工人子弟学校，教学水平本身就低。 再加上你以前的身份是武师，立志是开武馆。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张峰根本没有上过幼稚园，而是从小被你带在身边生活的。” 雷四海一边吸着橙汁，一边戳着老张软肋：“穷文富武，在这个时代，如果随你这位咏春宗师学武，将来继承你的武馆，也是一条不错的谋生之路。 可惜，你不开武馆了，现在改做生意。 偏偏你整日臭着一张脸，连这摊小生意都做不起。 现在又想让张峰从文，你也不想想，他都没基础的。 其他同学在幼稚园阶段，已经接受了最基本的教育。 张峰零基础取得班级倒排第三的成绩，已经算他努力了。 但是，你就不要奢望他能学出乜前途。 因为，从学校，到师资，甚至他本人，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允许！除非……” 前面铺垫了一大堆，雷四海就是为了‘除非’这两个字。 而张天志的反应也正中他的下怀，抓着校长对张峰的评估猛然抬头：“除非什么？” “上补习班，或者请家教咯！”雷四海语气平淡，可话里内容却压得张天志呼吸急促，有点喘不过气来：“只是，你连支汽水都请人不起，哪有钱给孩子补习功课啊？” 张天志沉默不语，手指紧紧捏着两张信纸。 雷四海自顾喝着汽水，给足对方思考时间。 过了几分钟，张天志折好信纸，冷冷看着雷四海：“说出你的来意吧。 你今日过来见我，提前做了那么多的功课。 甚至……你连小峰的学习进度都拿出来了，肯定还有下文。” “老张，请容我做下自我介绍，细佬姓雷名四海，这一届的黄竹坑警校预备学警……”将自己身份摆了出来，雷四海指指九龙仓方向：“我和几个朋友，合伙了一摊生意。 现在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场面的高手，平日维持秩序这类小事自然有人负责，但是如果遇到本地或者进口的苍蝇蚊子，普通人我怕顶不住……” “你想雇我做打手？”张天志冷冷看着雷四海。 雷四海嘿嘿一笑：“老张，别说得这么难听。 喏，濠江粤华中学附属小学的介绍信。 这是濠江粤语社群最高学府，教材同步港岛培正中学的。 我甚至还安排一对一私教，为张峰辅导功课呢！ 你上开过武馆，下做过杀手。 如今这个社会，招人卖命的行情，你应该很清楚的。 哪家请打手，能像我开出这种条件的啊？ 如果我不当你是胶己人，砸在张峰身上这些资源，够我在九龙城寨雇几十个刀手了。” 眼看张天志紧盯自己拍在桌上的【粤华中学附属小学介绍信】，悬浮头顶词条里，【与己关系】那一栏，逐渐从警惕-敌意-起疑-初步信任。 雷四海果断开口，补出最后一刀：“何况，你也别小看了我雷四海，更别小看了你张天志！ 堂堂咏春正宗，只用来做打手，那也太贱卖了吧？” 就是这一句话，张天志突然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多年混迹在地下黑擂、杀手组织的经验。 促使张天志很快收起感性，恢复了平日的理智。 但是通过词条，雷四海却是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大为改善了。 “好！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涉毒行业我不做，买卖人口我不干，老人孩子女人我不杀！”张天志看着雷四海，表情十分坚决。 雷四海按住介绍信，推到对方面前：“我还是那一句，不要小看自己，更别小看了我。 如果我雷四海哪天从人变成畜生，你张天志随时可以替天行道做掉我。” 张天志深深看了一眼雷四海，收起介绍信的同时，抱拳问道：“老细，几时上工？” “不要着急，现在先处理好你这摊铺子，等过几日，我会给你安排一帮手下，到时候过去九龙仓那边开工。”雷四海起身走到汽水框，将玻璃樽插了回去。 这个时候，陈细九刚好将张峰送去学校回来。 福特又一次停在士多店门口，陈细九推门下车，看到雷四海和张天志，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想到自己身为司机\保镖的责任，九哥面对张天志，挺起了胸膛，板着一张黑脸。 雷四海实在看不下去，反手拍拍陈细九的肚子，瞬间让他表情失去管理。 “这是我的司机兼助理，名叫陈细九，筲箕湾杂差房的便衣探目。 你们两个握下手，以后还需要多多合作的。” 张天志浅浅一笑，主动伸手：“张天志，雷老板刚刚请我做他旗下公司的安保主管。” “哦，我是陈细九。张兄，以后多多指教。”陈细九本就不是恶人，一看对方主动示好，脸上立即恢复平日那副老实人的表情。 第四十七章 贺新舌战英吉利 雷四海这边招兵买马，鲁滨孙和贺新这边进展也很迅速。 前一日，贺新刷脸来到港督府，他先与相关部门的官员开了一个会。 摆出利益，说服总督府，批准成立海运报关行的倡议。 而且，他当场让这帮急于敛财的鬼佬答应，将会尽快补齐雷四海所谓的【加速通关费】…… 不！现在落在法律文书上面，已经改做【便捷服务费】的条款。 正如贺新在开会时候所讲，鲁滨孙摆不平鬼佬的！ 鲁滨孙与九龙仓几个管理者谈妥，可到了九龙仓的母公司怡和洋行，马上就被驳回。 雷四海只能请贺新再次出马，于今日下午，在半岛酒店与绰号【红发撒旦】的怡和大班约翰·凯瑟克饮下午茶。 “约翰，大家都很忙，时间也很紧，我直接点了。”贺新右手端起红茶杯，左手对着对面发色 微红的中年鬼佬比出1根手指：“这件事情，你在怡和内部推一下，可以拿到这个数。” “嗯？”约翰摸了摸下巴，嘴角有些下撇：“史丹利（贺新英文名），九龙码头每日的货流量那么大。 这家公司一旦成立，用你们华人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日进斗金。 现在你就分给我1成？ 那我不如推动怡和，成立一个子公司来处理这件事。 到时候我能拿到，将远远不止……” “哈哈，约翰，你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太轻松了？”贺新哈哈大笑，在对方怒容将浮于面的时候及时收住笑声，指着九龙仓方向：“现在！九龙仓在装卸方面，还乱过菜市场啊。 仓库主，有他自己想要指定的苦力搬货； 船主，也有自己想要委托的搬运公司搬货； 货主担心货被人弄坏或者掉包，也对装卸人手有他自己的要求。 大船来了，小船就得让路，小船背后有人，就要开始拉扯。 明明九龙码头的吞吐量那么大，迟迟没能将效率提上去。 警队、黑帮、工会、消防、运输，甚至连你们怡和委任的九龙仓管理阶层，个个都想在这只碗里面捞饭吃。” 贺新一边说话，一边将茶几上的方糖、炼奶、甚至连牙签和纸巾都丢进红茶壶内。 指着一壶垃圾，贺新对着面色发黑的约翰·凯瑟克笑道：“如果你们英国人有把握靠自己管理好港岛，就不用设立华人探长这个职位，还发枪给他们替你们统治这片土地了。 所以，约翰，不要大钱小钱都抓在手上。 你应该适当放手，只赚轻松到手的钱，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说完这些，贺新微微后仰：“何况，我能约你出来，肯定提前走通总督府那边的关系。 如果1成嫌少，OK！ 我现在埋单，然后你我一起过去总督府，搵那边的人商量商量，大家坐下来，重新讨论分红比例。” “Stop！”鬼佬约翰举起双手，稳住越讲越激动的贺新，同时招手叫来服务生，让对方换上一壶新的红茶。 等到新的茶饮换好，约翰给点小费，打发服务生下去。 “史丹利，一成太少，怡和不是我的私人公司。 这样，20%，你们给我这个数，我就有把握说服其他人。” “开什么玩笑？ 现在帮你们提高九龙仓的工作效率啊。 如果不是在港岛这种特殊环境，怎么可能发生出力工作，还要分钱给你们这种世界级笑话？ 你现在嫌少要求翻一倍！”贺新呵了一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算了算了，我也是帮人带句话而已。 能成就成，不成拉倒。 总不能我忙到最后，我自己还要贴钱给你们。” 一看贺新真是要走，约翰赶紧将他拉回来。 二人拉扯几分钟，最终谈出一个12%的结果。 喝杯茶的功夫，这位满脸怒容，愤然离去的怡和大班，就割走雷四海他们这家公司12%的利润。 可偏偏，这个鬼佬他还一副血亏的表情。 这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场景。 而在1960年的港岛，那就太正常了。 因为在英国人的眼中，港岛是他们的殖民地，不管是人还是物，通通都是他们的。 举一个很让人愤怒又无奈的例子，时年港岛警队。 英籍警员地位最高； 其次是以葡萄牙暗探、白俄流亡者组成的雇佣兵； 再次是印巴裔的“摩罗差“； 最后垫底，就是人数最多的华籍警员。 1965年前，华人警员想要升职，需要通过“威士忌测试“——10分钟内喝完1瓶不醉，才有资格考英文笔试。 不得不说，在四大探长成局之前，基层华人警员在港岛警队，日子其实挺憋屈的。 而当在有点小特权的华人警员都这么备受歧视，普通民众当时拥有什么样的社会地位，大家就可想而知了。 今天，也就是雷四海请出拥有1/4葡萄牙血统的贺新，他们搭建的皮包公司，才有可能与怡和大班谈条件。 换做其他人，你别说谈，面都没资格见。 隔着三张桌子，雷四海看到鬼佬约翰离去，立即带着陈细九走到贺新身边。 接过贺新递来的雪茄，雷四海低声问道：“怎么样？谈崩了？” “我出马，怎么可能谈崩？”贺新笑了笑，低声说道：“他要12%，海关负责人，我晚上约出来谈，10%绝对没问题。 昨日总督府那边是23%，全部加起来就是45%！ 老弟，你这次请我是请对了，我帮你省了5%呢。 来来来，说句谢谢来听听。” “说谢谢容易，新哥你喜欢听，说多几遍也没问题。”雷四海嘿嘿笑了起来，侧身将雪茄凑近陈细九用打火机搓出来的火苗：“之前说好划给你6成，那就6成！ 我懒得去约其他人出来，一起去找黄大文改合同了。 何况，这一次，劳烦你连续三日放下葡京跑来跑去。 谈剩的那5%，就当细佬请阿兄你抽雪茄了。” 贺新闻言，眉梢挑了一下：“喂，你真的一毛利都不要啊？” “我这个人，其实对钱没什么兴趣……”雷四海啜了两口雪茄。 眼看贺新黑着脸起身要走，雷四海连忙拉住：“对了，洛哥换辖区那件事，你没忘记吧？” “我办事会有差？叫他收拾东西，下周一换去尖沙咀上班！”贺新潇洒抖抖西装，咬着雪茄走向酒店大门。 第四十八章 九龙仓群狼环伺 当晚，贺新约了海关负责人去大华夜总会。 据新哥所说，对方和他是老朋友了，属于最容易攻克的一关。 而雷四海，带上陈细九、文永昌，来到九龙仓码头。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裹挟着码头特有的咸腥味和柴油味，吹上九龙仓的驳岸。 一个少年，一个青年，一个中年，三人各自提着一支可乐，背靠码头铁栏杆，望着不远处的水面。 只见，密密麻麻的舢板、货轮、驳船，杂乱地挤在一起。 大小船身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船上苦力们带有各地方言的骂娘声，顺着海风，若隐若现，飘入耳中。 “左边是潮州帮的人，他们垄断全港85%以上的米粮、布匹、茶叶等轻货搬运，每包抽【平安钱】5仙（5分）。” 文永昌脸上刀疤在月色下狰狞犹如蜈蚣，介绍完左边卸货那帮人，他目光转向右侧一伙提着扁担的壮汉：“那些是东莞人，主要搬运建材、矿石、钢铁等重货。 他们的扁担，两头包着铁，经常和我们潮州人开片。” 陈细九抹了一下被海风浸湿的额头：“昌哥，你看那里，那一堆舢板是什么来路？” “我来看看……”文永昌眯起双眼，顺着陈细九手指看去：“哦，是海陆丰疍家帮。 不要小看人家船小啊，水上过货，快如鬼魅，号称【浪里白条】的！” 说完这三者，文永昌走开几步。 跳上一只系缆柱，如数家珍将在九龙仓开工的苦力派系，逐一给二人做了一个介绍。 比如，闽省人的货物，喜欢雇潮州人去装卸，因为很多潮州人祖籍来自莆田一带。 而鬼佬的货，经常由台前人物，与各大黑帮直接合作。 由于很多人都有黑帮身份，所以和上面垄断货物类型的三类苦力派系经常有冲突。 总之，码头三日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为了争卸货权，情况乱过春秋和战国。 陈细九用力吸了一口可乐，压住狂跳的小心脏，这特么听来听去，怎么都是狠人啊。 文永昌讲到口干舌燥，将玻璃樽丢进海里：“喏，形势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扑领母，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敢打九龙仓的主意。 喂，想在这边搵食，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可以讲，依靠码头搵食的人，全是你的拦路虎。” 雷四海笑了笑，正要开口，一个臭屁又自信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了过来：“如果阻力不大，老板何必请我？” “谁！”文永昌厉喝一声，右手多了一把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的尖刀。 几乎没有脚步声，一个颧骨如刀削，下颌线紧绷似弓弦的男人在夜色中走了出来。 瞥了一眼文永昌笼在袖内的左手，张天志嘴唇挪动，将堪堪到了嘴边的咏春二字吞回去：“张天志。” 他是讲究人，木人桩都能用来晾衣服，更不用说那日输给叶问那【咏春正宗】四个字了。 说好退出武术界，就得说话算话，哪怕对面只是一个城寨刀手。 雷四海拍了拍手心，指着皱眉打量张天志的文永昌：“喏，文永昌，昌哥，负责城寨招收人马的，他是我的人。 这位是老张，以前开武馆的，现在是公司的安保主管，你们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文永昌右手收起尖刀，回了雷四海一记白眼：“什么叫做你的人？” “想想言仔的成绩。” “老板！”文永昌一秒变脸，差点把忠心写在额头上。 张天志走到雷四海身边，按着栏杆，睇向正在忙碌的码头：“我一人最多打三十个，对面随便一伙，怎么看也得近百人……” 顿了顿，张天志看向文永昌：“加多这个刀疤佬也不行，他这种刀手，打巷战勉强可以顶十个。 在码头这种空旷地方，手持短刀打群战太吃亏。 开战砍倒三五个人，就得被对方用长兵器掀翻……” 不理不服气的文永昌，张天志目光转向陈细九：“至于阿九，打得电话，无能打人。” 陈细九低头不语，骤然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分析完在场几人战力，张天志给出总结：“我虽然不懂你要做的是咩生意，但是在码头这类地盘扎根，一个打字是离不开的。 现在人手不够，你得加人！” “有人！”雷四海拆开一包好彩，散了一圈：“昌哥负责在城寨招兵，需要的话，你随时可以给他电话。 不过，城寨刀手只是炮灰。 从长远计，还是要培植我们自己的人马，这一点，就要靠你了。” 张天志合上双眼：“我已经封馆，不可能授拳。” “我又没要求你教咏春，可以教点其他门派的粗浅拳脚嘛。”雷四海啧了一声。 张天志没有接话，而站在旁边的文永昌，哇的一声指向他：“我想起来了，你是2年前，那个打遍港岛大小武馆，登上报纸又突然消失的咏春武师！”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张天志面色一黑，扭头就走。 雷四海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拦了下来：“人总得往前看，难道你想让儿子拥有一个一辈子都在逃离现实的老豆？” 听到雷四海提及儿子，张天志双手紧握成拳。 最终，他还是推开雷四海的手臂，大步走入夜色之中。 另外一边，认出张天志身份的文永昌，兴致勃勃与陈细九聊着前者当年的丰功伟绩。 “讲到用刀，人家咏春派那两把八斩刀才叫专业。 我这几招，都是从城寨一场场搏杀总结出来的。 直白点讲，我斩斩普通人还可以，遇到高手肯定扑街咯。”文永昌越说越激动，甚至眯起双眼看着张天志离去的方向：“江湖传闻，他消失前一晚，曾与叶问闭门切磋，刀声震出三条巷！ 身为刀手，哪天让我睇一下咏春正宗的八斩刀，真是死了都闭眼咯。” 雷四海搓了几次火机没打着，正好听到文永昌这话，扭头就将香烟吐掉：“我呸呸呸，大吉利是！ 想要看八斩刀而已，又不是要见宫家六十四手！ 等我慢慢开导老张，迟早会让你见到的。讲咩什么死唔死的，十足晦气。” 第四十九章 石硖尾再遇王霞 观望了一下敌情，雷四海就让陈细九去开车，准备回去。 车子离开码头，沿着广东道，朝着弥敦道方向开去。 潮湿的石板路有点崎岖，车外鱼腥、机油，甚至鸦片烟味，迫使雷四海要求二人速速关上车窗。 由于几人坐的是筲箕湾的警车，无论是【义兴麻将馆】门口的号码帮马仔，还是专门碰瓷的白俄妓女，个个都很醒目，没有出来拦路搞事。 等路过弥敦道，开进太子道西。 坐在前面副驾座的文永昌，突然指着前面路边一间【和记烧腊】：“海老板，这家铺的后边是和连胜一处赌档，雷探长的死对头颜爷，在这里有股份的。” “乜海老板？你还不如直接叫我阿海或者靓仔海呢！”雷四海吐槽了一句，扭头看向车外。 细九轻点刹车，让车速降下少少。 “走吧。”记住地方，雷四海淡淡说道。 陈细九也知道，这种地方，周围肯定埋有暗哨。 听到吩咐，他果断提起车速，福特警车从烧腊店门口迅速驶过。 