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主》 第一章 都功箓 (本故事纯属杜撰,幻想,如有雷同,万分荣幸!) 陈九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处大梦,梦里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一生,可自己不是死了吗?他想离开,想醒来,可无论他怎么动弹都是徒劳,直至那人身死。 眼珠始动,大梦初醒,环顾四下,凭借着前世海量的信息碎片和见识,很快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联想到那一段记忆,他的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前世的眷恋,而是闪过一抹惊喜,那种仿佛心愿得遂,不敢伸张,生怕只是一个梦的压抑喜悦。 他快速闭上双眼,屈膝坐定,若有内行看到,当能发现,陈九所用的正是七支坐。 只是片刻,他便再次睁开双眼,眸子泛光。 无人可以理解他这一刻的心情,他坚持了三十七年的修行,从这一刻开始,确信再也不是无用功,无数次午夜梦回期盼的本事,在这不再是镜花水月、高天星辰。 上一世,他生于末法绝灵时代,被老道捡回道观,抚养长大,在老道仙逝后,一肩挑起重振道观的责任,只可惜,一夜雷雨,道观倾塌,就把还在梦中的陈九送到了这边。 三十七年光阴尽付诸于这一身所学,却只换来一个耳清目明,可在这,仅仅一会,他便真切感受到了前世三十七年修行都没见过的天地灵气,蓬勃且浓郁。 炎黄血脉里,谁没有点朝游北海暮苍梧,剑气纵横三千里的自由野望。更何况是陈九这一类俨然入得门中,看到了那片自由天地,却受限天地永远也无法跨出这一步的人。 陈九双手负背,嘴角挂着笑,轻声道:“老牛鼻子,道爷我成了!三花聚顶本非幻,脚下腾云亦是真。门徒三千,香火鼎盛,我答应你的,决不食言。” 他本就是个性子洒脱的人,适应能力很强,路边的野草,唯一的优点就是耐糙、扛造。 说完话,转头就趁着夕阳的余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查看起了这座道观,不出意外的话,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在这里生活,与这里的风土人情融为一体。 观名白云,规模不大,主殿,山门,左右和后方共有五个房间,围成了现在的白云观。 主殿内不供仙神、不奉祖师天地,只有两块木牌,上面分别写着【白云观观主陈九】、【白云观观主之徒,大弟子石守拙】 两个木牌嵌在神龛内,与淡蓝色的玉质神龛连成一体,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看到木牌时,一种性命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师父,弟子回来了,您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饭。” 陈九转身,打量着自己的大弟子石守拙,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没有灵根,被此方世界认定为无法修行的普通人,皮肤略黑,面容憨厚,身上还沾着不少的尘土,但双眼顾盼之间,那种清澈很难得。 只是粗略一看,陈九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弟子,憨厚只是表象,其实内有锦绣,是块璞玉,识人相面之术,他只是涉猎,却也够用。 “去吧,吃完饭我们聊一聊!” “是,师父!” 约莫一刻钟时间,一顿饭就做好了,道观里的食物都是山下的村民上供的,只有粗茶淡饭,但石守拙手艺很好,别有一番滋味,就像这道观,尽管破旧,却井井有条,干净有序,全赖这大弟子的操持。 记忆里,原身除了经常拿观里的传承去外界换取财物,然后去更大的城镇买醉之外,一年到头,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观里,没几日清醒时光,也几乎没怎么理会过观里的事务。 就算这样,这大小孩骨子里的尊师重道也没有减过半分,如果他是个憨傻之人,倒也罢了,但他非但不傻,还很聪明,这就更难能可贵了。 食不言,两人安静的吃完东西,陈九在一旁坐着,等到石守拙收拾完,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师徒二人坐在门槛上,陈九开口道:“从明日起,你跟着我认字,修行吧。” 石守拙愣了一下,“师父,徒儿认字的。您之前教过我,我都记住了的。” “不是那些字,是另外一种文字。” “好!” 石守拙没有多问,陈九本来打算多解释两句的,但看他这个样子,将这些话咽了回去,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弟子的性子到底如何,世人皆知,没有灵根就无法修行。 自己和这个大弟子一样,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他又能在不知道未来的前提下,为了一件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坚持多久呢? 修行,有时候也不能太聪明。 夜如约而至。 白云观主殿内,从神龛中散发出一道淡蓝色的晶莹光晕,瞬间扩散而去,将大半个白云山笼罩在其中,宛如一个倒扣的淡蓝色大碗。 陈九面色一白,短暂的抽痛之后,慢慢缓和了过来,但疼痛感萦绕,难以入眠。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里,妖魔横行,鬼魅丛生,夜里,就是它们的主场。 为了生存,凡人依附宗门,供奉宗门,宗门则为其提供庇护,修行之人以自身法力支撑庇护,而像陈九他们这样没有修为的凡人,就只能以自身寿元来支撑庇护,夜夜受这噬心之苦。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陈九盘膝而坐,口念净心咒,勉强将那种躁动和痛苦压了下去。 意识停留在自己的眉心处,一道箓静静的飘在那里,通体素黄绢,轴头桐木无漆,中央朱砂绘“都功印”。 那是他前世被授的箓,他能感觉到,这道箓正在吞吐天地灵气,与这具肉身缓慢融合着,一旦融合完成,自己就能踏入修行了,这也是他晚间对大弟子石守拙说那番话的底气所在。 所谓灵根,无非就是凡人之躯勾连天地灵气的媒介,而这种东西,箓完全可以平替。 一夜过去,陈九起了个大早。 石守拙已经安静站在了院内,陈九也不多言,简单洗漱之后,就带着石守拙开始了一天的课业,桩功、打拳、早课、认字,这些都是他前世做了三十七年的事情,几乎已经融入到了本能和灵魂里。 如今重操旧业,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别样的感悟,只觉得越发看不透前世老道的境界,他绝对不是正统的正一道士,涉猎太杂了,若非末法时代,说不得就是一方大能。 石守拙确实聪慧,很多东西看一两遍就会,特别是认字上,学得极快,虽然比起陈九自己当年,差了点,但差距不大。 院中围墙上,一只金色的小猴托着腮帮子,看着师徒二人,一面看,一面比划着。 陈九见它似有些灵性,也不驱逐,放任了它。 教导石守拙之余,他则是将道观里那些空白的书籍利用起来,回顾自己前世所学的道门典籍,将其一一还原抄录在其中。 这一天,他照常在殿内誊写【黄庭经】,石守拙走了进来。 “师父,又有一家要离开了,他们来跟您告别,求一缕庇护。” 陈九抬起头,“哪一家?” “大牛哥家!” 陈九放下手中笔,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有些局促的站在院内的大牛,这是白云观庇护下的最后一家壮劳力了,如今白云观衰败,只剩下两个凡人用寿元支撑。 若是没有遇到突发情况还好,一般的游魂野鬼,山精之流是不敢靠近的,可但凡是遇到一两只成了些气候的小妖或是厉鬼,就能轻易打碎这庇护罩,将所有人纳为口粮。 大牛看到陈九过来,显得有些局促,因常年劳作而黝黑的面盘显得更黑了。 “见,见过观主。我,我……” 旁边的妇人一把将其拽到了身后,“没用的东西,几句话都说不明白,小九,你也知道,现在的白云观是个什么情况,要是你爹娘还在,俺们也不至于这样,但现在,就小石你们两个,别说是庇护我们了,就是庇护你们自己都成问题。” “我们不能将生存的希望放在没有碰上强大的妖魔上,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过够了,我们要离开,将近两百里的路,求你赐一缕庇佑,咱们好聚好散……” 第二章 苏观霁 陈九没有废话,要离开的人,留不住。 “石头,去取一炷香来!” “师父!” “去吧,没事。我还年轻。” 一缕庇佑,就是一柱神龛里的香,有人求,神龛里供奉的人同意,就能从神龛中凝聚出来,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法力的凝聚,对于陈九来说,是寿元的凝聚,这一炷香,便是将近三月寿元。 持香之人,即便离开了白云观的庇护范围,只要点燃这柱香,也能受到庇护,使得游魂野鬼不敢近身,两百里路,拖家带口,没有庇护暴露在野外,一旦夜晚降临,必死无疑。 陈九面色一白,知道取香成功了,边上的大牛于心不忍,撇过头,但他没有办法,一方面正如他妻子所言,大家总不能指望天天没有妖魔看上这里,另一方面,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妻子,有女儿,女儿还小。 不大一会,石守拙跑了回来,妇人一把拿过香,转身牵着孩子离开了道观,大牛一步三回头,终是不忍。 “对不起,小九,你若是哪天想通了,可以让游商来找我们,我们在那边有熟人,能给你们弄个身份牌,去那生活,总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 “瞧不出来你牛大还有这大本事呢?给别人弄身份牌,你自己的身份牌怎么来的,你忘了?” 妇人的骂声渐远,大牛急忙跟了出去,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了师徒两人视线中。 “得,现在白云观只庇护着四户人家了。” 四户,还都是年迈的老人,这些老人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不想走了。 遥想当年,陈九的父母尚在的时候,两人守着白云观,坐下八名练气期弟子,夫妇二人均为筑基,白云观庇护下的人家有五百户余,俨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村。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一夜,大妖过境,白云观除了陈九,悉数战死,庇护之下的村民逃的逃,死的死,即便是没死的,也在之后不久就离开了,从陈九接手道观开始,就只剩下不到十户人家。 石守拙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灾难中,沦为孤儿,被陈九带上山,收为弟子,一直到现在。 石守拙看着陈九:“师父……” 陈九摆摆手,神色洒脱,并没有因为这一家的离开而影响心情:“没事,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现在能做的一切努力,其他的交给祖师爷。” 他不会离开白云观,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修行,还是前世老道的愿景,又或是为了原身曾对父母的那句【庇护此间到寿元耗尽】的承诺。 眼下,是最坏的开局,也是最好的开局,就当是祖师爷对自己的考验吧。 毕竟寄人篱下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归顺臣服,献上膝盖,终身受人所制,要么放弃修行,做一介凡人,庇护罩可不只有庇护的作用,未得允许,私自修行,等同于在皇朝内擅养私兵。 …… 时光匆匆,三年一晃而过,陈九这具肉身二十一岁,大弟子石守拙十六岁,但看起来两人因为寿元损耗要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 大概真的是祖师爷庇佑,这三年时间里,没有特殊情况发生过,也有可能是妖魔们看不上这山头上的这点牙缝肉。 这天,今日恰好碰上游商,陈九又变卖了最后几本白云观的典籍,至此,白云观只剩下最后一本雷属性功法【景明决】了。 他用换来的钱,买了些科仪材料,最近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石守拙可以授箓了,这种感应来自于自己眉心处的箓。 院内,猴儿安静的坐在石守拙身边,安静得不像一只猴,跟着石守拙修行。 夜如约而至,白云山头蓝光莹莹,令人心安。 陈九看着天空中的淡蓝色庇护罩,思绪飘飞,箓的融合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慢。 就在这时候,庇护罩一阵颤动,紧接着就感应到了一股邪恶之气涌来。 石守拙同在主殿供奉,也在第一时间睁开双眼,看向那股气息的来源,陈九脸色微变:“石头,取我桃木剑来!”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道观,那股邪恶之气一直在攻击庇护罩,只是盏茶功夫,那淡蓝色的光晕显得更加暗淡,来到庇护罩边缘,只见一少女站在庇护罩内,外面一红衣女鬼,正双目猩红的看着她,一次次的冲将上来。 利爪对着庇护罩挥下。 伴随着阵阵黑烟腾起,女鬼在攻击庇护罩的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在被削弱。 陈九面色惨白如纸,这般攻击,对他来说,寿元的消耗不小,再年轻也撑不住,往日里,这种野鬼根本不会主动攻击庇护罩。 “前辈,救我!!” 少女眼见来人,这才敢移动,快速跑了过来,跪倒在陈九面前,只是很快,她就发现陈九身上并无灵力波动,整个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你做了什么?这东西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这么拼命。”陈九阴着脸,天灾没有,倒是来了个人祸。 这每一爪,都是在削自己的寿,对面前这个少女,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什么也没做,是它看上了我的东西,我对天道发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说完,女子拿出了怀中的东西,一道淡淡的清香逸散开来,令陈九心神微动,连原本被强行抽取寿元的痛苦都减弱了几分。 “您有山门加持,这东西奈何不了前辈,只要前辈救下我,我愿拜入你的宗门,为你守护此间三十年,我有灵根,我能修行,我是极品雷灵根。” 少女生怕陈九见死不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这番话。 在别的山门外,夜间,没有身份牌她连庇护罩都进不去,更何况是这种还带着麻烦来的,有些势力为了自身的利益和安全,不仅不会救,甚至还会直接对她出手。 能修行,有灵根,两个词汇正中陈九内心。 他倒是想看看,箓与灵根的双效作用下,将会催生出怎样的妖孽。 当即手持桃木剑,脚踏罡步,在那野鬼再一次扑来之前,一剑递出,法不高妙,但剑术乃是陈九侵淫了两世的结晶,这一剑,肃杀决绝,寒意森森,下一刻,野鬼迎面撞上。 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中,桃木剑透体而过,犹如斩在实质的血肉上,浓浓青烟腾起,野鬼惨叫一声,飘荡的鬼体在空中化为飞灰。 这一剑,不只是野鬼震惊,就是少女也一脸不可置信,普通人别说斩杀野鬼了,就是能伤到野鬼都不可能,任你剑术高妙,那鬼物根本就没有实体,如何伤得了她。 原本少女以为,这男人应该耗费寿元,借助山门的手段,镇压野鬼,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把目光投向陈九手中的桃木剑,怔怔出神。 “把你手中的东西收起来,我不想再次遭遇这些东西,白云观这点基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闻言,少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将手中的血色丹药放入了玉瓶中,那股异香瞬间消失无踪。 “你叫什么名字?” “苏观霁!” 陈九不与她废话:“你已立誓,当践行承诺,为我白云观护持三十年,从今日始,你就是我白云观陈九座下二弟子,明日举行收徒仪式,石头,给她挑个房间,安排她住下!” 苏观霁眼底的喜色一闪而逝:“弟子遵命!” 石守拙:“弟子遵命……” 第三章 事与愿违 苏观霁身上有伤,伤口弥漫着淡淡的黑气,外翻的血肉已经变黑,腐烂。 这是被那野鬼所伤导致的,她的背部足足有五条这样的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腰间,陈九看在眼中,什么也没说,这少女的装束以及她能拿出那枚养魂丹,就证明她的出身不俗。 在宗门庇护罩下,也死不了,源头已清,那点黑气明日阳光一照就会散尽,剩下的伤只需要她自己养着就行。 陈九也不担心她食言,这个世界,立誓可不是毫无意义,违誓者没有一个好下场,而且报应来得极快。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陈九继续在房间内抄录典籍,石守拙与那猴儿则是在院中站桩。 苏观霁推门而出,脸色虽然依旧惨白,但比起昨夜已经缓和了不少,昨天夜里来不及细看,今早借着光,算是将白云观里的一切看了个大概。 凡人师徒,守着一座破败道观,按照天地规则,那个青年观主可以继承这道观,并且庇护一方,说明他直系血脉内有修行者,而且修为至少在筑基期以上。 看他年纪,绝对不可能是子嗣,所以,就是他父母那一辈了,至于这个大师兄,应该就是血统纯正的凡夫俗子。 这规则不是人为制定的,在这方世界,更遥远的时代里,人族中诞生了修行者,他们与天地论道,获得到了认可,开辟出四条修行之路,分别为佛、道、鬼、魔。 至此,人族开启了庇护时代,在这方世界崛起。 而人族一旦踏入修行,无论走的是那条路,都意味着修行之人,已为天地所认可,他们的名字被镌刻在自己所走的那条通天道上,在天地间便有了威能,这也是为何宗门大殿不供仙神、不供祖师,只供宗门修行者的缘故。 以陈九的情况,若是下一代之中,还是无法修行的话,道观的传承将止于他手,他死后,其后代子嗣,就算是想以寿元庇护一方,也做不到了。 苏观霁将情况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跟她一直以来观察的无差。 昨夜,那野鬼,是她故意引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拜入白云观。 四年前她在外遭遇阴魂夺舍,好在身上戴着家传宝玉,护住了自己不说还将那阴魂镇杀,之后阴魂的半数记忆就被她融合,其中就有一篇传承雷法,名为奔雷诀。 这可是一篇直指金丹境的功法,她相信,辅以自己的天赋和所得记忆,足够让自己快速成长为一方强者。 前提是,她能守住这功法,并且活下来。 庇护时代的规则,注定了她不可能在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修行奔雷诀,异法传承,只要她开始修炼,就会被庇护罩察觉。 她不敢指望那个镇派功法都只能修炼到金丹境的宗门,能允许自己与他们共享这奔雷诀。 大宗门不行,甚至于小宗门都不行,毕竟刚刚踏入修行的她,可不是老牌练气期的对手,相比较起来,这金丹法门,对小宗门的吸引力更甚。 那么就只有那些凡人坚守的宗门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的查探,终于是让她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白云观,这个破败道观,只有两个凡人坚守,即便是被发现,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甚至,为了道观的传承,他们还很乐意自己拜入山门,毕竟他们自己可没办法修行,于是便有了昨夜的事情。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喜色。 “大师兄早啊!” “小师妹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石守拙一脸高兴,他清晰的记得,这小师妹说过,她是可以修行的,这样一来,村里的老人们就多了一重保障,说不定,那些离开的亲朋,将来也会随着小师妹的崛起而回来。 他便还能看到往日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苏观霁想说什么,但石守拙已经跑出去了,不多时,师徒二人就来到了主殿。 石守拙搬来一把椅子,陈九坐了上去。 “白云观没那么多规矩,拜师礼也不用繁琐,敬茶磕头便算礼成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跟着你大师兄一起修行。”陈九这边说完,石守拙将茶杯递给苏观霁。 礼成之后,陈九将早已刻好的木牌置于玉质神龛,肉眼可见的,木牌与神龛渐渐融为一体,代表着苏观霁入了他陈九门下。 “石头,去把为师给你的书和衣服,原样找上一套给她,你小师妹刚来,这段时间的课业就由你带着她修行。” “弟子明白。” 小破道观渐兴啊,陈九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雷灵根啊,五雷正法这不就有了扬名立万的契机了吗? 他却没有留意到,他离开后,听着石守拙讲完一日功课的苏观霁,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她来这里,是为了修行的,而不是陪着两个凡夫俗子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为了寻找到合适的修炼契机,她已经耽搁了两年时间。 如今已经十五岁,若是两年前就开始修行,自己现在怎么也该练气二层了,她猜测了所有的情形,唯独没有猜到,这两人凡人会拖自己后腿,耽搁自己修行。 “小师妹伤还没好,今天就好生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叫师妹一起的。这便是观内弟子的衣袍和功课所用典籍,师妹可以提前看看。” 苏观霁淡漠的接过东西,生硬的道了声谢。 课业能增加修为?修行、功法才是正途! ‘刚刚入门,还是安分一些,勉强应付两天,左右也不差这两天,到时候再想办法推了,两个没灵根的凡人,还能奈何得了自己不成。’想到此处,苏观霁又不由得想到那夜陈九斩鬼的那一剑。 觉得到时候还是说得稍微委婉些吧,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石守拙看着小师妹离开的背影,摸了摸正在椅子上学着陈九端坐的金色小猴,眼底的光随之暗淡了几分。 苏观霁就进了房间,落了锁,排开分发的物品,脸上浮现淡淡的嫌弃之色。 “终归是只有两个凡人当家的地,没有一件有用之物。” 一套在她看来丑的出奇的青色大褂,好像,这白云观里,两凡人师徒都是这装束,剩下的就是三本劣纸誊抄的书籍。 《道德经》、《清静经》、《心印经》。 “罢了,我来此本就不是冲着这些来的。” 三本经书和青色大褂被她一股脑扔到一边。 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修行!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两年…… 第四章 金光本是心头月 陈九有着足够充备的修行理论,两人为人,又身在白云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修仙的第一步练气期,就是感应天地灵气,引气入体,完成肉身的初步蕴养,实现聚气。 而第一个环节,需要身体产生气感,这个过程,快则数日,慢则数月,全视修行者的天赋而定,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打坐观想就是产生气感的最佳途径,殊不知,若能辅以体术,当能事半功倍。 傍晚时分,主殿后的房间内,陈九正在着手准备大弟子石守拙的授箓仪式。 揉了揉自己的腰, 一整天了,苏观霁都没有出过房间门。 皱眉问道:“石头,你小师妹还在房间里呢?” “是的,师父。” “修炼不是枯坐,这么搞,再好的天赋也是事倍功半,小小年纪这么急做什么,方法不对,怎么修得成,你去喊她过来。” 石守拙点头离开,绕过主殿,来到苏观霁房门前。 咚咚咚! 此刻,已经枯坐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感应到的苏观霁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顿时火从心中起。 ‘这两凡人当真是碍事得紧,明明早上就跟他们说过,自己要修炼,不要来打扰自己,怎么又来了? 一日三餐自己有辟谷丹,何须他们操那份闲心。’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来打搅我修行。又有什么事?” 石守拙伸出的手停在空中,闻言缩了回来:“师父让我转告师妹,修炼不是枯坐,方法不对,事倍功半,若是师妹能抽出时间,就跟我去见一趟师父。” 里面的苏观霁不由得一声嗤笑,“就他?我承认他的剑术不错,可也只是剑术不错而已,一个凡人,还来指点我修行?先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吧,我若修行有成,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用师父他继续损耗自己的寿元,我希望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来敲门。” 石守拙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了声:“好!” 陈九看到弟子眸光黯淡的走回来,有些疑惑:“怎么了?你小师妹呢?” “回师父,没什么,小师妹说,让我们不要打搅她修炼,等她踏入练气期,就能替下师父,让你不用再损耗寿元去支撑庇护,修行的事情,她自有主张。” 陈九双眼一眯,若只是这么说,石头的脸色不至于这么难看,想来那妮子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她的原话不是这样吧?你就原话告诉我吧。” 石守拙沉默片刻,将原话告诉了陈九。 出乎石守拙意料的是,陈九并没有生气,只是一拍自己的脑门,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忘了你小师妹可是个有灵根的人,虽然拜入白云观,却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认我这个师父。” “罢了,那就不用管她了,随她去吧。对了,观里的传承还剩下一部雷法【景明决】,你知道那东西在哪,等她什么时候出来,你去取了交给她,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徒儿记下了,那师父您早些歇息。” “等一下,课业上可有什么疑惑?” 正要离开的石守拙骤然一顿,脸上露出喜色。 陈九不问,他不敢提,经文典籍倒背如流也没有用,有些内容,不在特定的环境中滋养,没有足够的文化背景底蕴去累积和沉淀,难明其中真义,这三年里,他心中累积了太多的疑问。 “回师父!有!” 陈九推开门,走进后院,在蒲团上坐下:“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一道来,今日为师为你解惑。” “谢师父,师父稍等!” 说完石守拙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取出了一本书,那上面记录着他这四年来研读陈九所给典籍中的疑惑,字迹工整,见之令人心静,他抱着笔记快速跑回来,生怕晚了就失去了这难得的机会。 浑然不知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传度讲经!! 授箓当中一个重要环节,做完这一步,陈九便计划开坛启师,传戒受律,为其授箓了。 疑惑嘛,不怕他有,就怕他没有,浑浑噩噩,翻来覆去读完之后,只觉得一眼看去皆无阻滞,又皆是阻滞,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陈九翻阅着石守拙的笔记,心下对这个弟子越发满意。 “为师大致看了你记下的内容,咱们便从这里开始说起……” 夜色渐浓,白云山,蓝光如罩,书房内,一灯如豆,投射着师徒两人的身影。 石守拙听得如痴如醉,眼底的光越来越盛,只觉得这种疑惑迎刃而解的愉悦是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陈九也在讲解之中,对经典的理解越发精深,用他的话说,就是脉络愈发清晰,师徒二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东方渐白,一夜未眠的师徒二人并不觉困,反而精神抖擞。 石守拙恭敬作揖行礼,退出院子去准备早课。 大弟子离开后,陈九忽有所感。 微微一笑:“来了!” 他期待了三年,也准备了三年,想过很多种融合都功箓时候的心情,但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心下却是很平静。 这一刻,他只觉得周身一阵清凉,全身毛孔如同被尽数打开,天地灵气灌入体内,舒服得他微微闭上双眼。 咔哒! 一声轻响,身魂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之感席卷全身,他知道,自今日起,自己的‘灵根’彻底与这具肉身融合在一起了,完美无瑕的契合,仿佛本就是这具肉身的东西。 灵根契合后,天地灵气灌体却并未停下,反而像是受到牵引一般,以更加迅猛的姿态灌入陈九体内,使得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青色大褂鼓起,如一被吹鼓起来的气球。 陈九心下震动,面露惶恐,这个情况他也没有料到,他想停下这一切,但灵气却不受他控制,倒灌入体,堆叠交织如一团乱麻,舒畅愉悦的感觉悄然撤去,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刺痛,皮肤被撕裂,涌出道道细密的血线。 仓促间,几句话涌上心头:金光本是心头月,莫向身外觅金丹,执著形相终是幻,金光照破见本来。 当即手捏印决,意守眉心上三寸,观想芥子大小金珠骤放光明,口中轻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第五章 石守拙授箓 随着陈九吟诵金光咒,都功箓微微一震,散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芒,笼罩肉身,镇住了陈九体内乱窜的天地灵力,短暂的停顿之后,这些天地灵气像是受到命令一样,有序的朝着陈九眉心处涌入。 主殿后的房间内,陈九盘膝而坐,面容宁和。 道道金光从眉心处溢出,缠绕在一缕缕天地灵气当中,沿着固定的经脉在体内游走,直至化为纯净的金色,汇聚在丹田上方。 在某个瞬间,原本温顺的金色能量骤然间变得狂暴起来,涌向丹田。 轰!! 只是一瞬,伴随着陈九的双肩剧烈抖动和面色一瞬惨白,金光悉数没入丹田内,宣告着他陈九正式踏入练气第一层,但天地灵气并未断绝,金光依然在汇聚,在涌入,练气一层,练气二层…… 直至练气三层才堪堪停了下来,陈九睁开双眼,推门而出,太阳照破云层,道道光束落在观内,嗅了嗅自己的手臂,一股子恶臭传来,身上到处都是黏滑的杂质。 只能去冲了个凉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布置在院中,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师父,您醒了?” 前殿,石守拙和小金猴正在练拳,石守拙练的是八极拳,小猴儿练的是形意拳,两种拳法陈九都教过,并不藏私,只是这一人一猴,在这几年的修行过程中,各自逐渐偏向了这两种拳法,并且进境喜人。 “我这是睡了多久?” “师父,您都在房间里一日夜了。” 闻言,陈九微微一愣,他没有多少感觉,想不到这就过去一天一夜了,不过,自己可是从练气一层直接晋升到练气三层,想想也确实应该过去不少时间了。 “嗯,守拙,今天的功课不用了,随我来。有些东西也是时候给你了。” 石守拙心有疑惑,但没有多问,跟在陈九身后。 只见院中多了一个法坛,地上绘满了符文,这东西,早上他过来的时候,还没看到的。 陈九:“石头,你随我研习经典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时间,你的表现为师都看在眼里,按照惯例,是该给你授箓了。” 石守拙也研习典籍这么久,授箓还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授箓之后可以让他踏上修行之路,只当这是自己师门的传统,神色郑重道:“弟子多谢师尊。” “开始吧。” 说完,陈九步入法坛,背对三清像,神色庄重肃穆,石守拙则是行至院子中心,不知为何,往日平静的内心在这一刻多了几分紧张和不安。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感应,再告诉他师父眼下所做的事情关乎他的一生。 只见陈九右手虚空一握,木剑落到手中,剑尖挑起表文划过烛焰。 “噗” 伴随着一声轻响,表文在焰火中化为灰烬。 唇形微动,仰天道:“三清、祖师再上,弟子陈九,今为石守拙传度,授太上三五都功,设坛上表,恭迎三清祖师诸神降临坛场监坛护法!” 院内一阵清风激荡,檐角的铜铃发出阵阵清鸣。 陈九眼中神光大盛,豁然转身。 “石守拙,踏罡验箓!” 这声音并不大,但落在石守拙耳边如同洪钟大吕一般,整个人精神一震,一步踏出,踩过朱砂绘就的阵法纹路,往日研习经典的种种,在脑海中走关灯般掠过。 踏过七元解厄阵,来到陈九面前。 “血盟授职,一点灵光即是符!” 陈九剑尖一指,石守拙指尖渗血,落在黄绢上形成了个「?」字,而后快速扩散,于绢上形成细密雷纹。 就在这时候,石守拙忽感心血来潮,眼底清明,趁着手中血迹未干,在绢上写下【誓斩邪妄, 道心不泯】八个大字。 陈九愣了一下,眼底的异色一闪而逝,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印,重重落在牒文上,随后目光平静的看着黄绢,下一秒,黄绢泛起了晶莹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了石守拙眉心。 “叩首!受箓!” 轰隆! 随着授箓完成,天地有感,白云观上下起了一场蒙蒙细雨,雨势不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盏茶功夫就已经放晴,院内布置的阵法纹路也在雨中被冲走,剩下的东西被师徒二人收拾妥当,放回屋内。 石守拙重重跪在陈九面前,虎目含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现在,他知道师父为自己谋的是什么了,也知道今日一切意味着什么,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这般。 再造灵根!! 他感应到了天地灵气,它们就存在于这片天地中,无处不在。 “行了,起来吧,路已经给你了,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了,另外你自己写下的誓,要谨记,否则,将来若有偏离,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陈九大褂拂动,朝着白云观山门而去。 石守拙留在原地,望着师父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师父对小师妹的那些作态一点也不生气了,原来损失的从来不是师父,而是小师妹,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失去的是怎样一番机缘。 “弟子谨记!” 再次站在白云观山门外的巨石山,陈九的心境却已经截然不同了,踏入练气,五感惊人,这些年受的暗伤和寿元亏空也弥补回来了,整个天地在他的感知里,完全不一样了。 心念一动,金光覆映,普通的轻功,眼下施展起来说不出的洒脱恣意,足尖一点便是忽攸数丈,身轻如燕而腾挪随心,白云观所庇佑的范围,盏茶功夫不到,就被他游了个来回。 这还只是练气期,当踏入筑基以后,就可以御物飞行,那时候,又将是怎样的一番自由? 他站在原地,山风猎猎,卷动青色大褂,沉浸在这一刻的天地间。 …… 却说苏观霁,为这一趟的白云观之行,准备了很多东西,衣兜内的辟谷丹就足有十几瓶之多,这丹服下之后,一粒便可顶得三日,除了第一天被石守拙打扰了两次之外,之后便再也无人理会过自己。 