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豆包蘸白糖》 第1章 拐卖 “唉，丁老师，准备下班啦？” 丁絮抓着语文书没说话，气势汹汹走出校门，捏着手机在班级群发了条语音：“请家长们监督一下孩子背诵《行路难》，明天我挨个考。” 说完，他边收起手机边向教师宿舍的方向看。 这一眼，他立刻就捕捉到了远处一个身影。 上课时把他气得最狠的那个学生，正在和一个陌生白毛男交谈。 男人笑着说了句什么，小男生立刻就起了兴致，像是要和他走。 丁絮在小溪村支教已经快一个月，村里的人都认了个差不多。他能确定，这个白毛男绝对没有在村里出现过。 我草！ 不成型的猜测升上心头，丁絮立刻向两人的方向冲刺。 “张……张语阑！” 并排走的两个人听到动静，同时转身。 白毛男人五官略深邃，棕绿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外国人。 丁絮不由分说地将男生揪过来护在身后，从课堂上带出来的怒火还没有消化完全，全都喷在了男人身上。 “在东北还敢拐孩子，你怎么想的？真以为我们村里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紧接着他回过头，面露凶光：“还有你，上课气我还没气够是不是？都初三了还一点儿安全意识没有！这荒郊野岭的，被拐了谁能来救你？啊？” 张语阑被这一连串说得有点懵：“丁老师，我……” 温温和和的一道嗓音打断了他的话：“先生，我只是来问路。” “问路？”丁絮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旁边的黑色轿车，“车都摆这儿了，人都要跟你走了，你和我说只是问路？” 这一拍下去他才感觉到不对。这种冰冷且奢华的手感——我草，一辆大奔。 没来得及继续发火，丁絮先把手放下，在纯粹的金钱面前，他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男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低调且温和的气质，就算被丁絮指着鼻子骂，也丝毫没有显露出生气的神色。 他无奈一笑，修长的手指往下一指：“先生，我车坏了，想问问修车店怎么走。” 丁絮顺着他的手指视线向下，一个瘪掉的轮胎映入眼帘。 张语阑也帮腔：“是啊老师，哥哥真不是要拐我，是我自愿给他带路的。” 现在证人证物都在场，看来自己是真的错怪了人家。 不过……丁絮略显疑惑：“咱们村哪儿来的修车店？” “……”张语阑沉默几秒，才鼓起勇气解释，“三里地外的镇上有。” 三里地。 1.5公里。 他14岁的的热心好学生，刚才准备带着一个陌生人，去往1.5公里外的城镇。 丁絮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爆炸。 “三里地！咱们村撑死都没有三百米！”他痛心疾首，“你这么热心怎么不给人家当面修好了呢？！” 这个小男生是他来支教以来遇到的最让人头疼的学生。脑袋聪明，就是不爱学习，不是睡觉就是逃课，连一首《行路难》都背得磕磕绊绊，丁絮觉得地下的李白都看不下去这场面。 不好好学也就算了，出了校门还把脑子给扔了，竟然主动给一个外地人带路，一点都不想想有没有可能遇到危险。 幸好自己及时发现阻止，不然出个三长两短，丁絮的支教生涯可能就在这里完蛋了。 他全身气血上涌，大脑嗡嗡响，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丁老师。”男人说，“看他也知道错了，放过人家吧。” 丁絮心说你不就是罪魁祸首吗，还好意思叫我老师，面上却不显，只是冷眼盯了张语阑一会，才冷声开口：“你赶紧回家。” “是！丁老师再见！”张语阑求之不得，话音刚落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这两天下了雪，气温骤降。丁絮就算穿着风衣裹着围巾，也被冻得不轻，眼下两团红晕。 在一阵马上就要凝固的寂静中，丁絮看着男人：“但是我还没放过你。” 男人白金色发丝落了雪花，他抬手轻轻拍掉，丁絮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手腕。 欧米茄的男表。 丁絮视线下移，对方身着克莱因蓝羽绒服，一双腿显得修长。从上到下都散发着富家大少爷的气质。 富家大少爷苦笑一声：“出门前没检查车胎，我也放不过我自己。” “……” 半晌后，冷淡的人民教师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乔叔，麻烦您开拖拉机过来，带根麻绳。” 电话那头的人答应得很快。丁絮挂断电话，很快又和大少爷陷入沉默。 男人试探着说道：“丁老师。” “我叫丁絮。”丁絮心情很差，不太想理人，这句回答完全是出于礼貌。 “丁老师，我叫简轻言，是个博主。”男人亮出了自己短视频软件上的个人主页。 丁絮有点近视，凑上前仔细看了看。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这家伙足足两百万粉丝。 他什么意思？炫耀吗？ 简轻言轻声说：“我如果真要拐人家，第二天就塌房了。” “……哦。”丁絮明白对方在自证清白，干巴巴地回答。 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及近，乔叔车上跳下来，了解状况后利索地给两辆车系上绳子，将大奔拖到了路边，以免堵着大路。 “唉，丁老师，没想到您还有外国朋友哈。”乔叔笑眯眯地说。 “我是混血。” “他不是我朋友。” 简轻言和丁絮同时开口。 乔叔愣了下：“啊……这样啊。这车今晚怕是修不好，要不让您朋友上我家对付一晚上？” 丁絮转头看了简轻言一眼。 东北几乎家家都是硬邦邦的火炕，人家大少爷睡得惯吗。 “不用了，他住教师宿舍。”丁絮回答。 全村只有教师宿舍是有床的，还是那种很简陋的四柱床。丁絮刚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卷被褥，结果就是被冻得亲妈都不认识。 “哦哦，那也可以。”乔叔点了点头。 丁絮迈开步子向宿舍走了两步，发觉后面没声后又转了回来，盯着简轻言：“你不喜欢的话——” 简轻言摇头：“没有不喜欢，谢谢你。” 刚才还在严厉批评人的、尽职尽责的人民教师，大发慈悲地给他提供了一个住处，他肯定是乐意接受的。 两人一前一后静默地走着，前面突兀地传来一道有些犹疑的声音。 “抱歉，我今天实在心情不好，一着急就错怪你了。” 丁絮没有回头，仿佛对道歉这种事极其难为情。 简轻言愣了下，又笑起来：“没事。你们老师挺辛苦的。” 确实挺辛苦的。丁絮心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还要被学生变着花样折磨，强调过的东西永远不记得，要背的古诗词的不背，要写的作业不写，连上课认真听讲都是奢求。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差点撞上自己的宿舍门。 简轻言及时伸手，揽住丁絮的半边肩膀，力道温柔地将他向后带了一下，才让丁絮从短暂的呆愣中回过神。 他和近在咫尺的门对视了两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 “谢谢。”丁絮小声说，接着像是要掩饰自己的走神似的，迅速打开了门。 就算是教师宿舍，这间屋子也显得过分简朴了。水泥地板，木窗边安静地放着四柱床和书桌。角落里一个晾衣架担任了衣柜的角色。 丁絮从进屋就没敢看简轻言的脸，怕被他“你们怎么这么穷”的目光攻击到。出乎意料的是，简轻言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你今晚睡哪里”。 “你当然是睡床啊。”丁絮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自己。 “我……”他确实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打个地铺。” 问题是，除了床上这一套，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被褥了。 丁絮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你自己干嘛非要这么乐于助人呢！ 就像张语阑不能当场修好大奔一样，丁絮也不能凭空变出一套被褥。 “……我今晚要批卷子，你先睡吧。”他面无表情地拉开凳子，打开台灯坐到书桌前。 一沓卷子被放在桌角，丁絮按了下红笔，在心里不断哄着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只是一次小测验而已，考不好也没什么。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简轻言应该已经脱衣上床了。 “丁老师。”简轻言轻声说，“谢谢你。” 预想中的“不客气”或者“没事”没有出现，简轻言听见前面一阵刻意压抑着的颤抖呼吸。 “丁老师？”简轻言从被子中抬起头。 光荣的人民教师脸颊泛白，手里捏着的红笔似乎马上就要碎裂。简轻言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卷子上画了个叉。 可以看出来，笔的主人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犹豫纸张质量不太行，上面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裂痕。 “……” 简轻言重新躺了回去，准备尽量不打扰处在暴怒边缘的丁絮。 是东北文学的小甜文 但是放心主角俩都不是东北人不会说东北话[可怜]后面会有直播弹幕注意避雷 作者是东北孩子 有些风俗习惯可能不流通整个东北 大家看个开心就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拐卖 第2章 喂鸡 丁絮被一阵闹铃惊醒，眼一睁头一抬，条件反射地找衣服穿上。 然后他盯着书桌，充满血丝的眼睛眨了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肩头滑落。 他还没睡醒，五分钟内的动作完全就是下意识而不过脑子。 于是简轻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丁老师垂着头捡毯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丁老师，”他刚才去车里拿了洗漱用品，带着牙膏沫的牙刷还叼在嘴里，“起这么早？” 简轻言作息极其不规律，加上这床实在不舒服，他四点多就醒了。 一起来就看到在凉凉的阳光下，丁絮趴在桌子上睡着，手里还拿着没按回去的红笔。 合着昨天打地铺都是骗他的。简轻言顿时心生愧疚，把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今天我看早自习。”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丁絮头昏脑涨，迷迷糊糊地回答。 他昨晚批卷子差点把自己气疯，一张语文卷被学生们答得五颜六色，横七竖八。 印象最深的是，张语阑在“僵卧孤村不自哀”后面的横线上写了句“丧尸为国戍轮台”，直接把他给气笑了。 省去了穿衣服的时间，丁絮又给自己两分钟趴在桌子上缓了缓困意，潦草洗漱之后又变回了那个气势汹汹的丁老师，拎着卷子就冲向教室，准备大开杀戒。 简轻言盯着他清瘦又十分有威慑力的背影，联想到他的反差，没忍住笑了一下。 接着他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坐在丁絮的凳子上，手机用保温杯支着，打开了直播。 现在才六点钟，直播间只进了一千多人。 简轻言对镜头笑了笑：“大家早上好。” 【主播好勤奋，这么早就开播了。】 【言宝这是刚睡醒？】 【主播主播这是哪里啊？】 简轻言看着弹幕，挑了几个回答。 “因为晚上太冷没睡好。” “醒了快两个小时了。” “这里是哪儿……”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东北某个村吧。” 【怎么回事，主播自驾游的时候不都是记录下地点，然后再做攻略方便粉丝打卡吗？】 注意到这条弹幕，简轻言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敲敲桌面：“昨晚车坏了，在一位好心老师的宿舍过的夜，我没打算在这里留下。” 稀稀拉拉的礼物在直播间滑过，简轻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观众聊天，偶尔感谢一下礼物。 昨天晚上剪视频用了挺长时间，加上起得早，满打满算也就睡了四个多小时。此刻，迟来的困意反上来，简轻言准备下播补个觉，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丁老师在吗？” 简轻言上前开门，乔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两个人见到对方都是愣了一下。 “丁老师去上课了。”简轻言说。 乔叔满面愁容：“我今天要去镇上一趟，媳妇儿忙着扫雪，本来想请丁老师帮忙照顾一下家里孩子还有鸡。”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简轻言，突然一拍他肩膀：“小伙子，要不你帮我们一下？” 简轻言眨眨眼。照顾孩子还有家禽这种事情他还从来没做过，但眼下看来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 他硬着头皮答应，忽然又想到什么，叫住了乔叔：“叔叔，您不怕我是个人贩子吗？” 乔叔呵呵笑了两声，豪爽地一挥手：“我昨天都从丁老师那儿听说了，百万粉丝大博主嘛，肯定没那个心思拐我家姑娘。” 简轻言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尴尬，跟着笑了下。 得到了地址，简轻言回到书桌旁拿起手机，直奔乔叔家而去。 昨晚下了场鹅毛大雪，有些早起的人家已经开始扫自家院子里的雪了。简轻言跨过院门，一个正在扫雪的中年女人抬头和他打招呼。 “哦呦，小年轻长得就是俊。”杨婶赞叹一声，顺手往他手里塞了一碗饲料，“雨然和鸡都在后院呢，去吧！” “……好的。” 简轻言小心翼翼来到后院，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才发现直播居然还没关。人数已经上涨不少，几乎每条弹幕都在对黑漆漆的画面提出疑问。 大拇指在下播键上悬挂着，随后点了取消。简轻言把手机放在窗台上，对着粉丝们扬起温和的笑容。 冬日的阳光将积雪照得泛蓝，中法混血的颜值主播身着羽绒服，眉眼弯弯，显露出温柔的邻家哥哥气质。 【言宝好帅。】 【又是想和主播结婚的一天。】 在满屏对主播颜值的赞叹中，简轻言微微一笑，从碗里捏出一小部分饲料，往身旁一群鸡里面撒过去。 观众：？ 一群鸡往这边围拢过来，简轻言拿着陶瓷碗，适时往鸡群里面撒饲料，还不忘看着屏幕，嗓音清清浅浅：“谢谢【言宝老婆】的直升机，请问有什么要求吗？” 【言宝老婆：宝，我今天16岁生日，能听你唱《大东北是我的家乡》吗？】 简轻言在一片鸡叫声说：“生日快乐，但是未成年不许刷礼物，下播之后我给你退回去。” 【主播正义！】 【但话又说回来，我还挺想听这个的。】 简轻言蹲下身，将碗轻轻放在地上。一群脏兮兮的鸡用锐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感觉他是好人，才叽叽喳喳凑过去，脑袋争先恐后地往碗里伸。 他一身精致的名牌被鸡毛蹭得沾上一层灰尘，以胸口为分界线，上下两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行了，大少爷下乡喂鸡，太有冲击感。】 【现在就和催着我找工作的妈说，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回村喂鸡。】 旁边的木窗打开，一个小姑娘穿着拖鞋跳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小碗红色的果子，从里面挑出一个最鲜艳的，递给简轻言：“哥哥，我妈妈让我给你的。” 果子上面还挂着露珠，显然是小姑娘刚洗过的。简轻言笑着摸摸她的头：“谢谢。” 咬了一口，酸到爆炸。 他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扭曲。身后突然有人笑了一声：“怎么一颗秋果把你酸成那样？” 丁絮双手插兜，脸上挂着笑。他没发现简轻言在直播，直接走进了镜头范围内。 他已经换掉了昨天的风衣，穿着毛茸茸的外套，没有裹围巾，清秀的一张脸全部露了出来。 弹幕刷新的速度快了一倍。 【妈呀这个小哥哥好帅！】 【和言宝居然旗鼓相当，两个人站一起可太养眼了！】 【你们看小哥哥的笑，好温柔啊啊啊！】 简轻言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丁老师，早自习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一句话直接令丁絮想起了学生们歪七扭八的场景，刚被忘掉的怒火又涌上心头。 他面色平静，揉了揉小姑娘脑袋：“雨然，你先进去，外面冷。” 然后撩开门帘进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矮矮的小板凳。 “我实在受不了，就叫了个老师和我串课，正好回来帮忙。”他把小板凳放在地上，正好就在镜头中间，“不然我真的会疯在教室里。” 丁絮在工作之外完全不是个冷淡沉闷的人，相反，他性格很好，和谁都能聊得上。 昨天一直木着一张脸就是因为心情实在太差，今天他缓过来了，身边又有一个新认识的人，丁絮干脆彻底放飞了自我。 “六点二十上早自习，结果六点半了还有三个人没到，我去打电话，我草都是没起来，家长拽都拽不醒，有一个还和我说他是睡美人，人家睡美人好歹也是白富美高学历，他占哪个了？ “本来想着《行路难》背不下来，那背一下《无题》吧，小学都学过的东西，结果还是有人就会一句东风无力百花残。东风无不无力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彻底无力了。 “我当初的想法多美好啊，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帮助山区的孩子走出来。哈哈，现在人家还没走出来，我已经要气过去了。” 最后，丁絮以一句“狗才会去当老师”结尾。 简轻言和直播间都寂静几秒。 大约两方都没想到，看起来清秀温和的小哥哥，实际上是一位怨气弄到溢出的社畜老师。 弹幕重新滚动起来。 【我滴妈啊这一顿输出……老师这个嘴皮子可以去玩王者荣耀。】 【我是老师，我现在特别后悔，狗才会去当老师。】 【哈哈哈哈老师怎么又可怜又好笑？】 这时候简轻言已经顾不上去注意直播间了，完全是一种接近呆滞的状态。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见他不说话，丁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慌张，“还是说你之前也是当老师的？” “不是，我之前是律师，差了一个字。”简轻言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看到他笑，丁絮也不由得放松下来，两腿微微分开，手随意地搭在上面，笑着打趣一句：“简律。” 【哇塞他们两个看着好般配！浓颜配淡颜正正好好！】 【上面的，我同意。】 那个叫雨然的小姑娘已经进了屋，此刻趴在窗边好奇地观察着两人。 丁絮察觉到视线，转过头去。 小姑娘所在的窗户旁，最新款的iPhone手机斜立着，上面无数条弹幕飞一般地滚动，几乎糊住了丁絮神色茫然的脸。 “你……”丁絮缓缓转过头，目光微凉，“在直播？” 坏了。简轻言心道丁老师好像要生气了，试探着轻声道：“刚才看你太着急，我没来得及说……” “我刚刚说的那些全被你的两百万粉丝听到了？”丁絮声音有些颤抖，透露出一丝绝望，“整整两百万人听我在这里发牢骚吗？” 这种事情的羞辱感不亚于当众拉屎。丁絮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耳垂红得滴血。 “简律。”他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你给我判个死刑吧。” 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滚过，简轻言看着他的窘迫样，没忍住笑起来：“我早辞职了。” 下一秒，丁絮凉声说：“让你笑了吗。” 简轻言瞬间面无表情，不吱声了。 看着直播间越来越多的人和礼物，丁絮慢慢起身，来到镜头前。 他没有打招呼也没笑，莫名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感受到了一丝人民教师的压迫感。 丁絮只说了一句话。 “不准给他刷礼物。” 然后，他满屏幕乱点，终于找到了下播的按键，果断按下。 “直播已结束”五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丁絮终于放下心，回过头和还不敢有表情的简轻言对视。 他说：“今晚不准住我宿舍了，简律。” 丁老师在学生面前：[白眼][问号][裂开] 在那个主播面前：[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喂鸡 第3章 合唱 【怎么突然下播了？】 【感觉是那个小哥哥干的。】 【我要笑死了，小哥哥发现在直播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了。】 【我怎么感觉小哥哥有点儿眼熟？】 【家人们重大发现！我找到了小哥哥的账号！】 丁絮坐在讲台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99＋的消息。 来支教之后，丁絮就很少有时间玩手机。他的主页只有一个作品，标题是“支教前vs支教后”，内容是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还在栖桦时的自拍，第二张是他带着黑眼圈、顶着鸡窝头、穿着大棉袄的憔悴照。 当时流量惨淡，他也权当发着玩，没怎么在意。 结果直播结束短短两小时，自己的点赞评论关注就唰唰唰往上涨，大量网友涌入他的主页。 【小哥哥的意思是去支教可以变颓丧帅哥吗？】 【简律再见，我宣布这是我新的老婆。】 【作者你发这种东西，尊严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地址又在哪里？】 看着越来越不对劲的评论，丁絮“啪”一下将手机倒扣在讲台上，顺便对闻声抬头的第一排同学冷声说：“作业写完了吗就走神？” 那个同学似乎有点不服气，但今天的丁老师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心情更差，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弱弱低下头，继续和作业抗争。 晚自习结束，丁絮收拾东西回宿舍，空无一人的房间让他愣了一下。 他打开某音，循着记忆搜索过去，找到了简轻言的账号。 随即发送一句：“你人呢？”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丁絮：？ 在名为“叮叮”的账号下，热评第一的网友收到了作者的回复：简轻言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很快有人说：应该不是吧，他常年关私信功能，想要和他说话需要进粉丝群。 丁絮再次打开聊天框，果然，后面跟着一句“需要对方修改权限后可发消息”。 没有联系方式就是如此不方便，丁絮黑着脸注视着入群问题，半晌后还是放下身段询问网友：如何证明你是简轻言的粉丝……这什么入群问题？ 网友秒答：你只要随便找个发疯文案复制过去就行，为哥哥痴为哥哥狂为哥哥框框撞大墙之类的。 丁絮回了个流汗黄豆的表情。 刚进来，群里就一阵骚动。 【我草小哥哥进群了！！】 【火速把言宝搬过来@简轻言】 【处吗.jpg】 丁絮简单粗暴地艾特了简轻言，将私信的信息再次发了一遍。 群里一阵艾特简轻言的狂潮。 大约过了五分钟。 简轻言：是你不让我回去睡觉的QAQ 【我靠，有情况！】 【回去睡觉，这很有说法，细说，爱听。】 【哇塞哇塞哇塞，我是cp粉头子我先磕。】 丁絮看着群里的消息，耳垂微红，心脏略快了些。 这些粉丝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沉默一会，在键盘上删删减减。 叮叮：你把私信打开。 【哦呦，霸道总裁叮叮老师吗？】 【叮叮老师快教训他一顿，现在直播都偷懒水时长了！】 【这我知道，在东北，最高礼仪就是“你把语音开开”，叮叮老师此举异曲同工之妙啊。】 与此同时，简轻言的头像上出现一个红点。 简轻言：丁老师。 叮叮：你在外面有地方睡觉吗？ 聊天框上方的“简轻言”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紧接着，一条语音发过来。 丁絮点开，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简轻言嗓音温柔：“杨婶请我吃饭，让我今晚住在她家。” “那你不回来了？” 删掉。 “能睡习惯火炕吗？” 删掉。 “你还是回来睡吧。” 这个更是要删掉！ 简轻言看着长达两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不由得笑了笑，随即放下筷子，礼貌道：“杨婶，今晚我就先回去了。” “唉，你这孩子，都说了让你在这儿住了，不烧炕多冷啊。”杨婶急忙挽留。 “有人等。”简轻言笑着说，撩开门帘出去。 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哦”，孤零零地停留在那里。 明天就是周末了，今晚难得不需要加班工作。丁絮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闷闷不乐地退出聊天界面。 随便，不来就不来，反正这里只有一张床。 白天偷偷直播害他出糗，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 门开了，简轻言抱着一个塑料袋裹着的东西进来，睫毛被热气熏得挂上了水珠。 丁絮懒洋洋地趴着，丝毫没有下床的意思：“简律回来只能打地铺。” 面对丁老师的刁难，简轻言凑过去半蹲在床边，让丁絮能够平视他。 他嗓音放软，睫毛在水珠的重量下蔫巴巴地下垂，显得格外可怜：“丁老师，我错了，您大慈大悲原谅我吧。” “谁是你丁老师。”丁絮打了个哈欠，脸往旁边蹭了蹭远离他。 一股热乎乎的香甜气息飘过来。 “丁老师，”简轻言捧着烤地瓜轻轻凑过来，“您晚上看自习辛苦了。” 丁絮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晚上还没有吃饭。 东北的食堂无非就是那些东西，豆角、白菜、土豆，平时就随机选两个一锅炖了，偶尔加点肉，也是白肉居多。 丁絮挑食，又很讨厌油脂，几乎没怎么在学校食堂吃过饭。村里又没法送外卖，他有时候就干脆不吃，当减肥了。 烤地瓜的香甜勾起了一点食欲，他冷冰冰地接过，咬了一小口。 又暖又甜的口感让他心情都好了起来，像一只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 然后他在简轻言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好吧，原谅你。” 简轻言被宽容的丁老师允许在书桌旁坐着，两个人安静地看着手机。 丁絮的手机振动一下，是某音的群消息。 他给简轻言的粉丝群设置了免打扰，只有群主和艾特他的消息会出声提醒。 此刻正是晚上十点，网友们最活跃的时候。 【言宝足足消失了半个小时。】 【不止，叮叮老师也是。】 【没有他俩，群里好没意思。】 【@简轻言，皇上您该上朝了。】 【@叮叮，皇后您也该上朝了。】 简轻言：刚刚去哄人了。 粉丝们立刻激动起来。 【哄谁？不会是叮叮老师吧？】 【除了叮叮老师还能是谁！】 【磕到了.jpg】 简轻言：哄皇后。 丁絮没沉住气，发了个问号。 他不知道这一下在粉丝看来相当于承认，盯着一条条消息飞速闪过，没忍住抬头看了眼简轻言。 他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桌前，柔软的白金色发丝覆盖住后颈。 没等移开视线，简轻言就回过头：“粉丝想要我直播，可以吗？” 猝不及防对上目光，丁絮还没来得及思考，心先慌乱起来，问题没过脑子就答应了：“行。” 简轻言本来以为丁絮会拒绝，或者犹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了，于是直接点了开播键。 丁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直播画面里，出现一个白发绿眸的帅哥，和一个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吃烤地瓜的老师。 【哦哦哦哦哦！！】 