再过几分钟，车子停在距离城寨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暗巷口。 文永昌摇下车窗，警惕看了一眼左右。 确认车外没人，他动作迅速推门下车，藏入巷内的阴影处：“好啦，以后有事派人传话，我就不出城寨了。” “嗯，我会尽快安排接头人员。 你也快点帮我物色几个刀手预备着，公司随时要用的。”雷四海坐在车内，轻声说道。 文永昌嗯了一声，脚步渐渐没入巷内。 “走。”雷四海拉上车帘，对着陈细九吩咐道。 不敢熄火的陈细九果断踩下油门，车子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 十分钟后，雷四海站在一栋H型混凝土大厦楼下。 陈细九表情尴尬站在他身边：“雷生，这边环境太差了，实在不陪衬您的身份。 我睇，还是去东亚大酒店开个房间吧。” 雷四海没有同意，而是好奇打量着周围，低声说道：“1953年12月25日圣诞夜，石硖尾大火。 6个小时的火灾，趁着东北风，吞噬2400间木板屋。 灾后官方记载，大约有53000人无家可归，临时安置在军营、学校甚至轮渡码头。 总督府于隔年，建成首批7层迁置大厦，即是石硖尾邨。 九哥，如果我没记错，屋邨虽然没厕没厨；但是每户是120平方尺。 你又没成家，不是连张床位都挤不出让我将就一晚吧？” 听到雷四海对石硖尾邨历史由来如数家珍，得知他要来借助一晚的陈细九，面上的尴尬，倒是减轻不少。 摸摸沿着墙面的红漆水龙管，陈细九手指搓出一层褐黄水渍：“雷生，你看，这边的卫生……” 甩了甩手指，陈细九无奈指了指楼梯口：“屋邨这里，蟑螂老鼠一大堆，您跟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雷四海闻言大笑，拍了拍陈细九肩膀：“走吧走吧，凑合一晚而已，难道还能被老鼠蟑螂抬去筑窝啊？” 二人仅仅站在屋邨楼下不到2分钟，已经吸引了许多居民的目光。 在石硖尾邨这种类似贫民窟的地方，陈细九这位军装警，以前都够格去评选杰出青年了。 今晚陈Sir还开部警车，载了一个大少爷回来视察工作。 结合最近传闻，陈细九遇到一位贵人，已从军装升做便衣。 在场心思活泛的，已经在苦思，该找什么理由去陈细九家串下门，争取在‘贵人’面前露露脸了。 这边，陈细九带着雷四海走上楼梯，陈家住在6636，即是第6座6楼36室。 爬楼梯的期间，陈细九介绍起自己的家庭成员。 老豆叫做陈大昌是红磡船坞的烧焊工，阿妈叫做黄笑娣在荃湾纱厂做女工； 有个妹妹叫做陈细妹，目前12岁，在宝血女子中学念书。 而他是大哥，也是陈家的骄傲。 四口人，除了在女校住宿的小妹，定居在120平方尺的屋邨单元。 与雷洛给雷四海安排的警员宿舍，自然是没得比。 可放在石硖尾这里，家里有个军装警的陈家，以前就是中等人家； 现在陈细九靠上雷四海，连升3级，当了便衣探目。 估计陈家很快就能搬出去，成为街坊邻居口中的上等人！ 一边说话一边爬楼梯，加上提及近期升职全靠雷四海提拔。 陈细九心情十分激动，走上6楼微微喘气：“雷生，快到了，前面就是我家……” “海哥！”一个带着迟疑和惊喜的声音从走廊另外一边传来。 雷四海循声扭头，发现竟是王霞这个小妹头。 “哦，是小霞啊，你也住在这里？”雷四海明知故问，抬手揉揉对方脑袋。 现在身体还没长开的王霞，只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豆芽菜，还不是那个观众熟悉的波霸。 穷家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生活在石硖尾屋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雷四海以为王霞年纪小不懂，其实对方比他还懂。 小脸微红，王霞没有避开，反而走前一步，靠近了一点。 陈细九见状，低声对着雷四海说道：“雷生，你几时认识这个丫头？ 她家的情况，在这边都算复杂……” 等到陈细九说完，雷四海表情有点古怪。 生病的妈，好赌的爸，混不出头的哥哥，被迫出来卖点心的她？ 只是相比后世被水友们玩烂的梗，这些倒霉事在王霞身上都是真的。 也难怪在电影里面，王霞很容易就被那姑爷仔阿伦骗去绿灯户卖春。 这家庭压力摊在一个十二岁少女身上，但凡有个人伸下手，她肯定当做救命稻草抓住了。 想到这里，雷四海发现，自己的右手好像还放在王霞头顶。 定睛一看，雷四海有点尴尬，这只死手，怎么撸到人家麻花辫去了？ 尴尬松开王霞辫子，雷四海刻意忽略对方通红的脸蛋。 瞥了一眼陈细九，雷四海淡淡说道：“明天放句话出去，叫深水埗周边的场子，不要再接小霞她老豆的赌注了。” 王霞闻言眼神一亮，先是谢过雷四海，然后激动看着陈细九。 陈细九点头应下：“没问题，不过，雷生，在深水埗开赌，都是不入流的场子。 这帮扑街没父没母没人性的，我担心，他们不肯给我面子。” “那你就说，你跟我赌佛雷四海做事的。 有谁不敢拦着小霞老爸进场，就别怪我也去压几把。” 第五十章 贵客临门邻里惊 相比想要提前施恩，准备在未来，招揽王霞这个江湖大家姐的雷四海。 陈细九却对这个石硖尾邨出名的扫把星很是忌惮。 按照周边街坊邻居的说法，王霞一家过得那么惨，就是因为她父母生了她。 要不然，怎么一家四口人，一个病倒，一个烂赌，一个出去当混混，反而这个赔钱货无病无灾？ 三人成虎，弱势一方，永远没资格与人讲道理。 何况，流言刚刚萌生的时候，王霞的家里人，也没站出来帮这个小女儿站台撑腰。 久而久之，王霞在屋邨名声相当差。 若非，前段时间，在云来茶楼找到一份点心妹的工作，她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 “雷生，请这边走，这边的屋邨，每日还有限水的规定。”陈细九走前一步，低声劝道：“过了供水钟点，煮饭做菜很麻烦的。” 说话期间，细九眼带警告，冷冷瞪着王霞。 虽无言语，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扫把星，给我离雷生远一点！ 王霞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哪扛得住陈Sir这身官威，吓得小脸发白，低头看起脚尖。 雷四海见状，稍微一想，很快知道陈细九对王霞敌意从何而来。 这可是60年代的港岛，整个社会普遍重男轻女就不说了。 且说双方一个阶层差，王霞敢过来相认，已经很有勇气。 至于陈细九看不上对方，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以王霞的家庭环境，估计她在细九一家的眼中，就和灾星差不多。 陈细九虽然能力有限，但看他几次准备出来挡刀，这个手下，绝对够忠！只是迫于眼界，九哥的格局，还没打开罢了。 “好啦好啦，难得遇到朋友，聊多几句而已，九哥你怎么婆妈过洛哥？”雷四海淡淡一笑，仅是朋友二字，就让自卑低头的王霞大为震动。 “小霞，今晚你家不用开伙了，等下，我叫大排挡送餐过来，顺便给你家也送几样……”拦住想要开口的王霞，雷四海坚决说道：“唔准推辞，叫我一声海哥，请阿妹吃几顿好还用客气啊？” 说完，雷四海转身走向陈细九家的方向。 陈细九臭着一张脸，低声叮嘱道：“臭丫头，我警告你，你和雷生身份差得太远，不准妄想那些没可能的事情，知道吗？” 没在雷四海面前，王霞骨子里的泼辣就上来了：“海哥肯认我这个阿妹，你管得着咩？” 不过，顶嘴之后，王霞就后悔了。 因为她想起来，陈细九已是高高在上的便衣探目，同样能够轻易碾碎自己。 万幸，陈细九被她顶了这一句，还没来得及发飚，就被雷四海喊了过去。 这个时候，陈大昌听到外面有儿子的说话声，穿着一套灰色的确凉便装，推门出来打望，正好赶上雷四海走到陈家门口。 双方打个招呼，一听面前这位气质不凡的少年，就是儿子这次升职的贵人。 陈大昌十分激动，扭头就喊妻子赶紧下楼买多几个硬菜。 “伯父，不用麻烦伯母了。 今天小侄空手上门，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下，让九哥去楼下士多店打个电话，叫【强记】炒几样送上来就好。”雷四海一边与陈父攀谈，一边敲出一根好彩递过去：“不过，酒我就忘带了哇！ 听九哥讲，伯父你藏有几支靓酒，今日，怎么也得开一支吧？” 陈大昌哪能想到，雷四海为人，比陈细九平日提及的那个形象更随和，完全没有看不上自己这个普通的船坞焊工。 满脸红光接过香烟，陈大昌拍着胸脯大声喊道：“只要雷少唔嫌弃，通通都开了，今日大家饮个尽兴！” 话音一落，陈家母子还没来及说什么。 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个个惦着脸冲过来。 有人提着肉，有人提着蛋，有人甚至带来两条咸鱼，七嘴八舌乱糟糟，都说要帮陈家凑席面招待客人。 陈家父母哪不知道，往日接桶水都要吵起来的邻居们在打什么小算盘！ 将雷四海拉进屋内，再叫陈细九下楼去打电话，接着，二老犹如门神堵住门口，唾沫横飞‘婉拒’门外这帮人的好意。 穿越至今已经五天，为了能在这个世界立足，雷四海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和专营。 今晚贪看九龙仓情况，赶不上九龙-港岛的渡轮。 临时起意，来陈家借宿偷个闲，倒是见识到这个时代港民的生活烟火气。 陈家父母花了接近十分钟，终于将外面这帮家伙打发走。 “雷少，让您见笑了。 住在这边的人，素质是这样的了。”陈大昌抹了抹额头汗水，表情尴尬坐在沙发。 黄笑娣走进厨房，先是切了一个苹果一个梨子。 想想觉得不够，她又端了一盘瓜子，笑吟吟走了出来：“雷少，吃水果，嗑瓜子。就当自己家里，不要客气哈。” “伯父伯母放心，我雷四海从来都不懂客气的，来来大家一起吃。”雷四海起身接过果盘，同时招呼陈母坐下。 见他完全没有作态，陈家二老笑容更盛。 等到陈细九去楼下士多店借电话叫餐回来，进门就看到老豆老母与雷生相谈甚欢的场景。 “阿九，你再下楼一次，买一套新的被褥上来。”陈大昌扭头收起笑容，对着儿子喊道。 刚刚跑上来的陈细九，闻言愣住了：“不是有套洗好放在袋内的？” “痴线啊你！让雷少用旧被褥啊？”陈大昌脾气火爆犹如焊枪，竖起眉毛直接开喷。 看到陈细九准备下楼，雷四海连忙喊住他。 最终在雷四海再三坚持下，陈父这才作罢。 【强记】速度很快，大约半个钟头，就有三个童党骑着自行车，载着装有饭菜食盒来到楼下。 “雷少，破费了，太破费了。”看着摆满餐桌的八菜二汤，陈大昌搓着掌心很不好意思。 雷四海看向陈细九，冲着住在楼梯另一边的王霞家方向挑挑眉毛。 陈细九低声说道：“王家那边，我叫他们送了一荤一素一汤过去。” “王家？哪个王家？”陈母洗了碗筷过来，一听这话，表情骤然就变了。 第五十一章 陈父护主显忠义 就在陈母苦劝雷四海离王霞远点的时候，同样在6座6楼，另外1间租出去的单元里。 几个表情严肃的青年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的内容，正是雷四海、陈家和王家有关。 “小雷生怎么突然来到这边？” “听人讲，是错过九龙-湾仔的轮渡，来陈细九家里借住的。” 听着二个战友的分析，带头那人脸色黑了下来：“胡扯！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小雷生从宝安县过来港岛，短短五日的时间，每走一步都有他的目的。 找个地方过夜，肯定去安全可靠的宾馆，怎可能跑来石硖尾屋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是！”另外三人条件反射准备举手，却被带头那人用眼神制止。 起身走了几步，带头那人沉声说道：“小雷生突然过来深水埗，应该是亲自上门考察陈细九可不可靠，甚至，还有观察对方其他家庭成员的目的…… 好了，从现在开始，分一半人手盯着王家。” “队长，我们只有4个人，还要分兵？” “我会向阿头申请加派人手的。” …… 同一时间，王霞也不知，因为接近一下雷四海，自己一家人就被保护庄先生的这股隐藏力量，列入监视的名单里面。 她们一家，除了一个出去混没回来的哥哥，烂赌鬼老豆和病倒的老妈，都是目光发直看着摆在桌上的三个菜。 陈皮马蹄蒸肉丸，金银蛋浸苋菜，淮山杞子炖鸡脚。 一荤一素一汤，陈细九吩咐【强记大排档】给她安排的这三样，总价大约2.5港币。 虽说比不上陈家那边，但在整个石硖尾屋邨，已是超级丰盛的一餐了。 王父抄起筷子，夹起一粒肉丸塞进嘴巴，一边嚼着，一边打量着女儿：“乖女乖女，你有没有问那个大少爷，愿不愿意收你去当丫鬟啊？” 正在给母亲盛饭的王霞，回头厌恶等了父亲一眼：“有东西吃还堵不住你的臭嘴？” 王父挨喷，老脸一黑。 不过，他自知烂赌，在这个家没有什么威信。 尤其是王霞动用她爷爷那辈留下的一点人情，通过金眼祥，在云来茶楼找到一份工作。 这个女儿，就越发不将他摆在眼里。 将碗头添满肉菜，王父端起饭碗走出家门。 王霞顾着照顾母亲吃饭，虽然不满好菜被夹光，却也没说什么。 另外一边，王父走出家门，扭头呸了一口：“正白痴，你也不想想，万一人家大少爷要了你，我和你妈不就跟着沾光？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给你机会也不中用！ 妈的，还敢凶我？ 个女骂老豆，也不怕天打雷劈！ 好，反正养不熟的，干脆一次卖掉你……” 一边暗自发狠，一边走来陈家，王父想要敲门，突然担心惊扰屋内的贵人。 最终，他端着碗筷，压着嗓子，将嘴巴凑在门缝，轻轻呼喊陈父名字。 “伯父伯父，外面好像有人叫你。”雷四海拦住兴致勃勃，准备打开第三瓶日本清酒的陈大昌。 陈大昌正对雷四海吹嘘15年前，港岛重光，自己如何趁着局势大乱，单枪匹马去敲鬼子军需兵闷棍，抢走这箱清酒的丰功伟绩。 “叫我？”喝得双颊染出两坨红的他，侧耳听了一下，面色立即由红转黑：“挑！是烂赌明那个扑街！” 见到雷四海不解，陈母在一旁解释道：“就是小霞她老豆。 雷少，不要理睬这种烂赌鬼，你们男人继续吃，我去赶他走。” 黄笑娣拉开椅子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刚将门开了一条缝，蓄势已久的烂赌明用力推门，生生挤了进来。 “昌哥，昌嫂，陈Sir，几位食饭啊？”努力将视线从一桌好酒好菜上挪开，烂赌明对着坐在客位的雷四海低头哈腰，露出一口烂牙：“睇这位大少器宇轩昂，肯定就是打赏我们一家这餐好饭的好心人了……” 陈大昌瞪了一眼没能堵住门的老婆，放下筷子喝道：“阿明，有事就讲，有屁憋住！今天有贵客在，别逼我打你啊！” 陈细九应声起身，双手叉腰，露出腰间配枪。 烂赌明不敢继续装样，急忙讲出自己的来意。 等到他磕磕碰碰说完，不仅雷四海面色发冷，陈细九一家也是愤怒看着他。 “混账，你特么说什么屁话呢！ 雷少才14岁啊，你要和他签【养女身契】？ 这天底下，84岁买12岁养女就有，边有14岁少年买个12岁养女的啊？ 你你你个扑街不要脸，少特么来连累雷少出街被人笑！”陈大昌气得浑身发抖，踢倒椅子到处找刀：“细九，细九，我、我把刀呢？” 一看陈大昌进入暴走状态，黄笑娣连忙拦住丈夫。 这个时代，港岛底层民众，存在几种卖女情况。 分为合法和非法。 没错，这个时代的港岛，卖女儿，还有合法和非法的。 合法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就是王父提出的【养女身契】： 自愿将女儿过继给富户/商户，约定抚养到18岁，收取300-800块港币的【养育费】（其实就是卖身钱）。 这些女孩被人买走，在18岁前，将会发生什么事，大家可以脑补了。 最离谱的是，在1963年《雇佣条例》还没覆盖家庭雇佣之前。 这份鬼扯的契约，经过律师楼的公证，特么居然是有效的。 嗯，对比现在的女性权利，是不是离谱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可在这个时代，确实就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说，第一种是将未成年的女儿卖给人家当玩物，第二种将更加残酷。 就是所谓的【酒楼茶花契约】：将12-15岁女孩签约给茶楼当点心妹，实际转卖去绿灯户。 “绿灯户”，就是持牌妓院的隐称（源于港府颁发的绿色牌照）； 与无照的“红灯户”（暗娼）相对。 合法已经够残酷了，非法就不说了。 担心雷四海不知老豆在生气什么，陈细九将这里面的情况，仔细与雷四海介绍了一下。 简单来说，港岛有钱人，每年钻法律漏洞，买养女藏在家里玩到18岁的人有很多。 可是雷四海才几岁啊，如果他今天买了王霞，明天绝对成为港岛各种风流小报头条的小淫虫！ 14岁少年，买个12岁的养女玩，简直刷新人类的三观。 其实，就算没有陈细九科普。 穿越前，身为一个港文写手的雷四海，他对这些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他放下筷子，对着王父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 第一，那几个菜，是我叫给小霞改善一下伙食的，不是打赏，这点要论清楚； 第二，趁着我没叫人抓你去填海，赶紧给我滚出去。” 第五十二章 严教官哨响迎新 卖女不仅被拒，而且惨遭呵斥。 任由烂赌明的面皮再厚，这会儿他也是呆不住了。 悻悻骂了一句不识货，他抢在陈大昌举拳之前，拉开屋门润了出去。 “扑领母！”陈大昌追出门口，对着烂赌明臭骂了几句，惹得其他住户纷纷出来围观。 租在陈家相隔几个单元的四个青年混在人群里面，发现雷四海和陈细九出来叫回陈大昌，不约而同退回人群。 