日夜观想,渐渐生出了心烦气躁之感,那阴魂的记忆里,就是这么修炼的,这一点绝对不会错,而自己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气感,只能说时机未到。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告诉她已经过去了三天。 她站起身,脚下一麻,整个人倒在地上,这是坐久了的缘故,缓和了许久,才撑起身子,吞下一枚辟谷丹,走出房间。 夜里,清冷的风铺面而来,让有些混沌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夜里的白云观,在没有妖魔袭来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 “咦?怎么感觉这庇护罩的颜色浓郁了些?” 她面露疑惑,看着上方的护罩,确实浓郁了很多,之前看着还是淡蓝色的,现在隐隐有朝着青色转变的迹象,但很快就忽略掉了,总不可能是两个凡人的修为增加了吧? 终归也是孩子心性,想到自己那日对大师兄说的话,气急烦躁之下,语气有些恶劣。 “算了,今夜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跟他打个招呼吧,毕竟还要在一起生活好多年……” 第六章 武道断头路 白云山下,四名戴着斗笠之人策马而来,为首一人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师父,怎么停下了?” 斗笠下,是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留着一绺山羊胡,这东西看面相,山羊胡在此人身上没有半分猥琐之意,反倒多了几分正气威严。 他仰头看向白云山:“想到了一位故人,为师行走江湖时结识的朋友,这夫妻二人原本与我一样,也是江湖武夫,后来得了点机缘,走上了修仙之路,落足白云山,就在上面建立了白云观。” 身后的弟子有些诧异,之前从未听师父讲起过这事。 “为何之前从未听师父您老人家讲起过?” 中年男子坦率一笑:“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难受,不是吗?昔日的好友成了仙师,我自己却还是个江湖武夫,这种事情怎好在你们面前提起。” 斗笠下的女弟子小嘴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师父这话了。 “不妨事,为师与他们的关系很好的,多年前,他们因为一次大妖过境,双双殉道,留下年幼的儿子接手了这白云观,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上去看看吧,毕竟是当年的故人之后。” 弟子中,两男一女,勒转马头,跟着师父朝着山上走去。 道观破败了许多,周围隐约也只能看到三两户人家,香客更是没有,中年男人神色唏嘘,眼下的白云观,哪里还有当年的筑基大修坐镇时的风采,行至山门前,正好遇到了从后山挑水回来的石守拙。 满满的两木桶水,在石守拙前后有规律的晃悠着,幅度不大,这山里的路本就不好走,按理说,这么满的水,在这样的路况上,应该泼洒了很多。 中年男子双目一凝,视线落在石守拙的双脚上,只见这年轻人步履稳健,却又不失轻灵,两种矛盾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样,不多也不少,行进之间,仿佛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律。 中年男子跳下马背,走上前去。 “小友!” 石守拙停下脚步:“四位是?” “在下秦开山,身后三人是秦某弟子,秦某当年与白云观中的两位观主乃是旧识,今日路过白云山下,一为见见故人之子,二则天色已晚,想在白云观中借宿一宿。” 石守拙眼前一亮:“原来是师公的朋友,小道石守拙,几位请随我来,那边便是拴马桩,不过观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未备草料,需待稍后,小道去后山再割些草料回来。” 秦开山爽朗一笑,摆摆手,他喜欢这个憨厚的小子。“不用麻烦,让他们师兄妹三人去割就行。此间观主可在?” “我家师父就在观内。” “秦某观小友步伐稳健,举重若轻,当是有武学傍身的,而且传承极为高明,不知师从何人?”秦开山将手中马缰递给弟子,跟上石守拙,问出了心下的疑惑。 武学与修仙完全是两条路,仙门有四条途径,可武学,不提也罢。 白云观是纯正的修仙传承,即便是当年好友留了些法门,但他们的武学秦开山还是了解的,没有这般高明,别看面前这一口一个小道的家伙年纪不大,真打起来,自己也得认真几分,窥一管而知全豹。 这小子的传承绝对不差。 “啊?是这样吗?我身上的东西都是师父教的。”石守拙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言辞真挚,情绪平稳,让秦开山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请问尊师是?” 还没来得及问完,两人已经走进了白云观,石守拙指着前方的青年,“那位就是我师父,师父!有客人来了。” 秦开山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陈九,像,太像了,几乎与自己当年的好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看到身穿青色大褂的陈九,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跨过时光长河,再次见到了青年时期的好友。 嘴角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你就是小九?” “您是秦伯伯?” 若是陈九原身,不一定还能认出面前之人,但眼下的陈九是穿越而来的,对原身来说经年的记忆,在他这里其实也就是前不久而已,因为他看过一遍原身的记忆。 “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子,大徒弟赵烨,二徒弟张凝香,三徒弟杨松……” 几人寒暄着坐下,赵烨和杨松则是提前离开去准备草料,留下了秦开山和张凝香。 秦开山行走江湖多年,也闯出了些名堂,在武夫堆里,也算是名声不小,一身武学造诣,也能排进顶尖高手行列,眼光何其毒辣,能被他看中的武学,自然不俗。 这些年,他隐隐感觉自己快走到武道的绝境了,这才起了收徒传承之意,有了现在这三个弟子,这个年纪的他,还在江湖上转悠,一方面是带着徒弟们历练,另一方面,也是心里还有念想,奢求机缘。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静守一地,老天想帮都帮不了。 今日只是突发奇想,不曾料到,却在这碰到了更高明的武学。 “适才,我观你的弟子石守拙有高明武学傍身,他说这些都是你传授于他,这么说来,你没有走你父母的修仙之道?反而是走了武道?难不成这其中另有缘故?” 或许在修仙之人看来,所谓武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凡俗技巧,可对于秦开山来说,这是他侵淫了一辈子的心血,这是他的道。既是见猎心喜,也是溺水之人抓住的一块浮木,他迫切的想知道一切。 陈九没有正面回答秦开山的话:“他身上的东西确实是我所传的,但我怎么未曾听过武道?这天下佛、道、鬼、魔四道我是知晓的,武道又是怎么回事?” 不怪陈九见识浅,父母早死,一人担起白云观,去了外面也只是为了买醉,哪里能有什么途径知晓武道。 他话才说完,就看到原本还一脸好奇打量自己的张凝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大有一种要不是他师父在这里,就要提剑砍了陈九的意思。 “凝香不得无礼,不怪他,这天下间不知武之人甚多,他并非故意的。” “武道是断头路,天下有修仙四道,武道只能算半道。所以,不为人知也很正常。” “还请秦伯伯解惑。” “当年人族中相继有四条修仙之路在与天地的论道中,获得了认可,并且很快涌现出大批追随者,但这四条路,针对的只是少部分人族,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灵根,于是便有了当年的武祖。” “立誓要为天下凡人开辟一条属于他们的道路,他效仿前人,观察天地自然,模仿野兽搏杀,创立武道。” 陈九听着,秦开山不再说话了,便出声道:“这不是好事吗?难道是后面论道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秦开山点点头,语气之中有了沉重之感:“是啊,后面与天地论道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武夫没有灵根,修行只能从自身和技艺之中寻找突破,可这些,无论怎么做,都停留在了凡俗阶段,肉体凡胎,再怎么练也练不出仙佛之体。” “武祖遍观天下,寻尽法门,最终发现无论怎么走,武道之后,都无法凭借自己的体系实现超凡,于是武道便只开了一半,后面没有路了。” 陈九恍然,难怪在自己的记忆中,所谓的路只有四条…… 第七章 授下黄庭经 秦开山看向陈九的目光灼热,直言道:“你别怪你秦伯伯冒昧,若是可以,我想知道你传给弟子的法门,作为交换,我可以将自己毕生所学抄录一份留在白云观,当然,你之传承,高明之处远胜于我。” “我身上除了这身武学,也没有其他东西,就只能以银钱补上,你看可不可以?” 陈九眼前一亮,白云观里能卖的基本上卖光了,小小道观,庇护下只有四户老人,压根没有什么收入,单靠这几个老人上供的那点东西,早饿死了。 “倒不是什么银钱不银钱的,能与秦伯伯相互交流,验证武学是小道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过就是一门桩功、一门拳术,对了,秦伯伯,那个你的功法我们不要了,可以折成银钱吗?” 秦开山微微一笑,没有点破,但很快提取到陈九话中的重点,愣了一下,“没有内功?” 陈九摇头,确实没有内功,根本法是修仙道,需以‘灵根’引天地灵气入体修行,气走周身经脉,开丹田,循序渐进,余下的就是体术,那就一时半会说不完了,不过他也只提了自己教石守拙的那一部分。 接着,陈九直接在师徒两人面前开始演示,先是桩功,而后则是传给石守拙的八极拳,一面演练,一面给两人解释发力和修行技巧,其中还有步法的讲解。 秦开山的脸色逐渐从欣喜变得落寞,他就知道,这断头路若是能走出去,也轮不到他秦开山来了,从上古时期到现在,涌现了多少的武道天才,无一例外都止步于这断头路上,他比之前贤犹有不及,如何敢想延道这等机缘。 演练完成,陈九对武道也有些好奇,借此向秦开山请教。 盏茶功夫后,才明白,此间武道走的是‘食补’之路,武夫无法和修仙者一样,从天地间直接截取灵气,就只能吃,靠吃辅以内功与体术,实现筋骨皮的淬炼,可随着武夫的一步步提升,他们需要的能量越来越大。 靠吃已经无法补上来了,路也就随之断了。 陈九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其实总的来说,这四条半的路,都如蓄水一般,修仙者修行开源,蓄成江河湖海,武夫却无法开源,初始时候,还能蓄一些,但修行渐深,就前路难支了。” 秦开山眼前一亮,没想到陈九能有这般见解,这样的比喻,还真是一阵见血,但同时,也是深深的绝望。 “正是如此。” 陈九略作沉吟,这么算下来,其实武道连半道都算不上,只是换了一种获取灵气的法子,走的还是修仙的路。 秦开山以为陈九有些失落,当即说道:“你的传承也很不错,至少在细微处,已经妙至毫巅,独树一帜,另辟蹊径,于细微处下足了功夫,根基底蕴深厚,是其他武道所不能比拟的。” 陈九抬头,仰望苍穹,目光中透着几分向往:“看来唯有修仙才是正途,长生久视,逍遥自在。” “谁告诉你修仙能得长生?” 一句话,如迷雾中的一道光,刺破黑暗,照进陈九脑海中,一小段被隐藏起来的记忆涌现出来:修仙亦无长生之法。 秦开山疑惑的打量着陈九,如果不是面前之人跟记忆中的好友青年时一般无二,又能在乍见自己的时候认出自己,他甚至要以为这不是陈九了。 “你好歹也有家学渊源,既然继承了这道观,想来你父母留下的东西,你都看过,怎会连这等常识也不知,武夫炼身,仙家铸魂,寿皆过不了千岁之数,所谓长生,不过是天下修者的野望罢了。” “修仙又是为何无法长生?” 秦开山摇头:“这是你们仙门中的事情,我亦不知,不过据说与金丹之上的境界有关。” 陈九眉头微皱,看来想要了解真相,至少要等自己走到元婴境才有资格。 两人交流之间,天色渐暗,石守拙备下晚饭,白云观中,拢共也只有五个房间,这秦开山师徒四人进来后,就显得不够用了,除了秦开山和张凝香两人能够住在单间,剩下的几人都只能两人一间挤一挤。 夜深人静的时候,苏观霁拿出了早上石守拙给自己的功法,说是白云观的传承, “景明决?也是雷法?” 只是看了几眼,苏观霁就意识到这功法与自己的奔雷诀不相上下,同样是直指金丹的法门,甚至她隐隐觉得,这景明决和奔雷诀本就分属同一篇雷法,景明隐含春之意,暗蕴生机,勃发之功。 奔雷有烈夏之象,炽烈刚猛,有灿烂之韵。 “这情分先记下了,将来对白云观多些照料也就是了。”合上书本,景明决她暂时还不打算修炼,毕竟在奔雷诀的修炼上,她有着清晰的经验和记忆,这就是优势。 苏观霁没有继续修炼,长时间的盘坐观想,让她的精神隐隐有些撑不住了。 索性点了灯,躺在床上,翻开从陈九那里得来的三本典籍,之前她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这白云观居然还有金丹法门这样的底蕴,这留给自己的入门书籍,应该不会太差。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苏观霁皱着眉头,强忍着继续向下看了几段,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将典籍丢到了一边,她没有在任何典籍上看过类似的内容,这种看起来似是而非的话,更像是在故弄玄虚,这么一想,她便断定是陈九所为。 “终归是对你们期待过高了,能有一册景明决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到底是还在期待什么呢?” 次日! 一大早,秦开山师徒几人吃过早食便离开了白云观,陈九和石守拙站在山门前相送。 “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陈九看一眼身后的白云观:“就这么继续守着爹娘留下的道观吧。” 秦开山想说他未必守得住,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白云观东部有一大教崛起,教中老祖据说即将超越金丹境,踏入全新的境界,到那时候,大教的庇护之光将再次向外延伸,白云观肯定会被笼罩进其中。 在那等庞然大物面前,白云观如何守得住。 “将来,若是你有了别的想法,就让游商给秦伯伯带话,秦伯伯给你谋个安身之所。” 陈九:“多谢秦伯伯,若是将来秦伯伯你们想要寻个地方生活的话,也可以来白云观,小道这里,缺钱也缺人。” 秦开山指着陈九笑骂:“你小子,行了,你们回去吧,走了。” 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直至师徒四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陈九才摸了摸鼻子:“他是不是忘了给我钱了?说好了相互验证交流,然后给我一笔银钱来着,难不成是看到我给出的武学后,觉得亏了,就不打算给了吗?” 石守拙:“师父,还没走远,要不然我去追?” 陈九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也是蔫儿坏,尽扯这不可能让你去做的咸蛋。对了,你跟我来,自给你授箓以来,还没有功课给你。” 书房里,陈九拿出一册黄庭经,这是陈九用方块字记录的,这种文字,目前只有这师徒二人和小猴子会,至于那小猴子认得多少,却还不知。 “这典籍你收好,你自己的修行法门也在这其中,自己慢慢悟吧。” 石守拙嗤嗵一声跪下,双手接过黄庭经:“弟子定不负师父厚望……” 第八章 血灵夜 陈九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就发现桌上放着的一袋子碎银,粗略掂量,足有五十两左右,心中一暖,老家伙这是把自己当他的子侄一样关心了。 这一日,陈九在院内翻晒着最近采摘的黄精。 小猴儿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身上多了一个淡蓝色的包裹。 “吱吱” 陈九看着包裹,面色怪异,“你去偷人东西了?” 小猴儿急忙比划着,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师徒两人已经能够理解小猴儿表达的一些语言,脸色缓和下来,也是,这包裹看着就不凡,自己白云观周围,就剩下四户老人,哪用得起这些东西。 “你说这东西是你在那边崖上捡回来的?” 小猴儿点头,做乖巧状,蹲下来,学着陈九的动作翻晒黄精,小猴对整个白云山很熟悉,这黄精还是它带着陈九去找的,它知晓这是好东西,这段时间以来,白云观中,已经没人吃饭了。 苏观霁自不必说,陈九还原了记忆中的五符辟谷丹,效用与此界记载的辟谷丹差不多,以至于猴儿也跟着吃了起来。 陈九打开包裹,里面放着的是道德经等三本典籍,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东西哪来的了,苏观霁的房间后面,就是白云山唯一的断崖,东西若是从窗户丢出去,就能直接掉下白云山,但大概是包裹的缘故,没有掉下去,挂在崖壁上,被小猴儿捡了回来。 摩挲着书籍略显粗糙的纹路,陈九伸出手,揉了揉小猴的脑袋。 “你倒是有心了。可惜你却只是一只猴儿,无法为你授箓……” 话还没有说完,陈九就从小猴儿身上感受到了与之前面对石守拙时候一样的感应,那是来自眉心箓的感应。 小猴子眼珠一转,跳到陈九面前,伸手指了指包裹,有指了指自己,随后一阵比划,陈九看了半天,才明白它的意思:“你是问我,能不能把这东西给你?还想跟石头一样,让我给你授箓?” 吱吱,吱吱!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想到这,陈九站起身,脸上挂着笑:“你随我来!” 一人一猴回了院子,之前做过一次,这一次陈九布置起来顺手了不少,盏茶功夫,就已将授箓仪式布置妥当,小猴儿一直乖巧的站在边上,如果不是这身锃亮的金色毛发,它的一举一动当真跟个人没有区别。 “在给你授箓之前,总得先给你取个名。就叫你金十一,十一拾遗,你的机缘是你自己捡回来的!” 猴儿闻言,眸里有欢喜之色流转,伸展双臂轻叫了两声。 再来一遭,陈九熟门熟路,有了眉心之箓的感应,就证明机缘已到,仔细一想的话,这猴儿第一天看到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跟少年差不多的灵性和智慧,这些年又一直跟在自己和石守拙身边修行。 理当可以授箓了。 誓落黄绢:山崩不退避,身碎守玄门! ‘护法吗?’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逝。 只见,箓入十一眉心,一道雷纹一闪而逝。 “得,看来你与本门雷法有缘。书就给你了,另外还有这一册也一并给你,以后随你大师兄一起修行,这件大褂也予你了。”左右看了一眼,总觉得现在的猴儿差了点东西,走向一旁的武器架。 伸手一引,一根棍子抛至小猴面前。 金十一凌空接住,顺势舞动两下,虽然没有修炼过棍术,但这棍子在他手中就如同活过来一般,有着别样的灵性。 陈九越看越觉喜欢,这乖巧的猴儿多好啊。 此乃爱徒!! 金十一穿着青色大褂,直立而行,这大褂加身以后,都显得它肃穆、端正了许多,身后背着一根棍。 就是大褂有些不太合身,需要插兜将大褂往上抬抬,站着的时候,还得歪着身子,不然就全罩到脚上了。 “早课之后,师兄给你改改,这弟子服对你来说大了些,看着不雅。对了,师父传你修行法了没?” 金十一聪慧,石守拙有耐心,观察细致,一人一猴之间的交流,尽管只有石守拙说话,却依旧沟通无碍。 “不用担心,修行法的事情,只有靠自己领悟,你才授箓,安心修行就成了,每日的功课也是一种修行。” 金十一乖巧点头,这一幕正好被静极思动,推门出来的苏观霁看到。 ‘得,现在都养上灵宠了,还真是在这演一观之主、修行大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苏观霁皱了皱眉,原本打算出门的脚步也随即收了回去。 外面一派荒诞景象,还不如落锁自封,图个清净。 吱吱。 “你是说师父给了你新的典籍?”石守拙拿起那本泛黄的书册,上面写着几个在这方世界,估计只有他们师徒三人能看懂的简体字:云笈七签。 “你好好研读吧,你想要的修行法就在其中,师兄当时也跟你一样,以你的资质,不出三五天就能从中领悟了。” 日子悠然而逝,一大一小两弟子勤耕不辍,每日的功课修行都不曾落下,一如这段时间白云观里的日子,平静而祥和。 然而这番平静中却蕴藏着不显的风雷,陈九持金光神咒,立无上根基,金光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制心猿,锁意马,合龙虎大道;石守拙于黄庭经中领悟归元决,憨厚朴实的表象下神光内敛,如木藏珠玉。 金十一在云笈七签内得服月真功,呼吸之间,与天上大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开了法眼,当能看到丝丝缕缕的月华之力为其所吞吐。 而整个白云观,唯一的凡人,却是那起步就是极品雷灵根的苏观霁。 算算时间,自她入门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除了开始的那天外,陈九他们就再也没有‘打扰’过她,使得她就像是这白云观里的透明人一般,虽然这本就是她所求的,可现在,陈九他们真的做到了,她却内心却怎么舒服不起来。 强压下脑子里的念头,枯坐三月总得有些成绩的,如此,才能挺直腰板,说服自己,也告诉这观里的师徒二人,自己苏观霁有资本,也有资格要求这些,毕竟她是整个观里唯一的修行者。 产生气感是最难的,这一步,苏观霁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引气入体,积蓄力量,准备一举踏入练气一层。 日头正中,体内,传来了苏观霁期待已久的饱和感,心念一动,灵气灌入丹田。 轰!! 一道无形的阻滞被破开,周身法力汇入丹田,天地灵气聚拢在她身边,随着功法的运转被身体吸收,吞噬,直至彻底稳固下来。 白云观外。 “师父,小师妹也踏入练气期了。”周围灵气的异动自然瞒不过眼下的师徒三人,三个月时间,陈九修为再进一步,达到了练气四层,石守拙和金十一一前一后踏入练气二层。 这时候的白云观,一门四练气,与陈九刚刚来到的时候相比,实力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陈九却高兴不起来。 “她好歹也是极品雷灵根的天赋,耗时三个月,怎么也该晋升了,晋升了也好,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陈九面色凝重的说道。 “师父是在担心血灵夜吗?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面对血灵夜了,之前我们不都安然度过了吗?现在我们的实力有了更大的提升,度过血灵夜应该更容易才是。” 血灵夜,一年会出现两次,这一夜,天空出现血月,灵气中蕴含混乱和躁动,致使妖魔暴乱,对很多小宗门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前几次,陈九他们都安然度过了,以至于陈九都产生了一种所谓血灵夜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之前的那几次,陈九他们连一只像样的妖魔都没有遇到过。 “这次不一样,我能感应到,周围已经有不少于六只异类在虎视眈眈,其力量,已经超越了普通山精野鬼的层次。” 金十一攥紧手中的木棍,吱吱叫了两声,目光死死的盯着一处山涧。 陈九低头:“你也感应到了?” 石守拙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个方向,陈九摆摆手:“你不用想太多,十一本就是异类,它在某些同类的感知上比你强很正常,我的感知比你们强,是因为实力超过了你们。去跟山腰的村民们说一声吧。” “把他们都带到观里来,今夜会有一场恶战,范围太广,我们照应不过来。” “谨遵师命!” 一大早就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就在两人离开后,苏观霁来到山门口,她心情不错,怎么说也是正式踏入练气一层了。 “师父!我踏入练气一层了。” 陈九点头,想着心事,该回去多备些符,今晚上恐怕需要开坛。 “这是好事,今夜是血灵夜,你师兄他们下山去接村民来道观暂避了,你要是没事的话,也跟着去看看吧,多个人多分力量。”说完,陈九转身走进了道观。 苏观霁站在原地,脸色沉了下来,一天的好心情,被陈九一盆冷水浇灭了…… 第九章 苏观霁的决定 苏观霁的内心充斥着一股火,他怎么会是这么个态度?他怎么敢是这个态度的? 自己踏入练气一层了,成为真正的修仙者了,他难道不知道修仙者与凡人武夫之间的差距吗?理应给予强者的尊敬呢? 但陈九显然没有空闲去理会她的那些心思,他现在要对白云观的庇护罩做出一些调整,缩小庇护范围,能量集中下来,让庇护罩的强度提升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白云观的山道上,这身影别人不熟,可她苏观霁熟悉,这不是别人,而是她苏府的官家,也是她的力士。 正常情形下,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苏观霁已经有过交代,非不得已的情况,他应该在临近白云观的村子里。 苏观霁皱着眉头,快步走上前去:“青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你不要出现在这里。” “大小姐,还请速速随我离开白云观,前往摩云镇避难,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不会影响到大小姐你的修行。”李青神色焦急的说道。 “为什么?”苏观霁的脸色冷了下来,她觉得李青今日的做法有些过了。 “今晚是血灵夜!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摩云镇,否则一切就来不及了。” “青叔,我现在还叫你一声青叔,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今夜是血灵夜我自是知道的,但这与你擅作主张,让我离开白云观有什么联系?” “因为白云观这样的庇护宗门根本就挡不住这一次的血灵夜,我刚刚也查探过周围了,眼下这周围,已经汇聚了数头二阶妖物,隐藏在其中的,还有几道强大的阴气,必是怨灵级鬼物无疑,这样的力量,血灵夜降临,整个白云观就会在顷刻间被击破。” “庇护之光熄灭,就靠着这几个凡人,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苏观霁脸色一白,她不是小白,很清楚二阶妖物和怨灵级鬼物对于这样一个道观意味着什么,别说现在自己只是练气一层,就算是有练气六层的修士坐镇,也未必能够守下来。 “这怎么可能?若是每次血灵夜的异类都这么强大,白云观早就覆灭了。” “那是因为东部大教天斗宗,其宗门老祖即将突破,踏入金丹之上的境界,气息早已经外泄,大量异类都朝着这边靠拢了,除非那位老祖成功晋升,否则这里的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劣,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先去摩云镇。” 苏观霁内心在挣扎,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会带来什么,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赶到摩云镇,只有那里,才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但道德感告诉她,现在离开意味着什么。 “大小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结果如何已经注定,您就算是留下来了,加上我们两个也根本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反倒是您活下来之后,还可以回来继续传承白云观的香火供奉。” “将来,待您修为有成,还可以为他们复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苏观霁的脸色红白变幻,紧咬嘴唇,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大小姐,您要知道,您能踏入练气一层,不是因为他们,是靠您自己修行,功法是您的,努力的也是您,您不过是借用了他们的场地修行罢了,就目前而言,与留宿客栈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立柱,彻底顶住了苏观霁内心道德层面的愧疚,她没有犹豫,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白云观。 “走!” 心中则是暗暗想着,只要度过此劫,将来她定会为白云观众人复仇。 苏观霁一向很聪明,而趋利避害则是聪明人的本能,她的决定,从李青告诉她东部大教天斗宗的事情开始,就已经确定了,剩下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替她找补一些愧疚罢了。 两道身影快速下山,半山腰两匹黄骠马已经备好,二人跃上马背,打马而去。 石守拙和金十一领着七个老人向山上道观走去,隐约间看到了两骑绝尘,朝着山下快速离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泛起淡淡的失望,胸有锦绣的他,又如何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从这个小师妹来到这里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凡,都让他很清楚的知道,小师妹的家世不俗,如今这么大的威胁面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为何,还是会失望。 老人们上了白云观,没有吵闹,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结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不需要陈九等人引导,安静的生火造饭,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就连节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吃的肉也煮了起来。 “小九道长,过来一起吃饭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杀妖。” “来了,年叔。” 大大的八仙桌上,九人一猴,围着桌子吃晚饭,像极了一家子。 至于苏观霁的事情,陈九没问,石守拙也不提,两人保持着某种默契,晚饭后,太阳逐渐沉了下去,在天边洒出一道灿烂的红霞,观内的老人们,齐齐进了主殿,跪在大殿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面色之间没有惊慌和对死亡的恐惧,只有虔诚与平静。 陈九师徒仨坐在道观山门口,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那是天地灵气,整个白云观的天地灵气似乎比之前浓郁了几分,回头看向主殿。 ‘原来,香火和信仰的作用是这个。’ 聚灵! 之前他还在奇怪,宗门提供庇护,对于凡人的利益是肉眼可见的,但凡人的信仰和供奉又有什么意义?若说提供食物的话,对那些宗门修行者来说,这并非必须的。 勉强的话,倒也能说得通,但总有一种利益不够大,不太平衡的感觉,现在他知道了。 这只是七个人的力量,如果说宗门之下有上百户人家,就算他们没有这般虔诚,所带来的聚灵效果也是现在的陈九难以想象的。 吼! 一声低吼从山涧那边传来,打断了陈九的思绪,他看向太阳坠落的地方,最后的一抹红霞已经暗淡下去了。 “这些异类开始按捺不住了……” 第十章 法术机关枪 妖,本来就是野兽修成了气候,天色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一声短促的嘶吼之后,四肢骤然发力,横过山涧,直奔白云观而来。 白云观上下的这些人,一直都在它的‘园子’里,只是之前这园子里的几支‘人参’有些营养不良,没多少药用价值,但最近不一样了,它隐隐察觉到,其中三支小参上发生了某种变化,偶尔散发出来的气息清香诱虎。 单是嗅一嗅,都让它垂涎三尺,本来还想着再养一养,没想到血灵夜先到了,一下子周围汇聚了不少想要虎口夺食的。 所以,它最急,这些都是自己预定好了的,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园子里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 妖风晦朔,呼啸山林,刮过枝叶间带来的莎莎声令人牙酸,虎妖还没到呢,那股子气势,就已经让人发自心底的胆寒,陈九手捏不动印,催动自身灵气,牢牢把控着白云观的庇护罩。 吼!! 一头丈高的纯黑色巨虎陡然间出现在前方的山道上,这个时候的它好像不着急了,巨大的爪子轻提,慢放,夜色下,琥珀色的双眸闪烁着幽冷的光。 虎行似病,贵而不显,是为藏锋待势。 同为妖族,小猴儿在气候上,显然落了这虎妖数筹,在虎妖的这般气势下,两股微颤,眉心的箓绽放出微光,才让其紧握了手中的木棍,微微佝下身子,舒张两臂,与虎妖对视。 又是一声短促的嘶吼后,黑色的残影几乎瞬间来到山门前,巨大的爪子当空挥出残影,狠狠砸落在庇护罩上,碧蓝色的能量光罩在这一击下剧烈颤动,身处其中的陈九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石守拙和金十一也好不了多少,他们的命牌就供奉在神龛内,与整个白云宗庇护罩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畜生猖狂!” 陈九脚踏罡步,手中桃木剑换成了铁剑,体内金光大盛,附着在手中铁剑上,一剑刺出,直指虎妖双眼,体型和力量上的强大差距,让陈九不得不采取缠斗的方式,这虎妖身上,血煞之气浓厚。 行动之间,血腥之气扑鼻,寻常的手段根本伤不了它,就连金光咒加持之后的铁剑刺在它身上,也无法破开防御,一阵呲呲的青烟之后,连它身上的血煞罡气都破不开,这时候的陈九就无比怀念五雷正法了。 一电之下,直接给你化了。 天罡剑法! 陈九招式变幻,铁剑上金色辉光收敛,一道星辉凝聚在剑身,奋身而起。 嗤!! 一声轻响,铁剑如入豆腐,斩进虎妖半边脖子,吃痛之后的虎妖豁然转身,尾巴如铁鞭抽出,狠狠砸在陈九身上,将其抽飞出去,砸进白云观内。 嗷!!! “师父!” 石守拙跑到前来,扶起陈九,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师父,您还好吗?” 陈九咳嗽几声,“暂时还死不了,倒是这畜生,不死也要重伤,星斗之力,不是它这个气候的小妖可以承受的。不用管我,守好其他区域,不能让其他异类有机可乘。” 黑虎愤怒咆哮,挥起爪子狠狠砸在庇护罩上,这盛怒之下的拼死一搏,使得原本就有些拙肩见肘的庇护罩更是南支,陈九右手变幻,打出一道六丁护身符,死死撑住。 再看黑虎,数次发力之后,鲜血如泉涌,半边的脖子几乎被陈九一剑卸掉,无力的瘫软到地上,一双虎目中,带着不甘之色,贪婪的看着白云观内的师徒三人,俨然进气少,出气多了,不消多久,就会死去。 黑虎死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轮圆月挂在天迹,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暗红色当中。 回身看去,石守拙和金十一都已经窜进了庇护罩外,一人一猴身上闪烁着灵光,手中武器虎虎生威,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异类,有鬼物,也有妖类。 “这血月当真诡异,要是寻常状态下,这些鬼物和妖类,看到这个状态下的两人,哪里还敢凑上来,现在受到血月影响,竟是连本能的畏惧都没有了。”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催动金光咒,撑起身体,陈九手持护身印,打出两道六丁护身符,符纸燃尽,化作两缕金色辉光,没入金十一和石守拙体内,碧蓝色的庇护罩中,分溢出两道光晕,落在两弟子身上,暂时化解了他们的危机。 有了六丁护身符和宗门庇护罩,短时间内,这些异类奈何不了两人。 