【你俩进度咋这么快！！】 【叮叮老师低头吃烤地瓜的样子好乖啊！！awsl！】 床上的人抬起头来，目光冷静且淡然：“我早上是不是说了不准给他刷礼物。” 直播间的网友们顿时像没写作业被抓包的学生一样惶恐。 简轻言愣了下，又笑起来：“听你们丁老师的，别破费了。听到没有，言宝老——嗯？怎么改名了？” 【叮叮老婆：还不允许我移情别恋吗？】 丁絮：…… “一点也不长情，”简轻言点了点屏幕，“礼物的钱给你退回去了，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别花我身上了啊。” 他补充：“——也别花丁老师身上。” 满屏“哈哈哈哈哈哈哈”滑过。 简轻言话音刚落，有人给刷了个嘉年华。他看到屏幕上华丽的特效，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礼貌地感谢了对方，并且问有什么要求。 【我想听言宝和叮叮老师唱《dehors》，中法合唱版的。】 【老板天才啊，正好言宝唱法语，叮叮唱粤语部分。】 【不过叮叮老师会粤语吗？】 丁絮没想到刷个礼物还能有自己的事，不由得有些茫然，只好又啃了一口已经发凉的烤地瓜。 他心脏怦怦跳，紧张的情绪都被咽进了肚子里。那么大金额的礼物，简轻言肯定会直接答应人家的要求。 栖桦在南方地区，丁絮从小在那里长大，确实会一点粤语。但是他从来没唱过粤语歌，尤其是在几万人的直播间里。 “直播的是我不是丁老师，”简轻言浅浅地笑着，“实在想听的话，我可以唱全法语的。” 话语里含着温柔的拒绝。 丁絮愣了愣，没忍住叫了声：“简律。” “嗯？”对方回头。 “我能唱。”丁絮说。 一首《dehors》从丁絮的手机里响起，为了声音更清楚，丁絮专门从床上下来，和简轻言一起坐在书桌前。 前奏响起，屏幕上的唱片缓缓旋转起来。 第一句是中文，丁絮带点紧张地开口，有些放不开。 他嗓音透彻，清清淡淡，咬字很软，和批评人时中气十足的语调形成了鲜明对比。简轻言淡笑着接上歌词，切换成一口流利的法语。 丁絮第一次听他唱歌。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温软亲切的音色很适合唱一些优雅惬意的歌。 一首歌很快结束，简轻言噙着笑感谢着网友们的夸奖，目光锁定一条弹幕。 【叮叮老师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会考虑继续出镜直播吗？】 丁絮也看到了这条弹幕，在简轻言念出来之后就回答：“老师很忙的，忙着讲课考试批卷子，还忙着和学生生气，哪有时间啊。” 美好的周五晚上最好还是不要提起学校的话题，因为丁老师一想到班里那群小兔崽子就控制不住地生气。 五分钟后，丁絮已经蜷缩在床头和学生生闷气了，简轻言回头看了眼，丁絮正恶狠狠地啃地瓜，另一只手抓着教案。 “丁老师，明天周六，就先休息一下呗。” “不行。”丁絮想到了大课间抽背的一片狼藉，心碎成了八百片，“为什么他们怎么教都不会，一定有我的问题。” 【叮叮老师，一款上一秒还在微笑营业，下一秒就生闷气的萌萌老师。】 【你们当了老师就知道了，这种感受是真的非常煎熬。】 【言宝，记得让叮叮老师早点休息。】 已经将近十一点，简轻言也困了，随便聊了几句就结束了直播。 床上的人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简轻言以为对方身体不舒服，急忙来到床边。 丁絮脸上是和昨天如出一辙的绝望表情：“简律，我完了。” 简轻言疑惑地去看他的屏幕。 名叫“张语阑”的账号发过来一条消息：丁老师，你唱歌这么温柔，为什么平时这么凶？ 后面跟着一个凶巴巴小猫的表情。 丁絮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我被我学生开户了。” 不是很常看直播，可能有不切实际的地方，请大家谅解[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合唱 第4章 采购 丁絮在溪村中学教初三语文，偶尔帮政治老师代课。 在学生们眼中，丁老师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是学校里最年轻，同时也是最严厉的老师，据热心学生透露，丁老师从来都没在学生面前笑过。 至于放学，善解人意的丁老师一般都直奔教师宿舍工作，防止自己的怒火误伤其他老师。 所以张语阑在看到自家老师温温柔柔地唱完一首歌后，就马不停蹄地过来私信，丁絮甚至能想到小男生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得咬牙切齿。 他冷漠回复：作业写完了没？ 张语阑发来一条语音，点开就是他崩溃的喊声：“丁老师您放过我吧，现在才周五晚上啊！” 丁絮也发了条语音过去：“十一点了还不睡觉，皮痒了是吧？” 对方发来一个哭泣小猫的表情，像是被吓到了，不再回复。 “十一点了，丁老师，早点睡吧。”简轻言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感觉他像一只生气的猫。 “啊，”丁絮反应过来，准备今晚继续睡书桌，“你先睡，我改教案。” 说完，他下床装模作样来到书桌前，翻开教案本。 “丁老师。”简轻言叫住他。 “嗯？” “你不用勉强自己，我车里有被褥可以拿来睡。”简轻言拍了拍床单，示意他回来上床。 心思被看穿，丁絮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谢谢。 明明这里是丁老师自己的宿舍，丁絮本人却像是被招待的客人一样拘谨。简轻言不由得轻轻牵起唇角，在丁絮发现之前出门拿被褥。 五分钟后，他抱着一堆毛茸茸回来，也不嫌水泥地面脏，直接就把褥子铺在上面，顺手塞给丁絮一团羊毛毯子。 “不用……等一下简律，地上脏——” 简轻言疑惑地抬起头：“弄脏了再买一个就行啊。” “……”忘了人家是个富家少爷。 刚铺好毯子，修长的手再度伸过来，捏着一包印满了日文的蓝色烟盒。 “谢谢你给我个过夜的地方。”简轻言温温和和地笑着，手又往前递了递，“我去日本旅游的时候买的，车里只有这个了，你别嫌弃。” 丁絮支教之前很少抽烟，来东北之后几乎一天一根。因为学生太气人，只有尼古丁才能稍微缓解一下他焦躁的情绪。 和大多男性不一样，丁絮属于又菜又爱玩的类型，他不喜欢烟味浓的，专挑水果味的抽。简轻言大约是闻到了宿舍里淡淡的水果烟气息，才给了他这包蓝莓爆。 “谢谢。”丁絮伸手接过，打开烟盒分了简轻言一根，另抽出一根，牙齿轻轻咬住，蓝莓味在口中炸开。 打火机发出“叮”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在简轻言手中摇曳。 他没有先点自己那根，而是抬眸看着丁絮：“丁老师，低头。” 简轻言坐在地铺上，和床上的丁絮形成了一段高度差。丁絮咬着烟轻轻俯身，看到对方凑过来含笑抬手，火苗焚到烟尾。 由于高度差，简轻言是抬头看向香烟的。在温热中，丁絮能看到火光映照他睫毛，折射出一点金属质感，连带着那双棕绿色的眼睛也出现一丝暖意。 浅浅的烟雾从口中呼出，丁絮抱着羊毛毯，心里不知为何平静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抽上了一周以来的第一口烟，也可能是简轻言的出现给宿舍带来了一点烟火气。 “丁老师，明天我打算去镇上。”简轻言两指夹着烟，说话间带出一阵烟雾，“你一起去吗？” “好。”丁絮回答。 小溪村只有一个小小的便利店，东西少得可怜。他本来也打算周末去镇上买点零食和泡面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体征。 富家少爷的毛毯就是不一样，拿着轻飘飘的，实际上特别保暖，早上起来的时候，丁絮甚至不舍得把脑袋露出被窝。 这段时间一直晚睡早起，丁絮的身体已经隐隐发出抗议，现在醒来需要缓好久再下床，才能避免那一阵带着黑雾的眩晕。 于是简轻言端着温水进来，就看到丁老师支着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脑袋埋进被子里，像一颗糯米黏在粽叶上。 他忍着笑，扯了扯被子，把水杯递过去：“丁老师，醒了？” 丁絮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看起来还没清醒，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再次倒下，含糊着问：“几点了？” “九点半。”简轻言回答。 “什么？”丁絮咳嗽一声，迷离的双眼瞬间瞪得像铜铃，掀开被子就往下冲，“我上课……” 一只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丁絮被冷得轻颤一下，忽然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 “困就继续睡。”简轻言说，“咱们又不着急。” 然而训练有素的丁老师平时几乎都是五点半起床，延迟了四个小时让他无法接受，说什么也不肯躺下再睡了。 晾衣架——或者说衣柜上挂着几件洗过的衣服，丁絮随便揪了一件灰色毛衣就往身上套，头发被静电搞得炸毛。 “走吧简律。”他顶着海胆头说。 三里地不远，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结果一出门，他就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国威的三蹦子。 丁絮疑惑地看向后面的人。 简轻言解释：“找你们学校老师借的，不然东西拎不动。” 到底要买多少东西才需要用三轮车啊？丁絮茫然。 简轻言执意不让丁絮开车，丁絮只好咬着一根烟乖乖坐在旁边，用手挡着寒风点燃。 这里没有修路，三蹦子摇摇晃晃一路颠簸，丁絮觉得自己都要晕车了，靖灯镇才在远处出现。 这里的楼房不多，都不超过七层，街道两旁很多都是接地气的小饭馆，偶尔有一家大些的超市。 三蹦子停在门口，丁絮下车灭烟，觉得自己的嘴都冻得说不出话了。 超市门口用纸箱堆放着水果，红色的毯子沾着被踩黑的雪。 两人撩开塑料门帘进去，简轻言拿了两个小购物车，分给丁絮一个：“丁老师，喜欢什么就买，我请你。” “这怎么好意思……”丁絮想拒绝，转念一想，人家大少爷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而且自己确实帮过他的忙，也就不再推辞。 他来这一趟主要是买方便面和一些零食。超市不大，东西也就那些，没一会他的购物车就堆了许多盒泡面还有致死量的速溶咖啡。 简轻言在收银台看到他这一车东西，目光讶异：“丁老师，你这是买东西还是末日囤货？” 丁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有点吃不惯学校食堂。” 他没忘记来靖灯镇的主线任务，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修车店？” “不着急。”简轻言说，“咱们先去商场看看。” 丁絮怀疑自己就是被带来陪购的，大多数时候简轻言都只是看看，然后让他一个劲儿地买东西，几乎把他的生活用品复制了一套，牙膏毛巾保温杯都挑最贵的买。 “真的不用了再买了简律……”丁絮说，“宿舍里都有。” 简轻言正在抚摸一床棉被，闻言回头：“你觉得这个棉被怎么样？” “！？”丁絮怔然，“还要给我买棉被吗？” “不只给你买。”简轻言补充，“给咱们两个买。” 在丁老师床上睡的那一晚格外难受，简轻言盖着被子都被冻醒了好几次。平时丁絮就是盖这个睡的，他实在看不下去。 “……啊？你不是有棉被吗？” “要长期住在这里，多备几条。” 长期住在这里？丁絮一时间停止了思考。简轻言不是只在这里待几天，车修好了就走吗？怎么突然说要留在这里？ “你……不愿意吗？”简轻言轻声问。 昨天的两场直播效果都异常好，流量比平时多出一大半。简轻言便动了长期在这里直播的念头，顺便能到处走走，给粉丝做点旅游攻略。 他查了地图，这里是大兴安岭地区，景点还挺多的，再过两个多月元旦，说不定还能捎上丁絮一起看看。 “我会自己找个房子住，不麻烦你。”简轻言补充。 看到简轻言以为是自己觉得麻烦，丁絮赶紧解释：“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就是有点惊讶。” 丁絮家里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几乎是糙养着长大的，就算这样他也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换成富家少爷简轻言，面对这个破村子肯定会发狂的吧。 “你真的想好了？”丁絮说，“这里冬天都没热水……唔。” 手腕被轻轻握住，简轻言带着他往前，碰到柔软的棉被：“丁老师，还是先考虑一下买哪床棉被吧。” 丁絮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低下头仔细地挨个被子摸。他动作很轻，看起来不像是在选棉被，倒像是在安抚。 从商场出来，两人身上一堆大包小包，后面又去了修车店买轮胎，再出来的时候，丁絮已经筋疲力尽。 打开微信，自己的步数已经上万。 “累了吧丁老师，咱们回去。”简轻言把东西放在后面，摘下口罩抖了抖里面的水珠。 就在此时，瘫倒在车上的丁絮突然道：“等一下！” 目光锁定在了街角一家蜜雪冰城。 “我去给班里那群小孩儿买点奶茶喝。”丁絮说。 之前有个初二的学生逃课，就是因为太馋，实在没忍住狂奔到镇上买了杯蜜桃四季春回来。 “丁老师这么好心。”简轻言笑起来。 好心的丁老师得意一笑，补上了下一句：“顺便检查他们的作业情况。” 好嘛，其实还是那个冷酷的丁老师。 我真的很爱喝蜜雪冰城……之前发小请我喝茶百道，恰好选到了又贵又难喝的一款。不禁感慨我这种糙人还是适合蜜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采购 第5章 搜救 三十杯奶茶七扭八歪地放在三轮的储物空间，简轻言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丁絮立刻跳下去拿奶茶。 “慢点。”简轻言看他蹦蹦跶跶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 丁絮也笑着回答：“一会都凉了。” “我帮你一起送吧。” 简轻言看丁絮恨不得单手拎十多杯奶茶，每根手指都被塑料袋死死咬住，帮他拿了一些过来。 就像丁絮之前说的，小溪村直径不超过三百米，随便一座房子就是他学生的家。 这么一户户送过去，每个学生看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紧张，看到奶茶之后瞬间变得兴奋。 丁絮说检查作业情况的时候，又变得生无可恋。 “丁老师您没必要这么尽职尽责啊！”张语阑是最后一位，他坐在炕上，手边是几张连名字都没写的卷子。 随即，他看到了丁絮身后的简轻言，惊喜道：“丁老师，这不是昨天和你直播那个哥哥——” “赶紧把作业给我写了。”丁絮神色冰冷，嗓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连带着简轻言都有些紧张。 出了他家院门，丁絮脸上紧绷的线条迅速柔和下来：“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不会给我动一个字。” 手里还剩最后一杯奶茶，丁絮毫不犹豫递给简轻言：“这个给你喝。” 简轻言张口想说不用，对方迅速伸出食指，虚挡在他唇上：“我知道你这种高富帅平时肯定连星巴克都喝腻了，但是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必须收下。” 温热的气息喷在手指上，丁絮心中一动，抬眼却看简轻言笑着和他对视：“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老师，我想说这杯给雨然小姑娘吧。” 雨然五年级，身体一直不太好，总是请假。冬天给她喝点热乎乎的东西也能暖暖。 “那回头请你喝星巴克。”丁絮说。 进了熟悉的院子，丁絮意外地发现乔叔家门没关，寒风吹得门帘珠碰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轻声的啜泣。 丁絮心头一紧——杨婶她怎么了？ “杨婶！”他大步迈进来。 中年妇女坐在灶膛旁边捂着脸哭泣，眼皮红肿一片。 “丁老师，丁老师……”她见到丁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上来，“丁老师，雨然她不见了，乔博已经去找了，现在也没回来……” “什么？”丁絮心头一震，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嗡嗡响。 “她当时和我说出门玩一会儿，我也就没多想，毕竟雨然平时就喜欢在山脚下玩玩小石子儿，半个多小时也就回来了，谁知道这次直接没了踪影……” 简轻言和丁絮对了个眼神，都明白了——小姑娘估计是偷偷上山迷了路。 那杯已经变凉的奶茶被放在杨婶手中，丁絮没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紧紧蹙眉，拍了拍杨婶的肩膀安抚：“您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找找。” 简轻言跟着出门：“我也去。” “简律，你对这里不熟悉。”丁絮转过身，声音很冷静，“先留在村里，动员一下其他人帮忙，别让小孩子凑热闹。” 他是认真的。简轻言一只手支着门框，片刻点了点头。 冬季天黑得早，大约五点就见不到阳光了。留给丁絮的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 他早晨没怎么吃东西，午餐更是没考虑，现在肚子里那点东西根本不够支撑他一路狂奔到山上。 就算这样丁絮也没敢松懈，甚至把碍事的风衣给脱了，随便往旁边一扔。记忆里那件衣服还挺贵的，材料很实诚，穿在身上甚至感觉有点重。 这座山不是很高，从村口大路顺着走过去，就能找到人们踩出来的一条小路。旁边一堆乱石和枯枝败叶，搅得丁絮的心情也糊成了一锅粥。 山这么大，找一个迷失的小姑娘，仿佛大海捞针。一不小心，还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尤其是丁絮这种刚来一个多月的外地人，对山里根本就不熟悉。 先前扔掉了风衣，行动确实方便许多，不过这也同时说明，他必须只穿一件毛衣，在冬天的山上走。 太阳橘红色的光透过枯树枝的缝隙挤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又晒又冷的感觉，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丁絮一路走一路喊着雨然的名字，干燥的冷气灌入咽喉，嗓子很快干哑，喘一口气都火辣辣地疼。 手背的青色血管已经冻成了紫红色，指尖发红涨硬，大脑一阵嗡鸣。他扯着乌鸦嗓喊雨然，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淡的阳光。 那一抹红色平铺在被完全冻住的溪水上。 ——对啊，小溪！ 一个迷路的小孩儿会下意识往有水的地方走，因为水流是从上到下的，跟着走就能下山。 丁絮立刻打起精神，揉了揉发昏的脑袋，顺着溪流往上走。 阳光几乎彻底消失，面前一片昏暗。 夜里的山是很吓人的，尤其是这种偏远山区，根本不知道山里面会有什么。丁絮连狗都怕，更别提黄鼠狼这种见都没见过的野生动物。 他冷得哆嗦，近乎失去知觉的双脚麻木地往前移动，身为老师的理智艰难地克服着恐惧，一步步往黑漆漆的山上走，喘息间带出一阵白气。 忽然，鞋子踩在枯叶上的嘎吱声里，混进去沉闷的敲击声响。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石块间相互碰撞产生的，丁絮立刻僵在原地，大脑里一万个灵异事件在脑海中闪过，甚至连遗书的开头都已经想好了—— “救、命……”他听见一个极轻细的声音在呼救，听上去十分虚弱，但丁絮这种当老师的对不同的声音极其敏感，一下就听出来了——雨然！ 恐惧烟消云散，心脏猛烈撬动着胸腔。丁絮放大声音：“雨然？雨然你在哪儿？” “丁老师……？” 那道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从右手边不远处传来。丁絮急匆匆跑过去，那是一道接近直角的斜坡。小姑娘穿着棉衣，就在斜坡下面灰头土脸地坐着。 她待在这里不动估计是受伤了。 “雨然你别着急啊，我现在就下去！”看着那89度斜坡，丁絮心说之前坐车来东北都吐一道了，一个小坡怕什么，眼一闭心一横就撑着石头往下一跳。 “等一下丁老师，容易受伤——” 啪叽。 一颗石头绊了他一下，脚踝瞬间一阵剧痛。丁絮咬着牙伸手按在地上，手心被尖锐的石头刺出了血。 他紧紧蹙眉，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像蜗牛一样慢悠悠往底下滑。 脚底终于碰到平坦一点的地面，丁絮顾不上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过去揽住小姑娘肩膀，柔声说：“别怕，我给简律打个电话，把你带回去。” 雨然伸手握住他，细声细气地问：“简律是那个有很多粉丝的大哥哥吗？” “嗯。”丁絮的大脑昏昏沉沉，已经不太清醒。可能是没吃饭导致的低血糖，他忍着不适翻着通讯录，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简轻言的微信。 他打开某音，在山里，就算开了流量，网络质量也差得要死。转了好久的圈圈，丁絮才点开和简轻言的聊天框。 从两个小时前到现在，简轻言给他发了十多条消息。 【丁老师，注意安全。】 【丁老师，你在吗？】 【是不是没信号？】 【丁老师你千万别吓我，我已经联系镇上的警察一起上山了，还有村里的家长也会帮忙】 …… 找人太着急，忘了回人家消息了。 丁絮按着语音键说：“找到雨然了，但是我不清楚我们在哪里。” 这条消息过了整整五分钟才发过去。 简轻言秒回：发位置。 原来这软件还有发位置的功能吗，丁絮一边感叹自己的无知一边艰难地将自己的位置发送给对方。 “丁老师，你崴到脚了吗？”雨然缩在他怀里，“我下来的时候也摔了，很疼，我一直没敢动。” “有自己进山的胆量还怕受伤？”丁絮迟来的怒火在此刻有了喷涌的苗头，手却紧紧搂住雨然，像是怕她还会走丢一样。 在寒冷和剧痛中，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 …… 雨然发觉自己肩膀的重量似乎在缓缓增加，不由得疑惑地抬头看了眼。 丁絮坐在她身边，臂弯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和她手拉着手。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还在轻轻发抖，但身上的温度令雨然安心不少。 “丁老师——雨然——” 丁絮在迷迷糊糊中抬起头。他嗓子干涩，无力地捏了捏雨然的手，声音很轻：“帮我回一下。” 雨然听话地喊了声：“这里！” “我天……这也太冷了。” “这个坡已经垂直了吧……” 丁絮用手机的手电筒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照。 “丁老师！” “雨然！” 脚步声有些嘈杂，听起来起码有十多个人。 雨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妈妈！” 搜救人员小心翼翼地架着梯子下来，后面跟着杨婶、简轻言和许多村民。 雨然处于得救的兴奋中，从丁絮怀里出来一瘸一拐地奔向杨婶。 “丁老师！” 简轻言打着手电筒迅速向前，神色焦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丁絮昏昏沉沉地支起身站起来，想要往前走一步。 一片黑色的麻点在眼前铺开，仿佛脑浆被摇匀的眩晕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紧接着，触碰到一片柔软。 丁絮几乎整个人都被简轻言搂在怀中，呼吸有些急促，连带着身体也轻轻颤抖。 察觉到丁絮状态不对，简轻言伸手撩开他头发，摸了摸额头，顿时皱起眉，拉开羽绒服拉链，把丁絮裹在怀中护着。 “丁老师，外衣呢？”简轻言轻声问。 丁絮烧得意识模糊，闻言慢慢回答：“耽误时间，我给扔了。” “丁老师你这人……”他像是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最后只叹了口气，“还能走吗？” 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也都凑了过来：“丁老师这是怎么弄的？受伤了？” “不止，受伤加发烧。”简轻言说。 杨婶泪眼朦胧，责备地拍了下雨然的脑袋瓜：“你看看你给丁老师害的！” 小姑娘也哭了，抿着嘴巴没说话，抬手抹着眼泪。 “简律。”丁絮晕晕乎乎地抓着他衣领，却笑了起来，“找到雨然就好，如果没找到，还不如让我死在山里。” 简轻言心中一动，看丁絮的目光变得柔软，嗓音也不自觉放轻许多：“别这么说。” 小时候在村里和家长上山，拉着类似于牛耕地用的那种东西，木头做的，我坐在上面从山上往下滑，就像坐雪圈滑滑梯一样很好玩。 然后。 啪叽。 我就像丁老师一样，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搜救 第6章 监考 丁絮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丁老师，你不用忍着的。”简轻言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签，抬头看他，似乎在忍笑，“你的面部表情已经告诉我疼痛指数了。” 丁絮下坡救雨然的时候不光崴了脚，膝盖也挫伤了一块，伤口碰到碘伏的那一瞬间，丁絮觉得自己所有的痛觉都在这里耗光了。 “我觉得喊疼有点没面子。”丁絮实话实说。 “那你昨晚倒在我怀里，被所有人关心的时候……” “行了简律！”丁絮忍无可忍，耳朵红透，“不要让我再重温那种尴尬情节了！” 这么一动，伤口又一次碰到棉签，丁絮吃痛地“嘶”了声。 昨晚在山里，实在太冷，胃里又没东西，铁人都做不到平安无事，丁絮这种体质弱的更不用说，几乎是昏迷在简轻言怀里被抱回来的。 雨然走丢的消息传遍了全村，于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丁絮在简轻言怀里不省人事的模样，纷纷上前关心。 简轻言从村医那里拿了药，跟着杨婶围着丁絮忙活了近一夜才让他退烧。 丁絮发完牢骚就睡了，或许是因为两个小时的搜山行动实在太累，他这一天昏昏沉沉，几次醒过来都在迷糊状态。 “丁老师，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简轻言用瓷碗装了一塑料袋土豆炖排骨过来，“杨婶给你的。” 排骨几乎都是瘦肉，和土豆一起炖得软烂，绛色的汤汁裹在上面，散发出醇厚的浓香。 丁絮却表现得有些抗拒：“简律，我不喜欢吃肉，你吃吧。” 连肉都不喜欢吃？简轻言挑起一边眉毛，打量着床上消瘦的身形。怪不得这么瘦。 丁絮说不喜欢，简轻言也就没强迫他，坐在书桌上慢悠悠地咬着排骨。 东北的菜量多，味道浓，杨婶为了增香特地多放了猪油，结果就是菜过于油腻，简轻言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吃食堂了吧。”丁絮坐在床上，厚厚的棉被将自己层层包裹成一颗粽子，露出他挂着浅笑的脸。 他嗓子本就不好，加上睡了许久，现在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在大西北灌了一年沙子。 “行了丁老师，”简轻言笑着过去扶住他，“您快休息吧。” 丁老师英勇救人的事迹传遍了全校。以至于到了周一，丁絮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进班的时候，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老师受伤了才能乖点儿是吧，”丁絮无奈，“用不用我天天来学校路上都摔一跤？” 底下的学生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哄他，什么甜言蜜语都用上了。丁絮拿着语文书一挥手：“行了，这节课考试，安静点往后传卷子。” 小孩们顿时哀嚎一片。 “别打那些歪心思啊，还有你们前几名，不准偷偷传纸条对答案。” 被批评的那几个学生心虚地点点头。 鼻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响起，丁絮坐在讲台边上给课文做批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简轻言的消息。 【丁老师，下课了吗？】 从山里回来之后，简轻言就马不停蹄地加了他的微信，这样一来联系方便，丁絮出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一般来说，老师上课都不带手机。但是教室和丁絮都没有表，便把手机拿过来看时间。 不只是学生，其实老师也不喜欢上课。每次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后面总会闹出点动静来。要么是纸条掉在地上，要么是薯片在嘴里没泡软，一咬就发出清脆的声音。 丁絮也是从学生过来的，自然知道他们玩的把戏，也就更加心烦。