可惜，他们不知，雷四海习惯性用词条功能观察周围陌生面孔。 【角色词条：代号-陈二/张三/李四/王五】 【人物出处：1438团特别连】 【与己关系：亲善】 【拥有技能：特种护卫技能（初级），侦查反侦查（中级），特殊环境生存（中级），武器专精（中级），保密素养（顶级）】 【特性理念：伤疤是警卫员的勋章】 头顶那堆红得发紫的词条，就算四人尽力地低调。 可在雷四海的眼中，依旧犹如漆黑中的萤火虫，那么鲜明那么出众。 虽有心理准备，自己一旦接触庄先生，很快就会引起北边的注意； 但是家里来人得这么快，还是出乎雷四海的意料。 “雷生，我们进屋吧。”陈细九驱散围观的人群，走回来劝道。 雷四海嗯了一声，收回看向四人的目光。 等到陈家关上屋门，领头代号陈二的青年，疑惑看着其他三人：“刚刚小雷生好像盯着我们，难道你们几个暴露了？” “无可能！” “绝对无可能！” “我们过来港岛几年了，别说口语和服饰，就连平头都改成卷发了，怎么可能暴露？” …… 一夜无话，隔日清晨。 雷四海和陈细九很快起床，简单在陈家吃了一顿早餐。 二人在陈家二老关切目光中，下楼坐上福特警车，离开了石硖尾屋邨。 今日，是雷四海前往黄竹坑报到的日子。 陈细九一边小心开车，一边聆听雷四海的吩咐。 “从下个月开始，每月1号，你在南洋商业银行开的账户上，会有一笔钱打进去，做为我们的活动经费。 你到时候取1万港币，搵一个可靠的人，送到九龙城寨小凤冰室给昌哥，然后在身上，放个万八千备用。”说到这里，雷四海加多一句：“对了，去取钱的时候，直接找那天带你上楼那个青年。 他叫林大，会带你进大客户室。 记住，你现在的账户名，不是陈细九，而是陈迅奕，仰光来港米商之子。” 陈细九认真记住，等到雷四海没有其他言语。 他鼓起勇气问道：“雷生，送钱去城寨这个任务，可不可以叫我老豆去送？ 他敲过鬼子闷棍，立场没有问题，又是船坞焊工，发薪水去城寨食狗肉或者赌钱，都是说得过去的理由。” “嗯，你找个时机和伯父谈谈。”雷四海满脸真诚，完全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绝不承认，昨日偷偷看过陈大昌词条：“我虽然看不穿人心，但是我凭感觉，我就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忠的。” 一言不合就找刀的老陈，年轻时候多次给东江游击队做事，比陈细九这个儿子更早是胶己人了。 车子过了轮渡，一路疾驰停在黄竹坑警校门口。 让雷四海意外的是，那日对自己态度将信将疑的严郜雄，今日腋窝下夹着一条警棍，提前过来门口站得十分笔挺。 “Good m，严Sir！”雷四海推门下车，微笑对着严郜雄招了招手。 陈细九上前对着严郜雄伸手：“好久没见，严教官。” 严郜雄先对雷四海笑了笑，旋即用力与细九握了一握：“细九，恭喜你。 毕业不到2年，就当上便衣探目，将来前途一定光明。” “教官见笑，能有今日，我全靠雷生的关照和洛哥的提拔。”陈细九看了一眼雷四海。 严郜雄闻言大感意外：“雷生？” “是，我跟雷生的。”陈细九轻飘飘几个字，让严郜雄面色彻底变了。 在现今的港岛警队，‘我跟谁’就是代表你是哪座山头的人。 通常，你跟的那个人，一般是直系上司。 可今天陈细九敢这么直白表明立场，就是代表，当雷洛和雷四海产生分歧的时候，他是站在后者这一边的。 “没想到，临要退休，我还能在警队教出一支旗号。”严郜雄微微一笑，侧身示意雷四海跟上：“60A180，记住自己编号，现在跟上我，亲属留步！” “Yes sir！”雷四海立了一个正，在陈细九目送下，大步走入黄竹坑。 60-A-180，即： 1960年入学，A班，第180名录取者。 A班：英语流利者，时年俗称状元班； B-D班：普通学警，龙套们都在这里； E班：体能特优者，就是无脑力大的牛马。 等到63年改制，才会取消班别字母区别，改为纯数字编号，防备黑帮针对性腐蚀特定班级。 而大家熟悉的周星星，PC9527，就是改制之后，他是第9527位录入黄竹坑的学警。 确认雷四海求学态度，又知道对方潜力，严郜雄认真了起来。 身为一个教出陈志超、雷洛等著名黑警的金牌教官，他对雷四海十分看好。 如果对方将来在警队竖起一支旗，他严某人，也算是另外一种方式的载入警队历史了。 简单介绍一下校规，再帮雷四海去后勤处换好制服。 严郜雄带他走到操场，掏出哨子，对着正在训练的A班用力一吹。 “Z~B~~~~” 哨声刺耳，正在训练的A班学警，连忙排成队列站好。 “各位学员，站我身边这位，就是你们的新同学，60A180，雷四海。 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涯中，大家能够友好互助。 因为！60A180，他是在不适龄不适时的前提条件下，通过校长罗宾逊先生，特殊入校的……”说了一通官话，严郜雄宣布解散，自己走去一旁与其他班级的教官说话。 雷四海仅有14岁，通过雷洛走了校长的关系进来，这两天已在A帮传遍了。 由于拥有雷洛这层关系，除了几人的后台不用卖雷洛面子。 大部分人在严Sir走后，都是主动上来打招呼顺便介绍自己。 雷四海见到好几个明星脸，有《警察故事1》的警队败类文建仁，也有《特警屠龙》里面登场，长相很像达 叔的冯敬德。 当然，最出众，莫过于热情围在他身边的三个极品。 分别是体格可以去考武状元的黎家仁；近视眼混进A组的胡枫信；以及脸型长得像马的陈建欣。 第五十三章 阿仇跪地求生机 “雷少，要不要捶腿？” “雷少，够不够凉爽，可需我扇大力一点？” “雷少……” 看着这几个家伙自我介绍过后，仅用一秒就进入‘擦鞋’（拍马屁）状态，差点被他们抬去树荫下的雷四海真的哭笑不得。 “够了够了，打横黎你手重，再捶我就变牛肉丸了。”将右腿抽回来，雷四海掏出三根雪茄连同一个雪茄剪丢给黎家仁。 黎家仁连忙接住，哇了一声：“好东西啊！” 分给胡枫信和陈建欣一人一根，黎家仁用力闻了一下雪茄，动作迅速剪好。 眼看三人吞云吐雾，引来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最先夹了一支在手指上的雷四海，对着操场一旁的小树林努努嘴。 不用言语，三人秒懂跟上。 冯敬德哼了一声：“三个马屁精，成年人去认一个小孩做大佬，真是不要脸！” “喂，人家可是雷探长的义弟。 据说，湾仔有个姓陈的军装，因为马屁拍得好。”文建仁看着消失在树林里的四人，酸溜溜反驳道：“人家一句话，就给调到筲箕湾当便衣啊。” 冯敬德拍了一下胸脯：“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我最睇唔起了。 呐，我今天给严Sir面子才会同他打声招呼。 最好别在我面前摆架势，哪天惹恼我，雷洛细佬我都照打啊！”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文建仁呵呵两句，借着喝水的理由，走开了几步。 倒是一个长相粗犷，身材高大过打横黎的男子迟疑了一下，低头朝着小树林跑去。 另外一边，带着三人来到安静处，雷四海收起笑容，直截了当摊牌：“我姓雷，筲箕湾探长洛哥也是姓雷。 所以，谁跟我走得近，将来他毕业了，肯定会被湾仔那位颜爷针对的。 课间休息是10分钟，刚刚我们点烟加上走过来，大约花了4分钟。 现在，你们大约有6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这个站位的问题。” 看到雷四海将核心问题摆出来，原本只想蹭点香烟零食汽水的三个贱人，表情瞬间就变了。 黎家仁看看胡枫信，胡枫信望向陈建欣，陈建欣手指夹着雪茄，艰难咽了一口唾沫。 “没关系，还有时间，你们想清楚再给我答复。 反正，我们华人警员的规矩，你们几人也清楚的。”雷四海找了一块砖头坐下，望着树林外，朝着这边跑来的大个子，眼角余光关注这边三人的词条：“今天阳奉阴违糊弄我没关系，不怕将来死得很难看就好了。” 不好意思，骗你们的。 敢阳奉阴违立场不坚，明天就请鬼佬校长安排你们转去二五仔班做炮灰！ 正当三人走开几步，轻声商量起来的期间。 主动追上来的大个子冲了进来，看雷四海坐在一块砖头上。 他二话不说跑了过来，半跪在遍布干枝碎石的地面：“雷少，我叫仇锦江。 教导主任那个鬼佬放话出来，明天要赶我出校门。 您大发慈悲，帮一下我。 我家好不容易借钱供我考警校，我不能被开除的……” 说到这里，半跪在地，身材依旧显得魁梧的仇锦江泣不成声，不停磕头。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黎家仁三人停下了议论。 胡枫信长叹一声：“阿仇真是可怜，据说被那基佬盯上，只要不肯就范，没人能够顺利毕业啊。” “阿仇也太冲动了点，就算不肯帮那鬼佬塞痔疮，随便搵个借口，或者扭头走人都好。 他一脚踢上去，踹得那死基佬喷屎又喷血的。”陈建欣也是摇头叹息：“事后连严Sir都没办法找人去说和，他这不糗定了嘛。” 打横黎倒是很有骨气：“照我睇，踢得好，那死鬼佬娘娘腔，一看就恶心。” 通过几人的对话，雷四海大概明白事情经过。 长相粗犷的阿仇，被一个‘受’型基佬看上了。 对方除了是英籍警司，还是黄竹坑的教导主任，能够无需报总部批准，直接签发学警开除令。 “好了好了，你也是被基佬当成攻的，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雷四海对着打横黎招了招手，让他将仇锦江扶起来。 仇锦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出身平凡，报考警校2000块茶水费都是借来的，这要是被赶出去就完蛋了。 敲掉雪茄灰，雷四海直接问道：“实话告诉你，你这次捅出来的篓子太大。 想要护着你，我要花很多很多钱，甚至还要洛哥出人情，去摆平校长以及那个吃了你一脚的鬼佬。 至于你，大家头一天见面，你自己说说，你值得我投入这么大的本钱咩？” 仇锦江沮丧低下脑袋，一旁的黎家仁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内心对雷四海多了一些疏离。 这年头，谁不想跟一个能帮手下人扛事的大佬？ 今天雷四海能够权衡利弊舍弃仇锦江，哪天轮到他们仨人，自然也是一样的处置方式。 这会儿，雷四海倒是没去留意三人词条里面【对己态度】那一栏。 见到仇锦江面色灰白，双眼失去了光彩。 雷四海话风突然一转：“只不过！我在赤柱监狱那边倒是有一条路。 效益方面，是小了点，不过风险也没当差那么高，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试一试了。” “赤柱？那不就是睇犯人，当狱警了？”打横黎咿呀一声，惊讶看着雷四海。 雷四海掏出一根雪茄，递到仇锦江面前：“别小看狱警啊，同样穿制服有个警字，那边升迁是惩教署在管的。 你能考进A班，文化一定不会差，又长得凶神恶煞人高马大，超契合那边的人才需求。 加上有我的钞票和人脉支持，你在赤柱的升职速度，肯定比在警队快。” 听到这里，仇锦江再无犹豫，果断接过雪茄塞进嘴巴：“好！我去！雷少，多谢您给我机会。 您放心，我阿仇不是忘恩负义的畜生。 今天你给我一条生路走，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大佬！” “打横黎将雪茄剪给阿仇。”雷四海拍了拍仇锦江肩膀，转身看向三人：“然后，你们几个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以给我答案了吧。” 第五十四章 四海点兵立规矩 看到雷四海下了最后通牒，加上有仇锦江这个例子在前，胡枫信三人不约而同，选择投入雷字旗下。 “那好，现在，我讲，你们听！”雷四海嘴叼雪茄，双手叉腰站在四人面前：“明日是周日，休假时间从中午12点到隔日18点，你们四个必须在周一到南洋商业银行开一个账户。 以后，每个月有2000块零花钱，打入这个账户给你们用。 将来毕了业，不管入了警队还是当了狱警，你们升职需要的钞票，我都可以给与支持……” 雷四海每说一句，四人就哇了一声，同一时间，几人词条有关忠诚那一项，也在蹭蹭上涨。 “不过，到了我要用到你们的时候，就算前面是 刀山火海，也不准犹豫一秒！”雷四海冷笑一声，眼神如刀，慢慢从四人面上刮过。 沉浸在欢喜之中的四人，赶紧收起笑容，严肃说道：“雷少请放心，您给了这么多，以后叫我们往东，绝对不往西！” “呵，这个世界，喊口号没用的。”雷四海丢下只抽1/3的雪茄，抬起皮靴用力踩灭：“总之，我这个大佬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你们如果不用忠诚回报我，我保证，你们一定死得很惨。” 当恩威兼施出现在一个14岁少年身上，如果换做其他人，打横黎几个都会当做笑话来睇。 无奈，现在说出这些的人，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在筲箕湾探长雷洛，似乎、还真的不能随便糊弄。 “Z~B~~” 集合的哨声传了过来，课间休息10分钟时间到了。 就在几人手忙脚乱掐灭雪茄的时候，雷四海已经走出小树林，提前站在属于自己的队列位置了。 60年代的黄竹坑警校，教习内容和现代警校，既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的不同地方。 同样分文化课和训练课。 文化课方面，《女王英语》、《警务英语100句》、《警诫词》、《殖民法律》，外加穿插一些犯罪案例。 以上内容，大部分都能从字面上来理解。 唯一让大家好奇应该就是《警诫词》是什么玩意。 很简单，就是港片里边，陈家驹/周星星在抓人之前那段台词：“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讲的每一个字都被记录下来，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另外，这些只是明面设立的功课。 还有以下几项警队不会承认的‘番外课’ 一、【黑帮地理】：包括港岛各大帮会地盘划分，没有课本文字，只有教官口述； 二、【粤语粗口课】：除了A班状元，E班牛马之外，其他BCD的普通班，还需学会200句骂战用语； 三、【收数数学】：计算贵利（高利贷）复利，比如，月息20%如何滚到300%，为地下赌档设计【九出十三归】拮据等等…… 如果！你三门番外课，通通拿到A？ 哇！既然这么有混黑的潜质，那么恭喜你了阿Sir。 今次轮到你藏头缩尾啦！ 现在喜提调入二五仔班门票一张，除了能和达 叔做同学，毕业之后，公家包双薪，私人送香火啊。 至于体能课就没什么好说，离不开立正踢步走队列，射击侦查和搏击。 由于被雷洛安排在A班，雷四海不用担心，因为个人过于优秀，反被上边拉去二五仔帮。 除了对大英忠诚那节洗脑课很厌烦，其他的课程，雷四海觉得对自己没有什么难度。 因为是雷洛通过校长送进来，他的年纪又摆在这里，教官对他颇为关照。 若非自己强烈要求，类似负重越野这门体能课，甚至都可以不参加。 隔日，仇锦江卷了铺盖被开除。 可让人不解的是，他走得昂首挺胸，路过一个趴在担架上边的鬼佬时候，还恶狠狠呸了一口浓痰。 求撅不成，反挨一脚！ 今日忍痛想看看阿仇如何失落沮丧，没想到，居然又被他呸了一口？ 鬼佬警司勃然大怒，他冲着抬他过来看热闹的两个属下问道：“法克！他都被开除了，还神气什么？” 二人还没回答，仇锦江就让专门来看他笑话的人大吃一惊。 只见他迈出黄竹坑，大步朝着一部停在路边的福特轿车走去，打开车尾，将行李放好。 临要上车，发现站在人群里的雷四海几人。 对着雷四海挥了挥手，阿仇果断钻入副驾。 早早过来等候的陈细九，一脚油门下去，福特离开警校，朝着赤柱方向冲去。 “哇，阿仇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站在雷四海背后的黎家仁，语气充满羡慕。 陈建欣叹了一口气：“正常人进惩教系统，都是从二级惩教助理做起的。 不仅要帮上司洗一年衫裤才有资格申请升职，而且除了薪水没有其他福利。” “哼，你们也不看看，这次雷少托了谁的关系？”胡枫信横了二人一眼：“洛哥要调尖沙咀的消息都已经传到黄竹坑这边了，惩教署那里肯定也是知情。 洛哥亲自为阿仇打的电话，对面多少都要给面子的。” 雷四海挥了挥手：“好了，别拍马屁了，今日是周日，快点回宿舍收拾。 中午12点开始放假，明天回校之前，记得去银行开好户头。” “Yes sir！”三人齐齐应声。 在港岛，警队和惩教署，虽是不同系统，但这个时代，华探长位卑权重。 传闻被湾仔探长颜童压制在筲箕湾的雷洛，下周一就要走马上任尖沙咀警署。 而且，这次雷探长能够调到油水区，走的还不是处长的路子，而是有能人，帮他将关节打到总督府保安司。 嘶！这就厉害了。 洛哥明显要当红啊。 帮忙安排一个人而已，这个面子，必须要给的。 连礼都没送，雷洛一个电话打给惩教署三位助理署长其中一人。 对方满口答应，转身就给阿仇安排了一个一级惩教助理。 相比最底层的新人岗位二级惩教助理，阿仇他进来就是一级。 既不用被上司盘剥当牛马，还可以拥有分润囚犯家属探视礼品的特权。 仇锦江少熬一年的苦日子，由不得黎家仁三人羡慕。 第五十五章 胡湘巧语奉贵人 中午十二点，雷四海几人没在警校饭堂用餐，而是走出校门。 陈细九先送仇锦江过去赤柱，又匆匆回警署换了一部路虎Series II，开来这边等着。 看到四人出来，陈细九推开车门，大步上前接过雷四海手上的行李。 “这位是陈细九，筲箕湾的便衣探目，同样也是跟我的。”