但这远远不够,没有耐心的只是黑虎,其他异类,比它有耐心多了,比如那隐藏在后山黑暗处的怨灵,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只是驱策了几只游魂野鬼过来,还有藏在白云观西侧的老树精。 目前为止,陈九感应到的就这两个。 一只虎妖,就已经让自己损失了八成的战力,再来两只同样强力的异类,陈九心下泛起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天罡剑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星辰之力,虎妖扛不住,自己也扛不住,若非迫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用,现在就看这干净利落的斩杀虎妖,能不能震住另外那两个了。 金光咒在体内全力运转,一刻钟后,强行压下伤势,陈九一跃上了院墙。 “回来,用符!” 两名弟子迅速脱离了战场,来到陈九跟前,打开事先放在了院墙上的包裹,师徒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底的疯狂和兴奋之色。 “那就让这群异类尝一尝什么踏马的叫做法术机关枪。” 三个大包裹,里面全是最基础的法术符,只有三种,都功驱邪符、炎爆符、金光符,师徒三人动作整齐划一,捻符、起咒、注灵、释放! 动作干脆利落,连贯流利,一时间,整个白云宗山门外各色光晕流转、泛滥,爆鸣声此起彼伏,这些低阶的山精、游魂野鬼根本扛不住这样的符咒轰炸,这些东西对更强的异类没多少实质伤害。 但对低阶的异类却是致命的。 异类围观,三人分作三个方向,硬生生靠着这符咒天女散花般的射杀,使得异类无法靠近白云观庇护罩外一丈范围。 这一夜,很长!符咒逐渐见底…… 第十一章 五猖兵马 “嗯?” 这怎么越来越有种怪物攻城的既视感? “十一,等他们靠近了你再动手,你这么乱来,一挥符全被你用光了。”白云观本就不大,就算是三个方向,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看得清楚。 猴儿玩心重,拿了符之后,就在那狂轰乱炸,虽然威慑住了异类,但手里的符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脸上的兴奋之色未退,闻听大师兄的提醒,这才回过神来,一看袋子里仅剩的符,猴脸就拉了下来。 陈九一人横在山门前,拦住了异类主力,手里剩下的符还有不少,异类短时间被慑住,围而不攻,陈九转过身:“手里的符尽量省着点用,现在连子时都还没到,我们要熬过这一晚。” 熬过今晚,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在下次血灵夜到来之前,他们的实力定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类似今晚这样的局面,应对起来就要轻松很多了。 …… 山道,两骑正朝着白云观赶来,借着暗红色的月光,能看出来这两人正是之前离开的苏观霁和李青。 “小姐,现在已经入夜将近两个时辰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就算是我们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苏观霁催动马匹,手中鞭子狠狠打落。 两人根本没到摩云镇,而是在半道上,苏观霁就调头了,尽管理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但她还是做不到,在第一时间调转马头,直奔白云观,哪怕是现在冲上山去,只剩下破败的道观,她也要去。 “青叔要是害怕了,可以回去,一切都是我苏观霁自己的意愿,与青叔没有关系,你该做的已经做到了。” 李青脸色一白,他不畏死亡,自始至终都只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 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终究没有,只是沉声开口道:“我会死在小姐之前的。” 二人手里攥着两根点燃的红香,足有筷子粗细,现在点了差不多一半,白云山在望,苏观霁内心的急躁感越发强烈,她对白云观和观里的人没有多少的情感,但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良心上的那一关。 “不对,大小姐,这段路,我们已经走过了。” 苏观霁也察觉到了异常,勒住马缰,二人停了下来,打量着周围的情形,猛地提起手中红香,只见红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下去,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不过一刻钟,这红香定被燃尽。 “怨灵级的鬼物!”苏观霁面色凝重的说道。 “蒙上马匹的眼睛,冲出去!”李青护着手中红香,他记得清楚,这一带是没有任何悬崖断壁的,只要冲出去了,一切都好说。 这是他们这些武夫行走江湖的经验,遭遇鬼打墙,这样的法子是最好的。 苏观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确切的说,是她有很多办法,但以她现在的实力,任何一个法子她都办不到。 两块布条蒙住马匹眼睛,随着两道鞭子打落,马儿吃痛窜了出去,苏观霁眼睁睁的看着前方一根尖锐的木杈迎面戳来,几乎避无可避,正要勒紧马缰,但很快就意识到了,死死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俯身低头。 面前的灌木丛从自己身体内穿了过去,山道重新出现在面前,回身一看,自己和李青刚刚一直就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转圈的范围前后不超过三十丈,意识到这些,只觉得一股凉意涌上脊背,对实力的渴望更为迫切。 没有实力,便如身处樊笼,将自己的一切交托给了别人,一辈子就在那庇护之光的笼罩范围内生活。 两人直奔山顶白云观,在红香燃尽的那一刻,李青纵身飞出,手中长剑出鞘,剑气离体一丈余,生生劈开了横在两人面前的妖物,冲进了蓝色庇护罩内。 陈九眼睛余光瞥了一下两人,并未多说什么。 “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跟着你二师兄守住那边。山门这里,交给你了,这里多半都是妖物,你的武道应对它们不是问题,若是碰上其他,这里还有符纸,以指尖血触发即可。”陈九安排着,眼下,除了自己手中还有点符外。 金十一和石守拙手中的符都耗尽了,藏在暗处的几个家伙也开始移动了,大概是看了这么久,多少也摸清楚白云观的底子了,准备开始动手。 苏观霁还处于迷茫状态,在她的认知里,白云观里不就是两个凡人一只猴子吗?怎么现在,全员练气期?而且修为比自己还高? 那要是自己今晚上不回来,是不是还会被蒙在鼓里?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了没?” “啊?啊!知道了,师父!”苏观霁回神,抽出手中剑,跃上矮墙,站在金十一身边,二师兄,说的肯定就是它了,一只猴儿成了自己的二师兄。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定不辜负观主安排。”李青持剑行礼,他的经验比苏观霁更丰富,很清楚能在这样凶险的异类围杀中坚持到现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即收起了对白云观的所有轻视,他清楚,白云观远比自己看到的更为神秘。 陈九哪里顾得上这两人的心思,脱身之后,从房间内取出了自己之前准备的材料,起坛做法! 五色米撒落、青、红、白、黑、黄五色令旗掷出,落在阵眼上,只见旗面绣有“敕令猖兵速至” 血符,扣生米、 供三牲头。 一抖青色长袍,脚踏“ 五猖罡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血夜,内心隐隐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情绪,要知道正统的传承兵马,以他现在的修为和箓阶,是不可能请得动的,能应对现在这个局面的,就只有请来五猖兵马了。 也是同一时间,阴风大肆,两巨头呼啸而至。 陈九收摄心神,点燃五血符。 “天猷狰狞,地猖披鳞,东林青面鬼,速破千重障!西江白骨骸,听令锁魂来!元皇血契在,违令斩灵台!” 法咒声落,右手一抖,甩出指尖血,洒落在早早准备的陶土兵俑上,霎时间,白云观内阴气森森,远比观外更为雄浑,血符灰烬不落地,悬空旋成五股黑烟,地面上传来了阵阵铁链拖拽声。 观内的这一幕,让原本还在战斗的四人齐齐回头,以为是异类从哪个方向突破了护罩,但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而是陈九发动的某种术法。 铁链声从李青旁边响过,以他的修为,在这一刻,都感觉遍体生寒,心中不由得露出了胆怯,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就看到山门口冲杀而来的异类被绞碎。 他看不到,但不代表其他三人看不到,在苏观霁三人眼中,以白云观为中心,涌现了大量兵马,神态形象各异,有的手臂青灰,指甲如枯藤;有的呈现白衣人形,体如泡涨,腰间系锈刀,刀鞘滴落泥浆;更有三目黄脸巨人,胸口嵌着法师所供鸡头…… “好像,好像不用我们了。” 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颠覆了苏观霁的认知,练气期还能这么玩?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能号令异类去斩杀异类?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苏观霁的心中泛起了懊恼和悔意。 石守拙的神色看起来倒是比两人淡定多了,他对修仙世界的认知几乎为零,那么师父怎么做,就该是什么样…… 第十二章 游商的交易 场中最镇定,也是最庆幸的,当属李青了。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小姐福缘深厚,歪打正着。’ 他不担心大小姐的以后,尽管有之前的遁走之事,但大小姐也有后来焚香赴援之举,仅此一项,哪怕她在这场援救当中没有出多少力,也不会被赶出白云观,此为旁观者清。 若是学了这些手段,兼修那一份传承,集两家之所长,大小姐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时候,是陈九越强,他李青内心越发稳当。 子时! 院内再次响起了铁链拖拽的声音,空中飘来三件物什,而后像是被人抛出一般,滚落到了法坛前,借着院内的火光,众人看得清楚,一截树根、一件红衣。 诸营破阵,子时缴令! 陈九焚起退兵符,但就在此刻,异变陡生,退兵符着火不燃,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阻隔了火焰,使得退兵符无法燃烧。 陈九脸色一白,知道这是五猖兵马不愿走了,一旦这些东西摆脱了仪式的束缚,带来的灾难远胜这两个异类,白云观里的生灵,顷刻间就能被它们带走。 ‘果然,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是对的,五猖兵马不能乱动。’ 凡火点不了,火球术还点不了吗?这可是此界最正统的练气期手段,火球术。 陈九咬破指尖,催动体内灵力,催出一道火苗,退兵符置于其上,瞬间点燃,下一瞬,众人的耳边只听得一阵不甘的咆哮,观内的阴气顿时消散,五猖兵马消散,陈九面色苍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却是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了,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这一晚的经历,见证了所学传承的实用,同时也让陈九看到了这个世界诡异而危险的一面。 异类尽除,这一夜,陈九昏迷了过去,仗着血灵夜,偶尔还有几只不长眼的异类前来,但都被观内剩下的人除掉了。 陈九再次醒来,已经是血灵夜之后的第三天了,这一昏迷就是三天过去。 “锵——!” “买消息卖秘密,收破烂换宝贝!货通八方,不问来路!” 游商! 此界一个极为神秘,又极其重要的职业,在陈九的认知里,这一职业的人,据说在他们这里只要你有钱有货,什么都能买到,什么都可以卖出去,但没人知道他们的行商路线,每次出现都是挑着担。 左右肩后各展一面旗,一面绣着日,一面绣着月。 游商挑着担在白云观山门口停下来,眯着眼瞅了一眼观内的情形,而后皱起鼻子,仰着头在空气中猛地嗅了三口,而后一脸怪异。 转身就要离开,陈九从山门中走了出来。 “稍等一下。” “观主要做什么买卖?”游商兴奋的转身,眸子里对陈九的好奇一点也不掩饰。 “我想买几个消息,是关于这一次的血灵夜的,小道想知道,血灵夜之后,白云观周围,有多少宗派的庇护之光熄灭了?”陈九估算得到,白云观这样的小地方,都过得这么凶险,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消息,价值一具黑虎尸身。” 陈九瞳孔一缩,黑虎尸身白云观的确有,但这游商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好奇,你们白云观周围有什么东西,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血灵夜里你们活下来了,那些东西也肯定被你们处理了,只是一个推理猜测,观主不必担心。” 陈九点头,让大弟子石守拙去把东西拿出来,这黑虎尸身在血灵夜的第二天就被收起来了,即便是不卖给游商,拿到大城里也能卖个好价钱,更何况,这虎妖成了气候,一时半会尸身不会出问题。 不多时,石守拙和李青将巨大的黑虎尸身抬出来,游商抖了抖腰间的布袋,那黑虎尸身便消失不见。 显然已经被他收了。 ‘储物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白云观附近的庇护之光熄了三盏,其中就包括离你们最近的摩云镇那一盏,除此之外还有凌云寺和巫家堡,另外,这黑虎尸身保存不错,可以附带你一个消息,天斗宗的庇护之光没有熄。” 李青脸色一白,想到那一夜的事情,心中升起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带着大小姐躲进了摩云镇,后果不堪设想。 “我还想再买一个消息,白云观附近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异类,类似黑虎与这头山精一样气候的异类。” “一件山精的遗蜕!” 陈九不再纠结,这游商对自己所得,如数家珍,直接将那一截山精的根递给游商。 游商笑了笑,从货担中取出一卷皱巴巴的黄纸,陈九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比小孩涂鸦好不了多少的一副地图,但其中标注的三个异类的位置却异常清晰,一看就是面前的游商自己画的,这钱赚得,真轻松。 “最后一个消息,如何成为游商?” 游商的脸色微变,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笔买卖不做,观主要是没有其他买卖要做的话,我就先走了。” 游商走得干脆,丝毫没有留恋,尽管,陈九这里还剩下最后一件血灵夜所得的好东西没有出手。 “师父,他这就走了?” “大概是觉得我们支付不起这消息的费用吧,也就是随口一问,每指望他真的能把答案告诉我,对了,李青,他为什么要单独附赠一个消息说天斗宗的庇护之光没有熄灭?” 李青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异类与人族之间,向来不合,这是世仇,人族修士的修为一旦踏入筑基以后,再往后,每一个大境界突破之前,一旦气息外泄,都会引来异类围攻。” “而这一次,就是因为天斗宗的老祖即将突破,踏入金丹之上的境界,这才引发了异类围攻。我想他告知观主这一点应该有两个信息,一个就是下一次的血灵夜依旧凶险,甚至比这一次更加凶险,直至天斗宗的庇护之光熄灭或者他们的那位老祖突破。” “至于第二个信息,宗门,一旦天斗宗老祖突破,他们的庇护之光将向周围蔓延开来,到时候,白云观可能要被其庇护之光所覆盖。” 陈九愣了一下,“这么远的吗?” “大境界的突破,对庇护之光范围的影响确实如此,到那时候,观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要么迁移……” 第十三章 有民来投 白云观风和丽日,清风徐徐。 自上次的血灵夜之后一个月时间,陈九带着几个弟子,还有免费附赠的壮劳力李青,将这残破的白云观进行了修缮,同时被修缮的还有白云观下的四户老农家。 对此界有了初步了解的陈九,从开始决定修缮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谋下了未来的白云观形势,这一次修缮,虽然只涉及四户老农家,但所做的却远不止这些,这才耗时一月。 这段时间里,苏观霁任劳任怨,似是彻底改过自新了,但只有陈九明白,她的耐心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苏观霁就来到了陈九门外。 笃笃笃 “观霁?这么晚了,找为师有什么事?” 苏观霁站在门外,内心紧张,掌心全是汗水,鼓足勇气:“弟子,求师尊赐法。” “进来吧。” 苏观霁脸上一喜,“多谢师尊。” 看着苏观霁走了进去,站在不远处看着的李青脸上露出了几分释然之色,安静的退了出去,他是忠仆,所有的事情第一时间考虑到的都是自家小姐的利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观霁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就拿血灵夜带着苏观霁离开这件事来说,事后验证他的做法是对的,在他这里,那是他的责任,若是反之,就成了他的罪责。 这段时间,他比苏观霁还要卖力,陈九安排下来的事情,每一件他都尽心尽力做到最好,不打半分折扣的去完成,目的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挽回苏观霁在陈九那里的分量。 正堂。 陈九示意苏观霁坐下,师徒二人对立盘坐,陈九率先开口。 “我知你意,这一月以来,你和李青所作所为为师都看在眼里,既入我门,便没有厚此薄彼的打算,你只见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修行进境斐然,但你可知,在正式踏入修行之前,他们为此准备了多久?” 苏观霁轻咬嘴唇,说出了一个自以为很长的时间:“一年?” “三年!” “啊?” “你要想学,为师也不拦你,但想要学本门传承,就得耐得住性子,你可以自去寻你大师兄,重领一份入门礼,每日跟着你两个师兄研习功课,什么时候为你授箓,你便可接下本门传承。” 苏观霁不去想石守拙,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单纯的按部就班,自己的耐性是绝对不及大师兄的,但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只猴子,一只猴子都可以,我苏观霁不成吗? 陈九似乎看破了她的想法,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可别小看了十一,在此之前,它没有接触过任何修行相关的东西,一举一动尽显赤子之心,天真姿态,是以才三年有成,你,耐心不比石头,纯真不及十一。” “早慧且思绪驳杂,所行目的性太强,追求速成,功利心极重,这些都是你的缺点,但你的优点也是聪慧,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你若是自己放弃了,为师纵有百般能耐也帮不了你。” 苏观霁很想反驳,但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陈九说的都是真的。 就是面前这个她之前以为是凡人的便宜师父,在这短短时间内,看透了自己的性子,甚至可能只是他不想细究,否则,连自己身上这点隐秘都会被看出来。 “弟子还有疑问,不知弟子该学成什么样,才能得授箓,另外,弟子自身另有传承,还可以继续修炼吗?” 陈九闭上双眸:“法无定式,时机到了,为师自有所感,至于你身上的传承,你继续修炼也无妨。” “弟子告退!” 三年之期太长,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这事若是落到了金十一和石守拙随便一人身上,陈九都不会怀疑,但苏观霁,总感觉还会弄出幺蛾子来。 陈九有预感,随着自己实力的提升,授箓时间也会随之缩短,但这些没必要告诉苏观霁。 白云山山道。 烈日当头,这一行十八人却都行色匆匆,朝着山顶的白云观赶去。 人群的末尾,有一家三口,神态扭捏。 “我都说了,不要回来,不要回来,现在好了,肯定要被陈小子看了笑话,当初离开的时候,老娘把话都说绝了,说不得这小子到现在还记恨着呢,真要是不让咱们留在白云山,我看你怎么去下个村。” “摩云寺那群秃驴也是,连一个血灵夜都挡不住,还不及人家陈小子,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害人害己。” 大牛窝囊了大半辈子,听了一路媳妇的唠叨和抱怨,终于也是硬气了一会。 “你快闭嘴吧,这些年,因为你这张嘴,得罪了多少人,从来都只说别人的不是,可有哪一天反省过你自己的不对,是小九逼你离开白云山吗?是摩云镇的法师们逼着你去他们那里吗?” 妇人被大牛反常的举动震了一下,呆了片刻,破口大骂:“好你个大憨牛,老娘当初嫁给你真是瞎了眼,老娘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一家子的安全考虑,还不是为了保全这一家老小,你什么都不做,现在反倒指责起了老娘的不是了。” 骂着骂着直接就撕吧上去,大牛抱着头,想要躲避,却架不住这悍妇的泼辣,身上立马被挠出一道道血痕。 “够了!”大牛大吼一声。 “赶紧跟上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闹下去,天黑了,一家子都得死这。” 妇人吓了一跳,想到夜晚的恐怖,不再撒泼,牵着孩子的手,加快了步伐,大牛跟了上去,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夫妇二人看着面前的景致,脸上带着疑惑。 “这里是白云山白云观吗?” 只见,原先一下雨就泥泞湿滑的土路,现在居然铺上了石板,长一丈宽三尺高一尺有余的石阶自白云山农户居住带一直向上,一眼看不到头,石阶的两侧隔着五尺便是一根嵌入土里不知多深的石栏,中间悬着铁链。 大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抓住了前方一人的衣角:“老哥,这里是白云山白云观吗?” 那汉子皱了皱眉:“你们原先不就是这白云山的人吗?你们来问我?” 妇人上前,打了个哈哈:“老哥别怪,我们之前走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有些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血灵夜里,熄了三盏庇护之光,这白云观能留下来,足以证明人家有这个实力,你们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你们可是从这白云观自己出去的,要是人家观主记得这个事,不收留你们,你们该怎么办。” 两人沉默,看着面前的通天石阶,妇人的心里已经开始打怵了。 隔着山,再者别人都已经死了,她还敢骂两句秃驴,真要是那摩云寺的和尚复生,站在自己面前,她是断然说不出那种话的。 就像现在,白云观已经不是之前的白云观了,这番气派之下,妇人早就被镇住了。 只能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家汉子,将他推到前面,自己则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个身位,又将孩子护在身后:“走,走吧,一会你去跟陈观主说……” 第十四章 观里进贼 “你们看那边!” 走在上山石阶上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惊叹,众人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石阶起点不远处的右侧,在那片平缓的巨大坡地上,矗立着四座房子。 整齐排列,青瓦白墙,气象非凡。 对于绝大多数都还停留在茅草屋时代的居民们来说,在白云观这样的地方,见到这种建筑和规格的民宅,简直比直面怨灵级鬼物还要震撼。 “应该不是受庇护百姓们住的地方,可能是白云观的某个大殿吧。” 无论是所处位置,还是其他,都带着这些人第一时间,朝着百姓住所去想,但很快就被他们否定了,这,可能吗?这,不可能! “走了,走了,想这些做什么,咱们现在还是先看看人家白云观愿不愿收留我们再说吧。” “对,对!” 众人继续向上走去,尽管心中已经否定了,可谁不希望自己住在那样的房子里,住在那样的环境里?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而大牛夫妇更是,他们记得,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白云观这里的百姓就只剩四户了。 那边正好有四家,这是巧合吗? 石阶尽头就是白云观,相对于那四座建筑带来的震撼,白云观给他们带来的感觉就平缓太多了,山门依旧是那个看着陈旧的山门,道观从外面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些地方翻新过,但总体来说变化不大。 山门外,一只五尺高的金色猴子正在练功,它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青色大褂的小姑娘在练剑。 “你们是什么人?”看到这一行十八人后,苏观霁停下手中剑,蹙眉问道。 “我们是摩云镇里走出来的流民,听闻白云观的庇护之光还在,特意前来投靠,万望贵宗能收留我等,只需给我们一片落脚之地,得受庇护,我等定辛勤劳作,虔诚供奉。”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长衫老者走出来说话,尔后一众人齐齐跪了下来。 “万望仙师收留我等!” 苏观霁见惯了这些事情,但在她所生活的那个大城里,这样的流民可没有直接拜见宗门弟子的资格,或去或留,城内的管理人员就能决定。 “你们在此等着,我先去禀告师父。” 对于流民的到来,陈九心中早有预料,庇护之光熄灭了数盏,这些人不可能完全被某一家吃下,要知道,这些凡人百姓之间,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关系,这些从灾难中死里逃生的百姓,肯定会散入其他宗派之内。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里,居然能来十八人,正好,自己这边现在正缺人。 山下的四户人家,都是些老人,劳力严重不足,他很多的规划和建设,都需要人手来实施,而万事开头难,单靠几个老人和自己这师徒几人,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 “那就让他们住下来吧,这件事情就由你和李青去办,今天先把户册的事情弄好,之后若是还有流民来投,只管收下,有户册在,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按照之前规划的,入了户册,就分地置房,让他们趁早安顿下来,规矩要给他们讲清楚。” 苏观霁乖巧点头:“弟子明白。” 户册,是从神龛中衍生出来的,登记在册的农户便相当于留了一道禁制在神龛所属的宗门势力内。 李青老练,做事稳当,陈九是放心的,苏观霁在前殿请了户册,带着李青将流民登记完,每一个流民除了登记名姓之外,还要现场取一滴指尖血,倒也不担心有人顶马甲,因为户册上的姓名不是重点,那一滴指尖血才是。 当轮到最后一家三口的时候,妇人着急忙慌的就要登记,但那汉子却是一把将妇人拉到了身后。 “不敢欺瞒仙师,我们一家三口原本就是这白云山中的居民,后来看着白云观一日不如一日,就跟观主请了香,转投了摩云镇,现在又回来,观主不来,不清楚我们的情况,但我们不能瞒着这些。” 就在这时候,石守拙出现在山门口。 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大牛哥,我家师父已经知道了,他允许你们回来。” 大牛抬起头,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里泛着光:“当真吗?” “自然是真的,大牛哥,欢迎你们回来!还有,大牛嫂。” 妇人脸臊得通红,不敢看石守拙的眼睛,只是温柔的回了一声:“哎!不走了,这回,来了就不走了。” …… “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专心一些,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就要认真仔细,半点不可马虎,今日差不多,明日差不多,日久天长下来,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今日先到这里吧,天色已晚。” 观内,陈九手持竹棍,啪的一下打在刚刚走神的石守拙手上。 经过上次的血灵夜后,石守拙对符道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陈九也乐见其成,道门传承里,符的种类历经千年的演变,何止千种万种,但万变不离其宗。 一点灵光即是符! 心神存思才是根本! 石守拙躬身一礼:“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陈九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夜色渐浓,白云观内一片寂静,两道身影从山下而来,看身形一个七尺有余,身形瘦削,一个不足四尺,却长得精壮。 临近白云观庇护罩的时候,矮个从怀里抽出一物,黑暗中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从他的动作上来看,像是布匹一类的物件。 纵身一跃,跳上大个的肩头,将那物什往身上一罩,瞬间,两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大哥,据说这白云观可是顶住了前不久的那次血灵夜的,咱们来这里,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说话的,正是矮子身下的大个。 “他们给的太多了,再说了,有这无迹衣,练气期的仙师定然察觉不了,咱们拿了东西就走,不会被发现的。” 矮子的话似乎给大个打了气,他脚下的轻功不由得快了几分,两人行动却如一人,轻轻越过院墙,直奔几间屋子,这两人顶着无迹衣,在三个房间前转了一圈,确定了其中一个,如灵猿一般,翻窗入户。 这个房间,是陈九放置自己抄录的那些道门典籍所在,之前是考虑到了石守拙等人学习的难度,入门的典籍用的是此界文字抄录,但随着石守拙修行走上正轨,唯一剩下的一套入门典籍被金十一截了。 这里就没有一册此界文字抄录的书籍,用的都是前世的方块字。 马家兄弟此行目的就是这些典籍,有人开了高价,让他们来偷书。 书架上,摆满了书籍,马大山抄起一本,借着微弱的月光,翻开了其中一页,怔怔三秒,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目光重新落到书页上,字依旧是那些字,可这是什么文字? “见鬼了!” “大哥,怎么了?”马小山微微抬头,看向自家大哥。 “嘘,别说话,先办事!” “这么多书,怎么拿?” 矮个的马大山有些犯难了,之前还想着自己先看一眼,那成想,一个字都不认识,他甚至有一刻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认字了。 “不管,每一摞上面去一本,我们只管办事,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了。” 盏茶功夫后,两人一人身上一个大包裹,逾墙而去,直到来到白云山山脚,两人才敢撤了身上的无迹衣,点燃两根黄香,淡淡的黄色烟雾笼罩在两人周围,让他们稍微安心了些。 “老二,点火!” 大个马小山点了火把,就见大哥迫不及待的从包裹中取出一本书,着魔一样的快速翻着书页,半晌后一脸颓然的坐在地上:“当真见鬼了……” 第十五章 压胜术 “怎么了?大哥。” “你觉得大哥有文化不?” 马小山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马家,可就大哥一个人把着聪明,教不了学费趴墙上都能学会认字,连那教书的先生都说大哥聪明过人,从小到大,都是靠着大哥的聪明,两人才走上江湖,学了本事傍身的。 不然,两兄弟现在还在地里刨食,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呢。 “这些书上面的文字,你大哥我一个都不认得。” 马小山显然想得没有那么多:“不认得就不认得呗,可能是其他更远一些区域的文字吧,反正这玩意又不是我们要,我们只要把东西给人偷出来,拿了钱就行。” “也是,走!” 他们约定交货的地点也不远,距离白云山不远,两人传出信号后,一道黑影从林间缓缓走来,浑身都被黑色长袍罩住,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东西到手了?” “全在这里了,我们一共拿了十六本。” “东西交给我!” 马大山没有交,反而抱紧了包裹,站到全神戒备的马小山身后。 “两位什么意思?”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兄弟晓得你们都是仙师,本事大得很,但我们兄弟二人能在江湖中混迹这么久,跟仙师们打交道,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咱们按规矩办事对谁都好。”马大山声音不大,威胁的意味却很明显。 “早说啊,给!!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吧?” 马小山一手接过钱袋子,双肩一沉,原来是自家大哥已经跳到了背上,那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无迹衣一展,两人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黑影拿到包裹,没来得及细看,只是粗略一扫,面罩下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两人定然还没有走远:“两位,不厚道啊,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们从白云观里带出来的东西,我看到的时候,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种文字,我们没有见过,东西已经给你们了,至于怎么看懂,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兄弟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变幻位置。 声音渐渐远去,留下黑影站在原地,良久,似乎是信了马家兄弟的话,转身走进黑暗中。 …… 次日一大早,石守拙像往常一样进书房收拾,刚踏入房间,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师父!” “什么事?” “观里遭贼了。” 陈九一愣,遭贼这个词,一时间让他感觉有些新奇,白云观是什么地方,这是一个能卖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被原身卖光了的地方,临近的村镇大都清楚,因为陈观主已经很久没钱去买醉了。 怎么会有人把主意打到白云观里? “什么东西丢了?” “师父您抄录的那些修行典籍,一共少了十五本!”书房的情况石守拙比陈九还门清,这是陈九没问,如果问,他甚至能清楚的说出书名。 “师父,我去查,我们之前才收留了十几个人,这里立马就丢了典籍,这事儿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苏观霁停下修炼,站上前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十八个收留的流民。 “石头,你怎么看?” “师父,师妹,我觉得流民干的可能性不大,那十八个流民我都见过,他们不是武道高手,也不是修仙之人,这一点在户册上就能知晓,一群普通人是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书房典籍的。” 苏观霁垂下脸,意识到自己所做推测中的漏洞。 