不过学生时代谁没挨过老师批评，被说了几句后也就不当回事了。 他偷偷回复：还没，在监考。 【小猫卖萌.jpg】 【好，不打扰你。】 大概是丁絮的伤势激起了学生们的同情心，这次考试，大家都很老实。丁絮在下课铃响中把卷子收上来，在张语阑好心搀扶下出了教室门。 “无事献殷勤。”丁絮紧盯着张语阑，对方笑嘻嘻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果然，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几乎把丁絮镜片后的眼睛闪瞎了：“丁老师，您批卷松点儿呗。我妈说考试要是不及格就打烂我屁股。” 丁絮面无表情：“那你买个坐垫。” “丁老师——”张语阑像个小姑娘一样，两手紧紧握住丁絮手腕，一个劲儿地摇着。 “小嘴巴。”丁絮一本正经地把食指竖在他嘴唇上。 和预想中的失落不同，丁絮看到张语阑的神情突然变得欣喜，紧接着摆了摆手道：“大哥哥！” 丁絮顺着往前看，简轻言修长的腿出现在视线当中，再往上是他湿漉漉的手，那块欧米茄男表都沾上了水珠，像是刚刚洗菜回来。 “丁老师，”他笑了笑，目光移向男生，“语阑。” “怎么来学校了？”丁絮问道。 简轻言说：“上午又去镇上批了点水果蔬菜，给孩子们改善伙食。而且丁老师你这个腿，一个人走路也不方便。” 在张语阑不舍的目光中，简轻言挽着丁絮的胳膊，往宿舍的方向走。 “丁老师你别忘了——”张语阑在身后大叫。 在学生面前，丁絮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恐怖存在。简轻言带着丁絮下了楼梯，对方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下来：“这个臭小子。” “丁老师在学校这么严格啊？”简轻言自然地伸手接过卷子。 严格的丁老师啧了声，凑过来看第一张试卷，顿时炸了：“这个炽热的炽，我前两天刚强调读音！这是谁又给我写错了！” 简轻言伸手挡住卷子的姓名栏：“丁老师咱们先吃饭，下课时间还是别生气了，不划算。” 溪村中学其实就是两栋三层的楼房，地下还有一层是小卖部和食堂，没有打饭的窗口，都是食堂阿姨提前做好饭放进餐盘。 平时基本都是土豆炖随机的蔬菜，再加上一道凉菜，今天的餐盘上却神奇地加上了一瓣橙子。 校长正在食堂门口，看到两人，笑着过来打招呼：“小简，丁老师。” “真是太谢谢你了，平时学生们都没什么水果吃。”校长握了握简轻言的手，眼角的鱼尾纹里满是笑意。 “还有丁老师，你本来就是从南方过来的，以后别硬莽着上山了啊。辛苦你把小姑娘救下来，回头我再给学生们开个安全课。” 校长这个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唠叨，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讲。丁絮有点应付不来，只好挂着礼貌的微笑一个劲儿地点头。 校长走后，丁絮小声叨咕：“刘校再说一会，我腿就痊愈了。” “那也离饿死不远了，”简轻言捏了捏他手腕，扶他坐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旁。这张桌摆着一小碗蔬菜粥，里面还放了几颗虾仁，冒着软乎乎的热气。 丁絮没忍住“哇”了一声。 “感觉你不喜欢吃味道浓的，就给你熬了粥喝。”简轻言坐在对面托腮看他，“吃吧丁老师，看你瘦的。” 这时候学生们也陆陆续续进来吃午饭，见到橙子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兴奋，第三反应是“校长是不是贪污了”。 丁絮哭笑不得地插入了前面一张桌的讨论：“说什么呢，赶紧吃饭。” 几个小女生回头一看，发现是全校**oss丁老师，纷纷低头扒饭不吱声了。 丁絮低头舀粥喝，他吃饭居然没有声音，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简轻言的目光忍不住脱离手机，往他那边瞟。 【@简轻言，皇上，说好的今天中午上朝呢？】 【实不相瞒，两天没看到叮叮老师，我急啊急啊急啊……】 手机振动一下，简轻言才收回视线，打字回复粉丝。 【等一下，在吃饭。】 【在吃饭？在和谁吃饭？】 【叮叮老师吗！！】 【@叮叮】 丁絮听到手机振动，疑惑地点开【米奇妙妙屋】群聊，瞬间看到粉丝们在群里讨论他们俩讨论得热火朝天，下意识咬着勺子抬头和对面的简轻言对视。 “……”简轻言说，“先吃饭。” “哦。”他听话地低头，把最后一点粥喝干净了。 午休时间对于丁絮来说是不存在的，学生们在睡觉，他在宿舍里批卷子，下午就能出成绩。 那天简轻言说自己可以找个房子，但事实上是，整个小溪村，只有丁絮隔壁的杂物间收拾收拾能住。 那里原本也是个支教老师的宿舍，后来老师走了，也就逐渐演变成杂物间，历届学生写完的卷子都堆在那里。 听说简轻言要住下，丁絮打算晚上把那里搬空再打扫打扫，被简轻言拒绝了，说他自己来就可以，不用麻烦病号。 于是这两天他就光明正大地在丁老师的宿舍里打起了地铺。 从食堂回来，丁絮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放，突然疑惑转头：“你不直播吗？” 简轻言：“不会打扰到你批卷子吗？” “不会，你放心播吧。” 简轻言没带手机支架，丁老师又占着书桌，他只能坐在床上，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但这样的话丁絮总能出现在画面中。 “没事，我不介意。”丁絮说。 简轻言的头像套上了“直播”字样的圆环，一瞬间，上万粉丝涌入直播间，弹幕刷新速度堪比宇宙飞船。 他笑着对镜头挥了挥手：“中午好。” 第7章 硬糖 【皇上终于！上朝了！】 【后面是谁？】 【前面的是新粉吧，这个是皇后，可以叫他叮叮老师。】 大家都说简轻言以混血感的一张自拍出圈，成为了颜值博主中的顶流。实际上他主页的作品还蛮多元的，除了照片还有vlog和几个扭腰扭胯的摇舞，以及一些日常。 那几个摇舞视频还是粉福，榜一老板亲自挑选音乐，简轻言跟着教学视频学了蛮久。 他本人平时倒是活得很随性，有好看的照片了就发，有广告了就接，硬是把自己的某音当成了朋友圈。 透过屏幕，简轻言发现后面老老实实批卷子的丁絮突然放下红笔，紧接着拿出了手机。 【捕捉工作摸鱼的叮叮一枚！】 【你们猜叮叮老师在看什么？】 【我赌是言宝主页。】 【我也赌。】 看到这些弹幕，简轻言没忍住回头问道：“丁老师，不批卷子了？” “班里二十九人，炽热的炽给我标错音的有七个。”一提到学生的学习情况，丁絮瞬间化身高冷冰山，“继续批对我的身体健康不太好。” 弹幕笑声一片。 “简律，你粉丝都在笑我。”丁絮滑着屏幕，长时间的低头让他脖颈有些疼痛，干脆趴在桌子上，声音显得闷闷的。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尾音往上挑一下，结合此情此景，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简轻言了然，回头对粉丝说：“别笑你们丁老师，一会人家生气了。” 丁絮：？ 简律就是这么帮自己复仇的吗？ 有点敷衍。 【叮叮有没有生我们的气不知道，但是他绝对生你的气了。】 【快哄哄我们叮叮老师！】 简轻言苦笑：“明明是你们招惹人家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带着手机过来，画面中出现丁絮柔软的黑发，下方露出一丁点瘦削的下巴。 简轻言的手伸出来，掌心向下放在丁絮面前，然后移开。桌子上出现一颗水果糖。 “……”丁絮默不作声地拿起来，扭开糖纸，把半透明的葡萄味硬糖咬在口中。 “你吃糖怎么跟抽烟似的。”简轻言看着他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确认，丁老师就是很像一只猫。 猫懒洋洋地转过头，牙齿还轻咬着水果糖。他盯着镜头看了一会，然后笑了下，拿出手机怼在镜头前，点开播放。 那是简轻言为数不多的搞笑视频，他和另一个蓝发男人面对面站着，随着音乐装模作样地向对方打拳，结果蓝发男人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一拳崩到他还笑着的脸。 弹幕的笑声比刚才更猛了。 简轻言：…… 默默移开了镜头。 那个视频纯属意外，他朋友非要拍这个，说“你长得这么帅，拍抽象视频肯定好几十万点赞”，后来数据暴涨，点赞量达到三百多万，可以说丢人丢到了全平台。 丁絮咔吧几下把水果糖咬碎，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威胁似地叫了声：“简律。” “嚣张。”简轻言笑了。 “这里可是我的领地，”丁絮两腿微微分开，支着脑袋歪歪头，俨然一国之主的架势，“爱卿退下吧。” 弹幕已经要笑得不行了，简轻言配合地道：“是。” 说着又回到了床前，和粉丝聊天。但是这一次聊的内容有些奇怪，几乎每一条都关于丁老师。 【言宝和叮叮认识多长时间了啊？怎么老夫老妻既视感呢？】 【这是东北哪个村啊，怎么一下出俩帅哥？】 【你们有点过于暧昧了。】 简轻言认真盯着滑过的弹幕，试图找到一条与他们两人无关的内容，很可惜，没有找到。 他只好认命地回答。 “三四天吧。” “不透露，我怕你们半夜偷窥丁老师。” “……有吗？明明是你们把我俩说成皇上和皇后的。” 【当时你自己还说在哄皇后！！】 这条弹幕被简轻言选择性忽略了。 丁絮为了看热闹也进了直播间，本来想看看他粉丝平时都说什么，结果一进去就发现，原来看的是自己的热闹。 大家都是年轻人，思想开放这一点在网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丁絮看着那些带着暧昧色彩的弹幕，感觉自己这一趟称得上大开眼界。 偏偏一旁的简轻言还游刃有余地回答了，声音一贯平稳温和，带着浅淡的笑意，偶尔被逗笑了还会敲敲屏幕，直播间内气氛一片诡异的祥和。 丁絮决定不打扰这片祥和，退出直播间。不争气的手机没反应，他又点了一下。 这两下延迟使得手机在退出直播间后，自动点开了简轻言主页的一个视频。 劲爆的音乐在宿舍回荡。 in my life向前迈步 不会在乎时间有多快—— 简轻言和那个蓝毛男人在镜头前，跟着音乐跳舞。丁絮以为简轻言的幅度已经很大了，结果后面的蓝毛似乎还乐在其中，跳得更陶醉。 而简轻言更像是被逼的，因为这支舞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这种仿佛在勾引人的动作和他平时温温和和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离得不远，丁絮确定简轻言肯定听到了，因为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直播间的粉丝大约也搞明白了状况，都在幸灾乐祸。 【我记得那个视频是雾瞳和言宝拍的吧？】 【对对对，两百万粉福，他非要去凑热闹，跳得比言宝都欢。】 【我要笑死了，雾瞳在什么地方都是显眼包，包括言宝和叮叮的暧昧现场。】 冷静一点，不就是当着人家的面看他在视频里抬肩、扭腰、摸脖子—— 根本没法冷静啊！！ 通俗来讲，视频发出来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但是当着朋友的面看他超有性张力的跳舞视频，本质上和被朋友念自己的伤感文案没什么区别吧？ 丁絮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起码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是这种情况似乎更尴尬。 要不要解释一下……？ 经过强烈的心里挣扎，丁絮抬起千斤重的脑袋，视死如归地转过去。 “简律我不小心点到的……” 一抬眼，简轻言看着他，目光似乎很平静。但是在简轻言总是笑着的脸上，出现平静的神情才更可怕。 “那个是我朋友。”简轻言说。 “啊？” 简轻言觉得丁絮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说“我觉得你们俩是炮友”。 “那个蓝毛，”简轻言思索一下，“他逼我跳的。” 【？？？】 【那个明明是粉福好吧，你本来就要跳的！】 【我有点心疼雾瞳了，致敬传奇背锅王。】 “……啊。”丁絮干巴巴地应了声。 “丁老师，”简轻言试探着轻声道，“要不你还是先把视频关一下？” “啊！啊好好好，”丁絮手忙脚乱地捧着手机，往退出键上一顿点，总算是终止了那循环播放的慢速DJ音乐。 因为这个小插曲，观众更加肆无忌惮，简轻言实在是挑不出什么能展开话题的弹幕了，最后说了几句就匆匆关掉了直播。 但他还忽略了最大的尴尬——和丁老师独处一室的静默。 和粉丝说话的时候还没什么，因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现在丁老师批完了卷子，自己也下播了，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聊两句？ 简轻言靠在床架子上，滑动着自己的个人主页，和雾瞳跳舞的那个视频突然就变得特别刺眼。 他索性把手机锁屏，转头说：“丁老师，等寒假你打算做什么？” 这是一个突兀的话题，像是在打探人家的私人生活，好在丁絮没计较，很坦然地回答：“在这里过年。” “在这里？”简轻言有点惊讶，“你不回家，或者出去旅游吗？” 丁絮放下在手中打转的红笔：“我家在栖桦，太远，晕车。” 栖桦是南部一个大城市，和这里的直线距离有两千多公里。从那里来到小溪村的话需要乘飞机，落地之后坐火车，再从市里开车三个多小时过来。 “晕车怎么还过来支教？”简轻言问。 一提到关于教育的话题，丁絮的神情就亮了几分：“我从小梦想着当老师，所以瞒着家长把理科改成文科，后来上了栖桦师大。” 他垂眸继续说：“我爸妈……怎么说呢，我感觉他们为我铺好了一条搞科研的路，但是我从高中就走歪了，和他们吵了很久。最后我吵累了，就躲到这里来支教。” 外面偶尔传来鸡叫和狗吠，屋内的空气干凉，丁絮说了几句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没再继续。 “都会好起来的，丁老师。”简轻言没有沉默多久，就打破了微妙的宁静。他声音淡然，勾起唇角笑笑，丁絮发现，自己没有在他脸上发现怜悯的神色。 “每一个支教老师都很伟大。” “谢谢。”丁絮弯起眼睛笑笑，“简律，也谢谢你来这里，我第一次看学生们这么高兴。” 大约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每个月求着上面给发工资的丁老师在为学生开心的同时，又有些苦涩。 好想当有钱人。 简律跳的是星奇摇8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硬糖 第8章 果酱 周五，简轻言正式入住305宿舍。 他这周三天两头往镇上甚至市里跑，三蹦子的轮子都要掉下来了，又给换了个新的。杨婶没忍住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活泼，又拍了下雨然的脑袋说你不准乱跑。 “丁老师，您身体恢复没有？用不用我再炖点儿排骨？”杨婶上下打量着丁絮，“咋这么瘦啊。” “真不用了杨婶，我不太喜欢吃肉。”丁絮无奈地笑，“这是您第五次对我的体重发表意见了。” 他倚在门框上，手里是杨婶硬塞的一瓣冻梨。果皮漆黑，果肉雪白，咬一口差点把他的牙冻成化石。 杨婶看他精彩的表情，笑着说我看你是南方人，特意给你切了一小块儿。 "我就算是外星人也受不了这个温度。"丁絮舔了舔牙齿，想着不能浪费，小口小口抿着果肉，“简律呢？” “校长室呢，不知道和刘校在聊什么。”杨婶咔嚓一下咬了口黄瓜。 这段时间简轻言成了全校学生的神，因为他，孩子们每天都有饭后水果吃，偶尔拿酸奶给他们喝，食堂气氛都活跃了不少，每次过来吃饭，都让丁絮有种吃席的感觉。 初三的学生八点半下晚自习，简轻言九点了还没出来。 丁絮掏出手机，轻车熟路点开和简轻言的聊天框，想给人家发个表情包，想想还是退了出去。 简轻言没给自己设免打扰，贸然发消息不太好。 他咬着根烟在二楼慢悠悠地走，走廊有生了锈的的暖气片，余温将吐出的白雾蒸软，悠悠飘散在空气中。 放学后的走廊静悄悄的，身后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 “丁老师。” “回来啦？”丁絮轻车熟路地打开烟盒递给他一根，后者咬住，忽然想起什么，微微俯下身：“丁老师，火。” 简轻言比丁絮高出十厘米左右，丁絮偶尔说话会带着点仰视。 火苗“啪”一声窜出，丁絮顺着抬手，为他点上烟。 “怎么进办公室喝茶了，简律？”丁絮灭了火，把打火机放进风衣口袋，无意识地歪歪头放松脖子。 简轻言听他调侃的语气也笑了：“我去找的人家，主要是商量给学生开艺术节的事。” 农村的学校，对于课外活动几乎是不重视的。一来没有像样的场地，二来钱不够，就算搞了，最后也难收拾。 “刘校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我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大的阻碍，”简轻言手指夹着烟，靠在暖气片上，“他说，最大的阻碍是你。” “猜到了。”丁絮笑了笑。 丁老师的严格是全体师生公认的，有时候教师开会，校长面对他强势的教学方案都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感叹城里人上学怎么这么苦。 在生活方面丁絮一向随意，一旦涉及到学生的教学工作，他就相当于马路碰瓷的老头儿，张语阑私底下不止一次地说过丁老师比他妈还容易计较。2不能写得像z，千这个字也不能写得像4。 刘校在办公室听到他的提议，虽然支持，但没忘记补充一句：“这事儿，只要丁老师不同意，就办不成。” 丁老师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说，他的任务只是教育。 “我做的一切就只是希望他们能走出去。”丁絮说，“刘校怎么说得像是我才是校长一样。” “丁校。”简轻言说。 丁絮噗一声笑出来，一不小心被烟呛了好几下，靠在墙上咳嗽。 再抬头的时候他勉强止住咳嗽，神色无奈：“好，丁校准了，去办吧。” 丁絮再怎么严格也是了解学生的心思的，尤其是张语阑那种小灵通，肯定会打探到艺术节的小道消息，不到半天就能让全校知情。 这个时候再突然说，丁老师不同意你们开艺术节，估计全体学生都能气背过去。 简轻言的大奔已经安装了新轮胎，光荣复出。他要载着丁絮去镇上买东西，严重晕车的丁老师看到车就犯恶心，挣扎着哀求简律能不能走着去。 “要不还是去市里？”简轻言提议，看到丁老师破碎的神情，叹了口气补充，“骑三轮车。” “这个可以。”丁絮说。 辰青市不大，也算半个县城，因为在几年前还是县级。住在市郊的大多都是老年人，晨起出来散步，猝不及防地看见两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共用一辆大红色的三蹦子，摇摇晃晃骑过来，速度堪比旋转木马。 丁絮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手套下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没一会儿，像是受不了气闷，将围巾往下拨了一点，闭上眼深深吸气。 然后呼吸一滞，抬手扶住了简轻言的肩膀。 “求你了简律，在这停吧。” “晕车？”简轻言把车停到路边。 “这三蹦子上一股汽油味。”丁絮缓缓滑下车，蹲在路边草丛旁吸着新鲜空气。 前面有个小区，柏油马路锃亮，像是最近才涂过。从小区过去，左转三公里，差不多就能进市中心。 这段路开车过去只需要顶多十分钟，步行的话，以丁絮的状态，可能保底一个小时。 简轻言去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电解质水和小面包，塞给尚未吃晚饭的丁絮。 他受不了汽油味，腿又蹲麻了，便站起身喝了水，把面包撕了一半递给简轻言，自己慢悠悠咬着。 简轻言被分到的那一半有果酱，他接过来，一口没动，把蓝莓果酱往丁絮咬了一小口的面包上蹭蹭。 丁絮不明所以，也和他的面包蹭蹭，还以为是什么食物的干杯模式。 “啊，果酱啊。”他慢慢咀嚼沾了果酱的那块面包，“简律给的就是甜。” “你嘴也甜。”简轻言抿嘴笑了。 后来还是坐着三蹦子进了市中心。十分钟丁絮还是可以撑住的，下来后也没什么明显的不适。 虽说只是个小城市，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购物商场附近，聚集了各种牌子的奶茶店，在冷冽的傍晚飘出热乎乎的香气。 村里没有奶茶店，顶多能喝上村口便利店的优乐美和香飘飘，这种更高级的香气自然而然吸引了丁絮的注意。 刚才简轻言已经给自己买了电解质水，他不好开口，艰难地咬了下唇。 “丁老师，冷不冷？”简轻言忽然问。 “我……” 修长的食指虚挡住他微微开合的唇瓣。 “你应该说冷，然后我们去奶茶店暖暖。” 心思被戳破，丁絮不好意思地移开简轻言的手指。 星巴克店内相比于蜜雪冰城，算得上非常寂静。暖色的灯光打在木头圆桌上，咖啡的热气缓缓飘进鼻腔。 丁絮还是第一次来星巴克，店内布局挺高雅的，暖棕色的色调也让人看着很舒适。 简轻言礼貌地点了餐，身旁的丁絮盯着眼花缭乱的菜单无从下手，最后返璞归真点了个红茶咖啡，因为看起来很养生。 “简律，我以为喝个蜜雪冰城珍珠奶茶就行了，”丁絮开口，“这里环境太好，我容易直接睡过去。” “那睡吧。”简轻言喝了口咖啡。 “算了。我感觉在这里睡和在上课偷偷睡没什么区别，都是舒适度100%。”丁絮跟着吸上一小口咖啡，紧接着就被苦得皱起了脸。 忘了自己点的无糖。 之前在靖灯镇超市买的速溶咖啡已经被喝掉了三分之一，每一次都是两包兑一杯水喝，而且不能加糖加奶，因为会失效。 喝咖啡喝出抗性，以为自己可以战胜星巴克。丁絮苦涩地想着，以后还是不能太骄傲。 付款的时候，简轻言没有胜过丁絮。丁老师不愧是在东北待了两个月，争着付钱这种事情已经学习到了精髓，简轻言实在没拗过，也就笑着说：“那谢谢丁老师。” “谢什么，我之前说过请你喝星巴克。”丁絮回答。 商场四楼是义乌小商品的地盘。简轻言在前面推购物车，丁絮跟在后面咬着吸管艰难地解决剩下的咖啡。 艺术节说来简单，作为老师要考虑的就很多，零食彩带气球，还有放音乐的音箱之类。 好在简轻言比老师还靠谱，什么事都考虑到了，丁絮只需要跟着，偶尔发表一下意见决定这件东西买不买，不知不觉购物车里就堆了许多东西，甚至还有小学生很感兴趣的起泡胶。 通过之前在靖灯镇的经历能看出来，丁老师是精力很低的那种人，除了工作时屹立不倒，其他时候都或坐或躺，逛一次商场都能要了他的老命。 “简律，我不想走了。”丁絮拎着东西小声说。 “那打车。” “还是走吧。” 天色确实很晚，三蹦子的车灯也几乎报废，只能偶尔回光返照地闪一闪。出于安全考虑，简轻言带丁絮进酒店办了张房卡，打算今天在这里过夜。 丁絮早就累成了面条人，一进屋就瘫倒在床上，仿佛失去了全身骨头。 “丁老师，用不用烧壶热水？”简轻言把东西放在床边，用手机检查摄像头。 没有回应。 “……睡着了？”他没忍住说。 “没。”丁絮气若游丝，“说话太累。” 简轻言第一次见到说话都觉得累的，忍着笑烧热水。 房间的窗帘挡得很严实，床单被套也干净整洁。两张床之间放着床头柜，台灯发出暖黄的光，气氛和适合睡觉的星巴克差不多。 简轻言把水烧开倒进杯子，到床头柜这里拿空调遥控器，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丁老师？” ——已经睡着了。 丁老师都喝上星巴克了，我还没有。 我只在拼好饭点过三块九的瑞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果酱 第9章 清晨 【宝儿，我想你了。】 【星星眼.jpg】 简轻言盯着雾瞳发来的消息，轻车熟路地回复了一个句号。 【简轻言你产卵呢？】 【。。】 雾瞳的某音账号在十分钟前更新了一个新视频，他最近运气不错，打游戏总是平局往上，干脆剪了个高燃集锦上传网络。 在桐溪上大学的时候两人曾是舍友，毕业工作一段时间后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媒体行业，并且在某一次创作者聚会上相遇。 然后，这个染了一头张扬蓝毛的人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缠上了他，像大学时期一样，每天零点准时给他发劝起床视频。 大多数时候简轻言都熬夜剪辑，看到雾瞳在某音上分享的鬼畜视频也会看看，然后无语地点个推荐。 雾瞳：我就是听说你最近嫁进大山了，过来关心关心，用不用报警搜救啊？ 简轻言：？我什么时候嫁进大山了？ 雾瞳：你粉丝说的。 简轻言：。 雾瞳：究竟是何等美女可以让少爷不惜入赘深山？发来看看！ 简轻言：。。 他关了手机，下意识转头看丁絮。 沾了雪的鞋子都没脱，发丝和围巾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能看见他乌黑的眼睫。 他算是知道丁老师为什么这么瘦了，可能是觉得嚼东西也很累，就干脆不吃饭。 丁絮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呼吸也很轻，如果不是房间很安静，简轻言根本不会察觉到。 想了想，他放下手机过去，半搂半抱地将丁絮圈在自己怀里，方便给他卸下围巾，顺带把外面的风衣给脱了。 温热透过毛衣触碰到指尖，简轻言感受到他的温度，突然就不太敢动，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丁絮的脸。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很有书卷气，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他睡眠很深，这一点在简轻言下山回来照顾他的那一夜体现得淋漓尽致。简轻言完全不担心他会醒过来，认真地将他的风衣、毛衣、外裤都脱了下来，只剩下里面的秋裤和背心。 丁絮大约是个黑白灰爱好者，连贴身衣物都只有这三个颜色。不过简轻言也确实想象不出他穿着花裤衩的样子，便老老实实给他掖好被子，将空调调到一个舒适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后，他突然想抽根烟。 手边没有烟盒，简轻言只好喝了口热水代替，躺在床上看视频。 某音上的作品永远是快节奏的，平均不超过二十秒，不感兴趣就下滑，重新投入互联网带来的短暂刺激。 这样的生活让简轻言感觉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干脆各个省乱跑，越跑越偏，最后跑到祖国最北部。 停留在这里像是偶然，又像是运气眷顾的必然。 来到这里之前，网络上的东北文学就火过一小段时间。 人们说，东北不是温吞的。这里和雪一样，寒冷、纯净，人却带着暖烘烘的热情。有什么烦恼，尝一口冻梨、咬一串糖葫芦，冻得牙齿咯咯响，等着冬天过去了，心事儿也就化了。 简轻言忽然就觉得丁絮仿佛本来就属于这里，他这个人，笑得坦然，发起火来也毫不遮掩。 但睡姿同样千奇百怪。 丁絮罕见地比简轻言起得早，胸口一阵轻微的闷痛。 他在被子里蛄蛹两下，终于推断出了自己目前的姿势——趴着，两只手投降似地抱住枕头，一条腿往上抬，成功掀翻一角被子。 昨晚在床上一倒就没忍住睡着了，导致天刚亮，睡眠时长就达到上限。 丁絮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缓了会儿，慢吞吞坐起身。凉意袭来，他打了个冷颤。 自己的衣服被脱掉了，只剩下内衣和秋裤。 大脑空白了一瞬间，丁絮重新裹上被子，仔细回忆。昨晚的昏沉中，他确实隐约感觉到十分温柔的触感。 想到简轻言抱着自己，像哄小孩子一样给自己一层一层脱去衣服……丁絮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心率忽快忽慢。 有时候想象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丁絮恨不得把自己捶晕过去再睡一觉，永远醒不来那种。 互联网有句古话，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但是真到了需要倒头就睡的时候，年轻人反而掉链子。 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在床的内侧，丁絮一件件拎起来穿上，微弱的蓝莓气息沾在布料上，是简轻言给的那包烟的味道。 丁絮尽量安静地进卫生间洗漱，牙膏也是蓝莓味的。 大早上的突然想抽根烟。 他们这次过来没带烟，丁絮刷牙的力道重了些，试图将蓝莓味渗透进牙缝，漱口的时候，吐出来发红的水。 盯着镜子里略有茫然的那张脸，想象到昨晚这张脸也是闭着眼露在简轻言面前，极其放松地睡着……他忘了下巴上的泡沫，湿漉漉的脸在毛巾里埋了许久。 从卫生间出来，恰好响起令人心脏骤停的闹铃声，简轻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活泼可爱地亮屏。 温柔可亲的简律绝对没有睡醒，被子里一只手踉跄着爬到床头柜，胡乱摸索了好几下才找到手机，紧接着，长按音量下键，房间恢复一片寂静。 他闭着眼，手上动作却不停，似乎带上了睡梦被吵醒的严重不满，拿着手机的手狠狠一甩，最新款iPhone就被摔在床上，Q弹地蹦跶一下，最后被摔死了。 还是个有起床气的简律。 丁絮笑了下，出酒店买了包烟，在周围漫无目的地晃悠。 昨晚又下雪了，环卫阿姨正在扫雪。这里的雪硬朗又带着微微的黏性，拿手攥一下就能凝成一颗雪团。 