雷四海拉开副驾车门：“这三个分别是打横黎、陈建欣和胡枫信，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三人连忙喊九哥，陈细九是谦逊的性格，不仅没有装大，还愧疚表示，需要委屈三人挤一下后排的长凳。 “喂，你们还不上车？有得坐就将就啦，难道要去钻铁笼啊？”雷四海转身喊了一句。 一帮手下闻言大笑，这辆路虎Series II吉普车，后面车厢改成铁笼，通常用来押载犯人。 时值饭点，等陈细九启动车子后，雷四海就吩咐他赶紧载大家吃一顿好的。 原因很简单，黄竹坑警校饭堂，实在太难吃了。 雷四海还好，他有雷洛关照，餐盘里永远多出一支鸡腿。 另外三人就惨了，投靠雷少之前，他们餐盘总是黄竹坑两大招牌菜。 一是【铁钉牛肉】，用缴获日占期间的库存牛肉罐头炖煮白、红两种萝卜。 传说必须用军训靴跟捶打才能软化而被历届学警戏称为铁钉。 二是【廉政炒饭】，无油无蛋的酱油白饭，寓意清白廉洁。 万幸A班还有特权，他们可以先勺热汤。 其他普通班，喝口汤都要排在后面，基本上，每天都是见不到油花的。 不要以为很夸张，在英属的时期，又在60年代，连华人警员在警队的待遇不怎么样，何况这帮需要集训1年的学警？ 至于《监狱风云》里面，连囚犯的餐盘都有肉有菜还有橙，那是70年代之后的事情了。 “雷生，不如过去码头，换只小船，摆渡过香港仔吃珍宝海鲜舫？ 他们设了一个【差人包厢】，免最低消费，很划算。”陈细九笑着建议道。 话音一落，后座就响起三声吞咽。 雷四海淡淡一笑：“钱是你负责管的，够就过去吃一顿。” “够够够！ 洛哥他明天要调湾仔，他昨天就提前将我升探目的手续落实。 今天上班，我分到100多块钱的规费。”陈细九底气十足回道。 虽然【陈迅奕】那个户头的钱要每月1号到账，但是筲箕湾杂差房每日都有分钱，他从湾仔军装组调来三四天，手头已经宽裕起来了。 一听陈细九每天有百来块钱入袋，坐在后面三人又是一阵羡慕。 时年在黄竹坑警校，入学考试茶水费2000块。 每月津贴虽有80块，但是扣除30块伙食，扣除洗衣房5块，扣除射击课子弹费5块，扣除课目考试不过关给教官们的贿赂，基本所剩无几。 嗯，射击课那5块子弹费，其实有程序能够申领。 不过，这些款子，历来都被教官给代领了，倒是要让学警掏多5块。 喂，教官也是官啊。 官字两个口，吃上吃下，没毛病吧？ 所以，黎家仁三个，不向家里要钱补贴，已算很优秀了。 想攒一笔，去起步20港币的珍宝海鲜舫过下嘴瘾，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 “哇，九哥，那兄弟们就沾光了。”打横黎抹了一下嘴角，激动喊道。 陈细九连忙反驳：“不是……” 正要解释这些都是经费，规费黑钱是预支，坐在副驾的雷四海，立即用眼神制止了他——后边这三个，可还没经过组织的考验呢！ 细九回神过来，果断闭上嘴巴。 码头距离警校很近，平日那些英籍职工，都是走路过来乘坐小船的，踩了两下油门，路虎Series II停了下来。 陈细九缴了船资，雷四海几人上了小船。 船老大启动柴油小艇，只用六七分钟，就将几人送上号称水上皇宫的珍宝海鲜舫。 这个时代，在珍宝海鲜舫。 一百港币，不包酒水，已经可以让五人吃到十分丰盛的一个席面。 陈细九上船就撩起衣角，将配枪露了出来。 无需言语，马上就有迎宾跑去请经理过来招待。 在这个时代，杂差房便衣，即刑侦人员才有资格配枪。 这把在当时被黑白两道称为喷子的家伙，不是后世雷明顿之类的霰弹枪，也不是精准度和威力犹如玩具的点三八，而是拥有6英寸枪管的柯尔特Official Police。 “各位先生，鄙人胡湘，珍宝海鲜舫的经理，这边请。”正正领花，收到消息从三楼下来的胡湘，笑吟吟走到几人面前。 双眼轻轻一扫，胡湘已经确定，这一行五个人里边，年纪最小的雷四海才是核心人物。 “看！公子贵气逼人！ 身边又有新晋的筲箕湾探目陈Sir随行陪同！ 若是胡某没有猜错，您应该就是前两日，名震濠江赌坛，又与洛哥结拜的小佛爷~”笑容真诚，胡湘微微欠身，将自己双眼的高度，压低到雷四海稍微低眉就能对视的高度，而察觉到雷四海表情不动，他骤然提高了语调：“小雷生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服务人员实在专业。 消息灵通、察言观色就算了，上来打个招呼，连对面14岁顾客的身高都考虑在内。 雷四海展颜一笑，对着陈细九说道：“总算遇到一个会说话的了，以后在这的单子，只许胡经理来开。” 说完，雷四海心情舒畅走在前面。 胡湘笑得双眼弯如弦月，依旧微微弯腰跟在旁边：“哇，小雷生如此抬举，胡某可不能不表示。 这样，今天交给胡某来安排。 您吃得满意，算胡某孝敬您的； 觉得不行，您掀桌子，胡某脱了这身皮，跳海游两圈让您看个开心？” “胡经理，你这样玩，同行很快要被卷得失业的。”雷四海哈哈大笑，指着陈细九说道：“这些琐事，你和九哥谈就好，倒是来了港岛这么久，还没听过地水南音。” “我来安排，盲公杜如何？” “不要问我，你自己讲的，今天我不满意，你要跳海游水包我开心的。” 几句对话，几人也是来到胡湘管辖的包厢门口。 雷四海几人落座之后，胡湘亲自斟茶，之后就告了一声退，带着陈细九出去安排。 等他走后，雷四海一秒就收起故意装出来的纨绔之色，掏出电话本，刷刷写下一串号码：“打横黎，你去打这个电话，叫接电话的黄胖子马上过来一趟。” 第五十六章 一杯清茶问丹心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有关雷洛从筲箕湾调去尖沙咀的消息，早在周五，各环头环尾的华探长陆续收到风声。 在这个纯讲派系的年代，类似四眼坤、肥森这帮亲信，以及陈细九这个挂靠的，自然都是要跟着雷洛过去上任的。 黄耀炳本是军装头，通常来说，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档次，有点类似铁打营盘流水的兵，谁来筲箕湾做阿头，他就跟谁。 在探长的时代，军装组和工具人差不多，纯粹是负责做苦活脏活的牛马。 好在，上次雷四海拉他进了探长室，他本人也算豁得出去，在洛哥吩咐下转了两圈，成功投靠了雷洛派系。 因此，这次雷洛要去尖沙咀，老黄也是跟了过去。 虽然没有升，还是军装头； 但是一旦九龙仓【海运报关行】那件事搞定，也差不多能在腰间插把喷子了。 接到打横黎的电话，一听雷生在找自己，老黄果断放下手头的工作。 他没有选择自己开车，而是去到筲箕湾码头，卖掉一个人情，让福义兴发了一只小艇，过鲤鱼门直插香港仔避风塘。 陆路30分钟的车程，被老黄走水路，压到18分钟。 等他踏上珍宝海鲜舫，半身军装连同那条红绶带，都被海浪给泼得湿透。 “咦，这不是黄Sir吗？”扶着一个中年盲人走来的胡湘，刚好遇到黄耀炳。 黄耀炳没空寒暄，直接问他：“老胡，304包厢，开支蓝带马爹利。 我赶得太急身上带不够，先记数先记数，你我认识十几年了，今日一定要撑我一次！” 胡湘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开蓝带马爹利请小雷生？ 会不会太次了点啊？ 照我睇，不如直接开轩尼诗XO。 80元和120元，反正都是要记数，不差这40了。” 被这损友调侃了一下，黄耀炳拍了拍额头：“对咯！3楼是你的地盘，看看我，都急糊涂了。 开开开，你说开什么就开什么，兄弟我能不能过关升职，就看今日了。” 胡湘微笑点了点头，扶着身边目盲带着一双墨镜的老艺人让开道路。 黄耀炳感激抱了抱拳，手攀栏杆大步冲上三楼。 同样接到胡湘电话，匆匆坐车赶来的盲公杜微微侧耳：“胡经理，今日是哪位贵客？ 都到地方了，总得先给我透个底，免得唱错曲目，扰了人家的兴致。” “是尖沙咀雷探长的义弟，前几日，在濠江葡京娱乐俱乐部逼得鬼王聂傲天求和的赌佛！雷四海。”胡湘扶着盲公杜踏上楼梯，看了一眼左右，低声补充道：“不过，我收到风，这位小爷已在雷探长安排下，入了黄竹坑警校A班。 我早前试探过，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小佛爷。 睇情形，应该想学他大佬走警队的路线。你进去注意一点，要叫他小雷生！” 盲公杜啜了一下牙花子：“啊！主家情况如此复杂？ 唉，又是一桩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今天我该唱什么好呢？难办，难办。” “不难办，我用得着请你来？”想到雷四海见面就夸口以后单子都让自己来签，胡湘扶着盲公杜的十指微微用力：“老杜，你我认识十几年了，今日一定要撑我一次！” “这、这台词有点耳熟。” “我刚刚向剪刀脚学的。” …… 等到胡湘帮盲公杜敲开包厢门，先一步上来的黄耀炳，已经在用一条热毛巾，擦着湿了一大半的头发。 等到胡湘低声在耳边提示雷四海的坐向，绰号盲公杜的杜欢，轻轻挣开对方搀扶自己的双手。 枯瘦犹如一根青竹的眼盲艺人，轻抖一下长衫，双手捧起椰胡，向着主座方向深深鞠躬：“雷少龙睛凤颈，英雄出少年！ 盲佬今日唔唱《客途秋恨》叹飘零， 专为您献段《哪吒闹海》—— 要那潮州帮的龙王三太子， 见您支长管柯尔特都要跪低认细佬！” 开口嘶哑，可喊到这段开场白的末尾，杜欢声音已经转为洪亮和高亢，掩过铜盘从腰间滚落在地的动静。 “好兆头哦。”黄耀炳咧嘴竖起大拇指，对着雷四海笑道：“雷生，盲公杜在南音上的造诣是这个，这出《哪吒闹海》倒很少见到他唱，不过也是正常，除了您，有几个配听呢？” “嗯，那就听听吧。”雷四海不置可否，双眼上下打量顺着胡湘搬来凳子坐下，开始调试琴音的杜焕。 这个盲佬可不简单，将来左派工会遭受港府打压，想编《林则徐禁烟》以古讽今振奋士气。 这种可能砸掉饭碗，被英国人封杀的事情。 当时在港谋生的弹唱艺人，无一敢出来接。 偏偏身体残缺，曲艺小众，在弹唱圈内被人看不起的盲公杜最有骨气。 他用地水南音，唱出华人百年来对烟毒的不屈抗争。 不久之后，各大茶楼酒肆都被勒令，不准他登台演出， 在雷四海沉思的期间，杜欢已经拉动椰胡，开始唱起《哪吒闹海》。 胡湘眼见雷四海没有意见，松了一口气下去安排酒水。 打横黎三人都是穷鬼，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更别说吃饭喝酒，还要点个艺人来唱曲。 虽说不太理解，雷四海这个年纪，怎么会喜欢听南音，但是既然大佬喜欢，马仔自然也得喜欢。 一顿饭的功夫，叫好声不停，让提着小心脏演奏的杜欢越发不安，甚至连讨要赏钱都不敢开口。 “杜先生，听人说，你擅长现编唱词？”一直没说话的雷四海，突然开口了。 杜欢按住琴弦，试探问道：“小雷生，不如您来出个题目，杜某试试？” “我去过九龙城寨，发现里面烟馆林立，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虎门销烟。”雷四海倒了一杯茶，起身走到杜欢面前：“以茶代酒，杜先生请。” 杜欢额头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他眼虽盲，心却不瞎，当年林则徐禁烟，对付可是英国佬。 如今的港岛，正归英国人在管。 面前少年端来的这杯茶，不好接啊！ 第五十七章 虎门茶试南音骨 看到杜欢迟迟没有动作，雷四海对着陈细九招了招手：“九哥，看赏啊。” 陈细九急忙过来，刚刚掏出一张面值10元港币的红杉鱼。 杜欢脚尖轻轻一拨，讨赏铜盘嗖的一下，收进长衫下摆：“可不敢接小雷生的赏！ 杜某今日状态不好，刚刚拨错三个音呢。 小雷生，您出的题分量太重，杜某这百来斤真接不住。 盲佬易失忆，一觉睡下什么都忘了，惭愧惭愧，告退告退。” 说完，这瞎子收起椰胡，抓起靠在旁边的盲棍，急匆匆就想走。 打横黎三人看不出雷四海和杜欢在打什么机锋，已经做了军装头的黄耀炳，却是品出其中三味。 连当炮灰都敢豁出去，黄胖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迟疑，仅用一秒，他已经猜出雷四海为何要叫自己过来。 果断起身，绕过杜欢，黄耀炳双手叉腰拦在门口：“杜先生，雷生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今天他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赏可以不要，曲可以不唱，可敬酒却不能不喝。 除非，你想饮罚酒？” 杜欢暗暗叫苦，有心喊来胡湘解围，又担心将事情彻底闹大，只能双手抱拳，不停求饶。 雷四海端着茶盏，走到杜欢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先生放心，雷某没恶意，只是觉得，先生每日游走于茶楼酒肆，眼虽盲，耳却清。 这边的风土人情，先生肯定知道不少。 雷某初来港岛，希望能向先生讨教讨教而已。 既然先生误解雷某的意思，那好，饮过这杯茶，允你回家睡觉失忆。” 杜欢听到这里，双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什么风土人情，直说风吹草动得了。 说白了。 就是认为我身为一个盲人，游走市井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和戒心，要我给你雷四海当线人。 关键在于，你那虎门销烟四个字分量太重了。 鬼知道你小子无意提及，还是隐有所指，万一真是老家那边的人，我今天岂不是浑浑噩噩上了红船？ 左思右想，进退两难。 真上红船的陈细九，这个时候也是反应过来，他走前一步，将红杉鱼叠好拍在杜欢手心：“杜先生可是担心回去失眠睡不着？ 没关系，这里10块钱，够买很多很多安眠药，包你睡得久久，绝对会失忆的。” 打了一个冷颤，杜欢松开椰胡，接过雷四海手上的茶盏，仰头喝个干净：“好茶！小雷生，我现在来灵感了……” “哎，好曲好词是需要打磨的，杜先生，你回家慢慢地打磨，等下次见面，你再唱给我听吧。”雷四海拦住对方，示意黄耀炳开门。 杜欢被雷四海一拿一捏，搞得心情可谓是七上八下。 无奈得罪不起对方，只能留下住址和联络方式，怀着忐忑下楼离去。 胡湘得知杜欢中途离开，以为他演奏不妥，得罪了雷四海，匆匆带着酒水过来。 等知道没有发生冲突，只是雷四海几人想要谈事，胡经理这才放下心来，道声失陪出去招待其他客人。 雷四海指了指黄耀炳：“老黄，等明天你跟着洛哥调去尖沙咀。 以后，但凡你们军装组在周日发生的行动，在写报告的时候，你顺便将他们名字也加上去。 理由照着【休假黄竹坑学警，偶遇警队执法，主动协同办案。】这个方向去编。” “好，没问题。”黄耀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旋即低声追问一句：“码头那边？” “胶己人。”雷四海淡淡说道。 黄耀炳秒懂：“明白，我识做。” 打横黎三人也不含糊，见到自己还没毕业。 雷四海就安排人马帮自己刷功绩，纷纷举杯来敬二人。 黄耀炳看到机会来了，当场表示，雷四海那杯由他代饮。 一次两杯，老黄喝回本钱的同时，刷了一波赤胆忠心，堪称一举两得。 胡湘看好雷四海能够成为大主顾，安排可不是普通菜色。 清蒸海上鲜，用的是当日捕捞大约1斤半的石斑； 金牌烧乳鸽常例两只，今天按照人数足足给了六只； 虾籽海参煲，平日用花胶，今日叮嘱厨房用了正宗辽参； 蒜蓉粉丝蒸带子、金银蛋时蔬、扬州炒饭这些也是用了最顶级的好料。 而且在用餐期间，先后一只大龙虾，六碗红烧翅，以及六盅鲍鱼汤送错房间。 胡湘过来道歉，请大家笑纳的同时，私人再送一份英式配方制作的甜品——西米焗布丁！ 当然，胡湘事先有说请雷四海，可雷四海哪能真的吃白食，依旧让陈细九去埋单。 结果陈细九花了100块港币，要走还被胡经理塞了一盒雪茄，说是他私人贺九哥升为尖沙咀便衣探目，搞得陈Sir不收都讲不过去。 将打横黎三人放在车站，陈细九载着雷四海返回雷洛给他租的警员宿舍。 至于老黄，他得赶回筲箕湾。 明天要调去尖沙咀，他手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如果不是雷四海招呼他来，无可能跑来香港仔吃这一顿。 车上没有外人，忠诚度最高，悟性最低的陈细九，忍不住开口发问：“雷生，你是不是要招揽胡湘和杜欢？” “胡湘那种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大家互取所需还可以，托付大事就算了。 反而杜欢那个盲佬，别看他胆小犹如鹌鹑，其实这种人，反而能够托付大任。”雷四海点了一根骆驼香烟，摇下车窗说道。 陈细九哦了一声，开始问起刚在海鲜坊，雷四海与杜欢打了什么机锋。 雷四海也有心指点这个跟班，就将虎门销烟的历史，以及他与杜欢的心理活动，大致为他分析了一下。 陈细九听得很认真，等到车子停在湾仔皇后大道东269号楼下。 他鼓起勇气说道：“雷生，我前日去帮张师傅处理那间士多店。 我有问过他，我该如何提升自己，才能更好帮您做事。” “哦，老张他怎么说？ 不会叫你跟他学拳吧？”雷四海本来已经下车，听到这里，好奇停下脚步。 陈细九拍了拍腰间的喷子：“张师傅说我不是练武的材料，不过，七步之外枪快，我是便衣，有配枪资格，所以我决定练枪！” “嗯，是个好想法，但是九哥，万一你被高手近身7步之内，你怎么办？”雷四海来了兴趣。 陈细九愕了一下：“雷生，我想不出来，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雷四海下车被风一吹，有些酒气上头：“不如练踢球吧！ 踢足球的，双腿耐力爆发力都得有。 九哥你想想，高手追，你就跑，你边跑边开枪，永远控制对方在七步外，这不就稳赢了吗？” 第五十八章 房契双叠显兄弟 少林功夫加足球，已被某知名周姓演员证明，有搞头！ 那么！ 