陈九:“石头说的有道理,但小苏说的也不无可能,不是山里人做的,那就只能是外人,他又是如何避开庇护罩的?所以归根结底,这偷窃之人定然是借助了某种修行宝物,才能进入观里偷走东西。” “这样一来,范围就很广了,二者都有可能,不过这不重要,随我来!” 两人跟着陈九走进书房,站在门口看着,陈九则是俯下身子,从每一个可能的细节中走过,最终从书架上捡起了一缕发丝,只有五寸左右的长度,但足够了。 “师父,这是?” “一门小邪术,石头,去弄点干草回来。” 不多时,两人看着陈九将干草扎了个草人形状,那一缕发丝就藏在了草人内,随着曹安的咒语念动,剑指一引。 成了! 天地有灵气,修行有所成,陈九就明显的感觉到,前世那些似是而非的术其实都有着其自然运转的原理,信手而为,只要不是超越自身实力的手段,似乎都可以做到。 一根银针出现在陈九手中,扎入草人腿上,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幻觉,扎针的那一刻,两人只觉得自家师尊的神态完全不像是扎针,更像是出剑,恍惚间竟有一种武道高手剑术对决的错觉。 苏观霁两眼放光,看着陈九手中的小人:“师父,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压胜术的一种,名为扎草人,算得上一种诅咒之术,以被诅咒者的贴身之物为媒介,实现伤害转移的术法,这蟊贼,遗留了一缕发丝,正好,能用上此术,但是。” 说到这里,陈九的脸色一肃:“压胜术,被视为邪术,是有代价的,不可轻易动用,随着你自身修为的提升,这种代价会相对减小,为师施展此术,只是因为代价对于我来说,无伤大雅,且目的不是伤人性命,只为找出他而已。” “你们以后,也会接触到,切不可轻易动用,特别是对修为比自身高的修仙者。”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陈九点点头,将手中草人交给石守拙:“你记得,每日早晚两次,扎他脚心,直到此人上门赔罪,不可伤其性命,倒不是为了他的安全,而是若伤及性命,代价太大,为师也不好过,不划算。” “弟子明白!” 交代完事情,陈九朝着树上挥挥手,“十一,跟为师去采药!” 苏观霁乖巧的目送着师尊和金十一离开,立马换了副模样,一脸好奇的走到石守拙面前,“大师兄,你说就这么个小草人,跟这发丝的主人不知道隔了多远呢,真的能够伤到那人吗?” “压胜术我在师父留下的典籍里看到过,确实能够伤害到被诅咒之人,而且是同等的伤害,比如刚刚师父扎他的脚,那人定然在刚刚感受到了铁钉扎入小腿一般的痛苦,但却不会有任何伤口出现。” 石守拙手一哆嗦,将草人收入怀中,一脸警惕的看着苏观霁:“你想干嘛?”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刚刚师父说的,我可都听着呢,这代价,说不得师父也要受到不小的伤害,我就是好奇而已,才有这么一问。” 苏观霁心里还真不敢这么干,就是嘴快而已。 但这话说出来以后,石守拙就防着她了,心中也开始明白,难怪师父不把草人交给师妹,这东西,还是放在自己这里稳妥一些。 “师妹还是安分些好,刚刚师父没有说完,诅咒之术,对施咒者有代价,对实施者也有代价,比如我扎针脚心,代价对我而言就无关痛痒,若是我拧掉他脖子,这代价更多要直接落在我身上。” “知道了,大师兄,你就是想告诉我,我要是拧掉它脖子,受伤最重的也是我呗。” “师妹晓得就好……” 第十六章 前路漫漫 “青叔你江湖阅历丰富,可曾见过类似我师尊那样的手段。” 前院,苏观霁主仆二人打扫着院子,苏观霁借机问出心中疑惑。 李青脸上带着几分忌惮,还有后怕:“没有,但江湖有传闻,说南部区域内,有一些诡秘莫测的手段,这种风格倒是与那边的传闻有些类似。” “南部吗?这么说来,师父的传承说不定就是来自那边的。” 李青面色一正:“大小姐,不管陈观主的传承来自何处,总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日后行走江湖需得注意一些,不能轻易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散落在外,这样的手段,陈观主有,那保不齐这天下就能出现第二个拥有这般手段的人。” 苏观霁自然知道李青的担忧是什么,小脸儿一白,将这事儿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青叔,我发现,我们一直以来都小觑了白云观,这里面隐藏了太多的隐秘。” 李青重重点头,这一点,他是很赞成的:“这位陈观主,也不知道传承来自什么地方,亦正亦邪,行事作风大异常人。” “是啊,他们连没有灵根的凡人都能走上修仙之路,可不就是与天下道统都不一样了吗?而且,若不是他们主动释放气息,我甚至都感受不到他们身上的修为。” 啪嗒 李青手中的扫帚掉落在地,整个人呆愣当场,苏观霁看向这边:“怎么了?青叔。” “你,你是说,陈观主能让凡人走上修行之路?” “是啊,这你不是知道的吗?当初信息还是你去查的啊?” 李青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情绪激动之余,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不,不,我调查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但他们都有修为,他们就有灵根。”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当初调查的结果确实是陈观主和他的大弟子石守拙都没有灵根,只是两个凡人,但他们在血灵夜里的表现,让我以为他们拥有灵根的,只是深藏不露,不为外人所知。” 苏观霁机警的朝着周围看了几眼,陈九和十一出去了,观里就剩下石守拙,现在也没在这边,心中舒了口气:“青叔,你声音小点,咱们还在观里呢,这么议论师父他们,被知道了不好。” “哦哦,是我失态了。” “其实也没什么,每一个极品单灵根的修仙者,在激发灵根后,都会获得一项天赋,因人而异,而我获得的天赋就比较鸡肋了,能感知到别人有没有灵根,在我的感知里,师父和大师兄都没有灵根。” “你也没有,二师兄是妖,我不清楚妖应该怎么算。”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李青还以为是这对师徒深藏不漏,没有暴露灵根之事,毕竟,没有灵根就无法修行已经是整个修仙界的常识了。 未曾想,却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一时间,他那颗早已经死寂下去的心开始活泛了起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修行的诱惑。 …… 金十一本是异类,对白云观周围的山林比较熟悉,采药之事,带着他事半功倍。 这个位置是白云山的最高点,是一个十几丈见方的弧形坡顶,坡度并不陡,侧方直直断开,是一道天然的深渊崖壁,这条深渊崖壁一直延伸出去,从远处看来,白云山和旁边的青石峰就像是被人一剑从中斩开一般。 陈九足尖轻点,身形如游龙,几个起纵之间跃上古松,俯瞰整个白云山。 来到此界也有三年多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离开过白云观,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誊抄典籍和教导两个弟子上,也是前世近乎避世一样的生活方式左右了他,让他不仅没有排斥这样的生活,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如今登临白云山的最高处,心神似乎也随之被打开。 才惊觉自己一直也就在这方寸之间折腾。 周遭有随时可能覆灭自己这点家业的异类,更远又有即将崛起的天斗宗威胁,这一刻,他才发现,现在的自己就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般。 庇护之民懵懂无知,亦无力改变什么,他们只能像被风吹着的柳絮,漂泊无定,运气好些,能傍上个大宗大派,忽尔一生,可自己不是,身负道门传承,向道之心更坚,那些典籍中记载的风景,自己都还没有见过。 前世,是根本没有机会去看,但这一世,上天都已经将机会送到了自己手上。 明明已经意识到了,却还没有悟,实在大不该。 “我这一身传承,本就是为入世绝学,又怎可还带着出世之心修行,难怪最近总感觉金光滞涩,前路艰难。” 他的一身修为皆得缘于箓,类似普通修仙者一样的苦修潜学,定然进境缓慢,自己这一脉,除了授箓之外,还有领法职一说,而这法职,可不是自己封的,而是具备朝廷性质的官方所封。 自己现在就属于空有箓阶,没有法职。这二者当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相辅相成方能进境威猛。 且看这天下大宗,哪一个会真正事必躬亲的操持一座雄城,甚至一个国度?不都是在内部成立了朝廷一般的组织,而宗门凌驾于朝廷之上,这样的体系,不正暗合自己的修行? 想到这里,只见陈九抬起手掌,眼睛微眯,看着下方从这里看去不足自己一掌的统辖范围,深吸了一口气:“底子还是太薄了,不过这样不就更有成就感了吗?” 此刻,陈九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只觉得一股清风自灵台扫过,荡尽迷蒙和尘埃。 世界在自己眼中都仿佛变得更加清晰。 他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比清晰:发展壮大自己的‘庇护所’,提升修为,二者相辅相成,要让庇护所内的居民逐渐摆脱白云观直接管辖的藩篱,让他们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决策团体。 慢慢朝着朝廷和国度去演化,而这个过程中,这一部分决策者,必须是完全忠于自己,直至自己可以完全摆脱这种羁绊。 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而紧接着要做的事情,陈九内心已经有了计较,紧了紧掌心的图纸,那是从游商手里买来的异类分布图,第一步,就是清理掉周围的异类。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卧榻之侧的威胁都没能耐清理干净,说是点亮庇护之光,实质却是被异类困在其中,走不出去,这样的宗派又能有什么未来。 “十一!” 陈九身形飘然坠落,如一片落叶,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但速度却是极快,双足落定,看向周围,叫了一声。 “吱吱” 金十一身后背着一个与他的身形完全不成比例的大大药篓,里面装满了黄精、茯苓、丹参等药材。 “走,先回观里……” 第十七章 灵女村 “练气境界其实就三种主要丹药,五符辟谷丹、太乙归真膏、三光炼形丸,分别对应着辟谷、通络导引和采炁入体的功效,对应你们所熟知的辟谷丹、通络丹和练气丹,你要是不想记这么麻烦的名字,以后就记后面的就成。” 或许是金十一从小生存于山野的缘故,他对符箓没有兴趣,在丹道上兴趣斐然,在丹药之学上的天赋远超常人,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 陈九乐见其成,自己身上这点本事,要是都能传下去也是一件好事。 三年多的研学,为石守拙和金十一打下了足够坚实的基础,以至于陈九开始对应传授两人符箓和丹药学问的时候,两人都适应得很好。 “黄精、茯苓、朱砂衣何首乌、桃仁,九蒸九晒,寅时采药,以无根水调和捏丸,辟谷丹可成,服后三日不食而气力充盈,肠中秽物自消,你们一直以来吞服的辟谷丹都是从这里来的。” 陈九说,金十一记,脸上哪有半分的顽皮跳脱,只有专注,一面用陈九传授的方块字记下内容,一面整理两个药篓里的药材。 “丹参、鸡血藤、雷击枣木汁、辰砂,曝晒,铜锅文火熬膏,绘太乙救苦符于膏面,通络膏可成,涂于任督二脉后,行功时如温水循经,破淤堵如针刺蚁行。” “朝露、月华水、日光晒茯苓……” 这是完全有别于现行修炼体系的丹药系统,炼制更为简单,就是药材的处理上相对要繁琐一些,可这样的改动,就使得成药率大大提升,这几个练气期的丹药,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 严格遵循药材的处理,也可以炼制。 别看猴儿平日里天性使然,没个安静的时候,但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却显得极有耐心。 “仙师,仙师,救命!!” 一道急促的求救声打断了陈九的教学,“你在这里处理药材,这些都是现采的,要及时处理,拖不得,为师出去看看。” 等陈九走出来的时候,那山门口呼救的汉子已经被李青领到了殿前,汉子面色黝黑,双臂粗壮,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看到陈九的那一瞬间,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直直冲着陈九跑了过来。 “陈观主,救救我家小玲儿。” “大牛,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着急。”陈九双手托起这汉子要下跪的趋势,一道金光渡了过去,大牛只觉得一股暖流透过双臂渗入体内,心中一时间平稳了不少。 “前些时日,我们回来之后,观里把以前属于我的耕地还给了我,今天,玲儿和她娘跟着我一道去干活,她就在地头玩的,一转眼就看不到了,我们已经找了差不多一天了,所有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看了。” “这眼看,马上就要天黑了。” 此时已经是日头偏西,虽然距离傍晚还有些时间,但如果再拖下去,一个小女娃在野外,天黑之后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去想。 “你们的地在什么地方?”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附近的异类所谓,大牛家的小玲儿,陈九是见过的,本就不是什么顽劣的孩子,打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更不可能一个人到处乱跑。 “那边!” 白云观东南方向,没记错的话,游商给自己的分布图里,那里应该有一只鬼物,原先是一个古村,在一次地龙翻身后,被震了出来的,没人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月。但那个位置,距离大牛家的耕地应该有七八里的地吧。 ‘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家中可有玲儿常穿的衣物之类的?” “有!有,有!!”大牛一连三个有。 “速去取来,另外把玲儿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留下。石头,准备一块三尺三寸的黄布。” 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陈九紧锣密鼓的安排下去,自己刚刚意识到人口对于自己修行的重要性,明晰前路,这会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陈九可就不能忍了。 ‘这不是阻道爷的道途吗?这好不容易凑了二十来个村民,你就想来绝我苗裔不成。’ 一盏陶土油灯,一面黄布幡,大牛取来贴身之物后,陈九安排石守拙将衣物包埋好,立幡招气,足踏九州罡,体有金光乍现而逝,只见他手捏印决。 “落落明珠照夜台,离魂何不返形骸,三声圣号通冥路,一点灵光自归来,敕令,**天门开**地户通,魄返显踪!” 随着陈九话音落定,油灯中升起一道黑烟,蜿蜒而出,径直飘出了白云观。 “石头 ,拿上东西,随为师去!老三,你和十一留守宗门。” 石守拙抓起备好的两个黄布褡裢,提起桃木剑,追了出去,黑烟飘忽,在残阳余霞下倒是醒目得很,一路朝着东南方向飘去,陈九越走,心下越沉,事情正在朝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古村里的东西,难道已经能够青天白日的出来祸害了?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站在古村边缘,黑烟消散,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只有零星的几朵红霞挂着,勉强透出几道光,维持着天色没有完全暗下去。 与其说是古村,倒不如说更像个坟场,所有的建筑,都只震出了半截,那一座座阡陌有序,整齐排列的屋脊和屋顶,露出半截门扉来,看着不就像是一块块墓碑。 “师父!要天黑了。” 陈九点头:“我知道。”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色一颤,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漏出半截的古村,面前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村子,两人脚下是一条通往村子的青石板路,抬头就能看到村子的牌坊,上面用一种更为古拙的文字写着灵女村三个大字。 一眼望去,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盏橘红色的灯笼,如一缕缕幽冷的鬼火。 “师父,要点香吗?” 陈九摇头,现在这个情形,几柱黄香压根护不住两人,这么浓郁的阴气,不消片刻,黄香就会被燃尽。 “你们从哪里来的?” 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牌坊下,看那人的装束,一手铜锣,俨然是打更人的装束,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的味道。 “一缕残魂而已,跟你玩什么角色扮演,直接推过去!” 陈九话音刚落,面前忽的出现了双双猩红色的眸子,不知何时,街道两侧已经站满了人,这一眼望去,不下百人,清一色穿着喜庆的红色袍子,每一只都有着不下于怨灵级别的实力。 “那个,其实,我们就是路过贵村而已,天色已经晚了,想要在贵村落脚,停留一晚。” 打更的老人脸上的警惕之色缓和不少:“这样啊,那进来吧,老朽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今天晚上,是村里大喜的日子,你们也算是来对了时间,不然,咱们灵女村很少接待外乡人,唯独大喜的日子里例外。” “那就多谢老丈了!” “无妨,无妨,庆典开启还有一会,黑娃,你先带着这两个外乡人去你家,今晚就让他们住在你那。” 被叫做黑娃的鬼物走上前来,红色的眸子里泛着光,陈九分明发现这东西贪婪的舔舐了一下嘴唇。 “村长,还不容易来了两个贵客,怎么能让黑娃一家独占了,好歹也分我们一个。” “就是,就是,村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石守拙朝自家师父边上贴了贴,这种被鬼物围着的感觉太过渗人,感觉现在自己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两盘被摆在餐桌上的食物,面前这些老饕们,正在争夺享用权。 这种被赤果果当做食物的情形,令他心底不自然的生出恐惧…… 第十八章 庆典开始 “都闭嘴,这一次的灵女可是从黑娃家选出来的,你们谁有意见,那就从你们家挑出灵女来。” 听到村长的话,众人沉默了,就连眼底的贪婪欲望也随之暗淡下来,被称作黑娃的男人情绪有了那么一瞬的波动,但很快就消散了,他热情的走上前来。 “两位客人,请随我来,我家就在旁边,距离庆典的地方也不远,你们先到我家稍坐休息,等会庆典开始的时候,我亲自带贵客们去看。” 打更的老汉看着这一幕,嗯了一声,脸上露出诡异笑容。 陈九心下暗暗叫苦,这游商误我,在他的分布图里这里只标记了一头怨灵级别的怪物,然而,事实却是整个村子都是怨灵级别的鬼物,不知道那头更强大的鬼物首领达到了什么境界。 刚才,他也想离开来着,但根本走不了,被这么多头怨灵级别的鬼物顶上,怕是刚刚转身就会被阴气撕成碎片, 古村建筑分布呈现三横三纵,纵横向都是三条街道,将偌大的村子正好十六等分,从房屋的建筑上,看不出来什么区别,每一户,都是一样的风格,纵横村子的街道嵌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他们用这样的石头,铺出了整齐的路面,勾连着房屋的地基,这石头的材质,与白云观下农户们所用的石头质地差不多,应该都是采自青石峰。 “你们先在这里住下,外面的人对你们可都虎视眈眈的,最好不要乱跑,否则,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可管不了。” 黑娃推开房门,招呼两人走进房子,那门口的灯,在两人走进去之后,转变了颜色,从原先的橘红色,变成了惨白色。 “我可以知道你们在庆祝什么吗?” 古村处处透着诡异,这些鬼物,似乎在遵循着某种规矩,而且这些鬼物好像都有些独立的意识和智慧,他想看看面前的黑娃能不能交流。 “自然是庆祝咱们村子又多了一个守护者,不过今年例外,今年的庆典可是双喜临门,我们不仅多了一个守护者,还多了一个灵女,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喜事。” 陈九敏锐的意识到,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隐隐的,竟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在里面。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黑娃不给陈九继续发问的机会。 师徒二人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一股子潮湿的霉味从鼻腔灌了进来,这种味道是木质在潮湿的地下埋久了才有的。 说到底,其实就跟朽烂的棺材是同一个味道。 “师父,我知道一点关于灵女村的传闻。” “嗯?”陈九一愣,这大弟子还给了自己不小的惊喜。 “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他们当故事给我们讲的,主要是吓唬我们,但今天看到这里的情形,我感觉跟我听到的故事很像。” 陈九:“说一说,现在我们连一点基本的信息都没有掌握,任何线索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这些鬼物现在还在遵循着某种规则,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它们就可以不遵守这些,到时候蜂拥而至,你我师徒,顷刻间就会被分食干净。” “以前存在一种村子,他们不需要宗门势力的庇护,也能在异类的虎视眈眈下存活,这种村子白天阳人生活,晚上鬼物活跃,但这样的村子,往往都会覆灭于鬼物反噬。” 陈九眸光闪烁:“你的意思是他们控制了鬼物,来保护自己的村子?” “嗯,而且这些鬼物,还都是他们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所谓的守护者,其实就是御鬼者,村子抵御异类的真正力量。他们选取村里那些年纪尚小的孩子,让御鬼者以残忍的法子将他们害死,形成怨灵,供御鬼者驱使。” “小玲儿!” 石守拙点头:“刚刚那个黑娃说的新的灵女,很有可能就是小玲儿。” “有动静了!” 街道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这是大量的‘人群’开始移动的声音,他们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但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现在所去的方向,是村子东边,那颗巨型古树下方。” 石守拙补充了一句:“师父,应该是槐树。我远远看着好像是槐树。” 反锁的门被突兀打开,露出了黑娃那张脸,此刻他的脸上满是疲惫,没有了鬼样,看着跟一个正常人一般无二。 “两位客人,庆典开始了,随我来吧。” 石守拙说的没有错,这确实是一颗巨型槐树,老槐树前,有一个巨大的空地,中间升起了一团篝火,火光冲天,映照着整个村子每一人的脸,此刻他们的脸上用某种颜料画着可怖的妆容。 在篝火旁围成一圈,谁也没有说话,手里提着一根木条,死死的盯着老槐树下的一个坛子。 打更人老头的身形不再佝偻,笔直的站在褐色坛子面前:“村长,客人带过来了。” “好,知道了,吉时已到,开坛请灵!!” “唔!嘿哈!%@&” 这突如其来的呼喝,让本就神经紧绷的石守拙吓了一跳,师徒两人朝着周围看去,这些围在这里的村民们,嘴里齐齐呼喊着什么,古怪的音节里,有一种牵动情绪和热血的作用,随着他们的呼喝。 陈九在这鬼蜮里,竟然隐隐察觉到了一股正在升腾而起的阳气! 动了! 这些村民,不再局限于呼喝,而是开始跺脚,不论男女,动作一致,幅度也越来越大,踏地声,呼喝声,犹如鼓点一般,默契的连在一起,无形的威势正朝着中心的坛子压过去,以陈九对外界气息的敏感。 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这股威势正在慢慢凝聚成束,之前还显得分散一些,但慢慢的,这种威势就随着村民们的调节,渐渐凝聚,收束,集中。 打更老头眼看时机差不多,一棍子敲落,打在坛子上,那将近三尺的坛子应声碎裂,一股恶臭从坛子中间炸开,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孩尸体,浑身已经腐烂发胀,坛子之前是密封的。 但随着被打破之后,突然的环境变化,使得尸体内部的平衡被打破,烂掉的血肉炸开一部分,散落到周围,恶臭盈天。 “啊!!!” 凄厉的嘶吼响彻村子,在那一瞬间,盖过了所有村民的齐声呼喝。 陈九面色大变:“这是厉鬼级别的异类!这群畜生到底干了什么?” 此刻,陈九和石守拙两个修行者都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在这嘶吼中,险些被震倒在地,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头昏脑涨,就更不用说这群村民了,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七窍流血,几乎站不住身形。 “还敢逞凶,活着的时候,能压着你,死了就能让你反了天了?” 啪!! 一声脆响,打更老头手中的棍子狠狠一挥,那根毫无异常的棍子,却能结结实实的打在那六七岁的女童身上,将其气势直接打落下去。 “都给我稳住,继续,她撑不了多久,这么凶的灵女,一旦成了,能护咱们村子百年!” 周围,村民们的声音更大了,近乎歇斯底里,之前没有对照的敌人,气势上明显不够尖锐,但此刻,这些村民,将恐惧转化为愤怒和杀意,汇聚而成的气势比之前强了太多,狠狠地朝着厉鬼压了过去。 老槐树下,地面都在隐隐颤抖…… 第十九章 不懂礼数的小鬼 厉鬼的惨叫混合着村民的呼喝,响彻老槐树下,在这样的氛围下,有一道人影显得尤为独特,他正是之前带陈九两人来到这的黑娃。 他的脸上没有涂抹任何颜料,一双虎目中流出两行血泪,他在跳,他在声嘶力竭的吼,但他的声音和动作,却与所有村民们都不一样,在这一阵阵整齐的呼喝与踏步中,他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似乎想要盖过村民们的所有动作,血水随着他的声音从嘴巴里飞溅出去,直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小。 他的异常动作,被村长尽收眼底,只见村长忽的转身,眼底带着浓浓的杀意,死死盯着黑娃。 几步上前,那速度,根本不似普通人的速度,比一般武林高手还要快上几分,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捏在手上的杀猪刀,直直劈向黑娃。 当! 就在即将劈砍到黑娃身上的时候,一把桃木剑挡住了杀猪刀,陈九一脚踹出,将村长踢了回去。 “石头,控制住那老狗!我来助这鬼物一臂之力!” 故事没有那么多的反转,该怎么做,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是生而为人情感,还是属于自己的道德观念,都不允许陈九去帮助这些畜生。 陈九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斩向周围之人,鲜血飞溅,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短短数息时间,便有十一人被其斩杀,可这些人受到了致命伤害之后,却并没有脱离这种诡异的状态,呼喝声依旧从他们死去的身体中传来。 死而不倒,脚下依旧重复着踏步和跳动。 打更老者被石头摁在地上,他看着这一幕,笑出了泪花:“没有用的,你就算是杀光他们,他们也停不下来了,仪式一旦开始,要么就是灵女被驯服,要么就是所有人都死去。现在看来,我们占据了上风。” “很快,很快,本村就会拥有一只强大的鬼物,到时候,你们这些破坏本村神圣仪式的外乡人,都得死,沦为本村灵女的第一口血食吧。而我,会成为本村成立以来最强大的守护者,荡尽周围异类,拿到镇物!!哈哈哈。” 陈九看着他,不气反笑:“好好好,既然这样阻碍不了你们,那就试试道爷我的这一门手段如何?” 说完,陈九右手结三阴归元印,神色肃穆:“三尸缚魄,九幽借兵。怨结为甲,恨化青锋!去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既然阻止不了你们,那我便强化那头厉鬼。 陈九念诵声落下,只见原本几乎被压制到老槐树下,瑟缩着身子的厉鬼身上突兀的腾起了道道黑烟,隐隐凝成了实质,鬼爪上伸长寸许幽光。 一声咆哮,厉鬼站起身来,身形在空中迎风而涨,张口一吸,原本围着的村民们像是突然间被摁下了暂停键,七窍流血,身形僵在原地,而后相继倒了下去,原本还嚣张的打更老头愕然而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你,你,你做了什么?”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你把黑娃带到这里,让他跳到精疲力竭,喊到喉咙碎裂,为的不就是让这厉鬼再进一步,我帮了你,她现在比之前更强大了,而且比你预想之中要好得多了。” 说完,陈九脸上阴恻恻一笑:“就是不知道,现在的你,还镇不镇得住她!石头,快回来!” 石守拙松开了打更人,身形顺势一滚,来到陈九跟前。 “不,不要!!” 血红色的巨大鬼影扑向打更人,将其包裹到了血影之中,很快就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陈九和石守拙默契的转过身,就着空地边上坐了下来。 现在整个区域都被鬼蜮的力量所影响,两人暂时出不去,只能等待后方的异类完成复仇。 “师父,等她处理完了后面那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们了?” 陈九拍拍石守拙的肩头:“不会,我看她也是个恩怨分明的异类,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帮了她的,她应该不至于害咱们。” 石守拙狐疑的看着自家师父,怎么就是有些不相信呢。 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直至再无动静,师徒两人转身,面前哪有什么巨大鬼影,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女童,站在老槐树下,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粗布麻衣,盖到脚踝处,梳着两个小辫。 “多谢两位大哥哥帮我打败了坏人。” 陈九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既然这样,帮人帮到底吧,大哥哥,我好饿,他们只是一些怨灵,食之无味,两位大哥哥身上好香,可以让阿花吃了你们吗?” 石守拙左手捻起符纸,右手握紧桃木剑,身上的黄色褡裢已经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他所绘制的符箓。 “你看你,又急,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我们帮了你,你应该主动打开鬼蜮,放我们离开,真是个不懂礼数的小鬼。” 石守拙收拾行李,符箓放回了褡裢,桃木剑收到背后,面色平静,浑然没有了之前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鬼?你在找死!” 她稚嫩的话音刚落,鼓荡的鬼躯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疯狂变小。 此时,她感受到了恐惧,那种强大到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消失了,力量正在从自己鬼躯里被剥离:“你,你做了什么?” “这不是正按照你的剧本走嘛,引阴渡怨咒,帮你报了仇,透支了你的鬼物怨气,让你在短时间内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有一点副作用其实也是很合理的对吧。” “不,不要,你这个阴险的人类,你比他们更可恨!” 她拼尽全力,朝着陈九飞扑而来,想要在自己力量完全消散之前,拉上陈九垫背,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不用陈九出手,石守拙屈指一弹,一道火球术打出,火焰如遇灯油,砰的一下点燃了她。 在惨叫声中,化为黑色烟雾,散落一地。 黑屋散尽,火焰熄灭,一物从空中飘然落下,是一条红罗销金长裙。 陈九看到此物的一瞬间,双眼一怔‘这,为何与之前所得的另外一件上衣似是一套?’ “师父!” “你也察觉到了吗?” “对,这看起来跟我们之前在血灵夜所得的那件像是一套的。” “先不管这个,东西收起来,鬼蜮已经破了。” 石守拙上前收起长裙,一如之前般,视线里的景色一震,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到处都是漏出半截的房屋,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好在,并没有完全黑,鬼蜮内的时间,比现实流速更快得多。 “师父,这里!” 陈九循着声音追了出去,石守拙在一个巨大的木桩上抱起昏睡过去的小玲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这巨大的木桩,就是鬼蜮里那棵巨大槐树的根,但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些什么,被人斩断了。 断口齐整,小玲儿正安静的躺在树根中央。 “她没什么事情,燃香,先回观里,今天天色已经晚了。” 石守拙点头,抱紧怀里的孩子,两炷香点燃,一道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三人身上,此时,这里已经虽然还能感受到阴冷之气,但已经绝非之前那种阴森渗人的感觉了。 “这似乎有块碑文!” 陈九俯下身子,从木桩缝隙中,将碑文取出,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不下千字,索性直接将其扛到肩上,连这里的鬼物都解决了,难道还怕一块石碑不成。 两人身形快速穿过古村,直奔白云观而去…… 第二十章 镇物其一 道观内,大牛夫妇焦急的等待着。 眼睁睁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蓝光绽放,依旧没能看到陈九夫妇二人的踪影。 妇人抹着眼泪哭:“为什么就不多看一眼孩子,要是多看一眼,可能我的玲儿就不会走丢了,就那么一会啊,就一会!”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大牛没说话,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大牛夫妇在玲儿上面还有一个,是个男娃,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就连一个成年人死亡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何况是孩子,可玲儿不一样,生玲儿的时候,妇人难产。 这一辈子,可能也就是这最后一个孩子了,所以看得格外珍重,否则这个时代里,普通人家父母对孩子还真没有那么深重的情感。 大牛没说话,在山门口来回踱步,两只手簇在一起,时不时又走到妇人身后,拍拍她的肩头。 就在这时候,两道身影,从蓝光中走来,出现在山道石阶上。 “小,陈观主!小玲儿她。”大牛看到了石守拙怀里抱着的孩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有些不敢上前,生怕…… “大牛哥,师父说了,你家玲儿没事,只是损了些阳气,昏睡过去了,让她多照照太阳,多吃点东西,一段时间就好了。” “啊?