下过雪的清晨，只是稍微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鼻粘膜凝固。火红的朝霞都冷，砖地上还会打滑。 温度降下来，人也会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孤独。丁絮突然就想要旁边来个人，让身上的热气聚一聚，掏出手机却不知道发给谁。 简轻言还在睡觉吧，如果被打扰，没准会再摔一次手机，万一着陆点在地板上就救不回来了。 丁絮叹了口气，白雾在空气中消散，随即，另一股白烟升腾。 西瓜味的烟，太甜，又呛，丁絮皱着眉强忍着抽完一根，又忍住了没把剩下一盒扔进垃圾桶。 早餐店几乎都开门了，丁絮随便选了一家买了粥和馄饨油条之类回酒店，小心翼翼用房卡开门。 滴哩哩的提示音响起，丁絮紧张起来，慢慢推开门。 “丁老师，您偷的是自己的房间。”屋里有人说，声音略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知道简轻言醒了，丁絮直接推门进来，把早餐放在床头柜：“那我是不是不用被逮捕了。” “算自首。” 简轻言应该刚醒，还没把衣服穿好，头发乱糟糟的。他抬手捋了一把，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应过亮的光线。 “外面下雪了。”丁絮把包装袋撕开，将粗吸管戳进皮蛋瘦肉粥里，递给简轻言，自己晃了晃加糖的黑米粥。 “你要是喜欢吃甜的，就给你这个。”丁絮指指手里的黑米粥，“加了两勺白糖。” “丁老师这么喜欢吃甜的啊？”简轻言吸了口粥也清醒过来，放松地支着腿。 “没办法，生活太苦，总要吃点甜的缓缓。”丁絮笑了笑，忽然问，“你那个水果糖呢？” “哪个？” “就那天直播，你哄我用的那个。” “那个是最后一颗了。”简轻言回忆了一下，“之前参加婚宴的时候给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要不你结个婚？” 丁絮啧了一声，把那盒西瓜烟塞给他作为报复：“罚你一根。” “……？”简轻言疑惑地眨眨眼，打开盖子，两指夹上一根咬住，身体微微前倾，示意他给点火。 明明是丁絮惩罚人家，简轻言这一举动十分自然，又好像是他在使唤自己了。丁絮不满地皱眉，又不想让他错过这一根十分难抽的烟，默不作声地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点燃。 接着，像一个狙击手一样，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观察反应。 两人面对面坐在自己的床边，中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扑面而来一阵白雾，丁絮监视不成反被呛得咳嗽不止。 “怎么能让年轻人吸到二手烟呢。”丁絮责备。 “有吗？”简轻言夹着烟，“我明明只用了一只手夹着。” 丁絮哑然，强行辩解：“这盒烟经过了我的手和你的手，算二手烟。” “那这么说来，你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已经是二手的了。”简轻言盯着他的领口看，甚至还伸出手指了指，烟尾的火星差点碰上布料，“挂闲鱼上卖了吧。” 简轻言点衣领的那一下就像是点击了查看原图，昨晚的记忆突然自动清晰，丁絮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从衣领开始，慢慢将自己的衣服往下退。 “简律。”丁絮面无表情。 趁此间隙，简轻言迅速把烟灭了，在丁絮“我草我失策了”的目光下笑着说：“好难抽。” 第10章 哄人 简轻言本来答应好粉丝的那场直播被鸽了，罪魁祸首只发了两个字。 哄人。 【简轻言我要杀了你，又不更新又不直播。】 【体谅一下人家言宝吧，估计又嘴欠惹叮叮老师生气了。】 【笑死我了，言宝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 下午简轻言拉着丁絮回村，路上丁老师一直紧绷着脸，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晕车，总之一路上他只说了两个字加一个标点。 “丁老师，你冷吗？” “不冷。” 简轻言还想说什么，丁絮却已经将脑袋低下闭目养神了，大概又陷入了说话都觉得累的状态。 为表歉意，下车后的所有东西都是简轻言自己拎进学校的，丁絮则偷摸把西瓜烟塞进了简轻言的口袋。 因为是临时举办的艺术节，“艺术”两个字几乎不发音，实质上就是个给孩子们撒欢的日子。 几个有才艺的孩子自愿报了名，在食堂练习。教室的布局已经被张语阑完全改变，小孩子还挺懂的，帮着把课桌都挪到墙边围成一圈,中间放了音箱。 考虑到场地问题，最后校长还是决定每个班互不打扰，自己开自己的，相当于联欢晚会了。 “唉，发砂糖橘了，都坐好，落下了别怪我啊！”张语阑捧着一筐子砂糖橘过来，撕掉上面一层保鲜膜，每个人发了三四个。 分到最后还剩五个，他偷偷摸摸塞进丁絮手里：“丁老师，你的比他们多，别告诉别人啊。” 丁絮回头看了眼简轻言，哭笑不得地接过：“谢谢。”然后分给了简轻言两个。 本来丁絮是打算分他两个半的，但是简轻言今早惹了他，只好扣除半个。 拨开橘子皮，指肚被染黄，橘子的清甜芳香混杂着干燥的冷空气，在屋子里弥漫。 关了灯，屋内五颜六色的小彩灯一闪一闪，把人脸映照成不同颜色。 丁絮吃完橘子，拿着橘子皮准备扔掉，一回头，简轻言蓝色的脸出现在眼前。 “简律你阿凡提吗！”丁絮被吓了一跳。 “那你是小黄人吗？”简轻言反倒指了指他的脸。 两道灯光，准确无误地打在两人脸上，一道深蓝，一道蜡黄。 不远处，张语阑守着彩灯，冲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拼命忍着笑。 “过分。”丁絮小声嘟哝，走过去将彩灯对准张语阑，调了个七彩炫光。 张语阑顶着七彩光效吐了吐舌头。 班级选了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当主持人，拿着老师的手机照着念开场白，现场闹哄哄的，几乎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下面有请乔青同学为我们带来歌曲《稻香》——” 音箱是简轻言买的，音质不错，声音有些大，加上同学们兴奋的嘈杂声，丁絮一时间有种来到了乡野KTV的感觉。 “哎哎，丁老师不是也会唱歌吗？”一曲完毕，同学们叫嚣着再来一首，张语阑突然在前面叫。 九年三班的同学在此刻展现出了极其强大的凝聚力，齐声起哄着丁老师来一首，科任老师坐在门口，也微笑着看热闹。 今天所有人都心情不错，包括丁老师，也和简轻言有说有笑，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 这时候拒绝实在是败兴，丁絮用“你完了”的目光瞪了张语阑一眼，起身过来，接过了乔青的话筒：“想听什么？” “《我会自己上厕所》！” 丁絮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其实学生们根本不在乎曲目，只是想听老师唱歌而已，丁絮也就随便选了首周杰伦的歌，平平淡淡唱完，在“丁老师再来一首”的声音中冷漠下台。 “丁老师，你唱歌的视频会被全班学生珍藏了。”简轻言说。 “净说些让人想死的话。”丁絮平静地剥开糖纸扔掉，塞给简轻言堵嘴用，“起码没跑调。” “唔。”简轻言含住硬糖，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好像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糖。” “啊？什么牌子的？”丁絮立刻起了兴趣。 简轻言说：“你刚才把糖纸扔掉了。” 丁絮：…… 光线昏暗，地板上各种彩带纸屑橘子皮，一张糖纸掉进去，像画室的橡皮一样消失了。 热闹持续了一天，放学后，学生们拍拍屁股就走，留下卑微的老师们整理教室。 丁絮拿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寻找糖纸，再收集起来，试图从里面找到那颗葡萄味水果糖。 “丁老师。”简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他拎着一个很小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堆紫色。 “宋老师要去镇上买点东西，我拜托他买了点葡萄硬糖捎回来。”简轻言解开塑料袋撑开，“你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个。” 当时光线太昏暗，丁絮只是顺手抓了一颗，连包装都没看就扔掉了，要找的话只能一个个尝味道。 但是吃完这些的话，会味觉失灵吧。 简轻言看出他的顾虑，笑了笑：“一天吃一个，说不准哪天就有惊喜呢。而且，丁老师生活这么苦，不应该吃点甜的缓缓吗？” “过几天生活都甜齁了。”丁絮笑着说，顺手撕开一颗糖含在嘴里。 愣住。 “丁老师？” “我好像一发入魂了。”丁絮认真地含着糖，仔细感受味道，确认无误，就是简轻言给的那款糖。 简轻言说：“挺好。” 丁絮视若珍宝地把糖纸塞进口袋里。 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的事物会在不经意间被带到身边。 丁絮看着简轻言，从外面进来，头发有些潮，绿眸明亮。 “谢谢你，简律。”丁絮说。 “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简轻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九成新的西瓜烟：“谢丁老师免费给我的烟。” 丁絮说：“罚你一周内都给我抽完。” “臣知罪了。”简轻言语气无奈。 - 联欢会挤去了批改卷子的时间，丁絮拖着酸痛的身躯回宿舍，那沓卷子仿佛士力架，横扫饥饿做回自己的丁老师批卷子批到半夜十一点多。 丁絮伸了个懒腰，身体还处在咖啡带来的清醒状态中，估计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 他拿出手机，没出两秒钟，一个电话打过来，备注是“妈”。 手指轻微地抖了一下，恰好碰到绿键，电话接通。 丁絮坐在床上没说话。 陈棉大约没想到儿子会是如此反应，在电话那头静默一会，还是首先破冰：“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挺好。”丁絮莫名想到简轻言，回答给她两个字。 他完全没给陈棉任何台阶下，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安静。 “……絮絮，你们那边还有一个月就要放假了吧？到时候回不回来过年？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的……” “不回去。”丁絮打断她，“妈，明年初三就要面临中考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且，我晕车很严重，回去了得缓好几天。” “你走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晕车？”陈棉的声音明显提高了，挂上了点发怒的苗头，“你这么不想见妈妈，那我养你这么多年算什么？” 丁絮设想过很多次他们分开后的第一次联络，陈棉的反应倒是比他想象的柔和一些。 听着她的声音，丁絮心中意外地很平静。 “妈，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我高考了，也工作了，就算你对我的选择再怎么不满，也改变不了。”丁絮淡淡道。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隐约能听见不太平稳的呼吸。 “您在栖桦注意身体，帮我向爸问好。还要批卷子，先挂了。” 丁絮把手机息屏，躺在床上发呆。 也不是想什么，就纯发呆。他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排斥出去，换来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明明他和陈棉隔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那种时时刻刻都被看着的感觉也还是存在。 这时候他很想睡觉，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可是没办法，体内的咖啡和他作对，死活睡不着，大脑总是在不该活跃的时候蹦蹦跳跳。 简轻言给的蓝莓烟被抽完了，丁絮打开烟盒深深吸了口，还是没忍住打开宿舍门出来。 隔壁就是简轻言的宿舍，丁絮在门口抬起手，突然犹豫了下。 【简律，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丁老师？】 丁絮敲敲门，忽然闻到浓重的果香味。 “丁老师。”简轻言咬着烟开门，烟头的火星一闪一闪。他吐了口烟，手指夹住，对丁絮笑了一下，“失眠了？” 丁絮忽然觉得很累，张嘴都累，手指动一下都累。仗着简轻言脾气好，他没回答，只沉默着指指那根烟。 简轻言了然，回头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根，亲自放进丁絮口中，俯身点燃。 “晚安。”丁絮含糊着说了句。 以前他总挑剔，食物只吃清淡的，沾上一点油都不行，烟也是，精挑细选。现在他才知道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挑的，只要有什么东西能够缓解就行。 怪不得饿急了的人什么都吃呢。如果简轻言没有烟，丁絮估计抽纸壳子都是愿意的。 一根烟抽完，嘴巴里都是甜腻腻的味道。丁絮喝了口水，连衣服都懒得脱，被子也没那个精力铺开，草率地睡了过去。 初二的时候，班里办了元旦联欢会，班主任和物理老师一起唱歌给我们听，印象很深，以后再也没有那么快乐的联欢会了。 因为以后没有联欢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哄人 第11章 打针 头痛难忍。 丁絮不舒服的时候会非常暴躁，和简轻言的起床气差不多，想到今天还要上早自习，他恨不得一拳把床捶塌。 然而生活给你一拳你也只能受着，丁絮照例缓了会儿睡意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扶住床头柜静止了将近一分钟，面前的黑色麻点才逐渐散开。 昨晚那些卷子能看出来学生们好歹是背了，但理解能力仍旧欠佳。文章题目的作用是什么，甚至有人写引出下文，把他气得不轻，梦里都在训学生。 九年三班的同学们发现，丁老师今天似乎非常不开心。 抽人背课文的间隙，乔青用手肘戳了戳同桌张语阑：“是不是你昨天让丁老师唱歌，他记仇了？” 张语阑不明所以：“啊？丁老师虽然脾气不好，但格局还是蛮大的。” 丁絮拿书拍了拍讲台：“乔青，张语阑，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站起来让全班同学听听行不行？” 两人干巴巴地站起来，眉来眼去，十分默契地沉默着。 “不说就给我背一遍岳阳楼记，背不出来就来讲台这儿当左右护法，选吧。” 张语阑和乔青在班里都算学习不好的，听到要背课文都欲哭无泪。 “求你了丁老师，别背课文，我俩真没说你坏话。”乔青可怜巴巴地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丁絮冷淡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准备下讲台过去。 刚往前迈了一步，世界似乎都旋转起来，他扶住讲台，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 挺明显的一下，全班同学都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身体不舒服，丁絮早上起晚了几分钟，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匆匆过来上课。估计是昨晚受凉了，今天大脑格外胀痛，脑组织如同黏连了一般，思绪混乱。 他恍惚着，大腿突然发软。 完了，低血糖犯了。 学生们即将观赏到世纪景观——丁老师靠着讲台，面条一样滑下去。 “我草乔青，你把丁老师气晕过去了！”张语阑心头一惊，从课桌上翻过去，冲到丁絮面前扶他起来。 乔青也慌忙过来，被张语阑怒斥：“找老师啊你！你能给丁老师做人工呼吸还是咋？” 他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全班人，大家都骚动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出门找人，惹出不小的动静。别的班上课的老师不满地探头看过来：“体育课也不能这么吵！” “不是，丁老师晕倒了！”乔青大喊。 很快，这一层都不安定了，老师讲课也讲不下去，干脆跟着帮忙。 简轻言正在后厨帮着做饭。校长本来推脱着不让他干活，但他说自己占了学校的一个宿舍，自然要回馈给人家。 他不太会做饭，只能帮着洗洗碗切切菜，这时候正满食堂找毛巾擦手。 乔青从门口冲进来，逮着最近的人就说：“丁老师晕过去了！” 简轻言动作一顿，顾不上擦手，眉头紧蹙着跑上楼，来到班级门口。 张语阑在讲台前半搂半抱着丁絮，见到简轻言，毫不犹豫地把他交过去。 丁絮面色苍白，嘴唇丝毫没有血色，眼睫被冷汗浸湿，身上却烫得能烧炭。 “村医呢？” “听说出门看闺女去了，两三天才回来呢。” 村里就那么一家卫生室，简轻言顾不上思考，匆匆交代了一句自习，便抱着丁絮出校门、上车、发车一条龙。 镇上有诊所，一会儿就能到，简轻言却总感觉车太慢，不断提速，一路颠簸。 “简律……”后座传来微弱的声音。 丁絮已经醒了，紧紧抓着门把手，脸色很差地说：“开门。” 简轻言没问，直接把车停在路上，解开锁。丁絮摔下车一阵狂吐。 吐到后面，嘴里一阵苦味。丁絮蹲在地上咳嗽，全身冰凉。 这一吐把他搞清醒了。 刚刚被颠醒，意识还不清晰，胃就已经在翻涌了。简轻言之前开三蹦子都慢悠悠的，这是他第一次开这么猛，身体根本受不了。 “丁老师！”简轻言下了车，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丁絮喘了口气，伸手接过。瓶盖已经被拧开了，他仰头喝了些漱口，感觉好了一点。 “我……”他记忆还有些不清晰。 “乔青和我说你上课突然晕过去了，村医不在，我们去镇上。”简轻言温声道。 丁絮握着简轻言的手保持平衡，身体太虚弱，顺势往他那边靠过去，简轻言伸手揽住他肩膀，肩胛骨硬邦邦地戳着胳膊。 “我的课？”丁絮瞬间精神了，“我现在没事了，回去上课。” “丁老师。”简轻言的语气带了些警告，“你要是现在回去，我还用那个速度开车。” “怎么还威胁病号呢。”丁絮苦笑，还是妥协了，“行，帮我和江老师说一声，和他串个课，第七节课我上。” 丁絮受不了车里的味道，倒不是简轻言的车里有劣质香水，而是所有车都有一种淡淡的皮革味，加上行驶时的颠簸，想想都恶心得不行。 简轻言用三蹦子的速度开着车，后面丁絮开着车窗拼命呼吸新鲜空气，被冻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用不用我关窗？”简轻言问。 “不。”丁絮虚弱但坚定地说，“开了窗我会感冒，但是关了窗我会死。简律，我相信孰轻孰重你还是分得清的。” 简轻言轻轻笑了下，回答道：“对我都很重要。” 因为刚吐过，丁絮没怎么再晕车，大奔顺利在诊所门口停下。简轻言把外衣给他披上，牵着他进诊所。 “最好还是打个针吧。”大夫说。 “行，正好我上午没课了。”丁絮点点头。 大夫给开了点药，简轻言加了个茶苯海明片，利索地付款。 护士捏着针头和药过来，熟练地缠上橡皮管，打针的时候蹙起眉：“你这血管这么细啊，不好扎。” “不好意思。”丁絮充满歉意地说，“我尽量让它长粗一点。” 护士被逗笑了，也不再计较他的血管，仔细地扎了针，粘好胶带。 “丁老师，我买了粥。”简轻言用小塑料袋拎着一杯黑米粥，“加了两勺糖的。” 丁絮打针不方便，简轻言插上吸管，把粥递过去。丁絮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就不喝了，理由是刚吐完没食欲。 简轻言笑笑，将粥放到一边。 “你知道吗简律，你这样子就很像我妈。”丁絮说，“特体贴。” 简轻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但又和我妈不一样。我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她会说这件事多么多么好，然后让我去做。简律你就不一样，你一直很尊重我的意愿。”丁絮轻声说。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丁絮可能还在栖桦，用多媒体大黑板给学生讲课。 他叹口气。 “怎么了丁老师？”简轻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想念你的蓝莓爆了。” “有西瓜爆。”简轻言说。 “难抽。” “你昨天还找我要了。” “那个是万不得已。” “……算了，给我那个也行。”丁絮说。 “不行。”简轻言站起身，“你说过罚我一周内抽完的。” 说完，他打开诊所门，在丁絮能看见的地方拿出一根点燃，慢悠悠地抽。 丁絮在心里的记仇本上又给他加了一笔。 很奇怪，看着简轻言抽烟，他就像自己也抽了一样逐渐平静下来。简轻言抽烟的样子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性感。 果然，富有的人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种从容镇定的气质，能把二十多块的玉溪抽出雪茄的高级感。 大概是因为他在抽烟的时候，没什么表情，面部线条比较硬，透露出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不过丁絮和简轻言已经熟悉了，那一点疏离感就变为了“哇，好帅”的感慨。 以及“他好平静啊搞得我好困”。 上课晕过去，坐车吐出来，丁絮根本没受过这样的折磨，体力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他干脆抱着个白枕头，头一低，瞬间进入睡眠模式。 简轻言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鼻头被寒风吹得通红。 “帅哥，你是那位的家属吗？”再推开门的时候，护士迎上来轻声说，“刚刚在病床上的患者已经拔针了，要不您把他整过去躺着睡？” 丁絮坐在角落低头睡着，柔软的发丝垂落。 “啊，我是家属。”简轻言说。 护士帮忙举着药瓶，简轻言胳膊穿过他臂弯，另一只手揽住他肩膀，将丁絮稳稳抱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抱丁絮了。简轻言总觉得他的身体比一般人凉一点，也更瘦，骨头都硌手。 凑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很干净的花香味。 “医生，”简轻言将丁絮放在病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麻烦换药。” “好嘞！”医生拿着新药过来，一边换药一边笑眯眯地说：“你是他哥？把人家照顾得这么好。” 简轻言笑笑，没否认。 “你俩长得都不像本地人，但是帅。”医生拿着空药瓶打量了一下两人，“风格不同的帅。” “谢谢。”简轻言笑意更浓。 晕车的感受真的非常不好，尤其是对我这种有呕吐恐惧症的人……呕呕呕呕呕呕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打针 第12章 雪天 丁絮属于一旦闭眼就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在一个睡眠周期结束之前是不能被打扰的，不然这一觉相当于没睡。 护士给他拔了针，简轻言看他没醒，托着他的手轻轻按着输液贴，防止血流出来。 这一针打了三个小时，到了饭点，学生们应该在吃饭了。 为了不打扰丁絮，简轻言将手机静音放在一边，直到屏幕亮了好几下才发现，刘校给他打了不下五个电话。 他拨回去，歉意地说：“抱歉刘校，手机静音了。”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丁老师咋样了。”因为村子里的网络不好，刘校的声音带着底噪，一顿一顿的。 “带他打了针，睡着呢。”简轻言说这话的时候，偏头看了眼丁絮。 “实在不行还是劝丁老师请几天假吧，他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刘校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此刻，简轻言发觉丁絮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温暖，慢慢回握住他的手。 丁絮睁开眼，眼神还很迷蒙，大脑还没开机，身体已经控制他开口，声音微弱却坚定：“不行，我请假了谁上课？” “丁老师。”简轻言无奈，挂掉电话扶他起身，被丁老师用怪异的目光盯着。 “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丁絮摇头，顺便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我就是觉得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朵娇花。” 简轻言给他拧上瓶盖：“你是校花。” 这次开着大奔过来，回去也只能用它。简轻言从药板上扣下来两粒茶苯海明片，让丁絮就着水吞了，上车再裹上他的围巾，全程慢速开窗。 “我记得小时候冬天回老家过年，因为我晕车，所以我妈把车窗打开，结果车里所有人都冻得说不出话。”丁絮往上拉了下围巾，笑着说。 简轻言的围巾是蓝色格纹的，上面还带着点淡淡的肥皂香。 “我还能说话。”简轻言的手松松地握着方向盘，将大奔开得十分温柔，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晕车无非就是两个因素——车子颠、味道难闻。现在这两个都解决了，加上一路上简轻言都有意和他聊天分散注意力，丁絮几乎没晕车。 回到学校的时候正赶上学生下课，有九年三班的孩子看到他，热泪盈眶地冲过来：“丁老师——” “我就是晕了又不是死了，别嚎了。”丁絮伸手揉了揉乔青的脑袋，听着对方越发大声的鬼哭狼嚎，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他额头，“回去给我背岳阳楼记！” 见到丁老师仍然生龙活虎，拍人的力道一分未减，乔青确定丁老师已经完全痊愈，兴高采烈地踩着上课铃响冲回教室。 “那我先回去了，简律？”丁絮说，随即又补充一句，“回去休息。” 简轻言点点头：“正好我打算去山下直播，鸽了粉丝好几次了。” 丁絮心中清楚简轻言是因为照顾自己，才鸽了直播的，抿了抿唇看向他，目光似乎有些犹豫。 须臾，他神情恢复如常：“好，注意安全。” 说完，丁絮摘下围巾，将它在简轻言脖颈上环绕两圈，柔软的流苏垂落。 围巾内侧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 简轻言的脸无意识地蹭了下围巾，过近的距离让他能够清晰地听见丁絮的呼吸，略慢但平稳，淡淡的热气扑过来。 “丁老师。”简轻言声音放软了些，丁絮没听清，凑得更近，几乎鼻尖对鼻尖：“嗯？” 简轻言突然笑了下：“丁老师，你这样子很像我妈，特体贴。” “……”丁絮安静了两秒钟，捏着围巾的两只手转而抓住他双肩，“简律，你在逗我。” 低低的笑声传入耳朵，丁絮作势要扯掉简轻言的围巾，被他捏着手制止了：“在夸你。” 然后，他放开手，笑眯眯地说：“那我走了，丁老师。” “走吧走吧走吧。”丁絮两手插进口袋，微微歪着头，神情带着些故意的傲慢。 或许是简轻言嘱咐过刘校，总之他一见到丁絮就劝他回去休息，一直把他送到了宿舍门口。 丁絮本来也没有上课的打算，干脆彻底放松着躺在床上。打了针之后的很长时间都口中泛苦，他又从床上爬起来，将宿舍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几袋速溶咖啡，几乎不剩什么东西。 他突然想到了简轻言那天带来的一兜子硬糖。 简轻言调整好手机支架，正要开播，丁老师的消息从天而降。 【简律，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 简轻言慢慢勾起唇角，用被冻得有些不灵活的手打字回他：好，想要什么随便拿，书桌下面第二个抽屉里面有吃的。 【谢谢简律~】 丁絮怀抱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打开简轻言的宿舍门，他房间很整洁，几台高档笔记本电脑看得丁絮眼睛都直了。 屋内弥漫着很淡很淡的干燥香气，夹杂着雪的清冽。 抽屉里果真有吃的，一些很抗饿的小面包，还有几盒核桃奶。在最内侧，挤着那一小袋葡萄硬糖。 丁絮打开袋子，扭开糖纸含了一颗，另外顺走两把时突然发现袋子下面藏着的东西——一盒软中华。 盒子有些破了，里面只剩下寥寥几支。 丁絮愣了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头会出现淡淡的讶异，大约是没想到简轻言这样性格柔和的人，也会抽这种烈烟。 