美式居合加足球，按理来说也是一个有搞头的组合。 陈细九是公认的老实人，老实人通常都是心思比较单纯，张天志是咏春宗师，雷四海是团伙阿头。 这两位的建议，九哥真的听了进去。 那边陈细九打定主意，从明天开始，除了雷四海有吩咐做事，其他时间，白天练枪，晚上练球。这边的雷四海，手攀楼梯，一个人走上三楼。 掏出锁匙开门，雷四海走入雷家对面的A座。 拉开电灯，雷四海走到茶几，准备提着热水壶打点水来，发现水壶居然是满的。 “洛哥真是娶到一个好老婆。”稍微一想，雷四海低声笑了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很得意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那还用说？整个港岛人人都知道啦！” 循声看去，雷四海哑然而笑，只见雷洛嘴里叼一条雪茄，穿着睡衣和拖鞋站在门口。 “洛哥，你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很容易吓到人的。”吐槽了一声，雷四海打开茶罐：“现在下午2点钟啊！ 明天就要调去尖沙咀，你居然睡到现在？ 喂，不用去筲箕湾处理一些手尾的吗？” “挑！筲箕湾那种烂鬼地方，有咩手尾能够处理？”雷洛嗤了一声，抬腿走了进来，打个哈欠，坐在雷四海旁边的沙发：“整个区，黄赌毒加上销赃、走私、偷渡、假货…… 十来种灰色产业，林林总总，大约有百来个场子。 按照警队惯例，在任华探长要调走，可以收最后一笔规费。 不过，现在我有了你这个大水喉，就懒得伸手朝这帮家伙讨那三瓜两枣了。 何况，还有四眼坤和猪油仔在呢。 他俩有能力将杂差房的账目理清的，我就不去摆架势了。” 用朱泥茶壶装了一泡乌岽水仙的雷四海，听到这里：“其他就算了，毒那种玩意，洛哥你最好别抽也别碰……” 看到雷洛嘴角往下撇了撇，雷四海语重心长劝道：“太损阴德，不为自己着想，总得替子孙考虑。” 雷洛叹了一口气，屈指敲敲茶几，催促雷四海快点冲茶：“阿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不碰粉简单，可是如果不收粉档的规费，连交给上面那份都不够啊。 自阿叔当探长的时候，我们筲箕湾杂差房规费的来源。 粉档占60%左右； 赌档占20-25%； 马栏占10-15%， 其他灰色行业，大约占5-10%。 你看，粉档占比稳在五成以上！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连赌都不想沾，更不用说毒了。 阿海，我雷洛也想赚干净钱，也曾经想过当一个不贪的好差人，可谁叫我们错生在这个操蛋的时代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为了避免浪费陈统送的好茶，雷洛和雷四海，不约而同不在提及刚刚那个话题，转而聊起九龙仓那间公司。 新哥不负众望，那晚在大富豪摆平了海关署长，如此一来，公司创建的阻力，以及收费的合法性，就全部搞定了。 鲁滨孙没能按照承诺，解决掉九龙码头管理层以及九龙仓背后的怡和洋行，导致雷四海去叫贺新出面，约了怡和大班去半岛酒店谈判。 事后为表歉意，也为了下次开会，不被贺新嘲笑。 除了原先四个大仓库，鲁滨孙又将一栋与九龙码头相邻，占地1400平方尺的三层小楼拿出来，临时充当公司的总部。 “孙老板不愧是潮州人，做生意魄力真是不小，这样的1栋临街小楼，时价怕得接近10万吧？”雷四海冲好一巡工夫茶，用茶夹在雷洛手边摆了一杯。 雷洛吹了吹杯面，轻轻啜了一口：“昨日，九龙仓旁边永兴街13、14号，两间铺面相邻，加起来，差不多1380平方尺，成交价是9.8万港币。” “哇！这么清楚？买家是你？”雷四海抬头看向雷洛。 雷洛嘴角含笑，从睡衣口袋掏出一叠纸张。 展开居然是两张房契，雷洛一手一张，面对雷四海举了起来：“喏，我怎么说也是被你喊声洛哥的。 总不能一直占你这个二弟的便宜，我不是说过，我的私房钱有30万。 其中21万，那去补上你开始给我的79万，凑了100万，请新哥走保安司的门路帮我换辖区。 我手头不就还剩下9万块！ 既然公司账面那60万你也给搞定了，这9万不多不少，我看留着也是鸡肋，干脆在九龙仓附近买了这两间小楼。 来来来，我们兄弟正好一人一间，你先选！” 话刚说完，雷洛眼前一花，两张房契齐齐出现在雷四海手上。 “全拿来吧你！两间打通，多少还能起点作用。 单独一人一间，不就才60多平方米，开士多店都嫌窄。 干脆都给我得了，一世人两兄弟，别讲究这点小钱。”雷四海叠好房契，淡定说道。 雷洛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行，你喜欢就都给你了。 反正我明天调尖沙咀，那是油水区，我手头很快就有钱了。” 越说越开心，雷洛背着双手起身踱步：“阿海，我想换个居住环境。 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大探长了。 而且这次通过新哥，我也和总督府三司的鬼佬们搭上了线。 买别墅太高调，换个私人小楼，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错！你是准备去对颜爷显摆而已。 你要故意气他，他的上面没人，有钱也不敢住大房子。”雷四海打开报纸，头也不抬说道：“你雷探长现在和保安司鬼佬们认识了，你是上等人了，有资格住洋楼养番狗。” 雷洛笑容僵了一下，轻咳一声收了起来：“阿海，我发现，你小子有头脑有义气，唯一缺点，就是长了一张嘴。” “那你脸红什么？”雷四海翻了一下报纸，继续笑道：“总不能是精神焕发吧？ 还不是被我说中了小心思？ 洛哥，请收起你那条尾巴。 这才没上任呢，颜童觊觎尖沙咀那么久，你以为他能忍你这次横刀夺爱？ 听我的，稳一波，先在尖沙咀站稳脚跟，等哪天你和姚木、刘福一样做到总华探长，直接一步到位，住半山别墅，坐劳斯莱斯。” 第五十九章 未成四九先拜山 姚木、刘福！ 雷洛当上总华探长之前，华人警员公认的两位老前辈。 “哪敢和姚老、福爷比啊……”雷洛转身坐下，一边抽着雪茄，一边自嘲道：“福爷50年升总华探长，53年用潮州话警告督爷【你管白日，我管黑夜】。 这话至今想起来，还真特么有种！ 他是我们华人警员的精神图腾，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福爷恶了上面，一直被‘称病’在家。 有传闻，福爷他今年要退，可到现在，他也没指定接班人，也不见任何人，唉……” 说到这里，雷洛掐灭雪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觉得，等福爷退后，鬼佬应该会乘机撤销总华探长这个位子。 阿海，难得休假，你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实在无聊，可以去九龙仓看看。 孙老板派他那个女婿，带了一帮人马，正在装修公司的总部。” 说完，雷洛伸了一个懒腰，汲着拖鞋回去，看样子，应该还没睡够。 雷四海在他走后，皱眉想了起来，鲁滨孙的女婿，不就是刘耀祖那个扑街？ 这可是一个为了钱，不仅杀了老婆，还陷害鲁滨孙这个老丈人入狱七年的无赖。 抓起电话，雷四海拨了一串号码出去：“喂，老杜，是我，雷四海。 别紧张，只是有件事情想找你打听打听而已。 前不久，娶了鲁滨孙女儿，当时登上报纸那个刘耀祖啊，你可知晓这个人的底细？” 刚好在家休息的杜欢，听到雷四海只是询问刘耀祖，终于将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放了回去：“哦，小雷生，您说刘耀祖啊。 我之前在陆羽茶楼卖艺，有听客人讲过，这是一个姑爷仔，以前专门骗那些无知少女出来卖的。 前两年突然消失，再次出现，居然钓上鲁滨孙的女儿，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这个电话，雷四海还是想试探杜欢这枚棋子能不能用，至于刘耀祖的资料，只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的想法。 现在收到消息，算是意外之喜。 “行，那没事了，挂了。”放下听筒，考虑到这几日陈细九跑东跑西，雷四海拨通张天志的电话：“喂，老张，跟我去趟九龙仓。” 清空士多店的库存，张天志在警员宿舍隔壁街，租了一个两层骑楼。 按照雷四海想法，这是用来训练人马的场地。 接到命令，张天志没有二话。 他放下听筒，下楼踢起自行车支架，飞快赶来警员宿舍楼下。 雷四海从楼梯走出来，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喂，这里【张记士多】，四个字还挂在车篮呢！ 你难道准备让我坐着你这部家伙，过去九龙仓和人家谈事啊？” “除了自行车，我还懂得拉黄包车。”张天志面无表情，很认真解释起来：“只不过，在两年前，鬼佬用【妨碍机动交通】禁掉黄包车，我有车也没办法拉你……” 雷四海听不下去，竖起手掌喊停：“马上！靠边停好！ 今天我们叫计程车过去，等1号经费下来，你就去报考驾照，我再让九哥买2部二手车用来日常代步。” 拦到一部计程车，雷四海带着张天志很快来到九龙仓。 按照雷洛给的地址，二人很快在九广铁路终点站旁边，即九龙仓码头四大闸门之一，铁路闸附近，看到一栋正在装修中的三层临街小楼。 张天志盯着周围忙着搬货的人群，紧紧跟在雷四海身后：“按照刀疤昌的说法，这边是潮州帮的地盘。” 雷四海嗯了一声：“鲁滨孙是潮州人，有心置业，肯定选择潮州人汇聚的地方。 不要紧张，我也能勉强算是半个潮州人。” 张天志满头问号，心想，你不是祖籍闽省永安吗？怎么还能扯到潮州人上去。 这个时候，看到他们一大一小从计程车下来。 一个相貌冷峻，双眼看谁都像欠他一笔钱一样； 一个衣着华贵，白净俊朗的面庞，拥有这个年龄段不陪衬的成熟和镇定。 正在干活的潮州苦力，陆续用眼角余光，偷偷窥探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生面孔。 雷四海表面笑吟吟，暗中却用词条观察在场所有人。 不一会儿，他看到一个上身打着赤膊，胸前纹有一只展翅雄鹰，坐在一只木箱晒太阳的青年。 【角色词条：陈伟文】 【人物出处：《追龙》】 【与己关系：陌路】 【拥有技能：街头搏斗（顶级）】 【特性理念：既生文，何生豪！】 【关系衍生： 肥仔超-未来恩主，出自《追龙》； 伍世豪-未来宿敌，出自《追龙》】 看着关系衍生词条里面关联两个角色都带有未来字样，雷四海暗暗窃喜。 这个陈伟文，在电影中，战力能与伍世豪放对，现在看来，应该还没被肥仔超收做头马。 掏出一包好彩，雷四海走近过去，哎了一声，将烟抛了过去。 陈伟文听到动静，伸手接住香烟。 正当他好奇是谁和自己开玩笑，急匆匆从木箱跳了下来。 哪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抓抓有点打结的披肩乱发，陈伟文试探问道：“小兄弟，大家头次见面，你就请我一包烟，是不是在铁路闸这边有事需要我帮手？” “阿兄，胶己人，我契兄是筲箕湾杂差房的探长雷洛……”雷四海话说一半。 陈伟文激动喊道：“原来您就是小佛爷！胶己人胶己人，我叫陈伟文，和合图四九。” 二人对话，惊动了在场其他人。 除了闻讯从装修工地带人过来的刘耀祖，和合图派驻在这个场子的负责人也过来了。 “雷少，不要听这个扑街乱盖。 帮里都没大佬收他，这个四九，是他自己封的，我们和合图不认！”一个身穿花衬衣白色喇叭裤，走路吊儿郎当的青年满脸不屑走了过来。 无视伟文愤怒的表情，他笑嘻嘻抹了一下发蜡打得邦邦硬的飞机头，对着雷四海伸手：“雷少，我叫花仔荣，拜门大佬是大灰熊。 今天很荣幸认识您，有咩需要，请您吩咐！” 第六十章 黑道规矩钱开道 花仔荣眉眼含笑，长相也算得俊朗的他，衣着虽然比不上雷四海华贵，但也是这个时代，黑帮成员里面最潮流的那一帮人了。 甚至，雷四海站在他的对面，还能闻到一股古龙香水的味道。 相比起来，陈伟文就落魄得多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打着赤膊，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很多天没洗。 如果没有胸口雄鹰，背后墨龙这两副纹身撑场面，说他是乞丐，怕也没人怀疑。 “大灰熊？”瞥了一眼花仔荣，雷四海淡淡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家大佬的地盘，应在湾仔那边，什么时候拓展到九龙码头这里来？” 花仔荣等不到雷四海伸手来握，表情自然有点挂不住。 只不过，身为一个战力几乎为0的小流氓，今日能够靠溜须拍马，成为大灰熊的头马。 雷四海的无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无法容忍侮辱，对花仔荣来说，那根本不是事！ 打了一个哈哈，花仔荣收回手掌，顺势抹了一下被发蜡打得反光的鬓角：“雷少误会了，今日是有点货，大佬叫我带人来接一接而已。” “呵，我还以为，大灰熊从湾仔打入尖沙咀插旗了呢！”雷四海再刺花仔荣一句，旋即将目光看向，垂头站在一边的陈伟文：“我看你这身腱子肉，应该挺能打的。 怎么？ 和合图现在收门生，要求这么高了吗？ 那么多叔公辈，居然没人愿意收你？” 这话一出，刚刚被花仔荣戳穿牛皮，尴尬站在一旁的陈伟文。 他抬头看了一眼雷四海，低声找了一个借口：“雷少，我、我没钱封拜门红包……” “咳哼！”花仔荣适时轻咳一声，目光阴冷瞪着陈伟文——社团收钱收马这种事，特么是能摆在明面上讲的吗？ 陈伟文被他一瞪，将嘴边的言语吞回肚内。 此时，刘耀祖也是带了几个跟班过来。 因为在丈人鲁滨孙的口中，得知这一次海运报关行的局，是眼前这个少年，四处串联组建出来。 所以他完全不敢小看雷四海，反而，有意向朝着对方靠拢。 看出雷四海有意招揽伟文，刘耀祖果断开口，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表明自己和雷四海处于同一阵营。 然后，刘耀祖嘴角含笑，指着花仔荣呵斥道：“你们和合图上万个蓝灯笼，也不差伟文这一个了。 既然嫌弃人家没钱包拜门利是（红包），又何必耽误人家的前程呢？” 港岛这些帮会，大多都是源自洪门，为了洗脑底层帮众，便于上层统治管理，内部有一套大同小异的阶层晋升规则。 大体来说，分为四阶。 最高一阶，是龙头/坐馆，为帮会/社团，最高话事人，这个位子有世袭，也有选举； 与龙头同级，或者次半级，还有一个二路元帅。 这个位子，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荣誉虚衔，有名无权； 另一种是副龙头/总军师，平日充当龙头的参谋； 一旦龙头有意外发生，临时顶上去主持大局，等领导帮会，渡过难关选举出新的龙头，重新退居二线，当做一个应变危机的保险。 仅次以上两者，就是大底，也可以称为高级干部。 分别是红棍（打手领袖）、白纸扇（军师账房）、草鞋（外交联络）； 这三者是同级，很多港片提及的‘扎职’，就是开香堂，从下一级的四九/老四九里面选出杰出人才，一共三个人，同期升上来做红棍、白纸扇、草鞋。 三人一起拜祖师拜关公扎职，是同级，不存在红棍高过其他二者的情况。 只不过，能够扎职红棍，就是你得到大家的公认——能打！ 出来混，谁不想跟一个拳头硬的老大？ 因此，红棍麾下的人马，通常比白纸扇和草鞋加起来都多。 人多势众，说话自然大声。 旧社会，除非遇到特殊的情况。 比如，战乱时期，某白纸扇或者某草鞋，背后有军阀的支持； 否则，一般都是红棍升上去做龙头/坐馆。 可随着时代发展，出来混越发朝钱看了。 白纸扇、草鞋这两个职位，不乏有钱佬。 他们这些人上去做龙头的例子，也开始多了。 大底之下，就是四九，可以理解为帮会的中底层成员。 四九分为两种，老四九、四九。 四九，是从外围成员蓝灯笼晋升上来，需要被上一级帮会成员，通常是红棍、白纸扇、草鞋，这三者看中，收做门生。 老四九是三年没能扎职，一个江湖公认，带有自嘲性质的称号，唯一的特权，就是会安排一份工给你开。 至于能不能占到肥差，要看你的大佬给不给力，看不看重你了。 不要小看晋升四九这一步，要花钱的！ 第一，包给拜门大佬，象征性利是49港币； 第二，自备鸡、鸭、烧猪三牲祭品以及红花酒两坛； 第三，送给拥有大底身份，已经退居二线的叔公辈的推荐费：100-300港币； 第四，交给社团的保命押金500港币； 第五，斩鸡头仪式失误，洗刀钱20/次。 以上都没办法筹办，还有肉偿这条路，就是去做人头，替社团顶罪，蹲了祠堂（监狱）出来，社会公家帮你摆仪式成为正式成员——四九仔。 可能有人会好奇，出来混，怎么还要倒贴钱？ 因为，收你的钱，自然有对应的好处。 这里引申出【收门生】这个概念，扎职成为大底，才有收门生的权利。 收门生和收马仔不同的。 类似《旺角卡门》，贡献表情包‘食屎啦你’的乌蝇。 他认华弟做大佬，其实就是二人自娱自乐。 乌蝇在外面惹事，报出华弟的哚，没人会卖面子。 因为，华弟本身只是一个小社团的四九仔，按照规矩，他都没资格收门生。 相比之下，陈浩南拜了大佬B做大佬（以电影剧情为准）。 这个情况就不同了，大佬B他是洪兴的大底。 他有收门生的权利，同时还是十二区话事人之一。 有名义有实力，陈浩南是他的门生，可以在他的地盘上，参与社团场子内的工作，这就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 甚至，只要上面不查，大佬愿保，你还可以搞点自己的小生意在大佬的场子里面做，大富大贵没办法，混个有房有车有酒有妞，还是没问题的。 