啊!玲儿她没事,玲儿她没事!孩子他娘,娃儿没事。” “我的玲儿,我的玲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妇人嗤嗵一声跪了下来。 怀里紧紧抱着小玲儿,朝着陈九磕头:“小,陈观主,以前是我头发长见识短,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从今以后,俺和大牛这两条命都是您的,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陈九扶起妇人和大牛。 “人救回来了,没什么大事,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你们的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 “谢谢,谢谢陈观主。” …… 厅内,五人盘坐,陈九率先开口:“我们的修为在进步,道观外围的异类也在逐渐强大,它们与我们不同,或许会花费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时间积累,一朝成了气候,肆虐一方,今天,灵女村的事情就给我们提了个醒。” “因循守旧,执着于道观面前这一亩三分地是没有意义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人族想要壮大,想要活着,就需要坚壁清野!” 在这之前,他没有往这方面思考过。 每一次的血灵夜,都会促使大量的异类涌现,之前陈九还在奇怪,白云观之前怎么说也是一个拥有筑基强者坐镇的宗门,怎么可能连周围这点异类都没有清理掉,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没有清理掉。 而是后来才出现的,就像灵女村。 “师父,您就说需要我们怎么做?”苏观霁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陈九看了她一眼:“向外扩张,肃清白云观周围的异类,就目前,我们所了解的情形,白云观附近,还剩下两只异类,一只练气境的妖物,一只怨灵级的鬼物,从明日开始,你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个考验,身为白云观弟子,将来的你们是要作为观内的中坚战力存在的,老三的情况稍微特殊一些,虽未授箓,但却拥有练气修为,是否参与全看0你自己。” 苏观霁仰脸,眸子里满是倔强:“弟子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陈九不置可否,点点头,挥退了众人。 房门落锁,陈九取出三件物品摆在桌面上,血灵夜所得的红衣,灵女村斩获的红裙和石碑。 一手摸着下颌,一面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石碑暂时不管,其他这两件东西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联系,只是陈九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两件衣服落到自己手里后,除了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外,并未表现出其他神异之处。 即便是打入法力也没有反应。 “打更人老村长口中所说的镇物,难不成就是这个?可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看不出来,陈九也就不再坚持,取出木盒,落锁,打上一道三五斩邪符,就将其放在了博古架上。 ‘没个储物袋什么的,还真是不方便啊。’ 目光重新落到石碑上,在地下沉寂的时间太久了,又处于那样的地方,这石碑上的阴气即便是到了现在,依旧没有完全散尽。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陈九的思绪,门外站着的是苏观霁的那位力士李青。 “李管家?有事?” “李青,求观主赐法!” 陈九径直走到一边,坐到凳子上,双眉一挑:“李管家何出此言?” “世人皆知,没有灵根就无法修行,可李青却知道,观主这里拥有能令凡人走上仙途的法门,若能得观主赐法,我李青的这条命,就是观主的。” “李管家言重了,我要你的命也没有用,你我之间,缘分未至,此事不用再提了。” 李青脸色一黯,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真正被拒绝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的,他抬起头,正要告辞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石碑。 “观主可是为石碑上的文字所困?” “你懂这种文字?” 李青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之色:“年轻的时候,李青也曾幻想过自己会是那个凡人中的例外,所以遍走名山大川,寻访古迹,为的就是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不依靠灵根的修仙之法,所以对于古文字了解的比较多,这石碑上的文字我正好识得。” “哦?!”陈九来了兴致,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 “试试看。” “镇物,红罗销金裙,囍字门覆灭,门主新娘伏诛,托身之宝血嫁一分为三,今以秘法镇其一,后世之人若见此物出世,当毁其附近槐木,以免大祸重演。” 李青的转译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他说懂看来是真的懂,几乎是目光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转译出来了,陈九听完,眉头微皱:“没有别的信息了吗?” “没有了!上面记载的就只有这些。” 看来自己对鬼修的认知上,似乎有些偏差…… 第二十一章 古怪村庄 “师兄,天黑了。” “我踏马当然知道天黑了,老子又没瞎,都跟你们说了,觅地歇脚觅地歇脚,你们搭理老子了吗?一个个主意大得很。” 夜幕下,三人摸黑行走在山道上,手里攥着香,却不敢轻点,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手里的香最多就能撑两刻钟,不敢浪费在这里。 穿着蓝白袍的女子倔强的仰起脸:“可谁知道摩云镇居然覆灭了,只留下一片废墟啊,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肯定不会想着去摩云镇休整。” “都踏马这个时候了,还在犟嘴,我有没有提过,血灵夜之后变数极大,让大家先买些消息,确定路线之后再走,你们谁听了?” “大师兄你倒是说了,可你也没做啊。” 眼看这两人就要吵起来了,俊秀男子急忙挤到两人中间。“大师兄,小师妹,都不要吵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地方落脚。” 魁梧汉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你嘛的和事佬。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歇脚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只有白云观,还需要翻过这山头,从那边下山才能到达,更糟糕的情况是,白云观远不如摩云镇强大。” “之前的血灵夜,连摩云镇都覆灭了,白云观还在的可能性不大。”包不应伸手指着前面的大山,那边可没有路了,想要过去,只能穿山。 即便是以他们这些武夫的脚程,两刻钟也绝对到不了。 郝莲心侧目:“即便是一片废墟,也比我们在野外留宿要好得多,师妹我倒是觉得那白云观可以去。” “既然师妹也这么觉得的话,为兄倒是愿意陪师妹走一遭的。”二师兄谢不凡开口回应,两人这对话之间,没有看向自家大师兄一眼,已然定下了结论,迈开身法就朝着山林走去,浑然不顾还站在原地的包不应。 “狗男女!” 包不应没有办法,只能跟了上去,这个时候,就算是这两人不打算前去白云观,他也要去的。 点燃清香,全力奔袭,三点星火在黑夜中显得尤为醒目。 “啊!” 突然间,郝莲心的一声惊叫传来,谢不凡身形一顿,他距离郝莲心只有一丈不到。 “师妹,怎么了?”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两人交流谈话的这点时间,包不应已经跟了上来,皱了皱眉,点起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三人看向地面,郝莲心又是一声轻呼,八爪鱼一样跳到谢不凡身上。 “师兄,人家好怕!” “不怕,不怕,只是白骨,说不定是哪个误入这里的药农或者猎户的尸身。” 包不应撇过头,不想去看他们:“你家猎户和药农都是成片成片死的吗?这地面上的白骨没有一百也过四五十之数了,而且有的还很新鲜,这分明就是入了魔窟了,前面不能再走了。” “要发扫回家发去,搞不清楚状况,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走,快撤回去!” 包不应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的谢不凡颤抖着声音道:“大,大师兄,我们好像,撤不回去了。” “什么……” 一道微弱的光芒照来,解答了包不应的疑惑。 身后,自己等人过来的密林里,出现四户人家,纸裱的窗户上,向外透着光,隐约还能听到其中一个院子里传来的呼喝声,阵阵青烟从院子里升腾而起。可他们分明记得,自己来的时候,那路上哪里有什么村子。 更何况,什么村子敢在这个没有任何庇护的地方立四户人家? 谢不凡有些腿软了,佳人在怀也没了心思,他看得到,清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清香都还没有燃尽,这异类就已经开始影响了他们的心智。 包不应转头,一声断喝:“逃!!” 后路已断,现在再往回走,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生路就是翻过大山,找到白云观。 “哎哟!” 郝莲心一声痛呼,却是谢不凡松开了双手,将她扔到了地上,撒腿就追了出去。 “谢不凡,你个没种的,等等我!”女人起身,一跺脚,还想撒娇来着,两点香光越来越远,再朝身后那诡异的村子看了一眼,身子一颤,不敢再作,卯足了劲逃,这个时候,绝对是她习武以来轻功发挥得最好的时候。 “哈哈哈,喝!喝!!” “五魁首啊,六六顺!!” 包不应停下脚步,谢不凡收不住脚,狠狠撞了上去,只觉得鼻子青痛,捂着脸:“大师兄,你干嘛呢?” “逃不掉了,你没发现这个声音越来越近了吗?” “你们两个等等我啊,回去我就告诉师父,同门之谊呢?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 “闭嘴吧!”包不应心烦的打断了郝莲心的话。 身上的环首刀已经出鞘,被他攥在手中:“之前,我们还是远远看着村子的,现在咱们连院子里的吆喝声都能听到了,逃不掉了,准备迎战吧。” 话音刚落,三人眼前突兀一变,哪里还是什么山林之间,这分明是村里的巷道,微弱的光源正从房间里透出,照在路面上,吆喝声,正是从上方那户人家的院里传来的。 谢不凡咽了口唾沫,面色有些发白:“大师兄,咱们现在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逃不掉,那就进去看看,怂X样,把腰板挺起来,拿出你玩女人的架势来,你越害怕,死得越快,祈祷咱们这次遇到的只是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事到临头,反倒是平日里比较作的郝莲心比谢不凡更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一柄精致的柳叶刀出鞘,运转功法,跟紧了包不应。 “连踏马一个女人都不如。” 谢不凡涨红了脸,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只能提刀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门口,门扉虚掩着,光线从门内透出,包不应大刺刺的推开门,屋内的声音顿时一滞,围坐在院里的三个汉子目光齐齐看了过来,隐隐带着敌意,有人已经第一时间摸到了放在地上的杀猪刀。 “几位是什么人?有何指教?”摸着杀猪刀的汉子起身,沉声问道。 这一瞬间,给包不应三人的感觉就是,这些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异类,但理智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假象,都是异类营造出来的。 “俺们兄妹三人路过贵宝地,看到这里亮着光,就寻了过来,多有打扰……” 第二十二章 猪王村的猪 桌边,健壮汉子拎起扁担,上半截身子朝后一仰:“我家大哥问的是这个吗?我家大哥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老三,别造次,听听人家怎么说。”肥硕如布袋般的男人伸手拦下他,眼里眯出一条缝隙看向前方。 “我们是路过的游侠!”包不应强忍着怒火回应。 这要是放在平日里遇上,早环首刀提溜着上去给人剁成臊子了,哪还能由得他这般猖狂,但这时候不一样,这里是妖域,异类当中,有那么一部分,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才能杀人,若是运气不错,在不触犯规则的前提下逃离妖域,就能活。 而妖域的规则,往往就体现在这些幻化出来的人类身上。 “失敬失敬!俺姓张,没名字,只会杀猪,村里的人都叫俺张屠夫!仙师离咱们太远了,也就是你们这些武夫游侠儿俺们还能够得着,每次去集市,都喜欢去茶摊前听你们的故事。来,过来坐,天冷,也好暖暖身子!” 张屠夫一改之前的桀骜,肥肉堆砌起笑容,示意几人入座。 “那这两位兄弟怎么称呼?”包不应收刀入鞘,走上前来。 “不重要!”张屠夫哈哈一笑,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几人围着炉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身上还真感觉暖和了几分。 摇曳的火苗象征着安宁的气氛,驱散了几分众人心底的恐惧。 谢不凡还没缓过神来,不敢开口,缩着身子坐在边上,手边攥着刀,不说话,脸上一直维系着一个僵硬的笑容,郝莲心因为之前被抛弃的事情,到现在还对谢不凡心有不忿,也不说话。 农家院子里,张屠夫的两兄弟和包不应的两个师弟师妹都沉默着,三个妇人在里屋安静的择菜。 “这村子叫什么名字?我们进来的时候看了,好像只有四户人家。” “俺们这叫猪王村,方圆数十里那都是出了名的,咱们村子里养出来的猪,那叫一个神异,壮硕,口感更是其他村子的猪无法相比的。你们也是赶上了好时候,明日我们要杀猪王,到时候你们都尝一尝,那滋味……” 说着,肥硕的张屠夫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细小的眼缝里透着怀念和贪婪。 “那猪王?” “那个就是猪王,明日要宰的就是它。” 直到这个时候,被张屠夫这么一指,他们才注意到,就在几人坐着的地方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铁栅栏,栅栏内关着一头约莫五百多斤的黑猪。 谢不凡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郝莲心直接躲到了大师兄包不应身后。 鬃毛如刺,根根闪烁着黑色的光泽,此刻它正人立而起,两只前蹄搭在铁栅栏上,猩红的双眼如同拥有了人类的智慧一般,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众人,眼里带着怨毒。 壮硕,那是真正的壮硕,而不是单纯的肥,身上看不到一块肥肉,只有一块块高高隆起的筋肉,鼻孔里呼出两道白气,锋利的獠牙上正垂落粘稠的涎水。 “哈哈!咋样,这猪王,神异吧,没有骗你们吧,只有俺们猪王村才能养出来这么神异壮硕的猪王,其他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嗯,今年这头猪王比往年还要壮硕几分。” 谢不凡起身坐好:“你们不怕它吗?” “大哥在,有什么好怕的,别看这畜生瞪得人心里发怵,明天宰杀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大哥靠上前去,再凶的猪王,也只有被杀的份。” 哐哐哐哐 说话老仰着半截身子的汉子刚说完,猪王就用脑袋砸在铁栅栏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张屠夫肥脸微变,这摆明了是不给自己面子。 伸手摸到了杀猪刀,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平地里出现了一阵黑风,风声呼啸,卷起火星点点,灰随风起,迷人眼睛。 哎哟! 噗噗! “五魁首啊,六六顺!!” 声音就在旁边响起,但却不是耳边,而是前方,包不应猛地一惊,抬头看去,目光透过铁栅栏,看到前方院子里,炉火正旺,四个汉子围在火炉边。 等等!! 包不应猛地低头,与他一样动作的还有身后的几人,此刻,他们才发现,映入自己眼前的只有两只前蹄,黑色的猪蹄,而在他身后,一起被关在铁栅栏里的,并不是什么村民,什么师弟师妹,而是五头黑色的壮硕的猪。 其中一头,比之前自己看到的猪王还要肥硕,臃肿的身体几乎遮住了它的四蹄,眼下,这些人的眼中剩下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大哥,今年的猪王除了更肥以外,没有前几年那么壮了。而且,这另外几头也太干巴了些,你看,最里面那头,顶天也不过两百来斤。也不知道能不能供应上其他村镇来的那些买家。” 健硕魁梧的汉子摸了摸杀猪刀,猩红的双目中透着怨恨和狠辣,“多杀几头就是了,都是咱猪王村养出来的,肉质差不了,买家们可不就是冲着咱们猪王村的肉质才来买的吗?” “那倒也是!” 铁栅栏内,谢不凡本能的靠近大师兄包不应:“大师兄,我还不想死啊,我们到底触发了什么规则,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然而,他心里想着是这么说,但说出口以后,就变成了哼哼,根本听不懂。 就算是听懂了,包不应也给不出答案,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他们不过刚了解了这村子的一点皮毛和历史,就成了畜生,被关在铁栅栏里。 “看好这些肉猪,今晚都警惕点,明天就宰了,这些可都是村里明年的开销呢,卖了这批猪肉,咱们也能过个好年。” …… 却说另一边,白云观内,一大早,三弟子就收拾了行囊,直奔后山而去。 按照游商的图纸显示,白云观附近还有一只异类,是一只练气期的妖物,其领地就在后山下方不远处。 “最好不要是一头规则类的妖物,不然的话,以我们三人的实力,够呛!” 三名弟子,清一色的大褂,黄褡裢,苏观霁说着,脚步放慢了些,与石守拙和金十一错开了两个身位,歪头看了看两人的步伐,只觉得不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洒脱和自然意味。 但大褂在自己身上却没有那种感觉,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他们的脚下,循着他们的脚印,双手自然负背,走了几步,渐渐的居然有了几分自得之感。 武夫们担心遇上不讲规则的异类,冲上前来就杀,以他们的实力,应付不了异类们的远比他们更高层次的力量,规则,才是一线生机。 但白云观的三人担心的却是遇上规则类妖物,三人都有着练气期的修为,加上符纸的辅助,不说必胜的把握,却也不惧,就怕身陷规则当中,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要是动脑子就可以降服了那妖物的话,也不是不行!能省一些师父的符纸。”石守拙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吱吱!” 苏观霁有点头大:“二师兄说什么?” “他说都可以,一棍子打杀了事。” 苏观霁嗤笑一声:“敢问二师兄修为几何?” “吱吱!” “他说他在血灵夜那一战之后,踏入了练气二层。” 苏观霁低下头,不再说话…… 第二十三章 没有巷战 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现在能炫耀修为的应该是我才对。 苏观霁心中碎碎念着,黯然神伤。 想到陈九所说的三年之期,不知道自己三年之后,这两个师兄的修为得到什么境界,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在心中翻涌。 她也确实聪慧,不,确切的来说是聪明,她的聪明程度甚至胜过石守拙,石守拙用了很久的启蒙经典,她在这短时间内已经能背诵了,对其中的意思也已经了然。 ‘等回去就告诉师父,他们需要花三年时间,自己未必就要用三年。’ “师兄,等等我!” 她就觉得很神奇,每次都感觉好像不可能,但二师兄的表现似乎很认同。 石守拙摇摇头:“没有,我跟十一相处很久了,我熟悉他的性格,所以,我知道在什么样的场景里,他会想说什么,再配合一点神态的解读,就可以转述了。” 苏观霁楞在当场,良久:“不是,大师兄,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二师兄说的是什么?”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知道二师兄现在想说什么吗?” 石守拙歪头看了一眼金十一:“大师兄又装起来了。” 苏观霁木然的转头面对金十一:“是吗?二师兄?” 金十一无奈的点了点头。 “快到了,我们现在就在后山峰顶,越过这里,到达那个区域,就进入了那头妖物的领地范围,上次血灵夜的时候没有看到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善良的主,它只是畏惧黑虎,所以没敢出现。”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师父说的!” 妖物,特别是这种天然就处于食物链克制的两个物种之间,一起出动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一方被另一方完全压制了。 三道身影在密林间穿梭,身形如藏青色叶片,飘忽而动,看起来,苏观霁的辗转腾挪之间要更显生硬一些,但这个速度,已经比寻常武夫快太多了。 约莫一炷香后,石守拙停下身形,看向前方。 伸手入褡裢,两根修长的手指捻出一张符纸:“破妄返照,现!” 符纸化作飞灰,一阵清风涌动,就在几人前方不足四尺的范围内,立时腾起淡淡黑烟,萦绕着将近十里范围。 苏观霁捂住嘴巴,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她也是练气期修士,可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甚至连基本的警觉都没有感应,这种距离,明显几人当中,只要再移动一下,就会直接踏入妖域了。 “大师兄……” 苏观霁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十一就已经伸手入褡裢,吱吱叫了两声! “二师兄这是?” “巷战?谁跟你巷战,巷都给你打没了再说!” “这是?” “师父的原话,也是你二师兄想说的话。看来今天是省不了一点了。动手吧!” 话音刚落,苏观霁就看到了自己两个师兄身形各自飘向一边,每次移动,都有大把的炎爆符被催动,直接砸进了妖域内。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巷战,什么叫做火力覆盖! 只见炎爆符炸开的区域内,炙热的火焰直接将妖气蒸干了,妖域正在被清除,缩小,朝着中心区域而去,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考虑对方是什么规则系还是不守规则的了,因为不管哪一种。 到最后,都会变成无法依赖规则的那一种! “这降妖除魔,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小师妹,用上风行符,加快速度!” 大师兄的声音从数丈之外传来,苏观霁回过神,两道风行符打在脚上,伸手入褡裢,炎爆符直接砸向前方的妖域,随着轰鸣声不觉,盏茶功夫,这妖域就被清理了大半,直逼中心地带。 “唵!!” 一声怒吼中,一只丈余高的黑猪从中心区域出现,伴随着它的怒号,周围妖域内的妖气尽数被其收摄入体,萦绕在体表,它双目猩红,怨毒的看着面前三人,在他身后,是十数只与它一般的黑猪。 此刻正啃食着两具人类的尸体,这个时候,已经看不清楚两人本来的样貌,鲜血流了一地,只留下另外一人,正像一头黑猪一样,愤怒而恐惧的四处乱撞,以至于身边四只健硕的黑猪一时半会竟拿它不下。 “白云观的弟子?你们越界了。” 黑猪话音刚落,金十一瞪大了眸子,立马跳了起来,虽然嘴里发出的还是吱吱,但很显然,这一次他很激动。 这次,还没等苏观霁问,石守拙已经开口了:“同为练气一层,你这畜生怎么会口吐人言?” 苏观霁擦了下额前并不存在的冷汗,面前这头猪妖看气息,显然已经是练气三层的大妖了,比大师兄和二师兄都要强,这两人居然还在谈论这个。 “这个我知道,它吃过人,其实不是它在说话,而是它指使被它吃过的人族残魂说话。不少妖物都会这一手。” “小师妹,那些小的交给你了,这头妖物我和你二师兄联手。” 石守拙安排下来,苏观霁点头应下,抄起长剑,转身就冲入了猪群,顺手打出一道破妄返照符在仅存的包不应脑袋上,长剑起落,宰杀了两头黑猪。 这一幕彻底激怒了猪王,它不管身后两人,转头想直接冲向苏观霁,却被脚下打了风行符的金十一立棍拦住,精纯的法力灌注在长棍上,冲着猪王当头落下。 “十一,不要用蛮力,先用符纸消耗它。” 话音刚落,石守拙两手一抖,甩出八张炎爆符,砸向猪王,它的速度不快,更赶不上打了风行符的金十一,这炎爆符的威力全数打在了它身上,一身萦绕的妖力瞬间被扑灭,露出了其原本精壮的筋肉。 只是此刻,它壮硕的身上被炸掉了一片片皮肉…… 第二十四章 猪王村的养猪场 本命:戴甲! 猪妖前蹄刨动,狠狠砸落地上,一圈法力波动的涟漪从两只前蹄处荡漾开来,大地震颤,宛如地龙翻身,一身土黄色的甲胄附着到猪妖的身上,气势再度攀升,瞅准了身形瘦小的金十一。 发动天赋,黑黄相间的残影在地面拉出一道幻影,直冲金十一,这速度,在此刻竟超越了风行符加持的金十一。 轰!! 金十一倒飞而出,身形还在空中,鲜血就从嘴巴向外喷洒,这一下,胸口的肋骨都断了几根,猪妖发了狠,打定主意要先解决掉两人中的一个,不等十一落地,纵身飞跃,四蹄在空中狠狠戳下。 这一下,若是被打实,以十一瘦弱的身形,不再有存活的可能。 四蹄堪比四根凡俗世界里的神兵利器,石守拙此时也已经赶到了近前,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这畜生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强大一些,既有本命,又有法术,正常来说,这等山野之地的畜生,能修成妖,已经是侥幸。 没有传承,终其一生也就是野妖,糊弄糊弄普通人和低阶武夫还可以。 铁山靠! 神来之笔般,两只修长的手掌,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姿态,从侧面擒住了猪妖的后腿,铁肩上前,带着莫名的气势顶了出去。 不远处,堪堪醒悟过来的包不应,还来不及收拾自己的痛失师弟师妹的悲伤心情,就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竟在那具年轻的身体上,看到了宗师的气象。 咔嚓! 一声闷响之后,石守拙强忍着疼痛,一把揪出了小师弟,刚刚这一撞,让他的肩胛骨直接裂开了,但猪妖也不好受,这同样是练气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区别只在于这力量是以武道技法的方式施展出来。 黑色猪妖的下身是彻底废了,在这一撞中,一身甲胄碎裂不说,腰腹位置更是鲜血淋漓的一片,它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更是在这一撞中,被搅烂了大片,不等他暂做喘息,凌空又是数道炎爆符扔了过来。 轰轰轰!! 十一也回过神来,强忍着剧痛,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带出一道道残影,短时间内,将自己褡裢内的炎爆符清空,爆炸声不绝于耳,炽热的火浪汹涌扩散,猪妖在绝望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身被炸烂。 烤焦,直至意识也被淹没,它不甘心,也想不明白。 “人强,则以吾族为食,吾强,则以人族为食,何错?” 这咆哮声中,附带着冲天而起的怨念,盖过了周围的炎爆符发出的声音,响彻整个妖域,金十一诧异的看向那个区域,一脸的不解。 “吱吱?” “不知道,神经病吧,我们过来除妖也没说它做得不对。”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杀了那猪妖了吗?猪妖的尸体呢?” 石守拙看了看前方焦黑一片的深坑,以及地上到处呲呲冒烟的烤肉:“遍地都是。” “你们刚刚再说什么?那猪妖临死之前的话好像还确实是那么一回事的。” 石守拙点点头,他一直也没有反对:“本来就是这样,异类强大,就狩猎人族,人族强大,就狩猎异类,无可厚非,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规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临死之前说这话,倒好像显得是我们在反对了。” 嗯? 苏观霁侧扬着头,眼里有些迷茫,总感觉自家师兄说得好像,不,好像跟自己和猪妖下意识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 “大师兄,还有一个活口!” 石守拙和金十一明显也注意到了包不应,这人,在被妖域影响了心智之后,还能挣扎那么久,跟黑猪斗了个有来有回,天生就是浑人! “在下包不应,感谢三位仙师救命之恩,不知三位仙师可是来自白云观?” 石守拙看了看天色,这一番战斗之后,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 “正是,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这附近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宗门势力庇护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可先前往观内暂歇,等明日一早再走,一日的时间,以你们江湖武夫的脚力应该能到最近的宗门势力范围内。” “求之不得!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不错,你们每一个都做得很好。”几人谈论间,陈九一身青色大褂,背着双手从林间一步跨出。 有了灵女村的前车之鉴,陈九哪里还敢单独放这三个弟子出来,现在整个白云观,无论是自己还是手下的三个弟子,都如风中烛火,抑或是那林间的一点火光,尚未起势,一点稍微大些的风浪都足以将他们覆灭。 但没想到,大弟子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稳重、谨慎。 “师父!” 三人脸上闪过喜色,围了上去,陈九从褡裢中取出两块狗皮膏药一般的物件,递给石守拙和金十一。 “这东西叫五炁续命膏,外敷即可,你们身上的伤,拖不得,上好了药就四处看看,这猪王能在这里成了气候,连化妖之后都不愿意离开,想来此地应该有些不凡。” “谢师父!” 石守拙与金十一感激涕零,刚刚敷上药后,就四处寻找了起来,看得一边的苏观霁一时间有些懵。 ‘???师兄他们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就感激涕零了?你们不是刚受了不轻的伤吗?这个时候,不应该赶紧回去疗伤?这是把人当牛马使唤了吗?’ 陈九伸手在苏观霁面前摆了摆:“老三,你呆愣着干嘛?快去啊,这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呢,你两个师兄忙不过来,快去!迟则生变,这野猪王一死,附近晓得这机缘的异类就会赶过来,别到时候打了个野猪王,又来了一个野猪王。” “啊?啊!!是,师父!” “包不应,见过观主!” “嗯,你也跟着我一起找找,正好,缺人手。” “是,是,乐意效劳。”包不应笑着应下,没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却没想到最后还活了下来。 陈九目标明确,这机缘大抵就在这妖域中心附近:“说说你们的经历,你能在妖域中存活下来,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 包不应当即将他们进入猪王村后的情况和盘托出,陈九微仰着脸,嘴里咬着一根草芽:“那你知道他们的养猪场在什么地方吗?” “观主随我来!” 昨夜,被替换成了猪王的张屠夫撞开铁栅栏逃了出去,循着这个机会,包不应一行三人紧随其后,跟着逃到了一处山壁下,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全是猪圈的那种气息和味道,隐约间还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借着夜色,勉强能够看清,这山壁下,被凿出差不多十个山洞,能容纳两三个人并排行走的宽度,高度更是超过一丈,粗略一看,往里走约莫十丈距离,就能看到山洞两侧大大小小的洞窟,里面圈养着大量的黑猪。 包不应清晰的记得,那张屠夫窜进这里之后,没有往洞窟钻,而是一直向前,一头扎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池子里。 那池子不大,三丈见方,地势微高,却是所有山洞洞窟的水源,在水池的底部,满是一种会发出淡蓝色光晕的石头,使得整池子水在夜里都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张屠夫一头扎进其中,大口大口的喝着池水。 甚至直接就着石子咀嚼,满口鲜血也浑不在意,紧随而来的‘屠夫’四人浑不在意,只是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第二十五章 不急 至于自己的好师妹和好师弟,似乎是在屠夫等人追来之后醒悟了过来,没有跟着他们进入同一个山洞,而是去了别的山洞。 结果自然是可以预见的,他们在第二日清晨就被豢养在其中的黑猪啃食殆尽。 “呵呵,大哥,这猪王还是有点智慧的,他知道这东西有用,但却不知道这东西对他没用。” 屠夫冷笑一声:“病急乱投医罢了,带走吧,两头都带出去,至于另外的那两头,不用理会他们了。” …… “观主,就是这里了,我记得真真的,应该就是这,下面那个村子的废墟还在,我都是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来走的,虽然昨天晚上跑得比较急,但我可以肯定没有错,我从小就对方向很敏感。” “哪怕是刚到一个地方,只要我走过,就不会迷路。” 包不应有些急了,因为面前根本就没有他说的山洞,确实是有一个山壁,只是山壁下方光秃秃的一片,长满了苔藓和藤蔓,空气中也嗅不到半分臭味。 “没事,凑近看看就知道了,那猪王得了机缘,明显是有了智慧的,这东西,它必然是要留着自己享用的,做了些隐藏也情有可原。” 两人靠上前去,这山壁并不长,查探起来也不费力。 果不其然,就在陈九摩挲着石壁,法力透过五指精准的散布出去后,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一处异常。 轰!! 陈九一拳落下,石屑碎落,一拳之威,在山壁上打出了一个三尺见深的坑,本就算不得坚硬的页岩,被生生砸成碎屑,顺着山壁落下来,包不应走上前来,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的山壁,有些疑惑。 “观主,要不我来吧?是这个位置有问题吗?” “嗯,这里面有点那畜生的布下的禁制,不算高明,但只要不是它的法力气息,这禁制就会自动损毁,里面布置的断龙石就会落下,彻底堵死通道。绝了其他人进入的可能。” 陈九平静的说完,包不应瞪大眸子:“啊?那现在的情况是断龙石已经落下了?路被阻断了吗?” “是,也不是,你去喊他们三个回来这里吧,不用再看了,我已经确定那野猪王的机缘就在这里了。” “啊,是!” 陈九看着面前的石壁,脸上没有恼怒之色,只是平静的挥起拳头,频率也不快,就这么一下一下的锤打着山壁,随着他拳头有节奏的落下,不多时,一个足够容纳金十一的两尺见深的洞窟就被他用拳头生生凿了出来。 “师父,我们来了!” 陈九收回拳头,退到一边,脸上露出思付的神情:“来了就好,照着现在这个范围,继续朝里面凿进去,现在这个距离,还在页岩层,没触及断龙石,不知道那畜生布置的断龙石有多厚。” “师父,过来的时候,包大侠已经将情况告诉了我们,现在那猪王布下的禁制已经被触发了,所以这里面除了这一层外,还剩下一块断龙石是吗?”石守拙摸了摸山壁上的痕迹,心下感慨。 管中窥豹,这每一拳的力道都干脆利落,力量近乎没有半点外泄,精准的透入到页岩上,将其崩毁,自己距离师父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嗯,弄吧,换着来!” 苏观霁看了看周围,只觉得自己虽然身为白云观的弟子,但却与白云观格格不入,她不明白,都现在这个情形了,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平静的讨论着这个问题。 那猪妖久居此地,布下的手段,自然是他自以为安稳的手段,如今禁制被触发,不该本就意味着此地的机缘已经与自己等人无缘了吗?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像是没事人一样。 十一仰起头:“吱?” 陈九摇摇头:“不太行,炎爆符的力量过于狂暴,而且无法控制,为师有点担心这样的话,会牵累内部的稳定,若是整个山洞都塌陷的话,不利于我们找到机缘。” 苏观霁:嗯? 感情你们都能沟通吗?就我一个外人呗? “师父,我先来!” 石守拙挥起拳头,与陈九不同,他做不到那么精准的控制力量,捏的是姜子拳,拳头在法力的包裹和加持下,犹如一柄趁手的凿子,先是沿着陈九留下的轮廓凿了一遍,尔后挥拳,暴戾的将中间的页岩打碎。 只是这一轮下来,便把洞窟的深度向内打入了将近六尺。 十一上前,被陈九伸手拦下,陈九摸了摸新土:“这么深?这畜生用的什么手段进去的?难不成刚刚毁掉的机扩里,还能向外将一整块页岩向外推出来吗?” 似乎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十一的动作就稍显粗糙了些,他没有使用拳头,而是使用了手中的木棍,但速度却并不比陈九他们慢,每一棍都精准的落下,尔后掏出大量页岩碎屑。 直到将内部的石屑掏干净的时候,又是一棍落下,伴随着一声脆响,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的明白,下方的石块与之前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够了!” 陈九挥挥手,“今日,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这断龙石必然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凿穿的,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白云观矗立在此,随着观里的发展壮大,这里终将并入白云观。” “更何况,现在还没了妖物的干扰,再厚的断龙石,也有凿穿的一天,里面的东西最终还是我们的,以后,你们每天来这里对着断龙石练功。” “是!” 三人应下,打道回府,此时已经是日坠西山,包不应跟在众人身后,看着这师徒四人,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感觉,在自己的师门中,他虽然天赋要比小师妹郝莲心和师弟谢不凡强一些,但却并没有得到师父的青眼相看。 不出意外的话,在原先的计划里,这一次的出门游历之后,就是自己出师之日了,而谢不凡将继承师父的衣钵,将武馆发扬光大,同时,也能抱得美人归,只是,意外终究比计划来得更快。 师父最喜欢的两个弟子都死了,而自己却活了下来,返回师门的事情,他包不应已经不做打算了。 师恩重,但命更重要,再说了,自己每年都交了不菲的学费的。 走着走着,包不应的脸色有些发白了,气息逐渐紊乱。 苏观霁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石守拙笑了笑:“一天没吃东西,估计是饿了,这里有一枚辟谷丹,你且服下吧,能饱腹三日,听说习武之人,若是吃不上东西,比普通人更容易饿死,看来不假,看你这情形,饿起来的状态比普通人差太多。” 包不应忙不迭的接过辟谷丹,双手举过头顶,拿在手中看了看,一口吞下。 武夫走的本就是食补之路,他包不应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昨晚又消耗了大量的力量,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一些修炼偏激功法的武夫,一旦饿起来,那双眼都能冒绿光,同行之人都能成为他们的饱腹之物。 服下辟谷丹后,包不应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一股暖意自腹部生出,正徐徐蒸腾,缓解着饥饿感,补充着体力。 这些琐事陈九没有说话,回了白云观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殿内。 石守拙将包不应安排在观内,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一边的草人,对着草人的膝盖就是一针。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正在疯狂逃亡的两兄弟看着近在咫尺的村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匪徒,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庇护之物,能不依靠庇护之光,隐藏在山林中,劫掠过往商客,兄弟二人接了这趟活。 本以为是个肥差,没想到,匪徒里面还有高手。 “啊!!” “大哥,怎么了?” “我的膝盖中箭了……” 第二十六章 突破练气四层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大哥!” 说话间,马小山一步踏前,拎起倒地的大哥,脚下的速度丝毫不慢,几个起落间跨过数丈距离,拎着大哥马大山,就像拎着一串钥匙,身后纵马的匪徒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行至寨墙下,勒停马匹,不敢再追。 马小山借着短暂歇气的功夫,朝后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匪徒当中,没人使用弓箭,而且自家大哥的膝盖上也没有什么箭矢。 “大哥,你膝盖还疼吗?” 马大山双脚落地,尝试着走了两步,一切恢复如初,再一看自己膝盖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势:“怪了,这几天是怎么回事,这膝盖老是无端端的突然疼起来,时间也不固定,钻心一样的疼。” 马小山揉了揉脑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哥,不行的话,我们再去找肖郎中看看吧,你这情况,要是在战斗的时候突然发作,咱们可能就得交代了。” “嗯,今晚上就再去找他看看,这老东西应该不至于欺我吧,还有,最近生意也别接了,等我查明了情况,解决了脚上的事情再说。” “都听大哥的。” 两兄弟没有逗留,回到镇上,直奔肖郎中的医馆。 盏茶功夫后,一条大黑耗子一般的身影率先走出医馆,身后跟着马小山,细看之下,当能看出这马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难看。 “大哥,咱们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谁知道会是谁对你下的手啊。” “蹲下!” “哦!” 马小山蹲了下来,马大山一跃坐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颌:“我已经有些眉目了,还记得我的膝盖第一次疼的时候,咱们之前做了什么吗?” “偷书。” 马大山沮丧着脸,双手猛搓了几下自己的脸盘:“我就知道不能轻易招惹这些仙师,白云观能在上次血灵夜中存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定然是咱们在偷书的时候,着了道。” “那咋办?书都给雇主了,而且我们连雇主是谁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再把书要回来。” “再等等看,保不齐,再过两天,人家白云观的仙师就把咱们给忘了。” …… 夜色笼罩下,白云山蓝色幽光倒扣,观内,陈九入定修行,识海内,其修行状态如妖,但凡妖物修行,得了些气候之后,都能在体内生出妖珠,它们的修行,便是摩弄妖珠。 修行之时,将妖珠吐出,以妖珠为媒介,收摄天地灵气或是日月精华,摩弄妖珠,经过妖珠的炼化之后,形成其肉身可以直接吸收的力量,以壮大己身,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半点也急不来。 而陈九此刻在识海内的状态亦是如此,都功箓悬浮在空,绽放着光晕,天地灵气被收摄入内,灵气沿着箓的纹路运转,行走,点亮都功箓,自下方形成法力,灌入陈九体内,金光咒随着意识里的默诵。 渐渐形成回响,一个时辰之后,阵阵经文念诵之声回荡在识海内,一个个金色的云篆漂浮萦绕在他身旁,若是细看的话,当能发现,这正是金光咒。 法力流转,汇聚于丹田,直至最后一丝法力的渗入,覆盖了仅存的那点间隙。 咔哒 一声轻响,仅有陈九自己可以听到,他的修为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练气四层水到渠成,霎时间,近段时间内修行的那种滞涩和紧胀感烟消云散,汇聚而来的法力进入了更广阔的天地。 时间渐渐流逝,都功箓自动收摄,陈九也从入定中苏醒过来,一抖长袍,站起身来,外界正好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准确来说,以普通人的肉眼来看,是看不到太阳光的,现在的阳光并没有那么的明显,只是东方,隐约已经有了阳光渗出,驱散了些这片天地的黑暗。 伸手一引,催动武学擒龙控鹤,墙上的剑落入手中,这只是一柄在普通不过的铁剑,是陈九仿着前世修行的配剑打造的,材料并不算多好,但胜在趁手。 他所修的剑法庞杂,但主要只有三类,一是基础科仪剑,譬如禹步七星剑这一类,二是诛邪剑法,其中以天师伏魔二十四式为主,第三是龙虎飞景剑,也被称之为心剑。 两世侵淫,他对剑术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认知,在这基础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剑道修行基石,并有了剑道的远景,简而言之,就是他已经明确了脚下的路该怎么走,如何修行。 一个简单的比喻,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建一座什么样的房子,并且在脑海中勾勒还原了每一个步骤,现在,只需要在地基上按部就班的施工即可。 东方,一抹凡人肉眼可见的鱼肚白升起,白云观内,一道身影随剑而动,剑法与体术的完美结合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另一边,大弟子石守拙修炼八极拳,二弟子金十一在修炼形意拳,三弟子苏观霁则是在站桩。 院内,李青拿着扫帚,伴随着一阵莎莎声,清理掉地面的落叶。 包不应也起来了,感受着腹中的饱腹感,对仙家手段更是钦佩不已,辟谷丹这一类低阶丹药,他还是知道的,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丹药的能耐,现在却是真实感受到了。 他们这样的武夫,平日里食物的消耗,对不少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一个很震撼的量,但在白云观这里,却是一枚小小的辟谷丹就可以了。 他的目光看向院内修行的四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渴望和向往,继而升起了浓浓的失落,他没有灵根,不然的话,以他的家底,能支撑他练武,那么修仙也不成问题。 这神色的变幻正好被旁边扫地的李青所看到:“不用看了,看了你也学不会,这里面的门道,若是仅学招式,会把身体练废的,需要配合专门的呼吸法和心决。” 包不应对李青的身份也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青:“你是?” “在下李青,是观主三弟子苏小姐的力士。” “哦,练武的。” 李青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能修仙?” “不能!” “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包不应撇嘴:“我对练武的不太感兴趣,当然,如果是仙师赐法的话,那又另当别论,我看几个仙师修炼的好像也不是什么仙法,就是武学,不过我没看懂,我印象中的其他仙门好像很少有这么修炼的。” 李青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苏观霁跟自己说的话,眼珠一转:“你还不走吗?距离这里最近的风灵城也要不少时间的,就算你现在起身,到那也得下午些了。” “不去风灵城,我刚从那边过来。” “那更得提前了,不管是去七星镇,还是去天斗州,现在起身,到那天色都已经晚了,说不得还需要用上一段庇护。” 遵从内心的想法,他觉得这个丑汉越早支开越好,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竞争。 仙缘近在咫尺,他离得很近,想争一争。 包不应头也没抬,回应道:“哦,包某不走了。” “啊??观主让你留下的?”李青心下一紧,别不是这个家伙的仙缘比自己还要浓厚吧? “不是,我还没跟观主说呢,一会的,我看白云观还是挺缺人的,你能成为那位的力士,观主不是还有两个弟子,我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力士,就算是做不了力士,也可以做这白云观庇护下的村民嘛!” 李青转头,继续扫地,暗骂自己多嘴,要是自己不跟他交流,或许他就要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兵体玉身经 身为苏观霁的力士,李青是没有弄户册的,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却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没有弄户册,就意味着他只是白云观的客人。 随时可以离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包不应在石守拙那里办了户册,真的获得了在白云观住下的资格之后,他才醒悟过来。 陈九看着略显局促的白云观,有了扩建白云观的心思,现在观内住了三个弟子,两名力士,加上自己就是六个人了,前殿,是供奉自己和门下弟子的大殿,后殿是自己的居所,左右两侧厢房各有两个房间。 勉强够用,但不是很够。 晨练之后,石守拙就带着师弟师妹前去打凿猪王遗物,道观里,一时间清净了不少。 “观主!” 陈九翻晒着药材,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包不应:“有事?” “包某自知没有灵根,无缘修仙,但想请观主指点武学。” 包不应话刚说完,李青也坐不住了,跟了过来,陈九放下药材:“你们两个都是这样的想法吗?” 包不应瞪了李青一眼,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肯定比自己长,自己不问的时候,他怎么没问。 李青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是的,观主。” 李青的内心稍显忐忑,若是陈九谈论修仙,他纳头便拜,武道的话,尚需旁观斟酌,却又担心真的有惊世之论,因为自己的自恃而错过,毕竟在陈九这里,凡人都能步入仙途。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听到陈九的话,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包不应毫不犹豫的扒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精赤的上身,而李青则是楞在原地,神色疑惑、惊愕。 陈九起身,行至包不应面前,双手落在包不应肩头,或丈量、或拿捏、或拍打、或截击,出手速度奇快,包不应的身体本能的要反抗,还是被理智压了下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盏茶功夫,直到陈九皱着眉头停下,包不应才脸色发白的问道:“观主,怎么样?” “肉身肌理粗糙不堪,你应该在正式修行武学之前,自己瞎练了数年,主要练的是枪术,但这门枪术品级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你在这上面侵淫的时间久了些,少说也有五年,而后接触了系统的武学传承。” “改练刀了,还兼修了一门拳法,不过两门武学都不怎么高明,充其量就是比你之前所修炼的枪术高明一些罢了。这两门武学是你自己修行时间最长的武学,在这之后,你就彻底放弃了枪术修行。” 包不应瞪大了眸子,一脸惊骇。 能推断自己有修行刀术,这一点无可厚非,他第一次见到陈九的时候,手里就攥着刀,可 枪术他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自己修炼多少年,都能看出来。 仅仅只是在自己身上拿捏了这么一会,就将自己的武学经历看了个大概,如同亲眼见证一般。 这便是仙人之举吗? 嗤嗵!! 包不应直接跪下:“请观主救我!” “什么啊,又死不了,你这不是修炼得好好吗,何来救你一说,你继续修炼下去,也能持续精进,这没什么。” “不好意思,观主,刚刚下意识了,刚刚观主您说我的肉身肌理粗糙,我想做出改变,还请观主教我,从今以后,我包不应愿为白云观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时间晚了点,但你既然想学,我可以教你,能做出多少改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观主。” 李青在一旁急了,他刚刚又慢了一步,不得不说,李青和苏观霁不愧为主仆,两人在某些性子上,有着出奇的雷同,机会面前踟蹰不前,畏首畏尾,观望。 “李青也想请观主赐法。” 嘶啦一声,一身袍子直接被撕开,露出了身上的筋肉,陈九撇撇嘴:“你衣服多啊,脱了就行,撕它干什么。” 说着,陈九也没有拒绝,双手落在李青肩头,如法炮制。 “你的情况比他好一些,肉身肌理勉强能称合格,可见你的起点就比他高一些,一身所学皆有名门传承,你主修的武器应当是剑术,肉身肌理已经固化,只能在原先的基础上进行一部分细微的调整。” “无法做出大的改变,调整好了之后,能让你的武道杀力再上一层楼,至于境界的精进,就要靠你自己了。” “多谢观主!” “不必言谢,对你们的帮助没有多大,我这里没有内功修行法门,修仙之术你们现在用不上,包不应,你且看好,这是你的。”说着,陈九摆开了一个诡异的架势,双臂和双脚折叠出一个违背常理的姿态。 但此刻的包不应来不及想这些,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陈九的动作,生怕漏掉了其中一个环节。 “一共六个姿态,无先后之分,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修行的时候,将每一个动作,都坚持到你坚持不下去为止,你附耳过来,我传你对应的呼吸法门。” 李青眼眸低垂,正如他所料的一样,陈九的传承不是那么学的,即便是你看到了,记下了,没有口口相授的呼吸法传承,一样学不了,强行练下去,只会练了个四不像,最终损了根本。 “李青,你看好了,这是你的。” 点到自己的时候,李青收摄心神,全神贯注,这个时候的他,与之前的包不应没多少区别。 “你的肉身肌理状态比他好一些,这四个姿态,你记下,其他的与包不应一样,你附耳过来,我授你呼吸之法。” 二人齐齐振奋,脸色肃穆:“多谢观主赐法。” 包不应搓着手:“观主,这六式叫什么名堂?” 陈九坐回长椅,打理起自己的药材:“没什么名堂,这只是根据你们自己的现状做出的一点调整,你要真想给它们取个名字,你是练刀的,大可称之为刀体六式,李青是练剑的,称之为剑体四式。” 肉身肌理的调整,是一门系统的学问,这本事,连陈九前世的便宜师父也不会,是陈九在藏书楼角落里寻到的一卷羊皮纸上所载,闲暇之余研习,数十年时间,方才融会贯通,当自己跟老家伙提起的时候,他一脸茫然,表示自己并没有见过这羊皮卷。 在看到陈九拿出的羊皮卷后,他却微笑着摇摇头,说他年事已高,无心再学了,这是陈九自己的机缘。 其名为【兵体玉身经】…… 第二十八章 兵身决 白云观的天气近来都很不错,晴空万里,艳阳、青山,古意温馨的道观。 “师父,弟子已经研习了蒙学,可以传授仙法了吗?” 陈九一愣,这两天,他确实感觉苏观霁有些心不在焉的,感情是为了这件事?从重新授下蒙学到现在,也不过就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吧。 自己的都功箓没有任何反馈,那就证明她苏观霁根本没到授箓标准,没有资格被授箓。 “既然已经研习了,那就继续研习,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每个人的人生阶段中,都会对同一句话有着不同的见解,你还远远不够,非是我不授你,而是你根本没将为师的话放在心上,学的还不够。” 这是陈九少见的重话,苏观霁听着,心胆微颤,如果是在之前,她可以丝毫不将陈九的话放在心上,自己是修仙者,而陈九呢?在自己的感应中,那就是一个凡人,但现在截然不同了。 “是,弟子知错了!还请师父赐教,要研习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有资格被授法?” 苏观霁倔强的仰起脸,她就求一个标准,总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研习到什么程度算有资格?倒背如流?还是如何,典籍中,每一个字的意思,自己都已经知晓,每一段话的内容,他都能理解,为什么没有资格? 陈九叹了口气:“你若是继续这个状态下去,别说三年,便是十年二十年,也没有资格被授法,你如果打定主意要去做,就不要瞻前顾后,踩实你脚下的每一步,彻彻底底的静下心来,或可有所改变。” 他不知道能不能劝住苏观霁,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他给不出明确的标准,一切就看她自己怎么选择。 急躁、功利、求速是苏观霁的心态,或许她根本就不适合白云观,又或者说,不适合自己的传承。 “师父,大牛哥来了。”石守拙站在远处,没有靠近。 “让他过来吧。” 苏观霁离去,不多时,石守拙带着大牛来到近前,他是白云观最初的居民,生在这里,也长在这里,经历了之前的那次之后,浓重的愧疚之心,彻底断绝了他那摇摆的内心,再无他想。 摩云镇强大吗?强大的,数百户居民,隐隐有成为小城的资质,可就是这样的重镇,依旧在血灵夜中覆灭,从那时候,他就明白一件事,再强大的宗门势力,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覆灭的可能。 这样的情形,每日都在发生,有些甚至是自己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大势力,只是它们太远而已,托身何处都是一样的,既如此,那就与白云观共存亡,至少,这里将自己当亲人,当朋友! “陈观主。” “不用客气,最近,白云观下又相继接纳了几波流民,到目前为止,山下的居民有多少户了?” “师父,一共是十八户,共三十八人。除了咱们原先的几人外,八成以上都是壮劳力。”石守拙脱口而出。 流民,这个群体,本就有着特殊性,非是壮劳力的话,也流不了,早死在了灾难中,又或是迁移的路上。 陈九点点头:“人多了,矛盾和纷争也自然会多,更何况大家还来自不同的地方,白云村没有个管理的人是不可取的,以后,就由你暂时担任白云村的村长,另外,我这里有一份体术,你带回去,将其传授给那些想要在白云村内长久居住,愿意与白云村共进退的居民。” “我要你们组成护村队,这样,若是以后爆发了危机,你们也能有自保的能力,甚至成为白云观的助力。” 大牛不敢置信,看着陈九手中的那几张纸,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观主,这……” “只要你们对白云观忠心,观里就不会亏待你们。拿着吧,这件事情,我会让石头跟着你一起操办,尽快建立属于咱们白云村自己的自保力量,我们一起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观主,大牛不会说话,但大牛愿意与白云观同生共死。” 陈九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去办吧!” 随着白云村在山下的置办越来越多,那些东西也就越发重要,人口继续增长下去,将来就不能再出现把人汇聚到观里的事情,破坏容易,发展难,毁灭和重建,最是消耗人心,几次之后,就算是最忠心的人,也会离去。 也是那日李青两人请教自己的事情给了陈九启发,【兵体玉身经】他早已经研究透彻,融汇贯通,可以针对个体做出针对性的调整,那研究出一份普适性强的体术,也不成什么问题。 于是就有了传给大牛的【兵身决】。 日中时分,陈九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招来了二弟子十一。 “去山门口等着,一挥有两个人过来,你把他们直接带到我这里来。”陈九玩味一笑,本来以为只有一人,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团伙作案啊。 果然不出所料,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就见一人骑着一人自石阶踏上来。 十一哪见过这等怪异的景象,一双金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两人,马大山跃弟而下,拱手一礼:“马氏兄弟,见过,额,见过仙长,我两是过来请罪,之前因为一笔生意,冒犯了仙门,只求仙师能够放过我,我兄弟二人愿为仙师鞍前马后。” 马大山拿不准,这金猴人相,穿着衣服,行为举止里活脱脱就是个人,心下畏惧,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妖,不敢得罪。 对异类的恐惧,从上古时代开始,就融入了每一个普通人的血脉里。 十一刚想说话,马上想到这两货肯定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索性闭嘴,挥了挥毛手,示意两人跟上自己,将这二人带到陈九面前。 陈九盘坐中堂,马氏兄弟跪在阶前,将之前对金猴的原话转述了一遍。 “你二人做了什么?” “偷书!” “偷了多少?” “回仙师,一共十六本,不过上面的字,我们都不认得,不知道是什么书。” 那些书失窃,陈九一点也不担心,且不说里面的文字,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认得,再一个就算是别人得到了,也从中学不到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蟊贼,还算实诚,都有些什么手艺啊?” “这个俺熟,上房揭瓦、顺手牵羊、入室……” 第二十九章 青石峰上狼刀匪 还没等马小山说完,三寸丁马大山就一巴掌打他脑袋上。 “那个,观主,我和弟弟除了这些,还是会点正经手艺的,之前跟着一个老木匠学过几年手艺,这些年手艺也没有荒废,不管是村里还是观里,只要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们兄弟都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马大山急忙展现自家两兄弟的作用,在来的路上,他就观察了白云山,知道这里缺人,一个势力,想要发展壮大,仙家实力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人口。 恐怕这位仙师没有直接弄死自己,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否则,就那种神鬼莫测的手段,要弄死自己太简单了。 “倒是个聪明的,观里最近要扩建,正是用得上你们的时候,位置就选在后面吧,你们两兄弟看着办,我会让十一和他们两个配合你们。但有一点,必须入我白云观名册,住的地方,你们先自己在后方搭建吧。”陈九说的正是李青和包不应。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得到陈九肯定的回答,马大山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仙师,我大哥是不是就不会再膝盖中箭了?”两人起身后,马小山挠了挠头,问了一嘴。 “哈哈,是的,不会了,去忙你们的。十一,先带他们去入名册。” 马大山提起脚步,又停了下来:“仙师,我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我们兄弟有一宝物,名叫无迹衣,之前,我们就是依靠这宝贝穿过屏障,进到观里偷走书的。” 陈九不在意的摆摆手,“知道了,以后不要在观里乱用这东西就是。” “绝对不会了!” …… “大哥,查探清楚了,前方白云观,观主是一个练气三层的修士,三名弟子,皆为练气期,弟子中最强的一人有练气三层修为,跟他们观主相差无几,上下一共三十多口人,除了一些储备的粮食和钱财外。” “并没有多少油水,白云村的百姓都是前段时间才迁过来的,地里还未到收成的时候。” 青石峰,一处巨石裂缝间,白狼听着手下人回报,露出思付神情。 “这一票,兄弟们说说,该不该干?”片刻后,白狼抬起头,环顾众人。 “干了,大哥,就算是不为口粮和钱财,白云山的环境也比咱们要好的多,青石峰除了石头和恶风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就是,咱们不能一直像老鼠一样,活在石头缝里。” 白狼点头,目光看向角落里唯一的一个文士装扮的男人,“军师怎么看?” “可以搞,就像刚刚兄弟们说的一样,不为粮食和钱财,单就是为了给兄弟们换个更好一点的藏身之所,也值得干,风险与收益相比,不算什么,两个练气三层的修仙者,大哥和我一人一个,剩下的两个练气期修士就交给老三和老四。” “只要解决了观里的修士,其他的就构不成威胁了,对于这些依附宗门势力存活的百姓,他们是什么尿性,就不用我多说了,比之牲畜都算高看他们了,牲畜暴躁起来还会咬人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白狼嘴角咧出笑,拍板定下:“那就这么决定了,军师、老三还有老四,你们跟我来,咱们商量一下具体的计划,你们几个,让手下兄弟们养好精神,这两天给老子敞开了吃,不准克扣他们的伙食。” “等咱们占了白云观的地,再谋其他。” “是!” 四个核心成员领命出去,场中就只剩下算上白狼在内的四人,走进石缝,商议对策去了。 若是马家兄弟在这里,他们定然能认出来,这一伙匪徒,正是差点让自己两人折在他们手里的狼刀匪,老大白狼,老二黑狈,老三青狼,老四灰狼,带领着手下四十名悍匪,流窜在这一带。 劫掠过往商旅,让几个势力都头疼不已,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居然藏身在了白云山的对面。 狭窄的石缝里,白狼坐在最前方,黑狈、青狼、灰狼依次坐定,与白狼对立而坐。 “大哥在担心什么?”黑狈率先发问。 若是以往,劫掠的事情,基本上当场就能完成谋划,不会拉着自己几人重新商议。 白狼手指敲击着坐下的白骨椅,这具白骨的主人,身前是一名练气六层的大修,这在练气期这个层面里,已经算得上是中上层的战力了,白狼能以练气四层的实力,将其斩杀,不仅是实力和勇气的象征,更是一种荣耀。 所以他将此人的白骨做成了这把椅子。 左眼处一道狭长的刀疤显得尤为狰狞:“之前的血灵夜,连摩云镇那样的势力都覆灭了,这白云观却能存活下来,那就证明他们必然有着可取之处,在某个方面比摩云镇的那群秃驴还要强大。” “这是一个风险,也是一个变数!” 青狼脸一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大哥,我还在呢。” 没等白狼说话,他很快又换了一副神情,毫不在意的说道:“有大哥的青刀在,变数也变不了,人数上,咱们占了优势,四十个弟兄,全是青壮,而且跟着咱们一路杀过来,是真正见了血的汉子,绝对不是那种被当畜生豢养的居民们可比。” “那三十多个白云村村民完全可以忽略,论修行者的数量,我们也占了优势,大哥练气四层,二哥练气三层,就是我和老四,也有练气二层的实力,大哥请上青刀,就这实力,就算是对上七星门也能让他们损失惨重,何况一个小小的白云观。” 白狼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个时候,老二黑狈看出了些许端倪:“大哥,可是青刀预警了?” 白狼这才点点头,将话题引回了正轨,青狼说的这些,他身为狼刀匪的首领,怎么会不知道,青刀的预警,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自从炼化青刀之后,这法宝就与自己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每次青刀预警,都意味着危机的到来,也正是靠着青刀预警,他们这伙匪徒才能在几个势力交织的区域内流窜作案,滑溜得没边,没被剿灭。 黑狈深知这里面的关键:“这青刀预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刚才,咱们决定突袭白云观的时候。” 灰狼深吸口气,晃了晃肥硕的身躯,费力的说道:“那,这事,八九不离十,就跟白云观的底牌有关系了,要不要再探探……” 第三十章 这叫善始善终 白狼眉头紧皱,面容有些扭曲,硬是听完了老四灰狼的话,急忙抬起手:“老四,你省点力气吧,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要说话,我真担心你直接死这了。” 不只是白狼,其余三兄弟也是一样的神色。 胖,太胖了,老四的胖是那种超出了正常理解范围的胖,整个人站起来,行走之间,就像是一个大号的鼓起来的布袋,还是那种上下都窄,中间粗大的布袋。 一眼望去,看不到脖子,只有一个相比起来有些袖珍的脑袋放在布袋上,说话都大喘气。 灰狼张了张嘴,一瞬间,整张脸瞬间红了,呼和呼和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一时间,石缝里落针可闻,谁也没有说话,白狼眼中透着紧张担忧,身体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紧急施救了。 终于,三息之后,灰狼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回了句:“好!” 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众人默契的不敢再提,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让灰狼激动了,黑狈:“不管如何,眼下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拿下白云观,依托白云观现有的基础和神龛,咱们就能真正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 “名正言顺的活下来,其他的三个势力,无论是西边的镇魔宗,南边的七星门还是西南的三阳派,都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染指的。我看白云观很快也要发现我们了,到那时,我们之间也还是会有一战,现在打跟到时候打,完全就是两种局面。” 白狼沉默了,黑狈说的是事实。 狼刀匪能够在野外纵横这么久,靠的就是法宝青刀的庇护黑光,但这宝物有缺,并不完整,其灵性和力量一直在逸散,白狼将其炼化之后,以法力和鲜血蕴养也只能稍微缓解,无法修复,照现在这个状况持续下去,不出一个月,青刀将再也无法提供庇护黑光。 他的实际战力,也将随着青刀的退转而下降,这才是真正火烧眉毛的事情。 一旦失去黑光庇护,他们四个练气期修士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手下这群兄弟,可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青狼听得都急了,八尺汉子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哗啦一声,原来是青狼太高了,进来的时候弓着身子,这下一激动,直接站起来,大脑袋直接蹭掉了石皮,将上方的石头撞出一个半圆形的坑,石屑洒落一地。 “玛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直接打吧,大哥,趁着青刀的力量还在,那白云观顶天也就是练气三层的修士,他有底牌,咱们也有青刀,无非就是看谁的底牌更强大。” 白狼和黑狈对视一眼:“那就这么决定了,打!宜早不宜迟,明天夜里就发动突袭,直接从山门打进去。到时候,咱们四个,加上两队二十人马直奔白云观,剩下的人,进村,控制住村民。” 说完,白狼的目光从三兄弟脸上扫过,确认没有人再提出意见之后,双手捏印,竖在胸前,黑色光华一闪,一把青色的朴刀悬浮在身前。 刀身湛青,有银色纹路布满刀身,恶蛟吞口,刀柄如竹,分九节。 “大战将起,各位兄弟再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拿下了白云观,再以白云村三十多口子人祭刀,之后将其供奉于神龛,当能彻底解决灵性和力量逸散的问题。” 青狼这次学乖了,虽然没受伤,但是,疼!他猫腰向前:“我先来!” 伸出大手,一把握住刀身,鲜血从掌心溢出,染红了刀身,诡异的是,这鲜血并未落下,反而是被刀身所吸收,隐约之间,还能听到一阵吮吸的声音。 紧接着,黑狈和灰狼相继贡献了精血,黑刀上的气息逐渐攀升,一股森然之气弥漫在石缝内,直到白狼将其收入丹田,这一起异象方才消失。 商定结束,白狼开始闭目养神,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离开,最后离开的是黑狈,若是细看,当能发现,黑狈的一只脚是跛的,尽管他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端倪。 不知为何,青刀在吸收了几人的精血之后,力量和气息虽然更强了,却没有再发出预警,可白狼一直觉得心绪不宁。 无法静下心来,思绪飘忽,仿佛回到了几人逃出摩云镇的那个雨夜。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狼刀匪张口闭口都称呼被庇护的村民为豢养的牲畜,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四人,之前都是摩云镇的居民,之后进了摩云寺,原本以为,进了摩云寺就能成为仙师,走上修行之路,可他们哪里知道,修仙这样的好事,又怎么可能落在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身上,论身份地位,他们无法与摩云镇内延续已久的宗族相媲美。 论灵根资质,他们也显得普普通通。 摩云寺挑选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给他们修行机会,仅仅只是让他们提供信仰,在摩云寺的后院,有一块区域,被寺内称之为信仰田,而他们就是那田里生产信仰的作物,普通人因为神魂虚弱,很难提供稳定的浑厚的信仰。 但他们这些有灵根的,就不一样了,修行之后,能够提供的信仰,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当然,这种修行,从功法上就将他们限制了,根本无法突破到足以威胁摩云寺统治的地步,上限被锁死。 其中所受的苦难不足细表,那一日,白狼在打扫功德林的时候,从一座佛塔下,发现了青刀,变故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当天夜里,他便带着现在的三人,破了摩云寺记录着四人姓名的名册、夺功而逃。 从此改名换姓,靠着青刀的庇护之光,一路走到现在。 ‘大哥会带着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至少可以活得自由,不用再被任何人压榨。’ 回忆着当年的誓言,白狼轻轻摩挲着青刀:“你也老了,不复从前,这一路,都在搏命,狗、x的世道,连让我们缓口气的机会都不给,现在,让我们最后再冲一次。” “为兄弟们挣下一块落脚之地,也为我们争一口缓和的气,事成之后,我将以白云村之血浇灌你,以神龛供养你,只要给我们机会站稳脚跟,我们将跃上更高的台阶,见到更广的天地。” “这世界本就这样,有人活得好,就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我带他们出来的,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这叫善始善终!” 青刀铮鸣,似在回应…… 第三十一章 嘿嘿嘿 这世道,民如草,生于一地,长于一地,扎根一处,广袤的草地上,能够意识到自己不是草,而是能够迁徙的‘动物’之流,终归只是少数。 而这一类少数,也会被这危机四伏的世道逼得落地生根,直至再也生不出迁徙之心,宗门的强盛与他们没多少关系,甚至可能会因为更多的人口流入,遭受到更多的压榨,宗门没落他们便要承受家破人亡,甚至死亡。 他们所求,其实也很简单,能够守望着自己的田地,不用担心庇护之外的异类。 而这些,在进入白云村之后,他们好像都得到了,观里的人帮着他们建起了房屋,是青瓦白墙的大房子,宽敞舒适,前不久,观里的人还帮着村长家救回了被异类抓走的孩子,耕种他们给了种子,划了地。 几天前,观里还赐下了修行之法,村里挑了二十个年轻人,都在练,村长也说了,只要通过了考验,村里任何人都可以修炼。 种种与当前盛行不一样的规则和制度,让这群投靠过来的流民们看到了希望,不,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流民了,而是白云观的百姓,入了户册的。 骄阳下,巨大的白云村牌坊后,是正在训练的二十青壮,练的是长枪,队伍外,包不应来回走动着,一双虎目如刀子般,掠过每一个正在训练的村民,但凡有一点动作不标准,手中的柳条就直接打出来。 但这些青壮非但没有抱怨和生气,反而各个精神抖擞,与学得本事相比,这点苦难算什么?他们内心都清楚,教习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他们好。 眼看训练逐渐走上正轨,包不应也不再管他们,走到队伍的正前方,一屁股坐在牌坊的石墩上,伸手在裤裆里掏了掏,然后凑到鼻子前,猛地一嗅。 “粗鄙!” “哟,李大力士来了啊,怎么?你也想闻闻吗?要闻闻你自己的,我没有分享这种东西的习惯,特别是跟一个男人分享。”包不应翻了个白眼,显然,李青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李青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嘴角露出了笑容:“哼,这般粗鄙,难怪当初水灵灵的小师妹瞧不上你!” 包不应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三秒。 呛啷一声,环首大刀出鞘:“李佳嘛,狗李青,老子今天不把你剁成臊子,算你这身狗皮子硬。” 李青浑然不惧,看着恼羞成怒的包不应,此刻他的身心爽到了极点,抽剑出鞘:“李某的剑也未尝不利!” “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好好,这一刀帅啊!” “这一剑也不错,不愧是教习。”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两个教X大战的时间,这是难得的机会,众人停下持续了一个早上的训练,站在一边围观。 这一战,最终以包不应的大败而结束,嗯,几乎每一战都是这个结果,但看得出来,李青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这头森口的进步太快了,俗话说拳怕少壮,此话再说不假,他现在只能以自身内力的优势取胜了。 不理会还坐在地上复盘的包不应,李青走到人群前:“来来来,排好队啊,发辟谷丹了,一人一粒,三日后,再行发放。” 辟谷丹,是白云观发给这些护村队们的,目前,白云村耕种的作物尚未到收成的时候,加入护村队练武,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本就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但有了辟谷丹就不一样了,不仅不是累赘,还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村子一共才三十八口人,去掉护村队的二十人,也就是说,现在村子只需要养活十八口人就行。 …… 白云观后方,一块空地上,陈九和金十一正在开荒。 一大一小两个人,手里拿着锄头,精耕细作,这土地肥力可以,随着白云村民心所归,道观周围的灵气浓度也有了极大提升,现在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个小型的福地了,就这灵气浓郁程度,几乎是外界的两倍。 日中时分,地上已经能够看到将近一亩的八块肥地,灰黑色的土壤,乍眼看去细腻的如同在地上铺了一层绒毛。 “坐吃山空要不得,想要源源不断得到药材,还是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灵田,随着以后咱们白云观越来越好,人肯定要多起来,到时候丹药的供给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些基础丹药,咱们能培植就要自己培植。” 陈九耐心的讲解着,金十一专心的听着,跟在陈九身边,有样学样,依言将这些药材都种了下去,脸部金色的绒毛上,沾满了细密的汗珠,陈九伸手给他擦了擦,却忘了自己手上满是土壤。 这一把抹下去,将金十一整张脸弄成了黑色。 “噗,哈哈哈!!” 金十一也意识到自家师父在笑什么,身体一抖,将汗珠和土壤都甩了出去,溅到陈九身上,开心的跳着。 “你这泼猴,走吧,栽完了,以后这块地方,就是咱们的灵田了,你要时不时来看着,出了问题,为师可要收拾你的。” 十一立马站直,吱吱两声,那模样,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不是我跟你吹,当年,我跟我那被猪吃了的小师弟一起去偷看村里的赵寡妇洗澡,谁知道那赵寡妇居然跟咱们师父有一腿,被她发现后,直接找到了我师父,那天,师父把我打了个半死,我硬是一句出卖小师弟的话都没有说过。” 李青一脸无语的看着正在胡吹一气,说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的包不应:“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包不应拍了拍胸膛,梆梆作响:“所以说,我包不应,别的优点没有,但就有一条,忠义!绝对不会坑害朋友,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保守秘密。” 陈九跟金十一刚回到山门口,就听到里面两人的交谈。 “保守什么秘密啊?” 李青脸色一白,正要说话,那边的包不应立马跳了出来:“观主,李青打扫房间的时候,把其中一本书碰到了地上,弄脏了,恰好被我看见,还要我保守秘密。” 李青瞪大了眸子,一脸不可置信,他想过,以两人的关系,这森口肯定会卖自己,但没想到卖的那么干脆。 ‘不是!哥们,你的忠义呢?’ 陈九笑了笑:“这就是你的忠义吗?” “包不应只对观主忠义,嘿嘿嘿……” 第三十二章 你被强化了 夜晚如约而至,青石峰上,升起了一个黑色的护罩,笼罩着方圆十里的范围,在这些乱尸缝隙间,藏着十几匹战马,四十名悍匪,整个护罩与夜色融为一体,能随着夜色浓度变化而变化,寻常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一块飞檐般的巨石上,老四灰狼正坐在那里,宽松的特制袍子完全遮掩了他的肥硕的躯体,不然,当能看到堆叠在一起的血肉。 “二哥,你,怎么来了?” “你尽量少说话,我来是告诉你,等咱们拿下白云观之后,你这布袋功不行就散了吧,到时候,转修白云观的功法,二哥打听过了,这白云观以前,有过一位修行雷法的修士,只是当时的他并不强,并不怎么出名。” “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这功法正好与你的灵根属性契合,比你现在的选择要好。” 灰狼远远看向白云观,眼里没有多少野心,平静的问道:“白云观的筑基,大修死后,就没人打过它的主意吗?” “怎么没有?这个世界是吃人的,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例外,以前盛传,那继承白云观的小子无法修行,又嗜酒,变卖了白云观的家当,但,从现在来看,这就是人家聪明,是他的自保手段。” “那些烫手的东西,他根本没能力护住,等人家上门之后,还是得交出去,那时能不能活都是问题,还不如自己主动丢出去,惹眼的东西丢完了,自己在慢慢图谋发展,现在的情形不就是这样?” 灰狼点点头,认可二哥的推测:“其实,布袋功很好,就是,我自己,活不到筑基。” 布袋功,是灰狼的功法,练气期就是这样,整个人异常肥胖,随着境界的提升,会越来越严重,太多修炼布袋功的修士,都是死在了练气踏入筑基的路上,这个过程中,身体会一直膨胀,直至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爆开。 但若是能踏入筑基,一身力量内敛,身体恢复如初,皮肤坚韧可媲美筑基期法宝的强度,一身极致收缩的法力,甚至能在筑基完成后,让他们连续晋升一至两个层级,拥有筑基二三层的力量。 “所以,必须要换。”黑狈不容置疑的说道。 随后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头:“别多想,这么多困难我们都闯过来了,明天也一样,咱们吃亏在时间上,若是摩云镇早点覆灭,咱们也不至于现在才敢对白云观下手。” 摩云寺不灭,他们就只能一直藏头漏尾,哪敢建立什么落脚点,这些年,摩云寺可没少找他们的麻烦。 人家实力摆在那里,怕是只要自己等人刚站住脚跟,摩云寺的和尚们就要来度化了。 “二哥,你,的脚。” “没事,二哥筑基就能恢复!” 筑基就能恢复,就像是灰狼的布袋功筑基就能好起来一样,都是遥遥无期的奢望,散修里,多少基数中能出一两个筑基的? 凡人羡慕着这些修仙之士,可只有他们这些修仙之士,才知道求道之路的艰难和残酷。 如果说,底层的百姓是井底那些不知天大地大,也根本不会想着爬到井边看一看的青蛙,那他们就属于那种已经意识到了,想要去井边看一看,正在攀爬的青蛙,只能绝望的看着陡峭笔直,几乎没有尽头的井壁。 一天的时间,悄然过去,青石峰上,四十七名狼刀匪摸黑下山,在黑光的庇护下,缓缓踏上白云山,在距离青色庇护罩不足百步的地方,骤然提速,他们不是异类,庇护之光对他们没有阻挡之用。 十四骑调转马头,直接冲着白云村而去,身后还有六名持刀悍匪,紧随其后。 余下之人则是施展轻功,直奔白云观。 在这些人穿过庇护之光的时候,陈九师徒四人就从警兆中惊起。 石守拙推门而出,纵身跃上屋顶:“敌袭!!” 一声断喝由法力加持,如炸雷般响彻周围,数息之后,马家兄弟、石守拙等三名弟子,以及李青和包不应都汇聚到了山门口,手持武器,面色凝重,对方的人数太多,超过了白云观,这时候,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庇护之光,受限于白云观的实力,加上没有阵法加持,简单的攻伐手段只对闯入的异类有用,对同为人族的狼刀匪没有威胁,陈九索性也没有动用庇护之光的手段。 陈九身在何处?此刻的他正在观内,布置法坛,练气期,不,准确的说,是都功箓,能动用的手段太少了,对方人数众多不说,带头之人实力还很强,现在想要取胜,唯有请动五猖兵马。 扳回人数上的劣势,同时减少己方的伤亡。 “师弟,师妹,等对方近前,只要到了咱们的攻击范围,就直接动用符箓,千万不要留手,炎爆符给我往人多的地方扔。金光符和六丁护身符都打自己身上,只有活着才能谈论是否浪费了好东西。” 苏观霁自从上次在陈九那里不如意后,情绪低迷了几日,但眼下的情形,她倒也看得分明,这是宗门存亡之秋,不是自己使性子的时候。 重重的嗯了一声,伸手入褡裢,在看到奔袭而来的人影后,连着在身上打了三道符,风行、金光、六丁护身。 金十一没有出声,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断,三道符打上,不忘给身边的李青和包不应也打了三道,另一边,石守拙同样施为,给马家兄弟打上符。 十一眼瞳中闪过兴奋之色,紧握着手中的棍子,吱吱叫了两声。 “十一说,你们被增强了,放心上吧!” 苏观霁一时惆怅:“大师兄,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解说了。” 四个江湖武夫,没有直接冲上去,各自分散开来,守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就在这时,火光在黑夜中绽放,十几道炎爆符从三人手中射出,如天女散花一般,在狼刀匪群体中炸开,一瞬间,就有超过一半的狼刀匪被火舌吞没。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骇住了这群刀口舔血的悍匪,他们是杀过人,也曾与人生死相搏,可他们什么时候跟真正的修仙者对战过,见识过这等威势的手段。 这是超越凡俗的力量,不是武力和他们这点人数可以填补的。 白狼没有停下,只是这一刻,看向白云观的眼神变了,眼中没有了雄心和野望,只有深深的绝望,因为在这一刻,他清晰的知道,白云观是真正有着传承的宗门,而不是自己这种野修、散修…… 第三十三章 其他的规则 宗门底蕴,并不仅仅只是宗门有多少高手,而是宗门里系统的传承,从功法传承、丹药、符箓、阵法到炼器,寻常人连接触修行法都是一种奢望,何谈这些。 白狼原本以为,白云观不过就是一个仅剩几册修行法的落魄户。充其量就是个小股范围内的百姓起义,哪成想,遭遇的时候才知道,是正规军。 绝望在白狼心底蔓延开来,他暗恨自己为什么就偏偏这一次不听青刀示警,之前每一次示警,他都带着这些兄弟们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唯有这一次,他没有听,恰恰也就是这一次,彻底断送了所有可能。 炎爆符还在落下,耳边传来这些朝夕相伴的兄弟们的惨叫。 在他的身前,除了其他三个首领外,已然没人了,四道身影从石阶上跃出,加入了战团,收拾残局,只是感受着其中的气息,白狼就能知道,这四人,绝对是武道上的一把好手,自己那些个残余的兄弟,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青刀——残月! 绝望悲愤的情绪下,白狼没有留手,出手就是杀招,这是法宝的附属法术,他所坐的那把白骨椅的主人,就是死在这一招之下,眼下,残月的杀力虽不及当初,却也绝非寻常可比。 ‘那位神秘的观主还没有出现,山门口只有这三个弟子,大势已去,若能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其中一个,还有机会带着他们三个逃离这里,大不了从头再来!’ 黑色幽光从青刀锋刃上绽放,若一轮幽冷残月,旋转而逝。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危机感席卷石守拙,脖颈处汗毛根根倒立。 当啷! 伴随着铁链呼啸,破空之声,黑色的残月光斩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五猖兵马直接挡下,危机解除,石守拙心下骇然,本能的甩出八张炎爆符,身形暴退至山门下。 一击未中,白狼的心底已经生出了退意,手中青刀铮鸣,这是灵性和力量大量损耗的征兆,原本,这一击,他是为那神秘观主准备的,如今却连他的座下弟子都没能拿下。 踏踏踏! 一阵阵脚步声从四人周边响起,但在蓝色庇护之光晕染下,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一种未知的恐惧感袭来,四人对视一眼,背对背围成一圈,体内法力奔腾,将自身功法和感知运转到了极致。 唰! 又是那种熟悉的声音,刚刚正是这个声音响了之后,挡住了青刀的残月,呼啸声是冲着白狼去的。 他挥出青刀,刀法正是他在摩云寺所学的伏魔刀法,大开大合,法力从刀身溅射而出,化作炙热正阳之息,连带着原本青色的长刀,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赤红色。 当!! 恐怖的巨力从刀身反馈到白狼身上,是铁链,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那铁链与刀身碰撞之后,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长,竟是绕过刀身,要砸到自己身上,就这恐怖的力量,这一下若是被打了个实在。 白狼不敢想象自己会在下一刻变成什么,可此刻锁链缠住了刀身,他想躲都来不及了。 “大哥!带哥哥们离开!” 一声嘶吼从那个说上两句话都会大喘气的灰狼口中吼出,他身形一跃,整个人如布袋一般鼓了起来,身形随着这一动,竟诡异的弹到了白狼身后。 啪! 一声巨响,白狼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血肉糊了一脸,空中,灰狼直接被打爆,却也为其他三人争取了时间,不至于被这一锁链直接锁住全部。 “逃!” 白狼回过神来,无暇顾及其他,一声低吼,身形猛地一窜,打算逃出去,青狼和跛脚的黑狈也在第一时间催动法力,想要逃走,可惜,一切为时已晚,五猖兵马已经发动。 三人目光骇然的看向脚下,只见地面上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双双黑色的大手,死死握住了他们的双脚,渗人的黑气,已经从脚踝处蔓延上来。 “啊!!” 惨叫声从三兄弟口中传出,已经解决完了残余悍匪的李青和包不应看着这一幕,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包不应还好一些,他没有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但李青却是完整经历了陈九上一次请动五猖兵马和压胜术的。 同样的手段,但在这一次看起来,却更显诡谲恐怖。 ‘看来,观主的实力又提升了。’ 三人直接被拽入地底,消失不见,留下了那把青刀,石守拙没有第一时间回道观,而是带着猴子直奔白云村,包不应、李青、马家兄弟也跟了出去,这里的危机解除了,可那边的危机还没有呢。 护村队也才成立没多久,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苏观霁两手一摊:“大师兄,那我呢?” “你带上战利品,先回观里禀告师父。” 苏观霁看了一眼地上的青刀,刚才,白狼打出的那一刀她是看在眼里的,自带法术的法宝可不多见,而且这青刀一看就不凡。 进入观内,陈九正好遣散五猖兵马。 “师父,观外的修仙者已经解决了,留下了这把刀,大师兄他们都赶往白云村了。” 陈九嗯了一声,他操控着五猖兵马,自然清楚那边的情形是什么样,接过青刀,一股森冷寒意从刀身上传来,浓重的血腥味直直刺入鼻息间。 “果然是把邪刀,凶戾难驯,走吧,咱们也去村里看看,今天这事儿透着古怪。”陈九皱着眉头,记忆里,原身生活了那么久,最多也就遭遇了异类,这遭遇同类攻伐的还是头一遭,看来关于神龛和宗门还有一些规则是自己不知道的。 …… 几乎就是在白云观山门口战斗爆发的同时,十四骑便已经马踏村口,沉重的马蹄声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白云村村民,两个巡夜护村队员一眼就看到了策马冲来的匪徒,脸上泛起惊恐之色,蓝色的光晕下,悍匪手中的刀闪烁着冷光。 “有人袭村!!有!!” 两名队员的话还没有说完,长刀就已经从脖颈处横过,在战马恐怖的冲刺速度下,这一刀,别说寻常百姓了,就是一般的武夫,也挡不住。 但这一嗓子,已经让村子苏醒过来了,村子本就不大,规划得当,这一吼,全村都听到了,示警的声音此起彼伏,率先冲进来的十四骑只能放慢速度,警惕着周围,这村子都是石墙,战马在这里发挥不出太大作用。 要是这些村民都不出门,他们还得一家家劫掠过去…… 第三十四章 是有血性的人 “队长,有点不太对劲啊。” 虽然纵马而来,直接斩首了两个巡夜的村名,一切看起来都跟之前没有多大区别,很顺利,剩下的就是将这群‘牲口’集中驱赶出来,整个村子也就只有三十多人,压根不需要这么多的弟兄。 但不知为何,往日里机敏的青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队长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一巴掌拍在瘦弱的手下后背:“能有什么不对劲?我看对劲得很,就是不知道这村里有多少女人,够不够咱弟兄们折腾。” 对手下的提醒他丝毫不在意,再坚固的圈里,关着的畜生也只是畜生,不敢伤人和顺从就是他们的天性,宛如刻在灵魂里一样。 如非这般,他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当年饥渴难当,瘦弱无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们所劫掠的那个村子,可大首领就是靠着一股子狠劲,让那些比他们精壮的汉子们不敢还手,不仅劫掠了东西。 连刀架在脖子上,都只知道求饶,可若是讨饶有用,还要什么宗门,跟异类一跪就完了。 这么多年,除了四处奔走的商旅还有些血性,敢抵抗外,他们所见过、劫掠过的村民没有一个敢反抗的,他深知这些人的习性,对手下说的话毫不在意。 下一刻,破空声打破了他固有的印象。 天色太暗了,以至于准头出现了偏差,箭矢擦着小队长的脸颊,割出一道血痕,钉入地面,很快,大量的破空之声传来。 小队长脸色大变,从原先的愤怒,继而变成了恐惧:“躲起来,躲起来,这群畜生敢反抗,他们有弓箭!” 蓝色的庇护之光下,一整队悍匪二十人,都进入了街道,街道的两侧则是白云村建立起来的石质大屋,箭矢从两侧射出,将二十人堵在了其中,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村民敢反抗,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纵马而来的悍匪啊,以往,哪个村子看到他们不是要么躲起来,要么就打开房门走出去,生怕去晚了,惹了他们生气,被斩杀,今天,他们居然敢反抗! 箭矢一波接一波落下,终归只是一群没有怎么训练过的村民,仓促开练也没有多久,箭矢的准头太差了,但胜在地形对他们极好,二十名悍匪在短时间内折损了七八个,此时,这些匪徒已经退了出去。 箭矢对他们的作用不大了,这些毕竟是刀口舔血走过来的,机变能耐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突兀的变故,只是让他们稍微惊慌了一会,很快就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退出巷口,其中几个武道好手已经跃跃欲试。 这些毕竟只是村民,论个体实力,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看着折损在巷道内的兄弟,这些悍匪们更是激发了凶性,一个个双目圆瞪,恶狠狠的看向夜幕下隐隐约约的民宅。 就在他们打算分散潜入开始屠杀的时候,巷口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众人定睛一看,见到了打破他们固有印象的一幕。 约莫二十个村民,手里攥着木制长枪,列阵而出,脚步踩在青石铺就得巷道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他们的队形没有一丝混乱,小队长看得分明,这些贱民,每落下一步,都在奋力去弄出声响来。 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壮胆,也就是壮大自身气势。 “杀!!” 短暂的震撼之后,以小队长为首的一众悍匪自心底生出了一股怒意,原本任由自己揉捏的贱民、顺民,居然敢对他们亮刺。 “杀了这群牲口!用鲜血教教他们什么叫做恐惧!!”小队长一声怒吼,悍匪们提刀冲了上来。 大牛就在队列的第一排,他心中也在打鼓,也在害怕,他活了这么多年,种地是一把好手,可连牲畜都没杀过几个,今天却要杀人,他们练的时间也短,根本没有准备好。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自己也不能露怯,包教习说过,他们这些村民的优势就是能够集结在一起,只要集结在一起,不露怯,不需,合众人之力,也能让武夫们栽在他们手上,这也是为什么在看到悍匪们退出去后,他没有让众人躲好。 反而让所有护村队的人都走出巷道,集结迎敌的原因,一旦分散开来,这些江湖武夫要杀几个村民,那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队列朝前推进,第一波的短兵相接爆发了,畏惧化为胸腔里燃烧的一团火。 “杀!!!” 在这一声嘶吼中,仿佛尽数宣泄出去,大牛的这一枪,在强烈的情绪激荡之下,迸发出他全身的力量,冲上前来的一个狼刀匪一脸愕然的看着扎在自己胸腔里的木制长枪,不,不仅仅只是扎在胸腔里,是将自己扎了个对穿。 他手中的刀还悬在空中,距离大牛还有一段距离。 短暂的失神之后,大牛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匪人。 ‘原来,杀人跟杀畜生也没有多少区别。’ “稳住阵型,不要乱,千万不要乱了阵型,所有人顶住!!” 不是所有人都如大牛一般好运,也不是所有村民都能首战告捷,双方的冲杀之下,短短数息时间,又有七八个汉子倒了下去,这里,既有白云村护村队的汉子,也有狼刀匪,双方都在战斗中快速适应着。 小队长双目血红,挥舞着手中的刀,他们是江湖武夫,练了十几年的武,最后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群贱民手下,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他身边的弟兄,他的亲朋,曾经一起喝酒吃肉的武夫,就这么死在了这群贱民手中。 他要杀光他们,剁碎他们!! 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畏惧。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小队长身边站立的同伴也越来越少,而在这个时候,身边那个一直都很机灵的小子,已经退到了队伍的最后方,他要逃了,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这白云村的贱民们,并不害怕他们,他们不是牲畜,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血性的人。 他们会反抗!! 他怕了,转身,要逃,迎面就被一刀斩首,来人正是包不应他们…… 第三十五章 我们也可以不救 白云村牌坊后的青石板空地上,洒满了鲜血,血腥味在这个夜里飘散开来,吹进附近每一户人家。 炎爆符用不了,但对石守拙和金十一来说,他们每日所学的体术,本就是一种高明的武学,石守拙挥舞着一双拳头,冲入战团,金十一挑起长棍,金色的猴儿第一次露出狰狞之态,四个江湖高手纵身飞跃。 这本就是他们的老本行,有了这六人的加入,不过数息,狼刀匪悉数毙命,村民们相继涌出,高举着火把,将整个空地照得通明。 石守拙看着护村队仅剩的十人,其中一人还被斩断了一条臂膀,其余之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这一战折损了一半的护村队,就这还是包不应他们训练了一段时间的效果,如果没有经过训练,恐怕已经全村覆灭了。 人群沉默着,有震撼,也有悲痛,但其实更多的是震撼,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们这些人,这些只会耕地的村民,能够战胜那些纵马劫掠的匪徒,骨子里,意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今天,地上血淋淋的一切打破了他们心中某种东西。 原来,他们,也就那样! 死寂中,一道刺耳的哭声响起,只见一妇人从人群中窜出,扑在其中一名倒地身亡的汉子身上。 “孟郎啊,你怎么就死了啊!!” “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世道,大都见惯了生死,很多村名们并未表现出她这样的悲怆情绪,但在她这般情绪影响下,还是有不少人眼眶通红,流出了泪花,石守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妇人哭泣中,猛地抬起头,双目怨毒的盯着白云观六人。 伸手一指,“都是你们,都怪你们,若是你们能够早点来的话,我家夫君也不会死了,还有你!” 他手指的正是浑身浴血的大牛。 “如果不是你非要让我家夫君参加什么护村队,他就不用跟这些歹人搏斗,压根也就不会死了,都怨你们,都是你们的害得,这些歹人不过就是求财罢了,我们不反抗,听他们的话,也根本就不用打。” “就不会有人死,造成今天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你们,为什么偏偏非要跟他们打,你们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一群拿锄头的泥腿子,跟人家骑马玩刀的拼,现在好了,你们一个个的还能站在这里,却害死了我家夫君。” 说着就要扑上来,但被身后两个村民拉住了。 金十一不会说话,但他听得懂这妇人在说什么,当即提着棍子就要冲上去,目露凶光,石守拙看了一眼周围,伸手将其拦下。 目光落在妇人身上,那一身装束,却是跟周围的村民们不太一样,明显要好很多。 “松开我,他们都是刽子手,我要跟他们拼了,我家丈夫死了,凭什么他们都好好活着,我要为我夫君报仇!!” “松开她,让她过来报仇!” 陈九来了,面色平静,身后跟着苏观霁,这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很快,两人在靠近牌坊外的时候,就听了个全。 苏观霁也好奇的看着自家师父,不,确切来说,大家都在看着他,想看他如何处理今天的事情,那妇人说的,他们明明知道没有道理,但却有一种难以辩驳的感觉。 听到陈九的话,拉着妇人的两人松开了她,妇人在看到陈九的时候,眼中的怨毒之色更甚。 “你就是观主吧,年纪轻轻的,要是没有实力庇护别人,就不要耽误大家,天下间的宗门势力,你见过哪个要老百姓自己保护自己的,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报仇吗?我今天就替我丈夫报仇!” 说着,妇人抄起地上染血的弯刀,冲了出来,陈九面色平静,他的身上自有一种气场,仿佛能镇住周围所有,让一众弟子和武夫没有动作,直到女子冲到近前。 一道银光乍现,在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一剑斩出,没人看到他拔剑的动作,也没有人看清楚那一剑是如何斩出的,如果不是他们清晰的听到了剑鸣,看到了那一抹剑光,怕是真以为陈九没有过什么动作。 妇人的身形僵在原地,脸上带着愕然,双目圆瞪,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而后,尚算有几分姿色的脑袋滚落在地,整个人倒了下去,鲜血顺着青石板溢出。 陈九平静的掸了掸衣襟上的一点鲜血,目光扫过全场:“她说,我们救人来晚了,我们也可以不来,就当我们没来过,那会发生什么?想必不用我说,杀她丈夫的人是谁?她不去怨杀夫仇人,反倒是怨起了我们这些前来救人的。” “是何道理?难道就因为我们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白云观的治下,也不允许存在这样的歪理。” “今天在场的,还有谁对我们有怨言的,站出来!我且看看究竟还有多少蠢货?”陈九右手拿着剑,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却没有看到一人站出来。 众人只觉得那双眼睛,如刀子一般,刺得人眼睛发疼,不敢与之对视。 “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贫道就当是没有了,各位入我白云村,观内可曾索取你们任何东西?你们夜里安睡其中,未受异类残害,是谁人之功?在场之人,尔等若是觉得,我白云观无能力庇护你们,嫌弃贫道这萧条道场。” “明日一早,大可离去,无人留你!” 说着,陈九一手指着如碗倒扣的庇护之光:“此物,乃是贫道与众弟子日夜苦修之法力的凝结,而不是凭空出现,吾等不求你们回报,尔等反倒嫌弃起我们来了?” “观主,我们没有!”大牛红着眼,沉声喝道。 “对,观主,我们没有,那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不能代表我们所有人。” “就是,小民与她同样来自摩云镇,在摩云镇的时候,她就是镇中的贵人,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我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村民的声音此起彼伏,陈九听在耳中,他知道,这里面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不会与刚才那妇人一样,但有些话,必须说出来,有些事情必须提前讲出来。 这种言论和思想,若不提前掐断,会随着时间,逐渐成为常态,衍生出一群偏激恶毒的白眼狼,白云观不需要这样的人…… 第三十六章 包老匹夫 “观主给我们分地、帮助我们建房,传授我们武艺、发放丹药,我们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拜观主所赐,我等绝不忘本。”大牛攥紧拳头,面色涨红。 周围的村民们也在附和,群情激奋,而陈九要的就是这个状态。 “大家的心意,贫道明白了,尔等拼杀,救的是你们自己,须知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唯有自强才能有尊严,才能活着,白云观能庇护大家免受异类的残害,但白云观无法做到为你们挡住所有的灾难。” “今日,有贼匪劫掠,日后,更有可能爆发与其他宗门势力之间的争斗,都是生而为人,凭什么把自己的生死权利交到别人手中?希冀于别人的善心?这个世界若是善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天下间还会有那么多的同族死于异类手中吗?” “贫道就是要告诉你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白云村的人,就是要敢于向所有妄图加害我们之辈亮刀,哪怕他们是异类,他们是修仙者,白云村,就要做那最硬,最犟的骨头,最狠的人!” “求饶是死,跪地也是死,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匹夫之怒,血溅五步!白云观会挡在最前方,就算是死,白云观也会在你们之前覆灭。” 陈九双目如炬,掷地有声! 众人目光灼热,只觉得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燃烧,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个被一剑斩首的恶妇,包不应眼底有光,体内热血沸腾,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看起来一直都是平静且沉稳的观主,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他看向自己的老对手李青,对方眼中也有着对陈九的敬佩之意。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什么,但他们听出来了,什么情况下,会爆发与宗门势力之间的战争,那就是白云观的影响范围扩张了,触及到了其他宗门势力的范围,又或者反过来,但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留下来的决定无比英明。 一夜过去,第二日,白云村的后山上,多了一片墓地,那是昨夜死去的护村队的坟冢,入口处,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英灵冢三个大字。 人的本质就是野兽,只是因为增加了情感和灵智,使得人这种野兽更为复杂,昨天夜里,狼刀匪的出现,陈九已经让他们尝到了血食的感觉,也破掉了他们心中的畏惧,现在他们需要荣誉和认同感。 既是为了白云观,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 这段时间,陈九住进了新殿,马家兄弟在描述自己手艺的时候,还是太过谦虚了,其水准俨然已经可以跻身高手之流,两兄弟在这方面的天分,远比他们的老本行还要高得多。 三个月时间,在白云观众人的帮助下,于原先的道观后方起了三殿一塔,比之原先多了几分气象。 陈九就住在塔楼内,身后的墙壁上,挂着的是之前的青刀,不过现在的青刀安静得很,刀鞘上贴着三张醒目的黄符,就算是这刀有心想要闹点幺蛾子,也做不到。 这段时间以来,白云观的灵气浓度再上一个台阶,以至于灵田内的药材都长势喜人,陈九眉心的箓也在随着这种变化,发生着改变。 “还是没有消息吗?” “师父,我们找遍了周围,暂时还没有发现,可能距离我们白云观还要更远一点。”石守拙回应道。 之前肃清周围异类的时候,得到了镇物的两个部件,虽然李青的解读已经告诉了陈九镇物的作用,但陈九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镇物两个字,如果仅仅只是一件当初囍字门中的鬼修托身之物。 那就不应该用镇物二字,眼下,这部件不齐,就没法补全镇物,无法窥得其真正的效用。 “你们多加留意吧,也不用强求,最近注意点游商的动向,实在不行,就跟游商做做交易,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弟子领命!” 却说另一边,后山外,这个位置已经超出之前灭杀的猪妖领地了,李青和包不应走到了这边。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野生的淫羊藿!乃公忠义,第一口? ,你先来,宣得很!!” 李青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没个女人,吃它作甚?对了,我听说你学的还是童子功,今年刚好三十岁了吧?还没破元阳之身?难怪身上总是一股子膻味。” 包不应哼哼两声:“你这就是纯粹的妒忌,你能跟着你包爷我,也算是有福了,要知道,就你包爷这一身阳气,虽然不是修仙者,可寻常阴魂鬼物,根本都不敢靠近,林子里的畜生见了都得捂着屁股跑。” 说着,包不应一口咬下一大撮淫羊藿,直接生啃。 李青懒得跟他废话,抬头看了看天:“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这个地方,距离咱们道观的庇护范围有点远了,以你我两人的实力,要是真碰上点什么,根本来不及求援,下次,有几位道长陪着的话,我们再往前探探。” 包不应扔掉手中的草:“你说,观主让咱们找鬼物干什么?” 李青心中有个猜测,大概率是跟之前让他解读的东西有点关系,不过却是不合适告诉包不应。 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观主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从林间传来,那是一片竹林,隐约之间,还能听到水流声,两人刚刚踏足这里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声音,但远没有现在这般清晰,就像是一下子靠近了很多。 “什么动静?” “操,说什么来什么,咱们两个不会撞上鬼物了吧?”包不应瞪大眸子,两手已经按上了大环刀。 两人心里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观主安排的事情有着落了,他们这些时日里,除了正常的修行之外,就是在白云观周围漫山遍野的找鬼物,这么长时间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今天终于找到了。 惊的是,两人只是武夫,没有御鬼的手段,他们对上妖物,还能有挣扎的可能,但对于鬼物,实在是没有招啊。 “彼其娘之,什么脏东西,也敢在你包爷爷面前装神弄鬼,哈~tui!!去你马的!!” 包不应一声大吼,连唾了三口唾沫,李青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正要夸他勇的时候,只见这孙子掉头,逃跑,一气呵成,连个招呼都不打,速度快到形成了残影。 “李家麻,包老匹夫!!你的忠义呢,乃公真是错看了你……” 第三十七章 居然是两个 “呼呼,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对劲,李老装,你发现了没,我们好像没走出去,跑了半天,那个声音反而越来越靠近咱们了。”包不应额前渗出豆大的汗珠。 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摁在膝盖上,神情惊疑的望着周围。 “发现了,嗬嗬,你看身后,那不就是你留下的记号吗?” “什么记号?我在这边没有留下记号啊!”包不应疑惑的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吐下的三口浓痰,正挂在灌木叶片边缘,缓缓朝下坠去。 “去尼玛的,乃公跟你说正事,你跟乃公开玩笑,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鬼物已经不是咱两能够对付得了的了,怎么办?”现在的包不应没心情跟李青再吵了,两人在林子里折腾了半天,遇上鬼打墙。 不,这玩意比鬼打墙高级,有鬼物的意志一直在干扰他们,让两人根本没有走出去,反而越来越靠近竹林了。 “观主给的符还在吗?咱们用不了其他的符,但六丁护身符可以用,有这东西在,寻常鬼物侵不了身,你我要是今晚没回去,观主他们定然警觉,也会意识到你我的情况,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六丁护身符,能防术法余波、阴灵附身,两人从褡裢中取出符纸,顾不得其他,直接贴在胸口位置,又用衣服盖好。 做完这一切,包不应底气足了些,大手一挥:“走,上去会会这位鬼先生,还是鬼姑娘。” 这玩意,摆明了不会让两人离去,索性就直接迎上去看看。 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碧蓝色的水潭,水潭边缘矗立着一座竹屋,林间清风徐徐,拂动竹屋间的白色纱幔,一道曼妙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此时,那姑娘的歌声清晰入耳,盖过了溪流自山涧流入水潭的声音。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何处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古琴清吟,和着词儿唱出一种萧瑟凄凉的调子,令人没由来的心头一冷。 “娘的,这女子过得怪苦的。” 包不应说着,掏裆,猛吸,动作一气呵成,这一口过肺下去,看着眼睛都比之前清澈了许多,擦了一把嘴角流出的口水,三十来岁的阳顶天怨不得他,毕竟这是修炼童子功的必要条件,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能达到李青他们这样的水准。 捷径是需要代价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想法,就像他也倾心自己的小师妹一样。 “你怎么知道人家过得怪苦?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个富家小姐,至少是住在大城一级的宗门势力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一类,你个憨货从哪看出来人家过得苦了?” “她的琴声里告诉我的。”包不应脸一仰,不再看身边的李青,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这地面上略显潮湿的地面。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观主给的符,正在胸口发烫,那就证明这东西起作用了,只要那鬼伤不了自己,就无所谓,能拖一时是一时,左右出不去,在这里还能听听曲,看看女鬼的曼妙身姿,值了。 这在外面的大城重镇里不得花上个几百的游商币? 李青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摁了摁胸口,跟着他一起坐下,就在这时候,那女鬼似乎是瞧出了端倪,转过身,风似受她操控一般,竹屋周边的灯笼红光大盛,将周围的景致照得更加清晰,如同白昼。 “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过来一叙?莫不是看不上小女子这蒲柳之姿?” 看着女子那张脸,包不应一时间痴了,就这模样,甩了自家小师妹不知道几条街。 但理智还在,急忙摆手:“不了不了,那什么,我们都是些粗胚,糙汉子,就不弄脏姑娘你的清修之地了,在这里挺好的。” “如此可不是待客之道!世间的男人都与他一个样,连看都不愿意过来看我。”语气一改之前的温柔平静,隐隐透着一股子戾气和怨恨。 森寒之气透体而过,两人暗呼糟糕,想要起身,但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水潭对面而去,在这股力量之下,径直越过了水潭,穿过白色纱幔,坐在女鬼对面,她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两位,早这样不就好了,此间深幽,鲜有人至,难得遇上两位公子,今日就让我们姐妹好好招待招待两位。”说着,女子轻拍三下手掌,下一刻,竹屋内白色烟雾四起,一群淡绿色长裙的婢女鱼贯而入。 手中托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果蔬,摆在两人面前,而后径直走了出去,周围的烟幕散去,两人这才发现,自己斜对面,还坐着另外一个女子,只是这个女人。 身姿,却是曼妙,还有点弯曲,侧着脸看向这边:“妹妹先挑吧!” 包不应瞪大了眸子,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你这姐姐根本没拿正眼瞧咱们,看来你们并不想招待我等,告辞!”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那位姐姐则是不屑转过半边脸:“那是因为你的味儿太冲,熏到我了!” “哼,你这身形也不直溜!” “找死!!” 随着女子一声怒叱,澎湃的妖力鼓荡,这时候,包不应两人才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鬼物,而是一妖一鬼。 刚才还想着寻个理由,看看能不能脱身,按照这鬼物搞这么多的动作来看,应该不是那种上来就打打杀杀的主儿,这妖气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包不应连动弹都做不到,眼看着一根巨大的青色尾巴抽了过来。 啪!! 一声脆响,想象之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只见一道白袖挥出,挡住了蛇尾:“姐姐,那么大火气做什么,大不了,这个味儿冲的留给我就是了。” 身子不直溜的女妖娇笑一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什么娇弱之感,反而一股子阴森诡谲的意味:“我倒是忘了,你不就喜欢这一口嘛,行吧,另外那个就是我的了,老就老点吧,好歹是个练武的。” “一身气血浑厚,可比年轻人大补多了,这等宝药可不好找。” 说吧,长尾一卷,直接卷起了李青,妖气鼓荡之间,竹屋之内已然没有了这一人一妖的踪迹,这一刻,包不应有点慌了,抽出环首刀,面色凌然:“我的修为没那老头高,而且样貌丑陋,不如你就把我放了吧。” “公子说的什么话,人家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阳气冲天的男子了,这样子,才能叫男人嘛,那老头元阳已破,可没你有嚼头。”竹屋内,阴气鼓荡,帷幔翻滚,包不应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哪是什么美人。 分明是一只套着一双红色绣花鞋的骷髅女鬼,半边脸颊上血肉丰满,而另一半边,却是森森白骨。 “孽障,找死!!”包不应挥起环首刀,一刀递出,周身劲力倾斜而出,这一刀,一尺刀芒飞出,直斩女鬼…… 第三十八章 正阳,门 “直不直溜?老娘就问你直不直溜?” 蛇妖掩去幻化,人首舍身,直立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青,即便是得了三分人像,这模样也绝不符合常人审美,尖锐的下巴,两颊如刀削一般的平整,一张樱桃小嘴里,裸露着两颗尖锐的毒牙。 口中有涎水流出,散发着腥臭味,一头长发根根堪比拇指粗细,垂下之时如有生命一般,更像是一条条小蛇,令人不寒而栗。 李青皱着眉头:“说你不直溜的不是我,你跟我发什么狠?” 他的目光停留在遍地的白骨中,粗略一看,就这片区域内,已经有不少于二十人葬身蛇腹了,其中甚至还有六七岁年纪的孩童,看那白骨的风化程度,显然是最近才死不久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的商旅。 毕竟这里距离其他村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以这些异类那么强烈的领地意识,它们几乎不可能跨区域狩猎。 蛇妖自嘲一笑:“老娘跟你一个血食聊这些作甚,也是可笑。” 沙沙…… 一阵鳞甲轧过地面的声音响起,蛇妖巨大的蛇尾围成一圈,缩小范围,欲将李青卷住,直接吞食,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蛇身的鳞甲正如死亡的转轮,合在一起。 李青双眸一凝,在蛇身合拢的一瞬间,跳出攻击范围,手中长剑出鞘,剑身赤红,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提高了不少,一剑斩落,赤红剑身落在蛇妖七寸处。 当!! 火星飞溅,却未能破开蛇妖防御,这一剑,只在那片鳞甲上留下了一道黑印。 “蹦跶吧,小老鼠!!对,就是这个感觉!由恐惧而滋生出来的勇气!!” 出剑的那一刻,李青心底荡过层层震撼,平湖起涟漪,经久不绝,只有他自己清楚,刚刚那一剑的感觉,相对于之前的自己,绝非更上一层楼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包不应都在修炼陈九传授的体术,个中变化,在练剑的时候虽然也能感受出来,但没有现在这般明显,非是生死之战,神经和注意力高度集中,极度紧绷的时候,对其中的变化没有多少感觉。 刚才那一剑祭出,他才知道,陈九究竟给他们传授了什么,为他们带来了什么。 这种心神之间的变化,盖过了应有的恐惧和绝望,仔细品味着自己刚才那一剑中的不圆满,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台精准的机器,在女妖致命的反击中踏出妙之毫巅的身法,遵循着身体最本能,最畅快的出剑方式。 也是同样的一剑,至少从外面看起来,这一剑与之前的那一剑,没有任何区别。 但火舌却自剑身吞吐,内力在体内高效运转,一声金铁相交之后,声音没有之前那般清脆,反而显得有些沉闷。 女妖脸色骤变,灼热的温度透过鳞甲传导进体内,这股气息,隐隐有了几分能够克制自身妖力的威能,吃痛之下,一声轻哼,三角眼里,透出恼怒之色。 ‘小老鼠居然伤到了自己,这是自己所不能忍受的。’ “你在找死!!” 李青没有理会她,也无暇理会她,他正沉浸在自身剑道的感悟中,若是有暇放嘴炮,他当嘲讽这女妖两句,找不找都得死,难不成陪你玩开心了你就不杀我不成? 他的传承来自正阳门中,这不是修仙宗门,而是一个武道宗门,内功乃是正阳心法,剑法为正阳九式,虽然只有九剑,却包含了上千种变化,年轻时偶然在一处遗迹中寻得,而后彻底放弃自己之前所学,转修正阳传承。 但正如陈九所说,肉身肌理是以自身所修功法为胚,转为功法所雕琢塑造的,他因为半道转修的缘故,尽管天赋才情都不俗,却总无法将正阳传承突破到更高境界。 随着他的感悟,体内正阳之气如大江奔流,源源不绝,整个人身上冒气阵阵白烟,果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赤红色,气息正在逐渐攀升。 这一切都是在女妖眼中,李青的变化,而李青自己的感受则是,浑身如有万千蚂蚁攀附,胸口若百爪挠心,酥痒难当,唯有不停的挥剑,暴戾的宣泄体内的力量,才能有一瞬的舒爽。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这种变化和感受中,他的肉身肌理,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重塑、重构,更加契合正阳传承,那些已经固化的走势和脉络,也因为这种变化,而瓦解,重新塑造、雕琢。 此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在观内长久修行之后的量变带来的质变。 蛇妖眼底透着恼怒,她的本意是戏耍一下面前的小老鼠,让恐惧和绝望渗透进这只小老鼠的每一寸筋肉,甚至是鲜血中,她对自己的血食,有着近乎病态一般的挑剔,情绪渗透进每一寸血肉的那种口感,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而今,看着面前白雾蒸腾的李青,她心中竟荒诞的升起了一种短时间拿他不下的感觉。 本意是玩火,自己提溜着一桶水,站在旁边,任由面前的火焰扩散,然后打算从边缘将火势一点点扑灭,可现在这火却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短时间内,无法将其浇灭了。 而且连血食的味道都变了,正从一份色香味不差的美食,演变成为一块没啥味道,而且吃起来很柴的肉。 “你坏了老娘的心情,小老鼠,恭喜你,成功的激怒了我!” “喝!!” 一声怒叱,漫天妖力自林间涌现,化作粘稠的狂风,吹向李青。 凡大妖之气,摧魂散魄,灭人之阳火,普通人就算只是被妖风拂到,轻者大病一场,重则自此死去,而像现在这样的浓稠的妖风,近乎已经形成了雾气一般的实质,足见这蛇妖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她现在也不考虑什么口味了,因为她隐隐从李青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之意,她现在只想杀了李青,然后将其一口吞下,单纯的力量上,短时间内奈何不了李青了。 呲呲呲~ 阵阵黑烟升腾,妖风散去,李青赫然屹立其中,浑身呈现赤红色,宛如一尊火人,但他的身上并没有丝毫火焰,只有那把剑上,赤色火焰灼灼,一双红色的眸子抬起,眼球中隐隐闪过一道火焰纹路。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妖,与他目光对视的那一瞬,女妖只觉得心神之间被火星烫了一下,面色惊愕的看着李青。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妖风吹不倒李青,体表周身那一道赤色红光为他挡下了所有…… 第三十九章 包某不才1 “孽畜,该死!” “噗,哈哈,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能杀了我吧?不愿与你动真格,只是因为我等妖修摩弄丹珠不易,修为法力增长不易,不值得浪费在你身上而已,就算是练气四层的人族修士也未必斩得了我,就凭你?” 蛇妖没有说谎,她侵吞血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自身法力和修为的增长,若是为了侵吞面前武夫,靡费不少,不仅没能增长自身修为,还要花时间去积淀法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智慧生灵的最大弱点,就是总想着无伤通关。 “总得试一试不是?我感觉现在的自己状态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李青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望向天空,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简直棒极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八年前,这八年来,他的修为几乎没有再进一步。 正阳九式! 长剑舞动之间,划出一道道火幕,密集的金铁相交之声响起,这一次,蛇妖也发狠了,不再留手,一把碧绿长剑在手,长尾抽拍,剑光带出道道妖风,数息之间,一人一妖就已经交手上百次。 在剧烈的痛楚和实力差距面前,李青逐渐清醒过来,身形倒飞而出,连着砸断了十几根竹子,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翻腾上来,喉头一甜,面色苍白的看着前方的蛇妖。 “你这个杂碎,浪费了老娘将近三人之功,今日,别想轻易死去,我要抽出你的生魂,让你夜夜承受妖火灼烧之苦。”女妖那张蛇精脸上,透着浓浓的怨毒,三个血食啊,三个血食,在这深山老林里。 本就行人罕至,它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跑出去猎食,三个血食,不知道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可抵得上自己十年苦修之功了。 “咳咳,原来你们这些妖物都回蓝慢啊,难怪只敢欺负一些普通人,一旦战斗激烈,你们便只能以根源换法力。”李青说对了一点,但不全对,妖族的修为全在内丹之中,那不仅是修为,同样也是法力贮存之所。 体内流转的法力并不浑厚,确实跟他说的一样,回蓝慢。 女妖没听过回蓝这个词,但大体理解是什么意思,李青也是从陈九口中学来的这些新词。 听着他的话,只是冷笑,并不纠正,这天下妖物,似她这样跟脚浅薄,资质平平的确实如此,但只要资质再上一个台阶,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否则,这样的妖族,又岂能占据这个世界偌大疆域? 与人、鬼、精怪相提并论?早就其他种族倾轧灭种了。 只见她张开嘴巴,一枚碧绿色的妖丹自腹中吐出,悬在李青上方,精纯的妖力自上而下,罩住李青,早已力竭,身受重伤的李青根本无法抵抗,妖力覆盖,如千万把细小的刀刃砍削着自己。 一身根基正在被妖丹所掠夺,随着妖丹的转动,丝丝红色的能量被榨出,没入女妖口中,她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双眸微眯,脸上露出了陶醉之色。 忍不住的轻哼,蛇躯也开始微微颤抖着,鳞甲抖动发出冷硬的声音。 李青牙关紧咬,双目恨恨的盯着面前的蛇妖,但一切已成定局,以他现在之能,别说伤到蛇妖了,就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这就是武夫与这些超凡力量持有者之间的差距,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自己的实力太弱了。 只要给他一年时间,一年!他便能再踏入一个新的境界,到那时,就能够拥有与这蛇妖一战的实力。 …… 却说,李青被女妖带走后,此间就只剩下了包不应和那半个骷髅鬼,女鬼的实力堪比练气四层,又岂是包不应这个连李青都打不过的憨货能够战胜的。 他自己也清楚,提刀冲杀只是为了自己不死得那么憋屈,不冤了武夫的这一腔热血。 砰!! 女鬼抬手间,云袖挥出,柔软的绸缎在触及包不应的一瞬间,犹如一面不可摧毁的城墙迎面撞上,生生将包不应打落在地,滚地葫芦一般飞出。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映入眼前的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周遭的白色帷幔也不知道何时,已经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周围弥漫着一层层粉色的迷雾,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抚上包不应的脸:“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在等什么?” 女鬼的脸上哪里还是什么半边骷髅,早已经变回了之前那副绝美的模样,至少在包不应的审美当中,堪称绝美。 他目光焦急的看向周围,环首刀脱落在一边,距离自己这边少说也有一丈多的距离,此时,不知道女鬼用了什么手段,身上根本提不起多少力气,更别说去反抗这女鬼,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自己快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灼热的气息在体内流转,他感觉自己要炸开了一般,理智渐渐被压了下去。 女鬼眼见时机成熟,微微将自己的脑袋从包不应的胸膛抬起,变化之间,呈现出半边血肉饱满,半边骷髅的状态。 “哈!!” 张开嘴巴,猛地一吸,精纯的阴气将包不应的神魂都拉出了残影,然而就在这时候,包不应胸膛的符散发出一道金色辉光,又将其魂镇了下去。 女鬼吸了一口空气,她恼怒的看向包不应的胸膛,那是她无法撼动,也不敢轻易触碰的东西。 眼看着包不应眼中即将恢复清明,索性心头一横,又贴了上去。 既然取巧不了,那就只能动用最根本的法子了。 不多时,竹屋内传来了靡靡之音。 白云观。 在入夜后没有看到二人踪迹的陈九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次,他带了金十一,循着包不应二人探索的方向,直直出了白云观的庇护领域。 恰好在李青被妖丹所困的时候赶上了。 “炎爆!” 燃符,化作一道火光,在女妖身边炸开,打断了她的施法,妖丹滴溜溜一转,飞回主人身边,女妖张开嘴巴,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口吞下,这才抽出间隙,看向来人。 “观主!!” “别乱动,剩下的交给我们。”陈九冲他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李青的境界有所提升,肉身肌理上的改变,现在他用肉眼都能看出来,可见其变化之大…… 第四十章 包某不才2 “修仙者!!” 女妖脸上带着惊慌,刚被打断了施法,受了点轻伤,内丹在体内转动,将伤势压了下去,她现在已经没了再战之心,只想逃离这里,炎爆符炸出的伤口,到现在还传来一阵阵灼心的痛苦。 在这穷乡僻壤里,出现符箓往往代表着正统且深厚的底蕴传承,今天已经亏损太多了,她不愿意再亏损下去。 陈九没有废话,给金十一递了个眼色,二人同时出手,十数道炎爆符脱手而出,但目标并不是蛇妖,而是她的周围,将其退路完全封死,陈九一跃而起,手中铁剑绽放璀璨银光,天罡剑再出。 这一刻,在蛇妖的眼中,仿佛苍穹的星光尽数归于这一剑之中,她吐出妖丹,全力催动,不再有丝毫保留,翠绿色的流光自下而上,冲天而起,想要挡住陈九手中这裹挟着星光的一剑,但她低估了天罡剑的威能。 也低估了陈九这个练气期修士的实力,银光如入豆腐,斩开内丹激发出的光幕,破开蛇妖头颅,一切为二,直至脖颈处才耗尽星辉,停在那里。 陈九收剑而立,夜里冷风灌入林间,鼓动他一身青色大褂,庞大蛇躯伴随着炎爆符的炸开砸落地面,火光将场中的景色照得通明。 “怎么不见那憨货?” 陈九环视一周,确实没看到包不应那个憨货,只有李青一个人。金十一皱着眉头,一双眸子四下张望。 “对了,观主,这里有两个异类,一只蛇妖,一只鬼物,那憨货被那女鬼留下了,我记不得具体的方向了,但可以肯定都在这片竹林内,我是被这蛇妖用妖力裹挟着离开的,没能看清楚离开的方向。” “找!!十一,你扶着他,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竹林的范围并不大,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难,更何况那竹屋的位置那么显眼,这蛇妖毕竟修为不高,妖力裹挟也无法带着李青离开太远,大约盏茶之后,三人找到了竹屋,屋内只剩下包不应一人斜靠在墙壁上。 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面色苍白,眼眶凹陷,嘴唇泛青,一看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李青瞪大了眸子:“憨货,你怎么样了?那女鬼呢?她是不是逃了?你的童子功……” 李青没有继续说话,很显然,童子功破了,那就意味着他包不应三十年的苦修付诸东流了,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然而,下一秒,当包不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在场之人,除了金十一外,都张大了嘴巴,李青更是险些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那女鬼,应该是被我,曰,散了!” 陈九:…… 李青:…… 地上徒留一双红色绣花鞋。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白云观内,晨练的人少了一个包不应,他病倒了,阴气侵体,短时间内好不了了,至少要修养半月时间,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李青安静的修炼着陈九传授的剑体四式。 人和人之间是不能相比的,人家三十年苦修,三十年积蓄,一朝灭鬼,这个真比不了。 塔楼内,陈九从身后的布袋中取出那双绣花鞋,桌上,摆放着的两件镇物突然动了,三件物品如同磁铁一般,相互吸引,伴随着一声轻响,合在一起,悬浮在房间内,精纯的阴气从中激荡而出。 缠绕、融合,最终当紫黑色的雾气消散的时候,空中呈现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印,印的上方是雕刻着山河地势,陈九伸手接过这通体白玉的印,看着下方的字,落的是【山河镇物】四个大字。 “嘶!” 刚刚落到手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感传来,再一看,指尖上渗出了鲜血,血珠被印所吸收。 下一刻,一道意识反馈进了陈九的识海中,脸上的神情舒展开来,原来这才是镇物,这东西能够根据持有者自己的想法,变化为其他形态,并无固定的样式,印仅仅只是在陈九手中才是印。 若是换了个人,或许就是其他物品。 比如在之前的囍字门门主手中,它就是一分为三的嫁衣。 但这并不是它最大的效用,其最大的神通和能耐是能更改所镇范围内的山河地势,也就是说,陈九持有着山河印,可以随心所欲的更改脚下这片区域的地形,可令山拔地而起,也可令脚下一马平川。 但它所镇范围只有方圆二百里,再远就无法波及了,而以陈九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动用这一神通,至少需要金丹境界才可以动用,就目前来说,有些鸡肋了。 脑海里又不自觉的想到了包不应,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天赋异禀。 …… “小包啊,大哥来看你来了,怎么样?今天好些了没?” 都不用问,直接看就是了,这个样子的包不应,一夜之间都瘦下去一大圈了,比昨天晚上被陈九他们带回来的状态还要差,这副作用全上来了。 他动了动干燥起皮,泛着青色的嘴唇,瞄了一眼来人,看到是李青,顿时没好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哪天跟我这么客气过,直说吧,你想干嘛?” 李青尴尬一笑:“你说你,怎么能这么看人呢?自打你入了白云观以来,大哥我对你没得说吧?就两字,忠义!!” “你忠义,你天天想着将我赶出白云观,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要休息了,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 “别,别,我的意思是,想来问问你,你这平日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锻炼自己?要不然,你咋能那么猛呢?” “咳咳咳!!”说到这个,包不应顿时更激动了,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要不是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恨不得直接给李青剁成臊子。 “滚~!” “好好,你别激动,等你好了,大哥再来请教!”说完,李青忙不迭的跑出房间,贴心的为包不应关上了门,他确实有那么点需求,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身体机能开始下降,虽然也没有想过要娶妻生子,可男人嘛,总希望自己很强。 强而不用和不强不用那完全就是两码事,面前就有一个强大到离谱的存在,求教一点也不丢面。 脑海里浮现出包不应平日里的举动,伸手掏了掏,凑到鼻息间,深吸,过肺。 嗯,没什么味道,就在这时候,金十一路过,一脸狐疑的看了一眼他,李青老脸一红。 “见过十一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