他觉得自己应该染了烟瘾，见到烟就有种想抽的冲动。 平常的男士烟入不了他的眼，只有那种带甜味儿的，烟味不重的才能入选他的待抽名单。 然而在此刻，身边除了这几根软中华什么都没有，他突然就不那么挑剔了。 倒不如说是他很好奇简轻言抽的烟是什么味道。 - “这里就是一座很平常的山，我也不知道名字。”简轻言回答着弹幕的问题，“不过我和丁老师上去过，为了救一个小姑娘。” “然后？”他笑起来，“然后小姑娘救回来了，丁老师烧了整整一夜。” 【简律，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对吧？】 简轻言瞥了眼弹出来的消息框，点了进去：“不好意思，回个消息。” 【？你之前直播从来不回消息的！】 【我言宝这是有情况了吧？】 然而下一刻，那条消息就被飞速撤回，紧接着，一个表情包弹了出来。 【小猫叼玫瑰.jpg】 【感谢简律！】 简轻言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一会，回给丁絮一个小表情。 “好，刚刚有人问什么来着？东北酸菜味道怎么样？” 简轻言思索着，来了这么多天，他居然没吃过酸菜。不只是他，丁老师似乎也没有吃过，但是他好像对东北的很多菜都比较抵触。 丁絮不爱吃肉，而东北菜又以肉为主，他不喜欢是正常的。 “不太清楚，不过丁老师不太喜欢。”简轻言说，“他口味很清淡。” 【啧，三句话不离丁老师。】 此刻，丁老师咬着一支软中华皱眉，见到这条弹幕，没忍住狠狠呛咳了几声，将烟夹在手上。 软中华味道太重，过肺还有种诡异的灼烧感，不过，丁絮那种强烈的想要抽烟的**确实被缓解了。 简轻言原来还会抽这种烟吗，但他身上倒是没有烟味。 火星烧到头，差点燎到指尖。丁絮感受到热意，迅速止住了发呆，将烟熄了，躺在床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个？丁老师罚我的。”一旁的手机突然出声。 直播画面中，简轻言拿着烟盒，另一只手捏着一支烟。然后，他轻轻咬住，身体似乎下意识地往前倾了下，幅度很小，直播间的观众们甚至不会发现他动了。 但这是等着丁絮给他点烟的标志性姿势。当事人的手机差点从手中脱落砸在脸上。 简轻言拿出打火机点烟，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睛眯了起来。 然后，他看向镜头，慢慢笑了一下，伸手晃了晃西瓜烟：“丁老师罚我在一周内抽完。” 【？胡说，这明明是奖励。】 【？胡说，这明明是**。】 丁絮看着花花绿绿的弹幕，手指悬在退出键上犹豫了好久。 算了，看吧。 简轻言这一身在雪地中，尤其身后还是山，显得十分高级。 配上他被浅浅烟雾蒙上的脸，有种静寂的美。 丁絮打开微信，飞快地打字发给简轻言：简律，你在山下能拍几张照吗？我想看。 随后补充：拍你。 【丁老师拍了拍我问：吾与徐公孰美】 简轻言看着消息弹窗笑出了声，一不小心被烟呛了好几下，咳嗽得流出眼泪。 然后他看向镜头说：“丁老师最美。” 丁絮一惊。 他早就知道自己进直播间了！ 军训好痛苦。呕呕呕呕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雪天 第13章 地瓜 丁絮在直播间发了个句号。 简轻言白发绿眸的造型本就很适合雪地，此刻他穿着极具设计感的外套，双手因为寒冷塞进了口袋里，脸上带着仿佛一片云飘过的微笑。 如果不拍下来，丁絮真心觉得可惜。 他只是和简轻言开个拍一拍的谐音梗小玩笑，没想到对方直接在直播间回应了。 “丁老师，记得截图。” 简轻言笑眯眯地说着，同时往后退了几步，摆了个比心的姿势。 【啊啊啊啊啊啊啊！】 【言宝好可爱！】 【清醒点，人家在给叮叮老师比心。】 丁絮盯着手机里的身影，呼吸停滞一瞬，手指不自觉地同时按住电源键和音量下键截图。 他的手机款式有些年头了，截图和拍照都不太清晰。丁絮点进相册看着那张照片，源源不断的弹幕几乎挡住了他的身体，好在仍然能看清他的笑容。 丁絮点了申请连线，简轻言看到提示，一秒同意。 “简律。”丁絮的语气就好像在给朋友打电话一样平常。 外面风有些大，简轻言将脸凑近镜头，以便听清楚声音。丁絮看到他橄榄色的眼睛，映出屏幕上丁絮的头像。 “你早点回来，”丁絮接着说，“外面冷。” 东北的冷空气有着尖锐的形状，吸一口，寒风嗖一下钻进去，割得嗓子火辣辣地痛，然而随即又进来一股冷风，将那种火辣吹成冰冷的麻木。 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嗓音都残留着淡淡的沙哑。 简轻言点了点头，指指身后那一堆雪：“好，不过我答应了粉丝，给他们堆个雪人。” “啊。”丁絮跟着点头，忽然又觉得手边空空，随手扯了个糖含住，含含糊糊地说：“东北这里的雪分比较粘的和砂砾质感的，粘的适合堆雪人。” 这颗不是简轻言给的那个牌子，带着股浓烈的工业糖精味，黏糊糊的，齁嗓子，他没忍住咳嗽两声。 “丁老师。” “嗯？” “忘了告诉你，我房间里有药，你记得吃。”简轻言戴好手套，拍了拍上面沾着的雪，“人民教师要好好照顾自己。” 【喂，我们还在直播间呢！】 【你俩是借着直播的名义打语音通话吧？】 简轻言这么一说，丁絮倒是注意起来了。上午吐过之后，嗓子一直泛着钝痛，一阵一阵的，说话都会下意识地变轻变哑。 “知道了简律。”丁絮退出直播间，回去在他房间里摸出了两盒药，顺手把一瓶茉莉花茶拧开了喝两口，将药片冲进胃中。 喉头一阵苦涩，丁絮看了眼时间，仰头灌了口茶，又夹着语文书马不停蹄去教室。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作为一位尽职尽责的人民教师，丁絮在这时候会陷入一种隐形的焦虑，大约是因为语文老师的身份，他心里想的东西比刚分手的小姑娘还多。 我的学生们有没有背会那些古诗词、有没有背注释、要不要考一下但是没时间了还有一堆卷子没做而且做了的也没讲…… 三班的同学们对丁老师表达了十足的关爱之情，丁絮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并且宣布晚一他占了，用来复习那些文言文。 “语文难，难于上青天——”张语阑有气无力地说。 “把岳阳楼记背了，明天我单独考你们两个。”丁絮嗓音平淡，给张语阑和乔青下了最后通牒。 溪村中学的黑板是最普通的款式，上面有许多粉笔戳出来的小坑。没有多媒体大屏幕，很多内容只能手写，一节课过去丁絮的右臂已经酸成了柠檬。 学生们都去食堂吃晚饭，丁絮拧开水杯往里面加枸杞，准备回宿舍翻个泡面对付一口。 空荡荡的教室，门边出现一缕冷冽的淡香，那是雪花被带进屋里的味道。 简轻言摘下围巾，抖了抖水珠，鼻尖和脸颊都微微泛红。 他另一只手拎着小塑料袋，浓郁的香气瞬间扑过来。 “烤地瓜。”简轻言吸了下鼻子，手指被冻得略微僵硬，解开塑料袋的时候动作很迟钝。但丁絮看着他，握着水杯的手都忘了放下。 温软的香甜气息凑到唇边，丁絮这才眨了眨眼，低头咬下一口，顺手接过被小小塑料袋装着的烤地瓜。 掌心迅速被温热浸染，丁絮小心吹了吹热气，忽然抬头问：“你不吃吗？” “你不介意？”简轻言反问道。 “介意什么，我们班那些小姑娘都能一起喝一瓶冰红茶。”丁絮坦然，将烤地瓜递过去，几乎要碰到简轻言的嘴唇。 “丁老师！校长说——” 张语阑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冲进来。 丁絮身形一僵，伸出去的手无处安放，便只有脑袋缓缓转了过来，对上张语阑有些无措的目光。 “……今天晚一全校开会。” 张语阑说完，呆呆地盯着两人，半晌才吐出一句“那我走了”。 丁老师那个目光，就是那个冰冷的目光——张语阑对上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要完了，准备迅速撤离现场。 奇怪的是，丁老师这次没有训自己，盯着自己几秒钟后，抬起手晃了晃，意思是快走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丁絮眸光闪烁，没再看简轻言，直接把烤地瓜塞进对方手里：“都给你吃。” 简轻言：“……？” “我……我去开会。”丁絮说，“先走了。” “丁老师，学生还在吃晚饭……”简轻言拿着烤地瓜，转过身去看丁絮急促出门的背影。 跑得够快的，走廊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 简轻言笑着摇了下头，垂眸和烤地瓜来了个深情对视。 上面还有丁老师的牙印，怪工整的。 讲台上留有一本翻开的语文书，课文旁密密麻麻标注着文字，字迹略显凌乱，而黑板上的板书就是很清楚的行楷。 丁絮的字和人一样，该尖锐的时候尖锐，该柔和的时候就柔和。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丁老师把自己当成了人贩子，火急火燎过来保护学生，镜片后面的眼睛都在冒火。 现在，丁老师对自己毫无防备。 简轻言站在讲台旁边，在丁絮留下牙印的那一块烤地瓜上咬了口。 还是温热的，挺甜。 丁絮没去食堂，回了趟宿舍，在角落里翻出了从简轻言屋子里拿的软中华，用打火机点燃了，灰蓝色的烟雾让人视线模糊。 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刚才仿佛一个偷情的妻子被抓包。但是他们的举动明明非常正常。 哪个小姑娘不会给好朋友分享好吃的？ 丁絮额头抵着掌心，坐在书桌前思索一阵，最终发现了违和之处。 那是小姑娘，他们是男人。 这样的举动在小女孩看来是正常的，但如果是男生，是不是过于腻歪了？ 他们的相处方式，却好像一直都是小女孩腻歪。 简律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所以说多愁善感的人过得不好，丁絮想让自己的思绪停止，不争气的大脑偏偏在这时候最活跃。 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校长开会的时间，丁絮趴在桌子上。月光冷冽，和烟雾混在一起，模模糊糊。 几分钟后，丁絮的腰板直起来，打开微信，给刘校请了个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 毕竟上午刚晕，刘校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还不忘叮嘱他好好休息。 “丁老师啊，全校就你最操心学生，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不然以后找对象，人家一看你是个工作狂都吓跑了。” 丁絮对着手机屏幕笑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情，能像这样，不愁吃穿温饱，有能交谈的朋友，有个住的地方，他已经非常知足。 至于伴侣，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刘校让他休息，不过临近期末，丁絮早就做好了榨干自己的准备，打算再把语文书的古诗文啃一啃。 书桌上那一摞书里面，没有语文书。 当时走得太急，讲台上的语文书忘了拿走。 丁絮请假的目的就是不出门，结果现在，这门是非出不可了。 他不是很想碰到简轻言，没有什么原因，也不是抗拒。 只是见到他会……紧张。 毫无理由地。 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丁絮还是裹着风衣出来，一路小跑穿过操场，冲进九年三班。 灯关着，屋内空无一人。 丁絮松了口气。简轻言大概是回了宿舍。 来都来了，又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丁絮索性向食堂走过去。 溪村中学太小了，没有礼堂和阶梯教室这种大场所，平时全校开会都在食堂。 “不好意思……”他推开门。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丁絮礼貌地笑了笑。 “丁老师，你不是……”拿着麦克风的校长回过头，神情略显诧异。 “没事了，校长您继续。”丁絮不动声色地打断他，沿着墙边的洗手池往最后一排走。 简轻言的脸抬起来，他敲了敲旁边的空座位，目光温温和和：“丁老师，要不要坐这里？” 全校师生开会，简轻言怎么也在这里？ 不过想来也是，简轻言来到这里之后，学生们的伙食明显变好，加上东北人普遍热情爽朗，刘校一定把他看成了自家人，只要不影响学生，就可以随意在校走动。 丁絮看着他的眼睛，不明显地移开了视线，点点头坐在简轻言身边。 这章卡得我要死要活……质量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地瓜 第14章 扫雪 期末开会，丁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校长要强调什么。 好好学习、放假注意安全、帮家人干活之类，期间江老师还临时上台和大家说，尽量不要一个人玩鞭炮，他的眼睛就是小时候乱玩鞭炮被炸坏的。 江老师教体育，右眼泛白，眼珠不太正常地歪斜着。 简轻言偏头看丁絮。 “怎么了简律？”丁絮小声问。 简轻言也学着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小声回答：“丁老师，过年你别放鞭炮了。” “……我这近视又不是被鞭炮炸的。”丁絮无奈地推眼镜。 “你做个飞秒吧。”简轻言说。 “我难道不想做吗。”提到手术，丁絮心情苦涩，“我嫌贵。” 之前他查询过飞秒手术的价格，几千到几万不等，他这个程度大概是要过万的，想想就肉疼。 “还不如戴眼镜。”丁絮捏着镜腿，突然凑近，尾音往上挑了挑，“不觉得非常有书卷气吗？” 丁絮眼睛很黑，头发也是，发质很好。因为常年不出门，皮肤比一般人要白，面容就显得格外干净。眼镜往上一压，那种书生味就出来了。 简轻言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点头。 初三上学期即将结束，班里那群小孩儿根本做不到完全静下心，胡乱度过了最后几天，考完试便迫不及待地背上书包准备离校。 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刻，丁絮把全班同学召集在一起，宣布考试成绩出来后，他会挨家挨户家访。 接着，他熟练忽略大家拉着长音的“啊——”，用戒尺敲了敲讲台继续说：“这三天，没有特殊情况不准离村，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等过年我就不管你们了。” 老师们还要在学校里留三四天批卷子，整个学校就只能听见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抱怨。 “输导组织又给我写成疏导组织，都强调多少遍了！”教初二的任召老师愤恨地在卷子上画叉。 “初三就好到哪去吗？”丁絮也跟着重重画叉，一笔划破了卷子，“这文言文注释强调了多少遍要背要背，就是不给我背哈……我去，全班第一都错了！” 丁絮来了脾气，把红笔往桌子上一摔，顺手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口，降降自己的火气。 “丁老师，你也别太生气了，等到了九下有的是愁学生的时间呢。”任召笑着安慰，顺手又是一个叉，在卷头写了个29，表情瞬间变化：“好不容易要及格了，就差这一分！” “你说江淼？”坐在门口的地理老师幽幽转头，平静地拎起一张卷子给他们展示，“地理考了17，任老师您知足吧。” 这么一看，丁絮这边最低分也及格了，和生物地理老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揉了揉后颈，埋头批完一张卷，没有搅乱初二老师们悲伤的氛围，悄咪咪捧着卷子走了。 简轻言靠在宿舍门框上发着呆，手指上挂着口罩绳，正百无聊赖地转悠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也舒展着。但他这样很少见，丁絮觉得他似乎有心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察觉到丁絮的存在。 “啊，丁老师。”简轻言动了动，手指头勾住正在旋转的口罩。 “你在等我？”丁絮抱着卷子和他相视。 简轻言没再倚着门框，站得很板正。他歪头叹了口气，承认道：“嗯。” “我打算回桐溪了。”简轻言接上后面真正想说的一句。 桐溪和栖桦隔着一条江，算是两个很亲密的南方城市，就连风俗习惯也大差不差。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简轻言也是时候回家准备过年了。 “那你还回来吗？”丁絮没经思考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简轻言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问这个，眼神带着很浅的茫然。 丁絮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说出口，看着对方的橄榄色眼睛，硬着头皮追问：“简律，你是暂时回家过年，还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简轻言睫毛动了动，顺势眨了下眼，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丁絮捧着的那一摞卷子上。 一盒全新未拆封的七星蓝莓爆。 一瞬间，各种“我把它托付给你，永别了”的剧情在丁絮脑海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狠狠咬了下唇，上前一步抬眼看着简轻言。 “从车里找到的，给你留着寒假抽。”简轻言轻声说，也上前凑近，垂眸注视着丁絮。 丁老师紧紧抱着卷子，细细的眉毛挤在一起，长睫给眼珠投下一片阴影。 紧接着，简轻言笑了：“肯定回来。” 丁絮僵了一瞬，突然就听不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全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紧接着是被戏弄的淡淡恼怒。 “你以后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简律？”丁絮抽出一只手来戳戳他肩膀，嗓音都带上了笑意，“丁老师罚你在走廊站五分钟啊。” “行。”简轻言也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卷子，低头看了眼，“哟”了声，“哪个小孩儿考110？挺厉害。” “别提了，错俩注释，要不然还能多得两分。”丁絮搓了搓手，往上面哈着气，进屋开了小太阳。 暖红色的淡光将丁絮的半边脸染成浅橙色，睫毛镀上金属质感。他蹲在小太阳旁边，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咬着，将另一只手伸向口袋。 随即想起来，自己上课从来不带烟和打火机，他只好转过头，用目光示意简轻言过来给他点烟。 简轻言了然，在他面前蹲下，打火机摁下，热乎乎的火苗窜出来，向丁絮凑过去。 “简律，”丁絮盯着他收起打火机，手指夹烟，呼出淡蓝色的烟雾，“我怎么总感觉你一个富家少爷，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在为我做事呢。” 饭是他在送，星巴克是他在请，生病了是他在照顾。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简律你很像我妈，特体贴。 “大概是人贩子的忏悔吧。”简轻言跟着笑。 “啧，这么记仇啊简律。”丁絮挑起一边眉毛，“你是不是还得有个本子，上面写着几月几日，有个叫丁絮的支教老师以为我是人贩子对我破口大骂，好生气我要记下来？” 简轻言：“那倒没有。” 嘴贫之后两个人都有正经事要干，丁絮批完卷子之后帮其他老师打扫了一下学校卫生，结果第二天又下了雪，他万般不情愿地拎着大扫帚去操场扫雪。 简轻言简单收拾了一下宿舍，在抽屉和柜子里留了一大堆零食和日用品给丁絮，准备自驾回桐溪。 早上七点动身，简轻言从宿舍楼出来，还有二十分钟。 一片白色中，一小群黑点在缓慢移动，能听到微弱的唰唰声。 丁絮吸了下鼻子，顿觉鼻粘膜都直接凝固，张嘴一叹气，口罩内部的水珠跟着掉落，沾在唇上。 “唉，丁老师你回去歇一会儿吧，你身体这么弱万一又感冒发烧啥的，多遭罪啊。”任召过来拍拍丁絮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听老人言。” “任老师您才比我大几岁啊？”丁絮笑着，用自己的扫帚戳了戳她的，又提起来指指不远处的树，“您扫那儿吧，这里我来就行。” “唉，要不把小简叫上吧。”任召忽然说，“他哪儿忍心看你一个未痊愈的病号干活啊。” 这几天太冷，丁絮又总是屋里屋外来回跑，冷热交替下不小心感了个冒。他一直说没事没事过个一周就好了，也没拦住简轻言直接开去市里药店囤了点常用药过来，还每天看着他按时吃。 “得了吧任老师，简律都为学校提供多少经济支持了，怎么能让他干这些粗活呢。而且人家今早就要……”他忽然停了下，望向宿舍楼门口穿着浅蓝色风衣的身影，“……走了。” 视线里那个人越来越近，丁絮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紧接着，那个人自然地伸手拿走了他的扫帚：“我来吧，丁老师，你进屋休息。” “你不是要走了吗？”丁絮问。 “这么盼着我走干什么？”简轻言低头扫开一小片雪，完全没有排斥的样子，动作也十分熟练，“那我扫完就走。” “别，你还是给我吧。”丁絮说着，就要去拿扫帚，被简轻言后退一步轻盈地躲过。 “简律。”丁絮站在原地抱臂，语气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简轻言自知理亏：“开玩笑的，我七点走。” 七点对于处在寒假的丁絮来说，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时间。起码要等到上午九点半，他才能勉强睁开眼。 今天起得这么早，纯属是被拉来当苦力。 现在看来他还要感谢江老师把自己拉起来，不然等从床上爬起，那么大一个简律就直接消失了。 丁絮不想进屋休息，往树上一靠，抱着双臂盯着简轻言和任召扫雪，像大领导巡视校园一样。 “你们语文老师都喜欢学张岱吗？”任召过来扫雪，丁絮懒洋洋地往旁边走几步，踩在扫完雪的地面上，她不禁吐槽，“村里又没有湖心亭。” “但是我没看雪啊。”丁絮沉闷的声音透过口罩和围巾传出来。 “看小简呢是吧。”任召了然，“人家确实帅，但别忘了你可是体制内的工作哦。” “？”丁絮没明白意思。任召对他狡黠一笑，转身去扫台阶。 半晌，简轻言听到丁絮气急败坏的声音：“任老师你这人想什么呢！” 存稿写到他们的第一个抱抱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扫雪 第15章 离去 老师学生都盼望的寒假正式来临了。 丁絮拿着卷子一个个家访，除了和家长问好，其他时间唇角都没有提一个像素点。 好在家长在场，丁老师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像在学校那样发作，只能多叹几口气，苦口婆心嘱咐家长一定要好好看管学生。 这届家长比较懂事，都鞠着躬保证，绝对会让孩子认真努力完成作业的。 这么一趟下来，丁絮居然有些热了，一把扯下了围巾。 简轻言走之后发微信给他，说他宿舍里那些东西都是留给丁絮的，随便用，坏了脏了扔了都没事。刚好丁絮洗了自己的围巾，就拿简轻言的出了门。 电话响起，丁絮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点击接通。 照例没说话。 陈棉已经料到这种情况了，在那边叹了口气，然后问：“小溪村是在靖灯镇附近的那个吗？” 丁絮暗暗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的？ “嗯。” 陈棉：“你收拾收拾，我和你爸马上就到了。” 丁絮：“？” “你们……”他错愕地问，“你们过来了？” “絮絮，别跟我们赌气了，过年是家里的大事，我和你爸都很想见你。”陈棉似乎不太习惯东北的冷空气，用纸巾擤了下鼻子，接着说，“你爸买了辆二手车，就为了开过来见你。” 丁絮心头顿时一阵难受，颤着睫毛，慢慢闭上眼：“你们用不着这样。” “絮絮，你能回来，我们做什么都愿意。”陈棉的嗓音柔和下来，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丁絮却心脏狂跳，靠着简轻言的等身衣架咳嗽。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你们到哪儿了？” “已经进市里了，估计还半个小时就能到。” “我现在就收拾，那你们……注意安全。”丁絮轻声说完，同时挂断电话，顿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混乱中他拉开抽屉，抓住一个药盒，指甲胡乱地扣开，药片和药板碰撞的声音响起来。他按出来两颗塞进嘴里，牙齿狠狠咬碎。 浓烈的苦味入喉，丁絮蜷缩在床边，被苦得受不了。 没有水，简轻言把烧水壶拿走了。 沉默蔓延了几分钟，丁絮双手捂住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便站起身，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收拾东西。 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他没什么要带的，行李箱都能晃出响。 床边还躺着简轻言给的烟，他拿起来盯了半晌，拿出来一根咬着，将剩下的揣进口袋。 简轻言给他留了打火机，就在床头柜上。丁絮盯着它，打火机已经很旧了，橙色的外壳泛白，看着就能想象到简轻言按着它的那只手。 丁絮怔愣片刻，拿打火机把烟点了，然后三两口抽完，打开窗户散味。 深冬的风灌进来，丁絮连打了几个喷嚏。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丁絮呼吸停止一瞬，艰难地拿起手机。 来电人不是陈棉，是简轻言。 丁絮暗自松了口气。 “丁老师。”简轻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我到桐溪了。” “恭喜啊。”丁絮笑了下，这一笑又是一阵咳嗽。没等对方发问关心，他抢先问道：“你全程自己开车过去的吗？” “对呗，开得我腰酸背痛。”简轻言罕见地抱怨了句，紧接着就回归正题，“丁老师感冒还没好？” “别怪到我身上啊，我可是刚吃了药。” “没怪你，我就是觉得，好几天都没听到丁老师的声音了，特别不习惯。”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简轻言点了一根烟。 “你给的西瓜烟还剩好几根。”简轻言呼出一口气，靠在窗边，从34楼往下看，整座城市的夜景映入眼帘。 一道模糊的女声通过电话传入丁絮耳朵，好像是简轻言的家人在说少抽烟之类的话。 简轻言转头对着简玉，笑着回：“知道了妈。” “你这毛病就是跟你爸学的，可别像他一样成老烟鬼了啊。”简玉瞥他一眼，“还有你别抽他经常抽的那个牌子，我看着生气。” 简轻言哭笑不得：“我上哪儿抽法国烟啊。” 简玉去法国留学的时候爱上了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就结婚，生下了简轻言。不幸的是渣男不分国籍，简玉发现自己被绿之后就果断离婚，带着儿子来到桐溪生活。 简女士本人对这件事特别坦然，认为不过是人生的一个低谷而已，平时也并不避讳提起前夫，有时候甚至会拿他和简轻言开玩笑。 “在和小佟聊天吗？”简玉问。 “不是，在东北认识的一个朋友。” 丁絮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简轻言和他母亲的关系应该很好。起码不会像他一样，听到家人过来找自己就汗毛直立。 他听见简轻言笑着对他母亲说：“人家是支教老师，特别厉害。” 简玉：“学学人家，别总满世界晃悠，都不为祖国做点贡献。” 丁絮拿着手机笑了，笑完又感到一阵奇怪的难过。 他隐约听见远处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几乎不会有人开车路过这里，他能确定过来的是谁。 “我先挂了简律，准备睡觉。”丁絮放轻声音。 简轻言“嗯”了声：“早睡，丁老师。” 丁絮拽着行李箱开门，迎面一阵狂风吹得头发乱飞。 陈棉从车上下来，见到他便一路小跑过来，身上的衣服很单薄。 “在车里等着就行了，我能看到。”丁絮皱了下眉，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被挡住了。 陈棉在寒风中瑟缩着：“我就是太想过来看你了……不用，你自己穿吧。” “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件厚衣服。”丁絮心中无力，清楚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苦了自己的儿子，只能作罢，带着陈棉快步上车。 车内昏暗，顶灯似乎是坏了，只好用丁绍的手机照明。 丁絮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上车关好车门，一阵刺鼻的汽油味混杂着座椅皮革味直冲鼻腔，令他呼吸都颤抖几分。 “……要不你们今天在这里住吧。”丁絮用商量的语气说，“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 “没事。”丁绍启动了车子，嗡鸣声震得丁絮耳朵发麻。 陈棉凑过来，伸出手轻轻搂住丁絮的肩膀，嗓音温柔：“困了就直接在车上睡吧，我们这一趟来得比较着急……所以真的不想停留在这里了。” “……”丁絮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挪，安静地阖了眼，脑袋靠在窗户上，尽量和陈棉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睡不着，胃里翻江倒海，口中疯狂分泌唾液。丁絮挣扎着按住开窗钮——那一侧的开窗按钮正好坏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轻声问丁绍：“爸，能开个窗吗？” “絮絮，开窗多冷啊，你看你都感冒了。”陈棉拍拍他的肩膀，力道柔柔的，丁絮条件反射地躲开。 他知道开窗是没戏了，只能不断吞咽着口水，强行压下一阵一阵涌上来的恶心。 今天的胃特别争气，也可能是意志力爆发，丁絮撑到了第一个服务区。 全程没人说话，只有丁絮偶尔咳嗽一两声，陈棉便会立刻轻声软语地凑过来关心。 丁絮实在不想说话，感觉一张口就能吐出来，面对陈棉关切的神情，他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没事。” 下车之后，丁絮说去上个厕所，进了卫生间立刻切换成百米冲刺模式，冲进其中一个隔间呕吐。 食道被涌上来的食物残渣刮擦，喉咙在呕吐物的冲刷下发酸发苦，丁絮扶墙喘气，虚弱地按下冲水键，在水声响起的那一刻痛苦地弓起身，控制不住地蹲下去不断干呕，生理性眼泪都涌了出来。 全身骨头像是塞满了棉花，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也喘不上气。 胆汁都吐了出来，胃里空空荡荡，疲惫席卷全身。 很饿又排斥吃东西，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高三。 丁絮洗了把脸，去服务区的小药店买了晕车药吃。再出来，陈棉忧心忡忡地站在门边一个石墩子旁。 “走吧，您别着凉了。”丁絮平静地扶住陈棉瘦弱的肩膀，没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变哑了不少。 陈棉皱着眉问他：“你这嗓子怎么弄的？” “感冒上火。”丁絮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像是根本不在乎。 他以为陈棉会继续关心下去，软声说着自己在外面都照顾不好自己之类。奇怪的是，陈棉只是抬起头，复杂又略显难过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那晕车药或许真的有用，加上丁絮本来就很虚弱疲惫，车子一启动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脑袋因为一路上的颠簸不断摇晃，眼皮却仍旧松松散散地耷拉着，根本没有抬起的力气。 再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不知道进了哪个市里，周围淡淡的晨雾。 他们在这里随意吃了早点，丁絮连油条都吃不下，只盛了小半碗加糖的黑米粥。 一晚上没看手机，消息寥寥无几。 他点开最顶端的红点。 【丁老师，元旦快乐。】 ！！等等 怎么把我存稿发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离去 第16章 涩冬 啊，今天是元旦。 丁絮舀着粥的勺子停在半空中。 “絮絮，吃完再看手机，啊。”身旁的陈棉小声说。 “……嗯。”丁絮反应过来，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低下头，神色如常地喝粥。 他嗓子哑，就没怎么说话，本来面对父母，他也没什么话想说。 从东北到南方开车过去起码要几天时间，丁絮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听话地跟着父母。 这么几天下来丁絮觉得自己的晕车马上就要痊愈了，起码没再吐得那么难受。 他以为自己在看到栖桦的时候，心情会轻松一些，等到真的进了市里，才发现根本没什么情绪波动。 进小区、停车、下车拎行李上楼，这一套下来不过五分钟。 丁绍和陈棉说要做饭，让他在客厅看看电视放松一下。 丁絮摇摇头，说有点累了，径直回了卧室。 一个学期没回来，自己的房间倒是没发生什么变化。陈棉肯定每天都打扫这间屋子，不然床头柜和窗台也不会都一尘不染。 丁絮锁了门，蜷缩在床上，胃还在一阵阵抽动，绞着那块皮肤。 几小时前简轻言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丁絮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目光长久地停住。 【元旦快乐，简律。】 - “言宝！”雾瞳笑着揽住简轻言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几个月不见，瘦了啊？” “别吵，那边有人工作呢。”简轻言吸了口咖啡，低头回消息。 一听说简轻言回桐溪了，雾瞳便兴高采烈约他来星巴克叙旧。 说是叙旧，大多数时候只是雾瞳一个人在说而已，简轻言偶尔附和几句，他们这么相处惯了。 不过曾经的简轻言不会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看手机。 “你新视频剪好了没？可以让我客串一下吗，咱俩打打游戏之类的……”雾瞳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眯起眼睛看简轻言。 “？”简轻言抬起头。 “给谁发消息呢？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不会是未来嫂子吧？” 简轻言直视着雾瞳，温和礼貌又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期待：“我在东北交的朋友，支教老师。” “喔，就和你直播的那个小哥？”雾瞳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凑凑，眉毛上扬，“我刷到过，他老家栖桦的，就在咱们隔壁，你俩不聚聚？” “聚什么，人家不回来过年。”简轻言微笑，终于将手机锁屏，放在桌上。 “不回来啊？” 回家过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事情，有些人因为职业特殊没办法回家，但是教师也放寒假，那位叮叮居然不回来。 简轻言咬着吸管，“唔”了一声：“他晕车。” 他没有告诉雾瞳，那更多是因为丁絮有一个糟糕的家庭，他拼了命往外挣，才逃到东北，得到片刻安宁，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家庭问题是每个人都难以说出口的，简轻言也不想让雾瞳感叹丁絮有一个多么多么坏的家。丁絮不需要被怜悯。 雾瞳的情况和丁絮很相似。他父母希望他找个铁饭碗工作，于是雾瞳辞职去做游戏主播之后，他们大发雷霆，闹得几年都几乎没联系。 这几年来雾瞳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和简轻言熟悉起来后索性搬到了同一个小区，各种节日包括春节都是一块过。 简轻言低头，手机屏幕上白色的背景占大部分，丁絮的头像冒出来的绿色框框短得可怜。 “唉，你干嘛去？” 简轻言走出店门：“抽根烟。” 大城市的雪天更加柔和，温暖，但少了那一点烟囱冒出的烟火气。 丁絮昏沉地半阖着眼，全身力气仿佛被这一场雪带走了。 躺在比小溪村柔软许多的床上，疲倦得很，又睡不着。他反而去想那一间狭小而干冷的宿舍。 有零食，有热水，有和他笑着说话的人影。 舌头发苦，丁絮突然想吃糖，下床把行李箱打开，找出那个小塑料袋，挑出来好吃的那个牌子，打开糖纸，将糖含在口中。 这时候陈棉叫他出来吃饭，丁絮咔吧咔吧几下把糖嚼碎，口中甜涩。 “怎么锁门了？”丁絮出来的时候，陈棉柔声问。 丁絮停了一下，淡淡地转头看她，唇瓣张合：“妈，您在怕什么呢？这里是九楼，你怕我偷偷跳下去吗？” 陈棉的身体僵住了，指甲刺进肉里。 但紧接着，丁絮就安抚地笑起来：“吃饭吧。” 陈棉盯着她儿子清瘦的身形，紧紧咬了咬唇，脸色难看。直到丁绍拿起筷子夹菜给丁絮，顺便疑惑地看过来，她才盛了饭，坐在旁边。 “小絮瘦了。”丁绍盯着他儿子看。 似乎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难以直接表达关心，丁绍这种从小缺席到大的父亲更不用提，心头掂量许久，也才吐出这四个字。 “你说你在栖桦待着怎么就不好，非要去那东北支教……”陈棉不断给他夹肉，油汁顺着筷子尖儿落在米粒上。 丁絮轻不可察地蹙眉，却也没说话。 “东北能有咱南方好呀？哪儿都落后，冬天还冷，你忘了吗，小时候天一冷你就容易感冒发烧……” 听上去就是很正常的母亲关心回家的孩子，丁絮在这温情脉脉的关切声中机械地咀嚼，强忍着咽下最后一小团带着油汁的米饭。 “我吃完了。”他作势起身。 “絮絮。”陈棉叫住他，眉眼柔和，眼尾挂着的纹路和之前相比重了不少。 她用恳求的语气问他：“你会和家里人一起过年的是不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丁絮听到外面狂风裹挟着雪花砸在玻璃上。 陈棉紧张地看着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征求原谅。 喉咙仿佛被一团酸软的东西堵住了，丁絮面上却笑着，说了句：“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意思是如果不来的话，他也不在乎。 陈棉还维持着转头看过去的姿势，没注意到丁絮已经回了房间。丁绍夹菜咀嚼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咯吱咯吱。 窗户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小时候，丁絮从这里往外看，陈棉会让他低下头来盯着面前的习题。 再长大一点，他爬上窗户，一点点挪开了防盗网：“你们不是因为我才不想离婚吗？如果我死，你们就不用这么纠结了是不是？” 在他的记忆里，就是经过了这么一出闹剧，陈棉和丁绍的关系忽然就变化了，不再剑拔弩张，仿佛疲倦了一样，持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 而陈棉对他也变了，万般关心，一遍遍软声告诉他，以后的路妈妈都考虑好了，你跟着妈妈走就行。 他距离窗户近一点，陈棉会心脏狂跳，惊慌地将他拉过来。 丁絮不明所以，听到她的啜泣声，轻叹一声回抱住她：“妈妈，屋里太热，我开个窗户。” 后来，丁絮被陈棉要求开着门睡觉。 他长大了，成年了，这关起门的权利才收回来，不是因为陈棉放心了，是她掌控不了了。 丁絮锁上门，所有的情绪像一块风干的水泥。凝重、不易察觉。 在学校的时候一天连轴转都没有在家里和家人说上几句话那么累。 他没办法和家人敞开心扉地交流，和他们的话题比陌生人还要少。 偏偏在其他人眼中，他有一个体贴的妈妈，负责的爸爸，而且自己还考入了名牌大学，幸福得令人羡慕。 如果有人知道真相，恐怕会露出震惊又怜悯的表情说，原来都是假的。 丁絮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猜测着人们的反应。 同班同学、同事、亲戚……他在脑海里把所有人都猜了一遍，最后剩下一个人。 简轻言仿佛就在面前，淡然一笑：“都会好起来的，丁老师。” 他没觉得自己可怜。 丁絮心中一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扬起嘴角，拿出了简轻言给的烟，点上一根，习惯性地开窗散味。 咬着烟，感受着烟雾在肺叶蔓延，又从口中呼出，丁絮居然有些困了。 窗外的雪变小，寂静无声。 大城市特有的绵软无力的风吹过来，将前面的碎发吹起，露出额头。丁絮眯起眼睛。 他听见脚步声凑近，停在门边，陈棉在外面轻轻敲门：“絮絮，你开下门。” 丁絮起身过来，顺手解开了门锁，拉开门：“怎么……” 他感觉到口中还未燃尽的那根烟，说话间带出一小片半透明的烟雾，轻缓地向陈棉的脸飘过去。 陈棉端着一盘水果，僵住了。 陶瓷的盘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明天开学了哈。心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涩冬 第17章 桐溪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放映一部狗血剧，主角不知道在和谁吵架，声音凌乱。 和他父母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你早就知道絮絮抽烟？多伤身体你不懂吗！” “孩子都成年了，去外面开房你都管不着！” “我管不着？我是他妈我管不着？要不是因为絮絮我早就跟你离了你知道吗？” 丁絮坐在床边淡淡地抽烟，全然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一根烟燃尽，他将烟头狠狠按在手腕，埋头疼得咬牙。 灭掉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灰色的弧线，落在那堆水果和陶瓷碎片中。 印象里他们已经快十年没这么吵过了，因为陈棉害怕丁絮会再做出那种举动，而丁绍则是完全不在乎。 “你没看到孩子根本不想回来吗？是你非要过去逼孩子回来的，现在还要继续逼他吗？” “你闭嘴！”陈棉披头散发，撕心裂肺地怒吼，“我什么时候逼他了！我这都是为他好！我为了絮絮忍了你十年，我对他哪里不好了？！” 窗户闭合的声音惊得陈棉心头一跳，立刻向丁絮看过去。 他手握着窗把手，坦然迎着她的目光，语调平淡，看不出一丝情绪：“我关个窗。” 扑通。 陈棉脱力地栽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断抽泣。 丁绍冷着脸，大步向丁絮走过去，伸出粗糙的手：“给我一根。” 一直以来，他们父子俩都仿若陌生人，一年的交流也仅限于过年发红包。丁絮对他一直很有礼貌，礼貌又疏离，而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出乎意料的是，丁絮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缕浅浅的笑。 他就那样轻而低地笑着说：“不行。” 深蓝色的烟盒躺在窗边，他低头，视若珍宝地握住晃了下：“……从日本带回来的呢。” “丁絮，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丁绍一把捏住他肩膀，低声吼着。 “没。”丁絮下意识地闪躲，没躲开，肩膀轻颤一下。 但他的脸色还是镇静的，丁绍的印象里，这是丁絮第一次主动直视自己。 “我一直都没听你们的话。”丁絮平静地看着他蔓延着红血丝的眼睛，忽略陈棉越来越大的哭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上高中的时候，我瞒着你们把理改成了文，抽烟也是那时候学的。” “不，你不是……”陈棉崩溃地大喊，丁绍听到她的声音，脸上流露出一丝厌烦，手上的劲也松懈下来。 丁絮看着这一地狼藉，反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妈说得没错，我去东北支教就是不想见你们。所以别逼我回来了，我的新年愿望就是你们赶紧离婚。” “我叫了个钟点工过来清理，你们冷静一下吧。”丁絮语气平缓，全然不觉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我也冷静一下。” 他把那盒烟放进口袋里，套上外衣，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丁绍垂下手，怔然盯着家门。 丁絮只带了手机和烟出来，好在身份证本来就一直待在他口袋里。 一丝荒唐又可笑的情绪顺着喉咙慢慢爬上来，丁絮颤着嗓子咳嗽，鼻腔酸闷。 他生活了大约二十年的城市，裹着他们的争吵和叹息，丁絮忽然喘不过气，再也无法维持刚刚的理智，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说，跑。 外面已经有了雪停的趋势，丁絮踩着极薄的一层雪，闷头进了一辆出租车：“高铁站。” 他没地方去，也就意味着，他有选择自己去向的权利。 车轮一点点碾碎丁絮心中结块的郁闷，他把车窗开了条缝，引来司机不满地嘟囔：“这么冷还开窗。” 丁絮没搭理，将车窗降到最低，无视了司机带着隐隐愤怒的目光。 两只脚落到地面上，那辆出租车立马像被屁崩了一样开走，尾气恶心得丁絮几乎要吐出来。 手机响了一声。 【丁老师，你在村里还好吗？】 简轻言发来一条视频，画面中，蓝毛男人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直播打游戏，面色紧张，然后狂按空格键。 “草！”雾瞳痛心疾首，“这也能震慑？” 简轻言含笑的声音传来：“这是你抢我电脑玩的报应。” 雾瞳转头：“说什么呢简轻言，快过年了我玩玩怎——唉你怎么录像，要发给谁！” 丁絮跟着笑起来。 进度条停在最后一秒，丁絮又慢慢收起笑容，目光长久地落在屏幕上。 你在村里还好吗？ 我不好，因为我不在村里。 反应过来的时候，丁絮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想的话打出来发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面对着刚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无措地眨着眼睛。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个经常沉闷着的小孩子，第一次向外界诉说了自己的委屈。 随后，这委屈会被无限放大，撑破心脏，流露出来，交给另一个人帮忙承受着消化。 【丁老师，你现在在哪里？】 丁絮鼻头倏然一酸。他不敢再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买了车票。 栖桦和桐溪算是姊妹城市，经过栖桦的高铁就一定会经过桐溪，丁絮坐在候车椅上也不过等了十多分钟，他的那号列车就开始检票。 手机又响了几下，丁絮没看，随着人流登上高铁。 这里的人神色各异，有的带着小孩，有的独自一人背着包，很少有人像丁絮这样裹着个外套直接就出来的。 人多的地方嘈杂，车厢充斥着小孩哭闹、中年人高声攀谈和乘务员推销食品的声音，默不作声的人也就不会引起注意。 丁絮垂眸，前所未有的疲惫侵占全身。 没有人注意自己的环境让丁絮感到放心，他深呼吸几下，压下心底开始汹涌的酸涩，闭上眼睛假寐。 “哥哥。”有人拽拽他衣角，紧接着，另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轻声责怪：“人家哥哥都睡了，别打扰。” “没事。”丁絮睁开眼睛，低下头略显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怎么了吗？” 小女孩扎着两条羊角辫，看着跟雨然差不多大，干净的小手小心地拿着一个黄柿子。 她小声说：“哥哥，我感觉你心情不好，给你吃柿子。” “……”丁絮还有点迷糊，沉默着，看到小女孩惶恐不安地眨巴着眼睛，才伸手接过去，笑了一下：“谢谢。” “是不是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哈小伙子。”一边的中年女人抱歉地笑笑，又递过来两个柿子。 丁絮和女人聊起来才知道，她们是东北人，来南方工作是万不得已。今天元旦，她们想偷偷回去给丈夫一个惊喜。 “小伙子你这一趟去哪啊？”女人忽然问。 “桐溪。”丁絮回答，忽然又停住，补充了一句，“带我朋友回东北。” “老乡啊！”女人爽朗地笑起来。 丁絮想起杨婶和雨然，就像这对母女一样。杨婶笑起来也是这样，还会不由分说地塞给他糖和水果，雨然就在一边羞涩地笑着。 心脏仿佛被一锅酸水煮得软烂，丁絮还想再说些什么，广播响起已经到达桐溪站的提示。 母女俩热情地和他说再见。 从出站口刷身份证出来，丁絮呼了口气，带出一团白雾。 桐溪比栖桦还要冷。丁絮后悔出来没有带围巾了。 他终于想起来有人给自己发消息，鼓起勇气点开。 【小絮，你冷静一下就回来吧，外面冷。】 【今天是元旦，我们也不想闹成这样。】 【你妈妈一直说要见你。】 丁絮怀着期待的心被浇了盆冷水。 发来消息的不是简轻言。 心慢慢沉下去。 然后跳得愈发剧烈。 那几行字特别刺眼，丁絮中了魔一样停在原地，死死盯着每一个字看。 他忽然想把手机狠狠扔在地上，最好摔个四分五裂，这下好能换个新的。 但他没有这么做。半晌，页面跳转，丁絮在拉入黑名单的弹窗上点击了确定。 那种沉闷的心情才往上忽地那么飘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外面阴沉的云压到谷底。 明明是自己不回简轻言的消息，人家又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难过了。 桐溪的天气比栖桦还要差，丁絮站在出站口，望着流水般的人群，想迈出一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烦躁、迷茫、孤独，一股脑儿涌过来，丁絮心中吐槽自己一个成年男人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弱，没受什么大风大浪就气得离家出走，玩的净是小孩子的把戏。 还天真地希望这样能让父母醒悟，能让简轻言关心。 完全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丁絮没忍住笑了下，心说你怎么这么矫情，顺手抽出一根烟咬在牙齿间。 他没带打火机。 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压垮一个人。丁絮倒不至于被压垮，不过这一路的情绪滚雪球滚得这么大，抽烟没火这件事算是施加了最后一小点推力，雪球马上就要从山顶滚下去了。 他准备把烟扔进垃圾桶。 咔哒。 火苗乍现，按在火机上的大拇指轮廓十分熟悉。 丁絮颤着唇呼出一口烟，缓缓抬起头。 “没想到我猜对地方了，丁老师，你果然来桐溪……” 丁絮红着眼，死死抱住了简轻言。 当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作者已经开学了 高一刚开始要学九科 生活比较繁忙更新时间会不稳定 周更也有可能 非常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桐溪 第18章 回家 “简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丁絮哑着嗓子闷声问。 “其实我不知道，来高铁站是想等你回消息之后去找你。” 丁絮惊愕地抬起头。 简轻言不回消息不是因为不重视，丁絮坐在高铁上的时候，他或许正在赶往高铁站的路上。 “你……”丁絮看着他橄榄色的眼睛，“你就不怕我回东北了？” “那我就跟着回去啊。”简轻言语气平常，嗓音放得很软。 他摘下围巾，挂在丁絮脖子上，柔软的布料蹭着皮肤，带来温温热热的痒。 丁絮放开他，低头看着围巾，红着眼睛笑了声。 “雾瞳包了饺子，要不要一起回去吃？”简轻言靠过来，伸手顺了顺丁絮凌乱的头发。 指尖温暖的触感犹如蜻蜓点水，却真正起到了安抚的效果。 丁絮牵起唇角点头。 - “啧，你们就别挑三拣四了啊，按理来说元旦我应该休息的。” 简轻言用指纹开门，屋里传出一个清脆男声，正唉声叹气地抱怨着。 “包饺子有什么看的？”雾瞳眯起眼睛盯着弹幕，顿时恼火了，“包饺子怎么就没有看的！你们看这饺子多圆润，还有我包的小葵花，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啦——” 听到开门声，雾瞳瞬间停止演讲，往这边望过来，顿时惊呼一声：“丁老师这么帅！” “还真是图片仅供参考啊，”雾瞳手上沾着不少面粉，从厨房过来撒了一道。 “你好。”丁絮礼貌地微笑一下。 “你好你好，”雾瞳扑棱扑棱手上的面粉，微微倾身和他握手，“我叫吴佟，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网名，比较好听。” 丁絮对雾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跳舞视频，说实话他本人也比视频里好看，张扬的蓝毛让他的一身桀骜气十分明显。 雾瞳的长相和性格搭配得非常合适，他被粉丝称为火车头子，因为雾雾这个昵称谐音呜呜，和蒸汽火车发动的声音很相似。 恰好雾瞳平时直播又吵得像蒸汽火车，榜一大哥忍无可忍，起了这么一个花名。 吵归吵，他游戏水平也是放在那的，甚至可以和一些职业选手打成平局。性格和技术都好，自然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正好丁老师你来给我评评理，你看我包的这些饺子，是不是特有颜值？”雾瞳带着丁絮进厨房，骄傲地给他展示一案板饺子，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丁絮猝不及防闯进了直播画面，弹幕哗哗哗像尿一样飞快地流过去，其中有一半内容都是“啊啊啊啊啊”。 【叮叮！居然是叮叮吗？您老人家两个月没更新了！】 【你的意思是说，雾瞳在简轻言的家里，带着叮叮包饺子？】 【游戏圈和颜值圈最火的博主，加上最近火起来的叮叮，他们仨联动了？！】 丁絮看不清炸锅的弹幕，视线缓缓移到那些歪七扭八的不明白色物体上面，刚要说出口的“很不错啊”被硬咽了回去。 “……很有特色。”半天，丁絮艰难地挤出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丁老师你不是语文老师吗，这时候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要笑死了，雾雾你别折磨叮叮了。】 【叮叮：求给我一双没看过这饺子的眼睛。】 正好这时候简轻言拖了外衣进厨房，手里拿着一件围裙。 丁絮看到了救星，瞬间抬起头和他对视。 简轻言里面穿了件柔软的卡其色针织衫，衣摆软绵绵地耷拉下来，显得他瘦且高。 针织衫真是男人最好的医美，穿上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就会不自觉地变得居家柔和，让人想要亲近。 “简律，你也来包饺子？”丁絮问。 简轻言笑着“嗯”了声，走过来给他套上围裙：“你就这一身衣服，别沾上面粉了，明天我带你去商场。” 【？？？】 【你们俩这对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就好像已经……】 【已经同居了一样……】 雾瞳捏着饺子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温和疏离、从来不和人近距离接触的、认识好几年的至交好友，亲手给丁絮套上围裙，并且软声告诉对方转身，再系上后面的带子。 “简轻言，你变了。”雾瞳愤恨地舀了一勺饺子馅，“我还以为那围裙是给我的。” “嗯？”简轻言抬眼，上下打量着他，神色如常，“如果你孤身一人，只带了手机烟身份证坐高铁过来找我的话，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 雾瞳：“……” “而且我本来没打算让你包饺子，你没那个天赋。”简轻言含蓄地说，似乎在忍笑，“粉丝都想看你打游戏，你别包了。” “我靠简轻言你什么意思？粉丝说什么我都听？上回榜一大哥叫我穿女仆装跳舞，我都没同意！”雾瞳说，“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雾瞳我求你了。】 【雾瞳我求你了。】 【我求你了。】 有雾瞳这个活宝，厨房气氛活跃起来，丁絮一个小时前糟糕透顶的情绪跟着饺子一起下锅煮了，全身似乎都变得轻盈。 三个博主在同一个直播间联动，还是不同风格的帅脸，路人也忍不住点进来看看。 进来就发现，三个帅哥包饺子唠家常。 “丁老师你栖桦师大毕业的啊？”雾瞳讶异，“厉害啊，顶流985呢。” “过奖了，我听简律说他是桐大毕业，你们是室友。”丁絮笑了笑，“桐大也是985啊。” “末9，哪能和丁老师比。”简轻言熟练地包好一个饺子，放在案板上，和雾瞳的白色不明物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叹了口气：“雾瞳，你自己包的自己吃啊。” “？”雾瞳转头盯着简轻言，“你怎么不早说？” 一个多小时之前，他正在火热地直播排位，简轻言突然说你别玩了，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包饺子。 雾瞳脑袋上问号飘过：“怎么突然要包饺子？” “我一会把丁老师接过来。”简轻言已经穿好鞋，裹上围巾开门，想了想又补充，“可能。” “啊？