而山鸡、大天二、包皮、巢皮这几个，其实和乌蝇同属一个档次。 他们认陈浩南做大佬，不是大佬B收的门生。 洪兴开大会的时候，包皮帮陈浩南辩解，被靓坤抽耳光怼没规矩。 这里靓坤占理！在那个场合，包皮没有说话的资格。 至于最底层的蓝灯笼，就是不上社团海底名单，给点钱作为保护费。 一旦出事，可以喊一声我是某某帮会的人。 吓唬普通市民还行，出事能够找相熟的四九/老四九求助。 至于人家有没本事罩着你，可真不好说了。 陈伟文目前就是和合图的蓝灯笼，处于在找大佬，或者被大佬考察的阶段。 其实，他囊中羞涩，没办法摆仪式，只是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不比乌蝇、包皮巢皮这些只想混顿吃喝的小瘪三。 他有志向，要找一个有实力的拜门大佬，免得浪费自己一身拳脚。 说回雷四海这边，刘耀祖主动跳出来当炮台，一句话逼得花仔荣进退两难。 说有帮会里有大佬在考察伟文，他一个四九敢说，也得有人愿意相信； 承认伟文没钱摆仪式，这个虽是事实，各家社团都这样在搞，但是洪门义气为先，谈钱太难听了，传出去，整个和合图要被江湖朋友笑话； 点头放手，让伟文脱离帮会自由发展，这得他大佬大灰熊才勉强有资格！ 六十年代的港岛，还残留着一抹旧时代江湖规矩的余韵。 往后十几二十年，这些不算事的事，在这个时期，可不是小事。 今天花仔荣敢乱说话，明天就得去刑堂走一趟！ 眼看花仔荣叽叽咯咯，憋得额头见汗都说不出一个字。 雷四海掏出笔记本，打开钢笔，刷刷刷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我现在手下缺人用，你考虑考虑，如果想跟我做事，就打这个号码给老张。” 说完，雷四海撕下纸页，递给陈伟文。 这个举动，不仅陈伟文愣住，连推动此事的刘耀祖也是吃了一惊——这！这当面挖人啊？ 喂，你只是一个学警而已，就算背后站着雷洛，可你这样当着和合图的人面前挖人，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 陈伟文迟疑了一下，在花仔荣阴狠的目光中，接过雷四海递来的纸条：“雷少，我已经交了保荐费……” “我知，每个月20块，外围蓝灯笼嘛。 你又没上社团的海底，除非你自己想做人头出来扛案子，否则哪天扫黑，被拉去凑数，阿Sir们还嫌你不够分量呢。”雷四海哈哈大笑，指着花仔荣说道：“我这样说没错吧？ 喂，我不知道啊，洛哥他这样告诉我的，如果错了，那就是洛哥讲错了……” “没错！没错！”花仔荣连忙点头，顺着台阶下来：“洛哥怎么会错呢，就是这样的。” “喏，拿去买衣服，大冷天的，连件衣服都没有。不肯跟我也没问题，这钱足够你封红包拜个大佬了。”雷四海掏出一张驼背仔（面额500的纸钞），塞在伟文手上。 处理完这边，雷四海看向刘耀祖：“对了，你就是孙老板那个女婿吧，你刚刚说，姓什么玩意来的？” “刘，刘耀祖。”刘耀祖努力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他隐隐觉得，这位小佛爷，看似嬉笑怒骂，实际上，远比自己预期的难对付。 雷四海嗯了一声：“刘先生，辛苦你这两日带队装修公司，走，看一看去。” 说完，雷四海叼着香烟抬头就走。 刘耀祖几人本想跟着，却被张天志挤开。 让在场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抓着钞票香烟和纸条的陈伟文，后脚就跟了上来：“雷少，不用考虑，我跟你。” 花仔荣咬着腮帮，从牙缝挤出三个字——扑领母。 盯着苦力们做事的和合图打手，好几个围了过来。 “荣哥，现在怎么办？伟文是超哥看中的人，连大佬都不敢收他。” “怎么办？对方是洛哥结拜兄弟，大佬没在场，谁敢拦他？” “何止，听说，阿叔还认他做阿侄，甚至连濠江新哥都和他称兄道弟呢……” 七嘴八舌，吵得花仔荣越发心绪不宁：“妈的，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刚刚怎么不见你们这帮扑街过来帮腔？ 滚滚滚，全部给我下去做事！我自己会向大佬解释的。” 不说花仔荣事后怎么向大灰熊和肥仔超解释，且说雷四海带着张天志和陈伟文走进鲁滨孙这栋三层临街小楼。 看了一眼装修进度，发现刘耀祖没偷懒，短短2天已经初见雏形。 提了几个需要小修改的建议，雷四海走上三楼阳台，指着扛着货物，在铁路闸出出入入的苦力队伍。 “过几日，公司开业，从装货卸货，就都得公司说了算。 到时候，不管是潮州帮，还是东莞人，又或者是疍家舢板，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这是我方据点，一定会被围攻，我需要你们带人守住。 当然，警署那边，洛哥安排有援兵。 而我和其他几位大老板，需要用你们的战绩，去和某些人讲数。 所以，最后燕翅鲍肚，还是白粥油条。 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打得越出彩，我们在谈判桌上就越有优势。”雷四海拍着栏杆，微笑看着二人。 张天志早有预感，只是淡定嗯了一声。 陈伟文今天刚刚加入，就被雷四海告知这么重要的计划。 他除了兴奋，也有一份受到信任和重用的感动。 其实，他哪知道，雷四海能看所有人的词条，谁忠谁奸，谁能信，谁不能信，完全就是一目了然。 激动走前一步，陈伟文捶了捶胸前的雄鹰纹身：“雷少，把最危险的地方交给我！” 第六十一章 肥超失马怒掀桌 哟呵！ 刚来就要抢我饭碗？ 张天志嘴角微勾，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面上难得出现一抹笑容。 “交给你？ 你扛得住咩？ 万一守不住，你知不知有乜后果？”不等雷四海开口，张天志就将话头接了过来。 发现陈伟文瞪着双眼看向自己，张天志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下：“怎么，不服气？ 好，你能逼得我退后一步。 这一场，我就让你来守！” “我凸(艹皿艹)！你谁啊？口气这么大？”陈伟文大怒，拉开架势准备上前。 雷四海没有阻拦，只是幽幽说道：“张天志，1938年拜师佛山陈识，习得咏春真传！ 55年独闯香港，三拳打败洪震南首徒郑伟基。 因此被洪家武馆追杀，不得不投身美国人开设在船坞的地下黑擂打拳谋生； 56年，开始踢馆港岛武术界，先后击败： 蔡李佛徐力、八卦掌郑游、 形意门林明、谭家拳谭亢， 白鹤门李熊、劈挂门罗威； 一周之内，连败六大门派，连续登报六次。 时年，《星岛日报》头条，称他‘咏春惊雷震香江’！ 同年10月，在油麻地开馆授徒《华侨日报》整版报道：咏春正宗……” 雷四海每说一句，陈伟文面色就白上一分。 反而张天志听到最后四个字，他的面色涨得通红，果断打断道：“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咏春正宗是叶问。 输就是输，麻烦老板你不要再提了。 要不然传出去，丢人现眼的可是我。” 雷四海哦了一声，退后两步，将阳台空间让给二人：“伟文，我相信，你现在对老张的实力，肯定是有底了。 来吧，出人头地的机会给你了，上去打倒他，我们公司的安保主管就是你了。” 底？ 是不是棺材底啊！ 喂，大佬，不带你这样玩人的。 这可是开过馆的高手，要不我直接躺下好不好？ 陈伟文尴尬松开拳头，哈哈声抓了抓头发：“原来当年打败我师父的高手，就是前辈您啊，失敬失敬。” “敢问尊师……”张天志脚尖一抹，抹去刚刚画下的道。 陈伟文肃然抱拳：“徒不言师讳，在下谭家三展拳陈伟文。” “哦，原来你是谭师傅的徒弟。”张天志眉头一动，猜出陈伟文是谭家拳嫡传：“当年，我急于扬名，有些事，做得太过。 如果有机会，你带我回谭家一次，我想当面向谭师傅致歉。” “好说好说。”陈伟文笑容僵硬，却是不敢接茬。 因为，他是一个武痴，除了谭家拳法，还偷偷学了西洋拳。 这件事，导致他在谭家武馆不太受人待见，要不然，不至于不敢在外报出谭亢名号，并且还要离开武馆谋生的地步。 “行了行了。”看到陈伟文收起桀骜之气，雷四海拍了拍手掌：“当初老张你下手那么狠，这会儿让伟文带你回门派，你自己喝杯茶出来没什么事，他搞不好要被逐出师门的。” 说完这句，雷四海带着二人下楼。 拒绝刘耀祖的陪同，三人走进杂乱不堪，又处处都在忙碌的九龙仓码头。 “等刘耀祖那边装修好了，公司马上就会挂牌营业。 到时候，码头管理处，以及运输署等部门，也会宣布新的货运规定。 你们这几日，没事多来码头里面走动，记住道路和环境。”停下脚步，雷四海对着前面一大帮东莞人抬了抬下巴：“我刚说让你们守阵地，可如果真的守不住，该跑就得跑。 你们可别傻乎乎的死守，真把性命丢在公司的门口。 我好不容易招揽到你们两个高手，舍不得砸在这种小场面里面。” 小场面？ 怼得花仔荣敢怒不敢言的刘耀祖在这个局里面，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包工头，就这，还小场面呢？ “雷生。我……”出来混习惯的陈伟文，潜意识就要开口表忠。 可站在他旁边的张天志，拍着他肩膀摇了摇头：“老板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动脑子，我俩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我们负责动手就好。” “嗯，老张说得对。”雷四海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东莞帮发现他们三人站着指指点点，好几个看场的，表情不善站了起来。 雷四海不想横生枝节，只是笑笑，转身就走。 张天志和陈伟文不用说，自然护着雷生离开。 这个时候，花仔荣已将陈伟文被雷四海挖走一事，通过电话，告知了他的大佬大灰熊。 九龙城寨，富贵赌馆。 大灰熊啪的一声将听筒挂回电话座机，推开房门，走出这间本来属于铁算盘张财的办公室。 带着几个马仔，喜滋滋看着靳能坐庄大杀四方的肥仔超。 眼看大灰熊接个电话回来，面色变得很难看，肥仔超上去搭着他的肩膀：“怎么了，有事不开心啊？ 没关系，等下去我的马栏，找两个宾妹打一炮就好了。” 大灰熊点了一根好彩，沉声说道：“超哥，刚刚我的头马花仔荣打电话过来说，你看上的那个陈伟文，已经被那个小佛爷挖走了。” “你说什么？”肥仔超笑容僵住，下一秒暴跳如雷：“我凸(艹皿艹)，又是这个扑街仔和我作对？” 大灰熊嗯了一声，抽出一根好彩递给肥仔超：“超哥，我知道，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不爽。 但是，雷探长明天要调尖沙咀，他现在正当红呢！ 这个小佛爷是他义弟，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算了？喂，大灰熊，你知不知道，这个年头，想找匹好马有多难啊？ 为了这个陈伟文，我在谭家武馆砸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肥仔超拍飞香烟，愤怒看着大灰熊：“我不管！人是在你手上丢的，这件事，你必须负责！” 虽然知道肥仔超为人霸道，而且还喜怒无常； 但是大灰熊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当众不给自己面子。 想到周围不仅有双方马仔，还有许多听说富贵赌馆换了新东家，专门过来玩的客人。 众目睽睽之下，大灰熊哪肯示弱。 他用力推开肥仔超，大声骂道：“我挑！负责？这种屁话，你特么也说得出口？” 第六十二章 雷少截胡灰熊衰 这个时代，开武馆的。 其实和混黑，差不多。 黑帮，经营黄赌毒走私销赃绑架勒索以及收保护费； 武馆，除了收费授拳，也有接下富人保镖，看家护卫，帮人出面谈判之类的业务。 两者之间，既有对立，也在存在某些私下合作。 毕竟武林和绿林，早在古代，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张作霖不也说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当然，武馆毕竟挂门派招牌出来的，整体上还是讲点颜面。 就算与帮会社团私下有勾结，也不敢做得太过离谱。 至于你拥有帮会的背景，却带足钞票前来学拳的。 只要你不说，我就不问，大家心里清楚。 武馆一方，绝对不会因为黑白两字，拒了上门的生意。 前面有讲过，帮会社团分为四个阶层。 到了四九这个正式成员，公家就会给你谋生的路子，类似看场之类。 武馆也一样，分为学员、徒弟、入室。 学员你交钱，我教你拳法，不看资质和品德。 反正各门派都有一套花拳绣腿，稍微练得有模有样，可以出去自称某派成员。 徒弟就不同了，你要有基本的练武资质，而且对武馆有一定的归属感。 通过几年考察，你才能被收入师门谱系。 徒弟除了有资格学到真功夫，还会栽培你舞狮耍龙等技术。 武馆接到商演，徒弟负责敲锣打鼓舞狮耍龙，徒弟，是有资格分到钱的。 至于入室弟子，待遇就更高一级。 这个阶段，不仅能学到高阶拳法，还能带队出去商演； 有大场面跟在师父后面亮相，被师门介绍给富人当保镖； 或者带着徒弟、学员出去摆阵帮人谈判； 甚至能够学到跌打医术、中医内科、针灸等等技艺。 可以说，穷人成为武馆入室弟子，只要不遇到战乱这种情况，衣食无忧肯定没问题。 陈伟文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谭家三展拳练得登堂入室。 按理来说，这等资质，他是要被当做入室弟子来栽培的。 可偏偏年轻人不安分，觉得只学传统武术，自己还不够强，他想取长补短，兼学西洋拳击。 涉及华洋，又是在这个60年代。 陈伟文想法，不亚于欺师灭祖。 谭亢骂了几次，发现坳不过来，只能舍弃这个背祖弃宗的孽徒。 前面说过，这个时代的黑帮，有不少人拜入武馆学拳。 陈伟文表现那么出众，他的名头，自然传到有心人的耳中。 这里面，就包括肥仔超这位以爱才出名的潮州帮大佬。 站在肥仔超立场，他收马仔，肯定要收拳头硬，身手好的精英； 而在谭家武馆的立场，我培养这么一个苗子出来，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凭什么给你收去当黑道打手？ 因此，肥仔超没说谎，要让谭家武馆默许，他不止花了不少钱的，处级宾妹都送了好几个呢！ 为了收服陈伟文这个桀骜不驯的马仔，肥仔超甚至准备好剧本。 他拉来大灰熊做恶人，等磋磨到差不多了。 肥仔超会以义气大佬，慧眼识人的形象登场，甩出钞票和女人，将这匹好马驯服，充当他在黑道冲锋陷阵的爪牙。 可现在，半路却被雷四海给截胡了！ 大灰熊也是觉得冤，这种档次的马仔，他自己都没有呢，肥仔超要他赔，他去哪里找来赔？ 至于去找雷四海晦气…… 现在雷洛可正当红呢，如果还是之前那个筲箕湾探长，花一笔钱去请颜爷出面。 别说让雷洛交个陈伟文出来，就算让那个小佛爷雷四海，去大富豪开几张台谢罪也不是没希望。 没办法找雷家兄弟要人，又吃不起这个亏，也就剩下互相指责，产生内讧这个选择了。 二人都是和合图的大底，而且扎职都是红棍，各自都有一帮兵马跟随。 大灰熊他比肥仔超先一期，算是前辈，按理肥仔超需要喊声阿叔，可无奈肥仔超舍得砸钱收买人心，是目前潮州大小帮派里面最红的大佬。 二人从口角到推搡，很快闹出真火。 不用十分钟，双方下令开打，如果不是公仔强带着城寨联防会的人赶过来。 刚刚重新装修开业的富贵赌馆，怕不是又要变成废墟？ “阿强！你来得正好，今天这件事就是这样的……” “超哥你不要急，我带了一百个枪手过来，我就是想帮你，说句公道话的……” “公仔强，我可警告你，不要随便拉偏架，我大灰熊不是好欺负的！” …… 事发所在，三人之间。 大灰熊辈分高，肥仔超人脉广，公仔强背靠城寨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最终经过公仔强的仲裁，这件事，大灰熊必须负责，赔偿给肥仔超5万港币。 “我挑！你的公道话就是这样说法的啊？”大灰熊愤怒看着二人。 这个时候，肥仔超笑嘻嘻揽着公仔强的肩膀：“要不然怎么说？你如果不服气，我们去请阿强的舅父鼎爷出来仲裁嘛。” “那特么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你们这家人说了算？哦，今天就是吃定我咯？”大灰熊气得肺快炸了。 答应肥仔超帮忙磋磨陈伟文，他就赚了几次马栏白嫖而已。 今天陈伟文在自己头马的面前，光明正大被人挖走。 大灰熊已经丢了面子，现在还要给肥仔超兜里子，彻底血亏了。 公仔强轻咳一声：“大灰熊，要不这样。 你将富贵赌馆的股份转给超哥，顶掉这5万块赔偿。 反正这家赌馆的股份，你也是白赚的，没了不心疼，对不对？” 福义兴白纸扇，铁算盘张财勾结号码帮二路元帅陈大仙开了这家富贵赌馆。 前面有讲过，此举引起福义兴内部很多人的不满。 这帮叔公辈，不想落个对付同门的口实。 他们就让同属潮州帮的和合图出手，张财没能在湾仔警署拦下雷四海，就是被肥仔超、大灰熊这帮人挡在九龙城寨不得出的。 事后，肥仔超为了抢走盲蛇威，试图通过他去招揽雷四海，不惜与张财撕破脸砸了赌馆。 前后被人多次阻击，张财丢人又丢脸，无奈退股走人。 陈大仙独木难支，又看到当初请来救场的靳能投靠了肥仔超，只能将赌馆卖给他们几人。 兜兜转转，因果间接或直接，其实都是从雷四海而起。 第六十三章 雷少初会官泰哥 隔日，下午六点钟。 