不儿简轻言你能不能先解释清楚——” “不要酸菜馅的。”他匆匆撂下这一句，果断关上门，紧接着就听见噔噔噔下楼梯的声音，特别急促。 这也就导致雾瞳骂骂咧咧地关掉游戏，但又没和粉丝聊过瘾，干脆拿着手机过来重新开了直播，一边吐槽简轻言一边包饺子，不知不觉就包了一大堆。 单凭雾瞳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而且，据可靠消息，雾瞳在刷到叮叮之后认为自己太胖了要减肥，已经很久没吃晚饭了。 简轻言和蔼地说：“那么它们会成为你未来一周的早餐、午餐、晚餐、夜宵……” “不要再说这种让人绝望的话了！”雾瞳嚷嚷着拿走手机，“我去打游戏还不行吗！” 【等等雾雾，你能不能把手机留在那儿，我想看他俩包饺子。】 【实不相瞒，我也想看……】 【不好意思雾雾，委屈你了，但是一张帅脸和两张帅脸，我们还是掂量得清的。】 “你们……” 雾瞳目瞪口呆地看着弹幕风向越来越不对，咬牙沉默几秒后，气急败坏地回去把手机放回原位，还不忘对着屏幕指控：“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粉丝！” 丁絮本来想忍，但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在清一色“哈哈哈哈哈哈”，他也就跟着笑出了声。 最后的结果是简轻言用自己的手机开播，雾瞳气轰轰回到沙发前，捧着笔记本电脑打开游戏大杀四方，战绩一片令人振奋的绿油油。 丁絮听到雾瞳回答粉丝问题，没忍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什么时候考虑换个发色？暂时不考虑，我觉得我这头蓝毛特别有辨识度，而且站在简轻言旁边，我的饱和度更高。” 谈笑间角色倒地，雾瞳顺手拿了个机械键盘过来连接上笔记本，按着AD两键让角色挣扎：“什么时候你们能把重点放在我这张匹敌简轻言的脸上，而不是发色？” “丁老师？饺子馅弄到手上了。”简轻言出声提醒。 丁絮回过神来，不由自主抬头看向简轻言饱和度很低的白金色头发，低声问：“简律，你这个头发是天生的还是染的？” “染的，”简轻言回答，“我本来是棕色头发，粉丝说这个色好看，我就染了。” 丁絮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棕色头发版本的简律，配上他绿色的眼睛，感觉不输现在这一版。 “你们都染头发，搞得我也想染了。”丁絮苦着脸，“要不我不当老师了吧。” 虽然没有明确规定教师禁止染发，但由于职业性质比较严肃，大多数老师是不会染发的，再时髦的老师最多也就染个灰蓝色或者棕色。 “丁老师不染也好看。”简轻言笑起来，伸手帮他擦掉残留在手上的那一点饺子馅。 【磕到了。】 【言叮你们就卖吧，我们粉丝就吃这一套。】 【老夫老妻既视感。】 丁絮不太好意思地低头包饺子，那些弹幕却都已经装进了脑子里。 按理来说他应该澄清一下的，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知为何，他又不想让事情太清楚。 只当他们粉丝是磕着玩好了……不对，他们本来就是磕着玩。 想到这点，丁絮放下心来，偏头和简轻言对视，笑起来说：“简律，谢谢你。” “别总谢谢我。”简轻言和他对视，微微侧身过来拿最后一张饺子皮，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许多。 他挖了勺饺子馅放在皮中间，拇指和食指将饺子皮捏起来合上。 丁絮目光跟着他的手指，那是一双按打火机很好看的手。 须臾，他听见简轻言低声说：“那是普通朋友才会挂在嘴边的话，丁老师，我觉得我们早就不算普通朋友了吧？” 雾瞳玩的是……算了我觉得你们肯定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回家 第19章 饺子 普通朋友。 从小到大，丁絮对于普通朋友和至交好友的定义都比较模糊。 他的学生时代社交近乎透明，在班里就是最沉默的那个。 并不是孤立，他温和有礼貌，成绩也好，哪怕是差班的小混混都没兴趣找他麻烦。 优秀的人身上会有一种疏离感，时时刻刻提醒着别人，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这也就导致，从小学到高中，他都没有真正长久的朋友。 有些人上一秒可以揽着你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好一辈子，下一秒就能果断放开手离开。 没有人和丁絮建立过深厚的友谊。 直到简轻言来到他身边。 然后，“普通朋友”和“好朋友”这两个定义逐渐区分开来，清晰地摆在丁絮面前。 我们早就不是普通朋友了。丁絮低下头，一丝笑意爬上唇角。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软化了，融化成一滩水，浸透了每一缕思绪。 丁絮张口正要回答，电话铃声打断了片刻温情。 “我接个电话。”丁絮拿出手机，目光轻飘飘落在屏幕上，神色如常，那一点笑意甚至还没褪去。 简轻言看着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唇角淹没一丝担忧的弧度。 在高铁站门口找到丁絮的时候，他头发蓬乱，眼眶发红，拧着眉咬一根烟，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简轻言和丁絮在一起待了几个月，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心情非常差，差到了极点。 火苗燃起，烟雾慢慢弥漫鼻腔。 紧接着，是丁絮带着强烈情绪的拥抱。 丁老师这个人生活态度很随意乐观，能吃饱饭，能拿着一份工资就挺好了呗，出了校门是几乎没脾气的。 他和谁都能笑着聊上几句，简轻言时常怀疑自己也并不是特殊的那个。 但是丁絮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桐溪找他了。 刚刚涌上来的欣喜还没落潮，另一种忧虑便冲刷上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情绪稳定的丁老师都撑不住逃到桐溪？ 电话接通。丁绍显然不知道丁絮的习惯，在那边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丁絮不打算先开口，耐着性子说：“小絮，回来吧。” “如果你只想和我说这个，那可以挂了。”丁絮靠在客厅窗边，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和他气质极不相符的淡漠。 这样的语气太过少见，雾瞳都从游戏界面上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小絮……你听话。”丁绍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答应你，过几天和你妈就去办离婚手续，到时候我们……” “知道了。”丁絮冷静地打断他，“我不回去了，以后你们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 锅里咕嘟嘟冒泡，简轻言撸起袖子把饺子捞出来放在盘子里，裸露的手腕劲瘦，带着优美的弧度。 “我有地方去。”丁絮看着简轻言忙碌的身影，慢慢笑了下，挂断电话。 不需要为了躲开他们而逃到东北，他现在和父母仅仅一江之隔，踏实感却从未如此强烈。 “吃饭了！”简轻言端着饺子过来，顺手拍了拍笔记本电脑，自然地使唤，“雾瞳去把碗筷和调料拿来。” “……简轻言你不是知道这游戏不能暂停吗？” “那也不能让丁老师去拿。” “你怎么不自己去拿！”雾瞳见自己的角色已经要飞天，手从键盘上拿开，起身去厨房，“帮我把直播关了啊！” 酱油醋辣椒油麻油连带着几个瓷碗被放在茶几上，简轻言顺手开了电视，进入某站，第一个视频就是雾瞳的游戏解说。 雾瞳不愧被称为游戏圈最吵的主播，视频开始播放的那一刻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感觉他的嘴比跑步的角色还要忙碌。 “这把是0天赋0道具幸运儿单排啊。” “就这个点位，对面不带封窗，我能遛他一辈子。” “三台一闪功德圆满！” “我草？！队友把我卖了？” 雾瞳本人倒是很坦然，嘴里鼓鼓囊囊塞着饺子，津津有味地欣赏自己的操作。 “雾瞳就是靠这个视频一夜爆火的，涨了好几十万粉丝。”简轻言介绍。 丁絮夹起一个饺子蘸酱油，讶异道：“虽然我看不懂，但是好厉害。” 雾瞳很骄傲：“然后我就蒸蒸日上吃穿不愁咯，断联了好几年的爸妈也都来找我了。” 他对自己的家庭情况毫不避讳，一股脑儿把往事全都倒出来，旁边一盘饺子立刻清空三分之二。 丁絮还没见过这么坦诚的人，而简轻言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想来他们非常熟悉彼此，这种事情都是知情的。 自己甚至不知道简轻言的家庭状况。 不止如此，简轻言也不了解自己。在丁絮狼狈地来到桐溪的时候，简轻言没有问他怎么了，只是牵着手，将自己带回了家。 “所以说，丁老师，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雾瞳忽然看向他，神色认真起来。 丁絮知道，他指的是刚刚那通表面平静的电话。 雾瞳和他经历相似，性格底色也一定会有相似之处。 他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好。”丁絮弯起眼睛笑了。 不管怎么样，丁绍和陈棉都不可能像当初一样把他强行控制在身边了。他早就拥有了任性的权利，也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三个人仿佛一家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唠闲嗑，话题从大学时期延伸到东北支教，再到“丁老师你什么时候发展一下账号啊”。 “嗯？”丁絮疑惑眨眼。 “你现在也有几万粉丝了吧丁老师，趁这个机会把自媒体做起来啊，我们两个流量小生一扶持，你就是颜值圈新秀。”雾瞳兴致勃勃，打开某音搜了一堆手势舞给他看。 “你就挑几个学一下，上网一发，流量就唰唰唰唰——”雾瞳做了个抬手的动作，胳膊肘碰了碰简轻言，“要是嫌这样不够快，还可以让简轻言和你跳双人舞，娱乐圈一般管这种叫炒cp。” “噗——”丁絮差点把刚喝进去的矿泉水全都喷出来。 简轻言倒是神色如常，拍了拍不断呛咳的丁絮。 “……我就想老老实实当个老师。”丁絮终于止住咳嗽，接过简轻言递来的纸巾擦了下嘴。 老实的人民教师丁絮还是没能架住火车头子雾瞳的热情，硬着头皮听他演讲。 “你这个外形条件非常不错啊，不发在网上特别可惜！” “炒cp在内娱会被骂，但是咱们只是普通的小博主，大家只会带头磕cp的哦。” “而且丁老师，你知不知道你们俩的相处方式有多适合炒cp？” “我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怎……” “太亲密了，亲密无间。我和简轻言当了八年朋友，他对我可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丁絮想到了狗血剧里只有一句“少爷很久都没这么笑过了”台词的管家，尴尬地解释：“简律他对别人也很温柔啊。” “丁老师，你太迟钝了。”雾瞳就差手里拿个戒尺在空中点了，“他会亲手给别人系围裙？” 简轻言对任何人都温温柔柔的，他这样的人再体贴也不会让人多想，所有人都会认为简律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帮别人系个围裙还真没什么，但雾瞳一说出来，事情的性质，似乎就不太一样了。 不过，简轻言已经亲口承认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了，系个围裙也没什么吧。 想通这点的丁絮摆摆手：“不了，我其实也不是很缺钱……” 再一抬头，简轻言微微笑着看向自己，神色自然。 丁絮松了口气，简律果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自己计较。 雾瞳把碗筷扔进洗碗机，打开剪辑软件，准备把饭前的那场直播素材剪辑成新视频。 简轻言打开另一台电脑，导入在小溪村拍摄的素材，在雾瞳旁边安静地点鼠标。 丁絮坐在沙发一角，怀里揣了个抱枕看手机。 假期刚开始一周，丁絮不打算工作，然而在两位自媒体工作者的熏陶下，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打开某音搜起来九下语文教学方案。 某音的推送机制很奇怪，在搜索结果里总会掺进去一两个毫不相干的视频，一般都是关注和感兴趣的人。 丁絮的手指头在屏幕上慢慢滑动，然后停住，再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另一个手指按住了音量下键。 一分钟前简轻言发了个五分钟的新视频，东北村头vlog。 视频开头，是白花花的粗糙土路，大奔一路颠簸。在开到村头的时候，突然停下。 相机还在录像，简轻言已经下车检查，轻轻蹙眉。 正巧这时候穿着校服的少年看向这边，和他相视，没有犹豫就走了过来。 “请问这附近有修车店吗？” 画面中只有车盖和简轻言的半边身子，但声音仍然很清晰。 “有啊，往前面走是个城镇，大哥哥你是外地人吧？我给你带路。”张语阑热情地笑了下，伸手往前面一个方向指指，带着简轻言迈开腿。 “张……张语阑！” 丁絮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愣了下。 “在东北还敢拐孩子，你怎么想的？真以为我们村里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几个月前的回忆翻涌而来，侵占了大脑，丁絮发现自己迟钝了些，思考都慢了下来。 相机没有拍到自己的脸，入镜的只有一角外套。 视频上方的弹幕沸腾了。 【我知道！丁老师~】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是这么邂逅的啊！】 【丁老师像生气小猫，可爱。】 第一段结束，短暂的黑屏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宿舍。 镜头移动到丁絮的床。这时候丁絮大概在上课，留下简轻言一个人在宿舍。 他举着相机，在镜头前笑了一下：“那天丁老师把自己的床让给了我，起床的时候我发现他就趴桌子睡了一晚上。” 坑坑洼洼的木桌安静地杵在镜头中，速溶咖啡放满笔筒。 再往后是一些零散的片段，酸菜、豆包、咖啡、感冒药。 丁絮正在冲咖啡，听到简轻言说：“丁老师，看镜头。” 他笑着转过头来，拿着杯子和镜头轻轻碰了一下。 元旦晚会那天，给丁絮录像的不仅有学生，还有简轻言。 昏暗的教室，灯光乱晃，简轻言给背景做了虚化处理，画面中拿着话筒唱歌的丁絮格外清晰。 明明是以景色为主的vlog，这个视频的丁絮含量却达到了40%，直到后面，丁絮的戏份才明显减少，最后在简轻言的比耶镜头中结束。 今天过生日 坏消息是存稿没了 高中太忙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精力，非常抱歉 以后会随机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饺子 第20章 小雪 简轻言认真起来的时候，唇角会下意识地抿着，目光专注地在屏幕上游移。 想到简轻言就是这样的表情剪辑关于自己的片段，仔仔细细敲字幕、上滤镜，自己的每一帧都来来回回被拉扯，丁絮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好在简轻言用的是好相机，丁絮就算进了镜头也没有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变化，和现实相比没怎么变丑。 一片安静中，雾瞳打了个哈欠，同时合上笔记本电脑：“困死我了，简轻言你客卧给我用用。” “嗯。”简轻言应了声，他正好剪辑完毕，点击导出后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呼了口气。 丁絮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想抽烟了。 正好自己也心情不好。和雾瞳聊天确实能够轻松一些，但那也只是暂时性，没法彻底解决坏情绪。 现在雾瞳回去睡觉，静寂蔓延在客厅，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 丁絮又细细琢磨起了简轻言的那句话。 我们早就不算是普通朋友了，意思就是，他也可以像雾瞳一样了解简轻言。 这时候简轻言点燃一根烟，微微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看过来，和丁絮的目光对上。 丁絮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唇间咬着一根烟，俯下身示意他点燃。 火苗窜起又消失，丁絮顺手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简律。”丁絮看着窗外，高耸的楼房将天空切割成一块块灰白色，一眼望不到远方，“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因为你过得不好。” 简轻言低下头笑了下，两指夹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丁絮愣了下，意外地看向简轻言。他没想到回答是这样。 “你过得不好，来找我就好了。”简轻言和他对视，继续说。 那一瞬间丁絮忽然有种冲动，像是全身都被灌满了气泡水，一种急躁又柔和的情绪占据理智，丁絮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冲动。 他是教语文的，几乎每一首诗、每一篇课文要表达的意思都不同，哀伤、喜悦都可以分为许多种。 但是现在，丁絮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情。 意外肯定是有的，却又有一种“他果然会这样回答”的感觉。 阴冷的晚上，小雪，香烟，最适合随意地说说话。 丁絮便拿手心碰了碰冰凉的玻璃，看着对面那栋楼房开口。 “我来这里是躲我父母的……不对，不能说是躲，我是离开我父母的。他们……”丁絮试图解释他父母畸形的情感，张口又不知从何讲起，只好停住，“所以我没地方可去了，只能来找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之后，简轻言似乎有点不高兴。 他跟着站起身，站得离丁絮很近，能闻到洗衣液的香气。 “丁老师，”简轻言低头看他，嗓音轻轻的，“我希望你来找我只是因为你想来，而不是因为你不得不来。” 这是丁絮第二次怔愣住，原来简轻言不高兴的原因，是他“只能”去找对方。 说出心声之后，简轻言明显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太对，语气软下来：“这段时间你在我这里住吧，早点休息。” 说完，他将烟掐灭，烟头扔进干净的烟灰缸。 从栖桦一路过来，衣服有些脏了。简轻言给他调好热水温度，道了声晚安便回了卧室。 热水冲刷着身体，丁絮面对着沾满水雾的玻璃门发呆。 简轻言和他道晚安的声音还是自然的，但能听出来夹杂着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他在因为自己说的话感到有点生气。 没想到有一天，简律也会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哪怕非常隐晦。 也是，简轻言把自己当做好朋友。不管是谁得知好朋友只把自己当做备选，都会不高兴的。 明天道个歉吧，丁絮想。 从浴室出来，简轻言已经给他准备了睡衣和崭新的内裤，吊牌都没摘。丁絮看了眼价格标，六百块。 丁絮怀着庄重的心情把它穿上了。 第二天，雾瞳咬着牙刷出来，牙膏沫糊到嘴边，含含糊糊地问：“丁老师呢？” “没醒。”简轻言在厨房煎面包片，往里面打了个鸡蛋。 后面雾瞳说了什么，他没认真听，心里有些乱。 昨天对丁絮的那些话，会不会过分了点儿？ 丁絮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除了自己。说不定他其实没打算过来，只是别无选择。 但是。 简轻言的思想中总是出现这个转折词，尤其是对丁老师。 但是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丁絮慢点醒过来也好，他确实太累了。而且，简轻言也没想好今早要怎么面对他。 面包片发出滋滋声，简轻言翻了个面，差点把它拨到锅外面去。 有一点烧焦了。 丁絮迷糊中摸出手机，强烈的光线刺痛眼睛。 十点半！他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简轻言家的床太舒服，光是床垫，都让丁絮感觉到自己仿佛一个豌豆公主被悉心照料。 他蹑手蹑脚打开门出来，跑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丁絮睡眼惺忪，宽大的棉绒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仿佛随时都要滑下去。 一头黑发睡得乱糟糟，一缕头发呆毛一样立了起来。 丁絮莫名难为情，赶紧低下头吐出牙膏沫，热水狠狠扑在脸上。 旁边还有一点洗面奶和男士面霜之类。简轻言这种颜值博主免不了需要皮肤管理，不过在东北那几个月没见他用过。 丁絮鬼使神差地拧开面霜，挤了一点出来。 奶白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丁絮慢吞吞地把它往脸上抹，越来越不敢注视镜子里的自己。 如果家里只有雾瞳一个人，他也不会这么注重个人形象。 但事实是，还有一个简轻言。 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在简轻言面前展现出好的一面。 面包片煎好，简轻言把有点焦的那片给了雾瞳。 丁絮也不太好意思地走下楼梯，看到简轻言，不自然地说：“抱歉，简律你家的床质量有点太好了……” “等你住习惯就好了，”雾瞳咬了口面包片，对那片微焦的部分毫无怨言，“然后你就再也不会习惯自家的床了。” 丁絮笑了笑，坐下来吃自己的面包片。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己面包片上的白糖好像比他们两人更多一点。 简轻言注意到他的目光：“多补充点能量，今天带你出去。” “嗯？”丁絮咬着面包片。 简轻言笑了下，补充道：“逛商场。” 他似乎没有计较昨天那一点淡淡的不快，态度和之前一样，温柔细致。 但是简轻言越是这样，丁絮就越是不安。 他不找自己说明白吗？不在乎自己是否道歉吗？ 吃过饭后，简轻言上楼拿来一套全新的衣服，丁絮注意到针织衫和简轻言是同款。 “这件衣服质量比较好，我就买了两件。”简轻言说，“正好派上用场。” 丁絮接过衣服，又下意识地想说谢谢。要说出口的时候强行停住了，接过衣服，对简轻言笑了一下。 卡其色针织衫，宽松的外裤和风衣，连秋裤都准备好了，纯棉。 不得不说，简轻言在生活方面真是体贴得不像话。 丁絮裹好围巾，跟在简轻言和雾瞳身后出了单元门。简轻言的手往后支了一下，撑住即将关闭的门，让丁絮出来。 走到小区门口，雾瞳随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先走。 简轻言也对他点了下头，带着丁絮和完全相反的方向走。 路边停着一辆小电驴。 丁絮：……？ 啊？ 简轻言拍掉车头薄薄的一层水，把小电驴推出来后插好钥匙，回头看向丁絮。 他这一系列动作太过熟练，以至于丁絮甚至没反应过来，富家少爷其实也是可以在大冬天骑着一千多块的小电驴出门的。 “商场离这里有点远，怕你晕车。”简轻言说，“会冷，最好用围巾挡好脸。” 丁絮坐在后座上，哪怕透过厚厚的围巾，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干净且好闻。 他把脸往前凑近了一点点，微微侧过头，对正在专注于开车的简轻言说：“简律，你用的什么洗衣液？” “消炎药？”风太大，简轻言没听清，“丁老师嗓子发炎了吗？” 丁絮一下笑出来，又靠得更近，下巴碰到了对方的脊背。 他带着笑提高声音：“洗衣液！” 末了他又说：“消炎药也行，嗓子出问题也就是一个开学的事儿。” 丁絮自认为是个脾气挺差的老师，虽然不会歇斯底里，但训学生频率其实挺高的。 恰好这时候简轻言停下车，丁絮一个前倾，啪叽一下整张脸都黏在简轻言后背上。 他揉了下疼痛的鼻梁，抬起头，简轻言拍拍他乱掉的侧发，把头盔放进车筐。 清浅的香气围绕在耳边。 雾瞳开的是私家车，比他们早到，此刻拎着三杯热美式站在商场旋转门旁冲他们打招呼。 丁絮生出一种久违且恍惚的温馨。明明昨晚才刚碰到一起，今天就能热乎乎地出门逛商场。 商场里热气开得很足，丁絮把围巾放下来了一点，顺手摘下口罩扔进垃圾桶。 唇上沾了点口罩内侧的水珠，丁絮感到凉意，伸手用指背轻轻抹了下。 “不是说要买衣服吗？简轻言你别看丁老师了，快过来！”雾瞳在前面催促。 丁絮抬起头，和简轻言对上视线。 对方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闪动，接着就笑了起来：“走吧，去二楼。” 丁絮疑惑：“一楼不是卖衣服的吗？” “二楼有洗衣液，”简轻言说，“我用的那款。” 感谢大恶龙宝宝的营养液和地雷！ 没有弃文也不会弃文，会好好完结的，只是上学＋0存稿导致没办法更新，已经在猛猛码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小雪 第21章 安稳 丁絮眨眨眼。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简轻言真的听了进去。 雾瞳蹦跶着从店门口过来，对无视了自己的简轻言翻了个白眼。 二楼算是个类似于义乌小商品的百货商场，从文具到日用品再到床品四件套应有尽有。 不过还是各种小玩意儿占大多数，因此这里的学生比较多。 雾瞳推着购物车，在各种文具和起泡胶中穿梭，很快收集了一群学生异样的目光。 “那个……”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怯生生走上来，声音有点小，“你是雾瞳吗？” 一头蓝发，标志性单耳钉和熟悉的狂拽酷炫穿搭。 是本人没跑了。 看到雾瞳笑盈盈地点头，小姑娘立刻激动起来：“我是你的粉丝，青训队邀请你的时候，我就关注你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合照吗？” “好。”雾瞳打了个响指，在镜头里比了个耶，另一只没入镜的手帮着扶了下抖动的手机。 “谢谢谢谢！” “雾瞳？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准备下一楼了。”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小姑娘没忍住向发出声音的那边看去。 黑发青年扶着眼镜，叹了口气抱怨：“出来忘带眼镜布了。” 身后白金色头发的人顺手接过眼镜，往上面哈了口气，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布，给人家仔细地擦了擦又还回去，动作非常熟练。 青年侧过头对着他笑，接过眼镜戴上。 “雾瞳，”他看到目标人物，眨了下眼，“简律马上就要把你丢掉了。” 他将视线移到旁边的小姑娘身上：“这是碰到粉丝了？” “叮……叮叮老师？”小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后面是简轻言吗？” 她昨天写作业的时候还在看三个人的直播，本来想着遇到雾瞳已经很幸运了，没想到三个人是一同出行的。 她呆呆地视线下移。 丁絮和简轻言穿着款式相近的外衣，都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卡其色针织衫。 同款。 一瞬间脑袋里闪过无数网上的绯闻，什么叮叮和简轻言已经同居了只是你们不知道我们磕的cp其实是真的…… 她大脑和瞳孔都遭受了八级大地震。 网友都知道，雾瞳和简轻言是特别好的朋友，一年几乎有半年都住在一起。正因如此也不乏磕他们两个的网友。 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个相处实在太坦然，太像兄弟情了，所以CP粉一直保持在少但平稳的状态。 直到丁絮出现，言叮大军迅速壮大，瞬间淹没了言雾粉。 雾瞳的针织衫是淡蓝色的，而且款式也和简轻言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说明，虽然他们住在一起，但是衣服也是各穿各的。 简轻言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不会干出给认识不久的朋友穿自己衣服的事情。 除非。 不是朋友。 心中的猜测成型，激动的情绪灌满全身。丁絮疑惑地看着小姑娘飞奔过来，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我们三个，合个照，可以吗？” 她打开某音寻找特效，但因为手太抖，一不小心点进了自己的主页。 叮叮老婆。 丁絮：…… 简轻言：…… 记忆瞬间倒退回到两人刚刚相遇的时间段。 