雷四海按照警校规定，坐着陈细九买来的二手福特，返回黄竹坑警校归队。 黎家仁三个，按照他的叮嘱，已去南洋商业银行开了户头。 今日是8月1日，周一。 三人户头刚开，分别被转入600块港币的活动经费。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时年，汇丰、渣打等外资银行的普通职员，月薪也就300-600块而已。 可以说，每个月600块钱的经费，不仅足够三人花销，还能补贴他们背后家庭呢！ 当然，三人并不清楚，这笔钱是庄先生私人所出，从一个红色账户打给他们。 而以为，这是雷四海身为大佬，给他们这些做马仔开的薪水。 “雷少，抽不抽烟？” “雷少，要不要敲背啊？” “雷少……” 看到雷四海走入宿舍，三人从床铺跳了下来，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停！不要搞这套。”雷四海稍微用力，很轻松就挣脱六只毛手。 脚尖轻点胡枫信的床沿，雷四海一个跃步跳到上铺。 双腿挂在床沿，雷四海打开当日报纸：“老老实实帮我做事，将来大把发达的机会啊。”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咔了一个立正：“Yes sir！” 接下来的一周，雷四海每日下课的空余，都能专门过来的陈细九口中，得知外边的情报消息。 比如，和合图两位红棍，大灰熊与肥仔超翻脸了。 而且，不知乜情况，城寨联防会办事人公仔强，居然也被牵扯进二人的恩怨里面。 据说，大灰熊放了狠话。 从今以后，不入城寨，同时，只要公仔强胆敢出来，他就见一次，打一次，港督来都不给面子。 而雷洛从筲箕湾调去尖沙咀，也是遇到几件棘手的事情。 有的处理妥当了，有的洛哥还在想办法。 倒是海运报关行总部的装修进展很顺利，刘耀祖想在公司谋一个职位，日夜到场监工。 现在工程已经收尾，招牌都做好挂上去，罩着红布，就等大家剪彩了。 “洛哥和我说，新哥几人有要求，必须等雷生您放假。”陈细九说到这里，满脸钦佩看着雷四海：“大家一起给公司剪彩，这件事情才算完美。” “哎，我就算啦。 一帮大佬里边，混了一个黄竹坑学警，这太不像话了。 至于用我在赌坛的身份，以参股人出席，那就更没必要了。”雷四海摇了摇头，对着陈细九吩咐道：“昌哥那边，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有！这个礼拜，有关码头货运改新规的事情，已在道上传遍了。 潮州帮的大灰熊，东莞帮五龙堂的沙胆英，麾下百来条疍家舢板的何虾仔，号码帮二路元帅陈大仙，陆续放话出来。 谁敢将只手伸入码头货运，就不管你是华，还是洋，通通斩手剁脚抛尸维多利亚港啊！”陈细九用力点头，表情十分严肃。 雷四海嗤笑一声，继续追问道：“就是这四只大番薯？我想，应该不止吧。” “嗯，这四人只是带头的。 还有其他大小势力，但凡在码头货运捞饭吃的，都出来声援他们。 不过，这些人太多太杂，昌哥说，他懒得去具体统计。”陈细九继续说道。 这个时候，雷四海已经走到校门口。 对于雷四海这个全校年纪最小，每天走出走入，都在岗亭放下一包烟仔的学警。 几个警校门卫选择性失明，任由二人大摇大摆走出校门。 “走吧。”坐进福特后座，雷四海淡淡说道。 陈细九上了驾驶位，启动车子问道：“嗯……雷生，去哪？” “九龙尖沙咀赫德道8号。”雷四海点上一根好彩。 一听地址这样陌生，陈细九很是不解，可他手上动作却不慢。 踩下油门，陈细九在黄竹坑道拐向南。 由于这个时期，隧道还未建成，福特车只能选择走水塘道入薄扶林道，进西营盘入德辅道西，去上环，进入皇后大道…… 前后足足花了40分钟，陈细九终于将车子停在赫德道8号【陈记船务公司】的楼下。 “你在车上等我。”雷四海按住陈细九肩膀吩咐了一句，旋即自己推开车门下车。 陈细九满头雾水，如果换做其他人，身为司机保镖，肯定是要问一句的。 可细九哥这种老实木楞的性格，等他反应过来，雷四海已与门口一个壮汉接上话，跟着对方从侧门进去。 “难道果然如同张师傅说讲？实力不够，我会跟不上雷生的节奏？”对着车后镜喃喃自语了一句，陈细九目光转为坚定，暗暗对着自己讲道——细九，你不可以颓废，必须振作起来！ 几日前搵老豆摊牌，得知你在帮老家做事。 老家伙马上跑去给祖先牌上香，说是自己在年轻的时候能帮东江游击队送情报打日本鬼，生个仔也不是孬种！ 雷生刚刚开局，你细九怎能掉队？ 从今天开始，50发子弹，加练到100发，50个俯卧撑加到100个，50个仰卧起坐加到100个，50个深蹲加到100个，长跑5公里，加练到10公里！ 就在陈细九因为被留在车里，不被带过来而奋发图强的时候，雷四海已来到【陈记船务公司】所在大楼的顶层。 带着雷四海上来的壮汉，先对守在门口看报纸的老人喊了一句根叔。 左手缺了2根手指的根叔，打开房门：“泰哥在里边等你好久了。” 通过词条，雷四海已经知晓，眼前老人，曾是一位东江老兵。 微微颔首，表示尊敬，雷四海走进房间，看到一个身形精瘦挺拔的男子，正在埋头处理文件。 可能听到脚步声，男子放下手上的工作，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充满刚毅之色的脸庞。 最让雷四海记忆深刻，莫过于对方那条带着疤痕的左眉。 按照后世传闻，这是官泰先生早年间，在船运冲突之中留下来的。 经历过初见庄先生的激动，今天见到另外一位棺盖红旗的偶像。 雷四海已经不再失神，面露微笑走上前去：“官泰哥，我是雷四海，是庄先生介绍我来的。” 第六十四章 泰哥电话千军退 官泰，这两个字在港岛，代表着三个字——硬骨头！ 十年前，这位就敢顶着英国水兵的枪林弹雨，趁着夜色，亲自押船，给老家那边运送物资的狠角色。 如果说，庄先生在爱国港商里面代表着文，那这位就是代表着武。 一文一武，扛起在港岛的红旗。 “嗯，不错不错，前段时间约老庄吃饭，他还在夸你有勇有谋。 现在看来，你还长得很靓仔呢！”招呼雷四海过去沙发落座，官泰哥倒了两杯水：“这边是我的临时落脚处，一切从简，就不冲茶了。” 不等雷四海开口表明来意，官泰哥已经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听筒，咔哒咔哒拨出一串号码：“喂，是我，马上叫你大佬陈大仙过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号码帮陀地，位于旺角砵兰街的【义发麻将馆】。 陀地，就是总舵。 古时候，是指帮主驻地。 可到了现代，已经变成一个帮会或者社团核心人员日常驻守的办公场地。 除了帮主/龙头/坐馆，其他类似二路元帅、由曾经当红大底，现在老了，退居二线担任的礼堂大爷、刑堂大爷、账房大爷也在这里。 甚至，有些大社团，分部/分区，也有他们自己口语化的陀地。 官泰哥的身份，他这通电话，自然是打到号码帮总舵。 而现在的号码帮，内部情况比较特殊。 他们的帮主老葛，有点类似吉祥物，平日只管享受，从来不理帮务。 反而二路元帅陈大仙在江湖上名头很响亮，号码帮四大主力堂口，孝字堆、毅字堆、义字堆以及德字堆，个个都愿意卖他的面子。 可就算这样一个有实力勾结铁算盘张财，企图将手伸入福义兴的猛人。 此时一听官泰哥来电，他果断放下手头这把十三幺，大步冲回办公室，抓起原本属于老葛的电话机：“泰哥，唔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有事您吩咐。” “大仙啊，九龙仓那个海运报关行，是我一个世侄牵头搞的。”官泰哥微微后仰，淡定说道。 陈大仙闻言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揪了一下，裂开嘴巴，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好好好，原来是侄少爷的产业，泰哥放心，我们识做的，我现在就下令收兵……” “嗯？你是不是把屁股给挪到脑袋上去？ 真的听不懂人话吗？今天我专门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叫你收兵？”泰哥面色一变，语气随着变冷。 陈大仙吓了一大跳：“啊！这、这……” “什么这的那的，话都说不清楚，我看你是老了吧？ 既然理解能力这么差，不如换个人来接我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边，号码帮大水喉的语气已经带着不耐，陈大仙急忙喊道：“不不不！泰哥放心，大仙没老，耳朵没聋，我懂事，也会做事！” “嗯，没老就好……”挑起犹如铡刀的浓眉，缓缓松开，官泰哥敷衍一句，将听筒挂掉：“我还很忙，就这样，先挂了。” 前后不到十句话，官泰哥用了一通电话，就帮雷四海退掉号码帮这支兵马，并且还暗示陈大仙，设法拦住另外一支。 “官泰哥，我还没说要请你帮什么，你就谈笑之间，帮我退了两路人马。”雷四海竖起一根大拇指，微笑看着对方：“真是应了那个词——霸气侧漏！” “哎，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遮遮掩掩，号码帮背后的金主是我！ 江湖上的动静，我也略能知晓，你这次动静搞到这么大，连总督府都参与进来，听老庄说你要来找我，我就知道什么事了。 阿海，老庄他是文化人，我是泥腿子。不要叫乜官泰哥，H先生，那样生分！”官泰哥端起搪瓷水杯呡了一口，杯身几个毛体字鲜红如血：“我年龄大过你，可儿女个个都不如你，你就叫我泰哥吧。” “泰哥！”雷四海果断改口。 泰哥放下搪瓷杯，意味深长说道：“这样就对了！呵呵，我手下这帮人，但凡用得久，总会有人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 他们觉得自己很聪明，然后故意装傻，来试探我的底线。 阿海，你以后遇到这种人，千万不要手软！ 该处理就处理，这三条腿的蛤 蟆不好找，想上位的江湖人，在港岛这里，满街都是啊！” 连用人心得都传授出来，雷四海知道，这位是真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其实，不能说是泰哥轻信于人。 而是在1960年这个时期，敢在他和庄先生面前摆明立场的，整个港岛，真没几个人。 雷四海年纪虽小，但是却能表明立场，串联濠江、港岛两地，黑白两道各方势力，明面上为众人谋开财路，实际想要暗度陈仓，给老家带违禁品。 就这个决心和表现，完全足够他和庄先生出手抬一把了。 至于今天下令，要求号码帮让出码头货运这块肥肉，会不会让陈大仙这帮人生出异心。 这个对官泰哥来说，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早在十年前，乃至到了现在，甚至到了逝世盖旗。 他一生之敌，都是对华抱有敌意的洋鬼子，至于本地小瘪三…… 真的没有资格被他放在眼里的。 知道对方很忙，雷四海不敢耽误对方太多时间，喝了一杯白开水，就起身告辞。 “平日出门，注意安全，你既然选了这条路，以后想看着你死的人会很多。” “泰哥放心，我雷四海自诩，这双眼睛看人不差，所以，我身边的朋友也不少。” “张天志的身手很不错，可时代渐渐在变，我认为以后不用枪，就算不上一代宗师！ 你如果没渠道搞到武器，不如我来帮你安排。” 送到门口，泰哥就止步，一直在看报纸的根叔站了起来，他很惊讶看着雷四海。 港岛这边，有资格被老爷送到门口的人不多，其中年纪在20岁内，只有今日这个少年郎。 “根哥，你尽快安排一批黑星给阿海。” “好的老爷。”根叔点头应下。 泰哥的盛情难却啊，雷四海唯有连道愧领。 握手告别之后，雷四海跟着刚刚带路的壮汉，离开泰哥这个少有人知的临时落脚点。 此时，楼下，街边。 一部半旧不新的福特轿车，陈细九独自坐在驾驶座，他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按着腰间的枪袋。 双眼发直，呆望前面，自雷四海独自上楼，以为自己实力不够，遭到嫌弃的陈细九，就用意念在脑海里面，不停模拟一旦遇到危险，自己应该如何拔枪才能保护雷生击毙敌人。 第六十五章 兄弟联手破困局 除了日常训练，雷四海在黄竹坑都是出入自由的，通过庄先生的关系来找泰哥之后，他没有选择返回警校，而是过来尖沙咀警署。 雷洛调来这边已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陈细九这个挂名在雷系旗下的便衣探目，这段时间也算是出名了。 二手福特响了两声喇叭，在警署守门军装羡慕目光中，缓缓开进大地停好。 推门从驾驶座下来，陈细九拉开后座车门。 看到九哥迎下一个年纪不大，气质却很出众的少年，尖沙咀这边的军装，稍微有点眼力，已在心中猜出雷四海的身份。 “雷少！” “海哥，我叫……” …… 人人抬头挺胸，面露笑容，朝着走进办公大楼的雷四海打着招呼。 雷四海一路微笑点头致意，等走到一楼的捕房门口。 他停下脚步，冲着身边的陈细九吩咐：“九哥，点下人头，每个弟兄，发1包好彩和10块钱的烧鹅肶津贴。”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欢呼。 现在，还未到雷洛向鬼佬建议，制定规费统一收取统一分配的时期。 军装警这个阶层，黄赌毒这类场子，他们身为警队底层，根本没有资格去染指。 每天风里雨里，死盯着街头小摊小贩刮油水，也就几分几毛钱罢了。 今天雷生初来警署，出手就是每人10块钱，真的不少了。 这个时候，黄耀炳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笑嘻嘻从捕房跑了出来。 “雷生，今日有空啊？洛哥他们在楼上呢。”先朝雷四海问声好，黄耀炳搓着掌心，笑嘻嘻看着陈细九。 陈细九拉开夹在腋窝的皮包，用指甲掐出一小叠钞票：“喏，这是雷生的钱，死胖子多退少补，不准中饱私囊啊。” “哎呀，九哥，我黄胖子是那种人吗？ 不用点了，都给我，让我处理就好。 你陪雷生去楼上找洛哥饮茶，我给弟兄们分好钱，很快就上去。”黄耀炳一把抢过钞票，用力推着陈细九。 看到雷四海已经走到楼梯，陈细九没时间与老黄计较。 迅速扯上皮包拉链，九哥快步追了上去。 这个时期的港岛，各区警署，建筑布局都是差不多。 走上二楼，就是刑事侦缉处，类似四眼坤、肥森这帮老熟人，各自带着手下在大厅办公，只是相比之前在筲箕湾，一大帮人挤着五六十平方米，尖沙咀这边，足有一百多平方。 “雷生！”四眼坤最先发现雷四海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雷四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哇，换新眼镜啊，啧啧啧，一眼望去，比之前在筲箕湾，最少年轻了七八岁呢！” “托您的福，现在洛哥换了新辖区，我这个做小的，总得改善一下个人形象，这样跟他出去办事，才不会丢他的架势嘛。”四眼坤笑着回话，同时指着匆匆跑来的肥森：“喏，您看，阿森这个扑街，还学人烫了油头呢！” 肥森叫了一声雷生，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雷四海与二人谈笑两句，带着陈细九朝着站在探长室门口的雷洛走去。 雷洛嘴叼一条【小皇冠】，笑眯眯看着雷四海。 等他走近，雷洛张开双手拥抱了一下这位拜弟，咬在嘴上那条5.1英寸的细环颈雪茄，随着他的说话，一翘一翘：“阿海，黄竹坑那边，随便应付两日就好。 现在码头一摊事，警署这边一摊事。 我每天起床，一个人恨不得劈做两个来用，有时候想找个人商量都没办法啊。” “哎，我这不就来了吗？”雷四海推开雷洛，顺便接过对方递来的小皇冠：“洛哥，淡定点，问题总能找到办法解决的。 哦，对了。你不要老是怂恿我逃课。 我雷四海，可不是你这种学渣，我是正经人！” 说完，雷四海抖了抖衣领，走进探长室。 雷洛嘴角抖了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将涌到嘴边那几百句粗话和脏话，全部压回肚内。 陈细九用力呡紧嘴巴，等到洛哥调整好心态，才跟在对方身后走进房间，顺便还将房门关上。 这个时候，雷四海已在沙发茶位坐下，开始煮水准备冲茶。 雷洛翘起二郎腿，占了雷四海左手边的单人沙发：“好了，谈笑时间结束！ 喂，正经人，现在开始谈正经事了。 码头那边，正如你之前预料那样，那帮苦力果然闹了起来。 我想，细九应该有和你讲过。 现在带头闹事那几个，大灰熊、沙胆英、何虾仔还有陈大仙吧？” “嗯，有听九哥说过。”雷四海在茶几抽屉摸出一罐茶叶，发现没贴【詹三纯】标签，果断换了一罐：“一群苦力能闹什么？ 不管换谁来话事，苦力都是靠卖力气赚钱的。 说白了，有些人看出我们这家公司的油水，准备进来分一份而已。” “没错！这四个扑街背后的社团，已经派人和我谈过……”用力啜了一口雪茄，雷洛鹰钩鼻下两条法令纹越发明显：“扑领母啊！ 潮州帮说他们要2成，自己回去关门开会自己分； 然后就是五龙堂那帮东莞人，他们说要1成半啊； 连何虾仔一个撑船的，特么也敢跟我开口要2成。 胃口最大，当属陈大仙，王八蛋在镛记摆了一桌烧鹅，张嘴就向我要2成半！ 我当场笑了笑，直接问他凭什么？ 他说他们号码帮人多字堆多，2成半还是看我刚调来尖沙咀的份上。 如果换成其他人，没有4成说不过去。” 越说越激动，雷洛恶狠狠将雪茄掐在烟灰缸内：“扑领母！我们俩兄弟忙前忙后，总共才拿1成。 一帮小瘪三，仗着手下的命贱不值钱，敢说用人命堆，也要堆出一只饭碗来。” 这个时候，雷四海已经煮好滚水，动作娴熟烫着工夫茶具：“别激动，别激动，你自己也说过，现在是大探长了，也算有身份的人了，还跟一帮没见识的小流氓计较什么呢？” 洗茶刮沫，雷四海举起朱泥水平壶，均匀冲出汤色一样的三杯单枞茶：“我过来之前，已经找过关系，退了号码帮陈大仙这路兵马。 剩下三路人马，我也有想法了。 来！洛哥，食茶，我今天过来，更加想知道，你来尖沙咀这边面临的问题。” 第六十六章 颜童断财阻雷洛 探长室内，雷洛表情有点不太自然。 他换上一根骆驼牌香烟，掏出那个都彭打火机点上：“嗨，能有什么问题？ 来来去去，不就是怂恿尖沙咀这边的捞家给我添堵罢了？ 放心，我当差都快20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我自己会摆平的，你还是将精力，放在码头那边就好。” 虽然雷洛演技不错，讲话期间，脸上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 但是雷四海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猜测他承受压力之重。 “是颜童吧。”同样掐了雪茄，雷四海抄起雷洛摆在桌上的烟盒。 雷洛淡淡一笑：“除了他，还有谁？阿海，我和他的恩怨，你暂时不要参与进来。 现在你是登记在册的黄竹坑学警，我能给威廉·罗宾逊塞钱，让你在学校享受特权； 颜童他也能走通鬼佬的关系，按照警队的规定，给你穿小鞋的。” 背靠着墙，站在门口的陈细九忍不住问道：“洛哥，威廉·罗宾逊不是黄竹坑校长吗？ 有他罩着雷生，难道警校还有人敢瞒着他，对雷生下手？” 这话一出，雷四海和雷洛一起笑了。 “威廉·罗宾逊能被洛哥用钱收买，自然也能收其他人更多的钱，将我给卖掉。”点完香烟的雷四海，顺势也给陈细九甩了一支：“何况，想整一个学警，只是体罚、加训这些小儿科，也不值得颜童出手。 想毁我在警队前程，也就剩下逼我去当卧底这条路了。 至于操作方法，也很简单。 呐，我随便举个例子：威廉·罗宾逊随便找一天休假，让其他警校管理层对我出手。 等到隔日上班，他假装愤怒，当着洛哥的面，拍几下桌子给个交代也就是了，总不能在事后让洛哥拔枪毙了他吧？” “凸(艹皿艹)，这手段也太脏了吧？”陈细九瞪大了双眼，忍不住骂道。 雷四海一手夹烟，一手冲茶：“脏？但凡有能力戴帽子当官的，谁不是脸厚心黑手腕狠？ 喏，坐我旁边就有一个，要不要让他伸双手让你看看白不白？” 见到雷四海调侃到自己头上，雷洛笑骂了一声扑领母。 下一秒，给楼下那帮军装警分好钱的黄耀炳刚好敲门进来。 雷洛果断抓他来顶包：“黄胖子，把手伸出来，让细九看看脏不脏。” 黄耀炳满头雾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将手掌翻了过来。 陈细九跳起来，狠狠拍了一下。 黄耀炳咧嘴忍痛，刚要发飙，陈细九就将他拉到身边，告知两位大佬拿自己开唰的事情。 黄耀炳听后，横了他一眼：“九哥，你以为这个世界，人人都像你一样单纯啊？ 我挑，大佬讲话，你听着不就好咯。 唉，认识你这个人，我实在够衰的。” 两个马仔窃窃私语，雷洛也是借着话题，提醒雷四海在警校务必小心。 如果有人叫他签名同意转去做卧底，哪怕被开除，也得坚持拒绝！ 当二五仔，不管混黑还是混白，从来没有好下场。 “真想从我这边下手，躲是躲不开的……”雷四海笑着摆了摆手：“洛哥，你放心，我在警校这边，会有办法保护自己。 喂，你还没讲，是哪些人胆敢不给你雷探长的面子？” 前文有讲，在雷洛向鬼佬高层提议：统一收费，统一分配，按港岛，新界两地各区大小，限制黄赌毒三者能开场子数量之前。 整个港岛警队，历年来，都是各区收各区。 好比颜童，他的人面广，能力强，辖区从事黄赌毒行业的江湖人，自然要给他面子。 颜童收到的规费不仅足额，还有很多孝敬和外快。 除了必须交给上面鬼佬那一份，留在他手上的钞票就充裕点。 有钱就能摆架势，结交更多江湖朋友，收买亲信爪牙等等。 那么颜童在警队的话语权，以及对江湖人说话的权威性，自然大过陈统、雷洛这两任筲箕湾探长了。 雷洛截胡他图谋许久的大油水区尖沙咀，颜童马上联络上自己很早就已结交，在尖沙咀这边发展黄赌毒行业的捞家们搞“罢工”。 每月5号，各大小警署，都要向鬼佬署长交钱。 你问，为什么要在5号前？ 因为每个月的1-4号，是港岛警队发薪日，同时也是华探长们，向辖区捞家门（黑帮/商户），收取规费的日子。 而每个月10号，是英籍高层审计周期。 鬼佬署长在5号早上10点前，收到探长们交上来的规费，他们自己也需要时间去分配和做账。 别忘记，各区鬼佬署长上面还有警务处，警务处上面还有保安司，保安司背后，还有港督呢！ 为什么雷洛上次和雷四海说过，按照规矩，华探长换辖区，临走之前，可以向原辖区收多一次规费。 原因就在这里。 雷洛他1号过来尖沙咀，5号就要给鬼佬交钱。中间2、3、4号，一共三日时间，连辖区内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都不一定记得住名，怎么可能派只猪油仔上门，这帮江湖猛人就乖乖交钱出来？ 所以，正常来说，普通探长，都是临走从原辖区收一笔，去到新辖区用这笔钱顶第一个月的规费。 有余，就算你赚了； 不够，自掏腰包补。 当然，新辖区的捞家们，通常会宴请新探长送上贺礼。 这样既拉近双方关系，还能帮新领导减轻一点压力。 而雷洛这次是从筲箕湾调来尖沙咀的，筲箕湾是环尾，属于三线小警区，本来就没多少油水，加上陆大潮那帮人被赶走，他干脆放弃临走最后一次收钱机会。 而尖沙咀是一线油水区，每个月交给鬼佬署长的钱，是筲箕湾的三倍，需要15万港币。 雷洛夫妇算过了，自己承担一半，剩下一半用尖沙咀这边捞家们的贺礼来凑，怎么都能搞定。 可结果，少算了一个环节。 颜童图谋尖沙咀很久，他和这边的捞家们已经混到能够称兄道弟的程度。 也不知颜爷对这帮江湖人做了什么承诺，反正洛哥到任已经第8天，贺喜的花篮不少，宴请的帖子没有。 除了洪兴蒋震派人送来1万块的贺礼，其他社团帮会，居然都在装聋作哑！ 第六十七章 忠孝两难陈细九 经过再三逼问，雷四海终于问出雷洛遇到的难题——尖沙咀这边的捞家，不肯卖他的账。 可让雷四海无语的是，雷洛不肯他帮手，坚持要自己解决。 眼看说服不了自尊心很强的雷洛，雷四海也不再坚持，带着陈细九离开警署。 二手福特驶出尖沙咀警署，陈细九几次看向后视镜，坐在后面座椅看报纸的雷四海轻声说道：“还有什么事，趁着我现在还没回警校，就赶紧说吧。” “哦哦。”陈细九放缓车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雷生，上个礼拜，你吩咐我放话出去，不许深水埗那边的赌场接待烂赌明。” “嗯，怎么了？有人不给我面子吗？”雷四海抖抖报纸，头也不抬问道。 陈细九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隔日放风出去，深水埗从事赌业的捞家们都很客气。 要么给我打电话，要么托人转告于我。 从今以后，他们绝对不让烂赌明入场。 其实，我是觉得，根本不用打出您的名头。 就烂赌明那种榨成渣都没三两油的扑街，我这个便衣探目开口要求，出来混的，肯定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既然事情办妥，那不就好了？为什么一路上，我看你总是欲言又止。” “雷生，烂赌明在深水埗没地方赌，他就跑去城寨玩。 结果一次输了几千块，现在人被扣在城寨那边。 王家没办法，找我家求助。”陈细九说到这里，表情有点纠结：“按照我老豆的意思，这种破事，没必要惊动你。 因为烂赌明那种人，十足烂泥扶不上墙，不如早死早投胎的好。” 雷四海听到这里，收起报纸：“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们有没考虑过，如果烂赌明迟迟等不到有人去解救他，会不会将妻女卖给赌馆顶数呢？” “这个……”陈细九双眼有点慌乱。 其实这次王父出事，陈大昌还提醒他，王家人，对雷四海来说，全是没有作用的累赘。 他们父子跟着雷四海做事，以后肯定很多事情，会涉及到老家那边。 陈大昌很直白的说，凭他们父子知道雷四海的立场，陈家的未来，已经和这位小雷生深度捆绑了。 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别说烂赌明这种定时炸弹最好早早拆掉。 就连王霞这个人小鬼大的飞女，最好也得尽早将她从雷四海身边赶走。 “王霞12岁，你阿妹，她不也12岁？ 如果连王霞都能帮到雷生，那你细妹也可以啊，细妹她还读过书呢！” 陈大昌最后撂下这句话，几日来，一直都在陈细九脑海中回响。 相比经历港岛沦陷，港岛重光，曾给东江游击队带过路，敢给日本鬼子敲闷棍的陈大昌。 自出生到现在，一直处于英国人统治的陈细九。 以他的眼界，当然无法理解，临近六十的父亲，得知自己通过雷四海挂上了红编，果断答应每月去九龙城寨向文永昌送钱。 更加想不到，在宝血女子中学读书，对家里变化毫不知情的陈细妹，陈大昌已经准备用她顶掉王霞在雷四海身边的位置。 反正在陈细九看来，自己能从军装连升三级，成为便衣探目，全靠雷生的提拔。 陈家跟着雷生走，未来是祸、是福，他陈细九看不懂，就知道王霞是雷生交代要关照的人。 现在王霞可能要被烂赌明拖落水，自己不能瞒着雷生。 雷四海听到这里，没有动怒，因为他很清楚，人不是工具，是人就有想法。 一个团队里面，肯定各人有各人的算计。 陈细九没在烂赌明出事的第一时间上报，而是等到今日，自己要回警校之前，才忍不住告知自己。 尤其他的言语里面，还专门提到陈大昌，再结合陈细九的性格，可想而知，肯定是陈父不希望自己继续帮扶王家。 “你回去不要和昌叔说。 他老人家立场，还是为我好的。 下次见面，我会私下和他交流。 只不过，以后这类事情，你还是需要早点告知我的。”安慰了一下陈细九，雷四海重新看起报纸。 陈细九闻言松了一口气，夹在父亲和恩人之间，这几日，他的良心可是备受煎熬。 “好的，雷生。我老豆这个人，他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多……” “九哥，你专心开车吧。”雷四海开口打断，陈细九果断闭嘴。 当福特停在黄竹坑警校门口，已是傍晚时分。 雷四海打发陈细九回去，自己双手插兜，没有返回宿舍，而是走到操场旁边一个电话亭。 掏出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口，雷四海抓起听筒，咔哒咔哒拨出一串号码：“喂，仔哥，是我，没打扰到你吃晚饭吧？” 忙了一天刚刚回家不久的猪油仔，突然接到雷四海的电话，连忙打起精神：“雷生！是！是我！有事您吩咐。” “是这样的，九龙城寨那边，有个烂赌明，这个扑街，是我一个朋友的老豆。”雷四海语气平淡交代着猪油仔：“麻烦你走一趟，看看事情发生到什么地步了。” “没问题！”猪油仔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等问好王父出事的场子，二人临要收线，他试探问多一句：“雷生，敢问，这件事处理到最后，您想看到什么结果呢？” “呵呵，不愧是仔哥。”雷四海嘿嘿笑了一下：“我不想我那个朋友一直被她这个烂鬼老豆拖累，又不想将事情处理到我那个朋友日后出门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不孝。” “哦~”猪油仔在电话那头笑了：“明白明白，雷生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很好，我相信，仔哥你是专业的。”雷四海掏出烟盒抖了抖，一根好彩跳入嘴巴：“得！就这样，挂了，我等你好消息。” 说完，雷四海咔哒一声，将听筒放回电话机。 另外一边，刚刚进门还没来及吃口饭的猪油仔，重新披上大码西装，抄起茶几上面的皮包推门下楼。 一个钟头后，九龙城寨，富贵赌馆。 大威一拳打在烂赌明小腹，后者哇的一声跪下，张开嘴巴吐出一大口胆汁。 第六十八章 城寨赌权终落定 九龙城寨，东正道，富贵赌馆。 这家开业短短不到半个月，先后遭遇高手踢场，被人暴力打砸，被迫转手换东家，几个东家拆股重组的赌馆。 这几天终于消停下来，现在的富贵赌馆，不仅拥有靳能这个高手驻场，还加入了新股东——城寨联防会办事人公仔强，得到城寨‘官方’变相的支持。 甚至，当下的大股东肥仔超，还派几个敢打敢杀的猛人过来看场。 有赌术高手打发各路来犯的老千，又有武力罩住场子，更通过分股公仔强，间接与城寨辈分最高的元老鼎爷搭上线。 这家最终被肥仔超接手的赌馆，连续三日客如云来，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让初创者张财看得不知多眼红呢！ 仰头饮光玻璃樽里的可乐，伍世豪拖了一张折叠凳，走到烂赌明面前坐下：“喂，这3000块，已经过去3天了。 你到底还不还得上啊？ 实在没钱的话，干脆心肝脾肺肾，自己选一样出来顶数吧。” 自从上次大灰熊被肥仔超联合公仔强赶出局，这段时间，大灰熊发誓不进城寨。 公仔强他在外面的生意、以及参股的场子，陆续都被大灰熊带人打砸了一遍。 要问最先和大灰熊翻脸的肥仔超，为什么他反而没事？ 因为大灰熊和肥仔超都是和合图的红棍，前者比后者先一期扎职，如果按照辈分来说，后者遇到还要叫声阿叔。 这里的先一期，是指这些号称传自洪门的潮州帮派，或多或少都沿袭不少洪门的门规。 譬如，开香堂扎职，通常是每隔三年一次。 如果帮会人才济济，那是要排队扎职上位； 如果帮会人才凋敝，可能三年时间勉强凑出一个红棍、一个白纸扇、一个草鞋开香堂扎职。 也有可能，三年时间，依旧凑不出三个像样的精锐，那就需要拖到四年，五年或者六年…… 总之，按照门规，三年一期是最基本的。 至于具体多久开香堂，要看具体情况了。 可见，一个帮会，不是只有一个红棍，也不只有三个大底。 类似和连胜、福义兴、和合图、号码帮这些家底厚的帮会，那是存在不同期，多个红棍或者白纸扇或者草鞋呢！ 正是大灰熊和肥仔超同门，二人就算闹掰了，也不方便光明正大当街晒马。 因为，和合图的叔公辈不会同意。 这叫内讧啊，不仅内耗帮会力量，还要被江湖朋友看了笑话，完全就是丢了里子还没了面子。 大灰熊辈分高，肥仔超正当红。 和合图内部仲裁，舍得砸钱，平日人脉广的肥仔超，又一次‘占理’，大灰熊唯有将怒火发泄到公仔强身上。 而伍世豪几人，自从上次从小凤冰室辞职，这些天，由于赶上公仔强和大灰熊晒马，几乎天天都有工开。 反正每次摆阵，去现场喊几句扑领母，不管最后打不打得起来，他们每人就有30块钱的收入，这相当去九龙码头卖10天苦力呢。 当然，次数多了，总有遇到需要真刀真枪开打的时候。 伍世豪几人，除了阿平，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看他们打得凶，刚刚丢了陈伟文的肥仔超，第一时间就将他们收做马仔，还将他们派来富贵赌馆做睇场的。 盲蛇威也在这里做荷官，可让伍世豪几人想不到的是。 对方明明第一眼就认出他们，偏偏就是没有选择揭穿，而是老老实实站在一个冲着他们笑的男子身旁。 历经起初的不安，伍世豪几人，很快就习惯这份看场子的工作。 特别是好赌的大威，他更是觉得，这个地方，远比小凤冰室适合自己。 说回烂赌明，因为在深水埗周围没得赌，所以他鬼使神差跑来城寨玩。 结果不到1个钟头，他就输掉身上带来的二百多块钱，以及企图翻本，陆陆续续从富贵赌场借的三千块。 “豪、豪哥，再宽裕两天吧。 你知道的，我已经托人给我老婆女儿带话了。 我相信，她们肯定在筹钱过来赎我呢！”保住伍世豪大腿，烂赌明哭得哪叫一个伤心。 只可惜，这点伎俩在伍世豪面前根本不管用。 一脚踢开这条赌狗，伍世豪抄起折叠凳，狠狠抽得他满地打滚：“就你这种人，居然还有老婆孩子？有家庭，你还出来赌，该打！” “别打、别打，豪、豪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烂赌明双手抱头，蜷曲犹如一尾大虾。 伍世豪掏出对方签下的几张借据，对着大威吩咐道：“扑领母，借这么多？来，10块算一拳！给我打！打死无相干！” 大威嘿嘿笑着，不用其他人帮忙，上去打得烂赌明嗷嗷惨叫。 同一时间。 猪油仔在接到雷四海电话之后，他先是通过自己在江湖上的关系，大致打听出事情始末。 得知雷四海口中所谓的朋友，是一个名叫王霞的女仔，猪油仔笑容十分古怪：“难怪不派细九，而是打电话叫我去处理。” 暗暗记住王霞这个名字，猪油仔抓起面前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簿上的电话。 铃声响不到三下，听筒里面就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喂，是谁？” “蒋先生，是我啊，猪油仔。”猪油仔笑容贱如王导演，可落在蒋震耳中，却犹如天籁。 坐直了腰杆，蒋震沉声问道：“哦，原来是仔哥啊。 是不是洛哥他改变主意了？ 我这边还是那个条件，只要洛哥愿意支持洪兴在尖沙咀清一色。 以后每个月，他需收的规费，我洪兴不仅全包，还多给15%……” 眼看蒋震越说越激动，猪油仔连忙开口打断：“不是不是，蒋先生你误会了。 我打这个电话和洛哥无关，是我本人想通过洪兴，从城寨富贵赌馆，带一个人出来而已。” 当晚，十点钟。 一部奔驰轿车，缓缓停在距离城寨入口还有50米的地方。 蒋震推门下来，另外一边是满脸笑容的猪油仔。 交了入门费，蒋震和猪油仔无视暗中盯着他们那一道道不善目光，带着十几个洪兴保镖，直接来到富贵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