大东北是我的家乡。 未成年不准刷礼物。 还不允许我移情别恋吗。 全都想起来了。 “所以，你是……”丁絮慢慢地抬眼看她，没把“我们老婆”四个字说出来。 小姑娘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短头发齐刘海，怪有书卷气的，和网上活蹦乱跳的人设有些不相符。 “啊……我我我我是……”小姑娘明显慌了，抖着手狂点退出键，双手背后，“哎呀你们就别管了，反正我没有给你们刷礼物。” “桐溪一中的？”简轻言并不介意，只看了眼她的校徽，“还是重高呢，学习不错。”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文尖班，我打算和叮叮老师一样，考栖桦师大。” “好。”丁絮也跟着笑起来，拍拍小姑娘瘦削的肩膀，“要加油。” 得到自己偶像的鼓励，小姑娘幸福得要晕倒。 雾瞳在一边帮忙给他们拍了照，照片里的少女羞涩且局促地微笑着，两个人在她身侧，微微侧着头含笑比耶。 “叮叮老师。” 拍完照，小姑娘凑过来拉了拉丁絮的袖子，小小声地说，“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有多私人？”丁絮也小声回道。 “……”小姑娘犹豫了几秒，又转头看了眼正在和雾瞳说话的简轻言，确认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才鬼鬼祟祟地问，“你和言宝是不是在谈？” “……啊？” 看到他这个震惊的反应，小姑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目光略显失望，却仍旧不死心：“那你们怎么还穿情侣款？” 丁絮解释道：“我来简律这里比较仓促，没带换洗衣服，他就给我拿了件新的。” “新的啊。”小姑娘更失望了，“不是他穿过的吗？” 丁絮马上就要用看变态的眼神看小姑娘了，明面上还是强行保持镇定：“你要是不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至少能往上提十分。” 一提到学习相关的话题，丁絮来了精神，小姑娘反倒瞬间闭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虽然这个八卦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秉持着“反正他们是假的我磕磕又怎么了”的想法，小姑娘还是非常开心地和三人告了别。 “没想到啊没想到，”雾瞳撩了把头发，“我们还是很出名的嘛。” 雾瞳一百六十多万粉，简轻言两百多万。 丁絮五万。 丁老师看着自己有些冷清的个人主页，忽然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看评论了。 不久前他还发了个视频，是学生们放假前几天，他在学校后厨帮忙做饭。 案板上一段大葱，旁边是简轻言从市里带回来的星巴克。 对比十分强烈。 热评第一：星巴克是谁给买的好难猜呀。 热评第二：叮叮你根本就没有喝中药。 热评第三：蹲一个叮叮和言宝合唱大东北是我的家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捏着手机斟酌，最后还是装成高冷男神，一个字都没有回。 “丁老师。” 简轻言声音很近，丁絮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电梯已经快到最底下了，如果没人提醒，丁絮的鞋恐怕过几秒钟就会被绞住。 人果然不能太沉迷于手机。 丁絮歉意地应了声，收起手机，跟在简轻言身后下了电梯。 怪不像话的，洗衣液那么重的东西都是人家在拿…… 下一秒，简轻言十分自然地把一升装的洗衣液塞进雾瞳手里。 雾瞳：？？？ “你有病吗简轻言？” “帮丁老师个忙。”简轻言十分平静。 “帮你大爷，这明明是你自己不想拿了！” 丁絮实在不好意思：“给我吧给我吧，本来就是我买的东西。” 他不说话还好，这样一说，雾瞳急忙反驳：“不行！怎么能让丁老师拿这么重的东西呢！” 直到几人走进一家服装店，雾瞳才开始反思。 最后这瓶洗衣液还是要自己拿着。 简轻言的目的又达到了！ 他气得牙痒痒。 和简轻言认识这么多年，他早就摸清了对方坑人的套路。结果每次都还是中招。 不光自己中招就算了，丁老师对他的印象还这么好。 没办法，自己只能受着呗。 雾瞳叹了口气。 简轻言对丁老师的感情绝对是特殊的，他能看出来。 也就心甘情愿地当工具人了。 这里是简轻言经常光顾的一家轻奢服装店，衣服款式版型质量都特别好，雾瞳有时候也来。时间一长，老板都给他们打八折。 “嗨，小佟和小简啊，好久不见。”老板是个很有格调的男士，柜台边上一排香水和多肉植物，店内弥漫着令人舒适的木质香。 他看到身后的丁絮，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次有新朋友啊？” “累死我了。”雾瞳往椅子上一倒，洗衣液扔到一边，懒洋洋地应道，“嗯，帅吧。” “帅。”老板也回答得很干脆。 现在店里没有其他顾客，老板很惬意地拨弄柜台上的多肉：“都这么熟悉了你们直接自助试衣吧，新顾客有什么需要介绍的就找我。” 简轻言比了个ok的手势。 店里的衣服都是浅色系和黑白灰色调，简约但不失高级感。丁絮在心中感慨老板的品味。 “丁老师。”简轻言提着一件浅青色的毛衣，另一只手挂着一件长外套，“这个颜色怎么样？” “其实我觉得，都挺好看。”丁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简轻言笑：“那就都试试。” 和朋友逛商场的感觉很奇怪，丁絮在试衣间里脱了衣服，对着镜子愣了愣。 自己似乎还没有这么放松地外出过。 从小到大，他的大多数时光都是在学校和家中度过的。 学校里，学习。家里，学习。 出去玩的机会很少。 更是没有和朋友一起过。 今天的经历，太温馨又太安稳，丁絮甚至有点害怕是梦。 于是，他将门开出一条缝，轻轻唤了声：“简律。” “嗯。”简轻言轻轻应了声，转过头来，对着门缝里的眼睛安抚地笑了笑，“在呢。” 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开段评，火速打开了[可怜] 感谢龙宝宝的营养液，设了定时，本周更新时间是周二、周四、周日qwq 叮叮老婆名字是魏榆，热豆浆那本魏悯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安稳 第22章 抱抱 “简律，你帮我拿一下眼镜。” 一只手伸出来，修长的手指夹着半框眼镜。 “嗯。” 简轻言伸手，碰到眼镜，也碰到了丁絮的指尖。 他忽然停住了，手上力道换了个方向，将丁絮的手腕转过来。 一个很小的椭圆形的疤，还未愈合，淡淡的粉色。 看着时间不长，大概是这几天刚出现的。 “丁老师。” 简轻言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很明显地沉了下来。 他是对香烟很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痕。 丁絮的心脏重重提起，明明和简轻言肌肤相碰，他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是自己在抖吗，他有些疑惑地想。 一道伤被发现了而已，自己至于这么紧张吗。 他想起了落在陶瓷盘碎片和水果中的烟头。 那时候自己的情绪波动也没有这么强烈，反倒像是一滩灰色的脏水。 而这时候，仿佛喷泉。 “简律。”他放轻了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这样叫了对方。 简轻言没回答。 手腕上的伤痕被很轻很轻地抚摸着，带来轻微的疼痛和痒，仿若蚊虫叮咬。 丁絮长长呼出一口气。 “简律。”他又慢慢地试探着说道，“我们……我们是不是不算普通朋友？” 他能感觉到简轻言的指纹都轻轻印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只手温热，染上了些店内的淡香。 然后，他听到对方闷闷地“嗯”了一声。 像是怕听不到，又加了句：“不算。” “不算就好。”丁絮笑起来。 他将眼镜和简轻言的手一并握住了。 “你听我说，简律。”丁絮嗓音和缓，感冒还没好利索，带着一丝沙哑。 “昨天的事，对不起。” 简轻言垂眸，张了张口。 没等他回答，丁絮就继续说：“我没说谎，我确实是没地方可去，但是……” 他停了一下：“但是我也只想找你。” 离开家，停在灰色的街道上的时候，他也恍惚着，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心情很差。 好想找他。 从那一通电话，就开始想。 丁絮握紧简轻言的手，完全不注意自己的眼镜被刮花。 “对不……” 手被死死握住，力道大得有些惊人，带来微弱的痛。 简轻言打开门进来，外面的光透进来又被遮住。他顺过丁絮的眼镜拿在手里，接着抱住对方。 丁絮脱了针织衫，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背心。 抱起来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皮肤随着呼吸的起伏，有些快。 “丁老师，你别和我说这个。”简轻言的手往上，搂住丁絮的后脑勺，揉了下他的发丝，“谢谢和对不起，这两句话永远都别对我说。” 前者太过生疏，后者太过沉重。 无论哪一种，简轻言都不愿承受。 怀中的人愣了愣，下意识地往他颈窝蹭了一下。 简轻言有很漂亮的锁骨，像暖白色的长玉。 非常、非常烫。 “……嗯。”丁絮忽然带着笑沉沉地应了声，又说，“那你想听我对你说什么？” 简轻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是没有预料到，丁絮会是这样的回应。 真不愧是当老师的，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而且，就这么把他问住了。 “丁老师……” “丁老师，你还没好吗？我靠，简轻言人呢？” 简轻言的声音被雾瞳打断。 丁絮呼吸一滞。 简轻言对他安抚地笑，按了按他的肩膀。 “……可能去厕所了，”丁絮了解简轻言的意思，硬着头皮回应，“要不雾瞳你去找找？” “行吧。”雾瞳在外面叹了口气，吐槽道，“真是懒驴上磨……” 丁絮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一只手轻轻抵住简轻言的肩头，抬起眼的时候，睫毛都在愉悦地向上扬起。 简轻言的眼神带了点威胁的意味：“丁老师。” “我不笑了。”丁絮一秒钟收起笑容，半晌却又翘起唇角。 “这个问题……现在不知道的话，以后可以慢慢想。” 最后三个字，丁絮咬重了字音。 简律无措的样子实在太少见了，丁絮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这样。 “好了，赶在雾瞳之前去厕所吧。”他笑着说。 简轻言和他分开，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之上。 他又握着丁絮的手腕捏了捏，意思是叫他以后不准这样。 丁絮了解，勾了勾他小拇指。 被这么抱一下，丁絮心情莫名其妙变得特别好，简轻言出去之后，他对着镜子穿衣服都是笑着的。 有些事情其实挺简单，说开了就好了。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一套和简轻言平时的穿搭风格非常相似。 脑海中飘过小姑娘说的情侣装三个字。 你和言宝是不是在谈。 嘶。 丁絮伸手，和镜子里的自己指尖相碰。 又觉得心虚。 简轻言的这个拥抱是什么意味？ 心疼吗，感觉，不太像。 还是安慰？ 自己刚才又是什么意思？ 问出了那样模糊的问题。 丁絮的手指蜷起，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自己好像在期待一个答案，期待简轻言让自己说点什么。 到底是想让自己说什么？ 一个不成型的猜测在心头缓缓升起，丁絮愣了下，紧接着捂了下额头。 别想了。 有些事情想得太深没好事。 他深呼吸几下，压下心头无主的紧张，轻轻推开了门。 雾瞳听到动静，立刻看了过来。 “可以啊丁老师，你这气质改变了不少。”他竖起大拇指赞叹。 简轻言站在身后笑着点头：“好看。” 看上去，雾瞳那边简轻言已经处理好了。丁絮松了口气，心情也放松下来。 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跟着夸赞：“你身材不错，撑得起来这版型，而且风格很合适。” “对啊，丁老师这身有种……”雾瞳摸着下巴在脑海中寻找形容词，“人夫感。” 简轻言和老板都笑了出来。 丁絮：“这种词语安在我身上真的合适吗？” 简轻言想起了之前几次路过九年三班。 第一次，丁老师正在痛斥学生，讲了多少遍炽热的炽，还是这么多人标错音，我讲课的时候你们的大脑是不是都飘到太空去了？ 第二次，丁老师在讲台上批卷子，下面鸦雀无声。 他每批几张就念出一个学生的名字，被点的人心惊胆战地站起来，不用想也知道马上就要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第三次，丁老师用粉笔精准击中后排犯困同学的脑门。 第四次…… 算了。简轻言没继续回忆。 他觉得学生们还怪可怜的。 丁老师也是，被气得四分五裂。 付款的时候，丁絮没有重现东北传统去拦简轻言。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让他隐约感觉，自己面对简轻言的好，能够坦然一些了。 因为，简律好像是有原因对自己好的。 这种感觉让丁絮心中很踏实。 “丁先生，”老板轻敲了下桌板，“你和小简认识多久了？我很少见他带小佟以外的人过来啊。” 丁絮在心中数了数：“大概……两三个月？” 简轻言是快要期中考试的时候和自己碰到的，这么算下来，他们认识挺久了。 日子过得居然这么快。丁絮在心中感慨。 “你肯定是他很特殊的朋友。”老板笑了起来，说道，“欢迎下次光临啊。” 特殊的朋友。 丁絮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词。 欢迎下次光临。 意思是他们还会来的吗。 “笑什么呢丁老师？”雾瞳拍拍他肩膀。 “衣服好看，我高兴。”丁絮说。 雾瞳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你又笑什么？”他转头看向简轻言。 “丁老师衣服好看，我也高兴。” 雾瞳：“……” 我就多余问。 从商场出来，简轻言以“你的车有空地方”为由，将那一堆大包小包都塞给了雾瞳，一身轻松地带着丁絮骑上了他的小电驴。 雾瞳生着窝囊气，拎着一堆东西上车，点了根烟缓解心头之恨。 手机亮屏，雾瞳顺手点开某音。 开屏第一个作品是一张照片，左中右依次是丁絮，那个桐溪一中的小姑娘，简轻言。 后面一张，比耶的自己和她。 作品挺火的，已经一万多点赞。 小姑娘已经改了叮叮老婆的昵称，多半是在他们三人面前爆马甲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雾瞳抿唇笑了起来，点开详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昨天还在看他们三个的直播，今天就在商场偶遇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热评第一：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你们看没看到他们俩里面的针织衫穿的是同款！！！ 小姑娘痛彻心扉地回复：别想了，我去问叮叮了，他们没有谈【心碎.jpg】 【啊？？？呜呜呜呜不要啊！！】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都是假的了我磕磕又怎么了？】 【可还是心好痛啊（抹泪）】 雾瞳看着热评第一底下清一色的哀嚎声，笑得差点被烟呛到，手指头马上就抖得夹不住烟。 你们其实都错了。 这次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简轻言他超爱。 918，勿忘国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抱抱 第23章 电影 丁絮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加上刚买回来的洗衣液。 浅浅的香气流出来，闻到就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简轻言。 丁絮觉得自己可能是疯魔了，闻个洗衣液都能想到简律。 简轻言不知道自己正在丁老师脑海里晃悠着，一边脱外套一边就走过来。 怪不得网上说针织衫是男人最好的医美，丁絮看着简轻言心想。 他身材劲瘦，布料很自然地下垂着，将整个人的气质都勾勒得居家柔和。这才是雾瞳说的人夫感吧。 丁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同款，效果差远了。 “丁老师，明天去看电影吗？”简轻言把手搭在丁絮肩膀上。 略痒的触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 “什么电影？”丁絮抬起头。 简轻言大概从来都不换洗衣液牌子，所以不管穿什么，衣服都从会从布料里渗出来香味。 久而久之，这种香气揉进皮肤，有了些微弱的变化。 就特别神奇的一件事儿，丁絮能分清哪种香气是洗衣液的，哪种是简律身上的。 “动画片。”简轻言说，“雾瞳要看，说是回忆童年。”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幼稚，咱俩就去看点成年人该看的。” 这话说得有点模糊，丁絮笑了起来：“成年人该看的是什么？” “恐怖片。”简轻言说，“还有爱情片。” “那算了，咱还是去看动画片吧。”丁絮皱了下眉，“我去电影院是看电影的，不是去看小情侣亲嘴的。” “行。”简轻言也笑了。 晚饭点的外卖，正好雾瞳在用笔记本打游戏，剩下两个人捧着一盒鸭血粉丝一左一右观战，顺带调侃一下直播中的弹幕。 摄像头开着，雾瞳用余光瞟了眼和直播画面毫不相干的弹幕，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两个吃就吃，能不能别入镜啊？弹幕全都是关于你俩的。” 【你们不觉得这画面很像一家三口吗？】 【谁是妈妈谁是女儿。】 【雾瞳带俩孩子辛苦了。】 【笑死我了。】 “简律，你之前当律师的，咱们这是不是侵犯什么肖像权了？”丁絮偏头问。 “他在我家哪有权，”简轻言回答，“有非法侵入住宅罪。”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 丁絮有些担心地说：“那我……” 被简轻言打断：“你不算。” “你们俩有完没完了？！”雾瞳气愤地摔了鼠标。 【雾瞳：我的脑袋怎么亮亮的？】 【电灯泡也是会生气的！】 【我也想当这个电灯泡。】 电影在第二天下午五点半，处于一个很尴尬的时间点。这时候吃饭有点早，看完出来又晚了些。 几个人都不太喜欢吃爆米花，就从肯德基买了大号的薯条可乐带过来。 正是假期，又是刚上映的热门电影，来的人蛮多，丁絮感觉有点热了，脱下外套搁在腿上。 下一秒，衣服被一只手拿走，接着又放了颗糖在腿上。 “衣服盖腿上不热吗？”简轻言问。 “现在是甜的。”丁絮指指那颗糖。 “那你把糖吃了，是不是嘴就是甜的了？”简轻言笑着接茬。 说完，两人忽然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话说得确实没什么毛病，但就是感觉，哪里有点怪。 特别莫名其妙的一种怪。 一种，回答了很怪，不回答就更怪的感觉。 丁絮撕开包装，把糖含在嘴里抿着，甜味在口中化开又蔓延。 电影已经开始了，活泼欢快的背景音乐，明媚的画面。 “应该是吧。”丁絮突然说。 简轻言转过头来。 这沉默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简轻言以为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冒犯，丁絮已经不打算回答了。 没想到在付诸实践。 简轻言早就没了心思看电影，捏着一根薯条慢慢咬着。 好像从昨天试衣间的那个拥抱起，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变得，有些奇怪。 仿佛有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悄然涌现。 他们都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但是一知半解，所以揣着一半的明白装糊涂。 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又让人生出一种带着小紧张的愉快。 简轻言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丁絮其实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看电影，因为他的笑点和泪点都特别低，容易在人家面前出洋相。 笑还好，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控制不住了哭成傻子。 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丁絮觉得在别人面前哭是个特别丢人的事儿，好在他没什么朋友，也就一直没机会让别人看见。 不过动画片，能感人到哪儿去，顶多最后来个套路式的升华主题就完事儿了。 丁老师自信满满地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静音锁屏一条龙。 一小时后。 电影到达**，简轻言听见身旁轻微的吸鼻子声。 最后一排更昏暗，简轻言转过头去，借着画面的光，看清了丁絮沾满眼泪的脸。 这电影确实很感人，不像是普通的动画片，它的立意很高，剧情层层推进，最后情绪猛然爆发。 能看见前面几排泪点低的小孩儿都在掏纸巾。 全场也就丁絮这一个成年人被感动哭的。 简轻言忍着笑，听着身旁刻意压抑的吸鼻子声，推断对方的纸巾应该在外套里面。 不过电影刚开始的时候外套就被自己拿走了，导致丁老师现在连擤鼻子都没办法，只能忍。 怪可怜的。 简轻言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看得出来，丁絮现在惊讶尴尬交接在一块，不然也不会下意识伸手，又收回去，往前探探，然后才犹犹豫豫地接过，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俩干嘛呢？神神秘秘的。”雾瞳斜眼一瞥。 简轻言扔过来一根薯条：“分享薯条，你也要吃吗。” “哦。”雾瞳心眼很大地拿起来就啃。 电影到最后，有对配角情侣终于团聚，他们俩奔向对方，抱在了一起。 在那之前丁絮都不知道这一场里居然有这么多对情侣，现在都按耐不住开始打啵。 不是吧，这也能亲？ 丁絮头疼地揉了揉眼睛，蹭掉没擦干净的那点眼泪。 想了想哭完又揉眼睛肯定会泛红，他又放下手，往旁边看了一眼。 简轻言也看着他。 丁絮吓了一跳，压低声音：“简律你看我干什么？” “不看你难道看前面那一对接吻吗？”简轻言也压低声音。 “唉，简律你说，接吻真的会有甜味吗？”丁絮起了好奇心。 他之前在网上刷到有人分享接吻的感受，说是真的会感觉到甜甜的，全身似乎都有电流穿过，身体软得站不住。 “……”简轻言沉默了一会，“我没亲过。” “我也没亲过。”丁絮说。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丁絮脑袋都大了一圈。 这太奇怪了，又说不上来。 他有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昨天，简轻言的手就轻轻地覆上他的发丝。拥抱的时候，耳下的头发也蹭过丁絮的脸。 他忽然有点想染头发。 就现在自己这个造型，站在简轻言和雾瞳身边，甚至都有点像个青涩的高中生。 人家又是耳洞又是染发的，自己还戴个眼镜，太稚嫩了。 电影结束，丁絮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忽然戳了戳简轻言后背。 “简律，你说我染个什么发色好看？” “怎么突然想起来染发？”简轻言问。 “这样和你站在一起比较搭。”丁絮不假思索地说出口了。 简轻言挑起一边眉毛，放慢脚步让丁絮跟上来。 “那你染个紫色吧。”简轻言说。 “现在？” “以后。”丁絮摸了摸下巴，“这群小孩毕业之后吧。” 简轻言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补问了句：“丁老师，你带完这届初三之后会去哪儿？” 他居然这么久才想到问丁老师之后的去向。 “回我原来的学校。”丁絮回答，“栖桦附中。” 栖桦附中是个省内特别出名的学校，一本率很高，教师基本都是栖桦师大毕业的。 “丁老师，你要是回去的话，可能会碰到你父母。” “我知道。”丁絮看向前方的路灯，又低头笑笑，“实在待不下去了再说吧，我回去之后就能教高一了。”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在踏上高铁的那一刻自己就想着永远都不再回栖桦了，但是这么想想，也还是不妥。 毕竟工作在那儿，他没法轻易放弃。 不过这也就代表着，在这届初三毕业之后，自己就要和简轻言分开了。 简轻言不可能因为他就离开桐溪，人家小情侣还有不少异地恋的呢。 “丁老师，你是不是有点难过了。”简轻言靠过来一些。 相处这么长时间，简轻言对丁絮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在他表情基本没有变化的情况下，看出人家的喜怒哀乐。这一套放在别人身上都不好用。 丁絮不打算掩饰自己心情的低落，叹了口气：“是啊，碰到这种事儿谁不糟心。” “那回去抱一下？”简轻言捏了捏他的手。 温热的，很柔软，甚至能感觉到细密的指纹，像是猫爪印在手上。 丁絮回捏了捏，抬起头，看着简轻言，扬起睫毛笑起来：“好啊。” 真该提一下自己的时速[爆哭]我码字也太慢了一下午憋出来这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电影 第24章 同眠 雾瞳全程都走在两人前面，拎着喝剩下的可乐，另一只手刷着视频。 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雾瞳非常疑惑他们两个怎么一到家就一前一后上楼说要回卧室。 他眯眼往上看了一眼，几口喝完已经没气儿的可乐扔进垃圾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这时候就暂时当个称职的兄弟，别去打扰人家吧。 简轻言关上卧室门，转过身看向丁絮。 丁絮：“干嘛？” “说好的，抱。”简轻言眨眨眼。 “不是你主动提的？”丁絮弯弯唇，依旧停在原地没动弹，“是你安慰我，所以不应该简律你过来抱我吗？” 丁老师心情应该挺愉快，尾音都轻快地往上挑了下。 他笑起来很有活力，网络语言就是有活人感。 之前怎么没发现，丁老师这么懂语言的艺术。 两句话，简轻言心脏都快飘起来了。 他低下头笑起来，肩膀都微微颤抖。 丁絮装作不满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是你自己说的啊，回去抱——” 他的声音停住了，简轻言用力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比试衣间那时候的更加亲昵，胸口都紧紧贴在一起，撞出来急速的心跳。 丁絮耳边只剩下扑通扑通，很吵，搅得脑子特别乱，成了一坨浆糊。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已经有点不清醒了，如果简轻言说点电影院里那种能让他们沉默的话，自己真的可能做出一些比较出格的举动。 不过简轻言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他。 丁絮能听见简轻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仿佛在忍耐什么。他轻轻合上眼，脑门靠在简轻言肩膀上，感受到对方颈窝蹭过来的发丝。 他皮肤温热，凑得近了，浅淡的香气也慢慢裹住鼻腔。丁絮深吸一口气，整张脸都埋进他颈窝。 简轻言两只胳膊将丁絮紧紧圈住，耳边是丁老师的头发，很凉，掠过耳郭，那块皮肤迅速发烫。 “简律，”怀中人闷声开口，“其实我真挺难受的。” “你说。”简轻言拍了拍他后背。 丁老师实在太瘦了。他无声感慨，有点心酸。 “谁能和父母毫无波澜地断绝关系啊，毕竟血缘摆在那里，还有小时候他们对我好也都是真的。”丁絮颤抖的呼吸喷在颈部，“真的，我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他没想求安慰什么的，就是想有个说话的人。简轻言一定会听他说话，丁絮确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简轻言已经成为了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好像在东北的时候就有这种苗头了，丁絮连烧水壶坏了都会去找他。 虽然简轻言没有那方面的专业知识，没法修好水壶，但是他会找村里的乡亲帮忙，完美解决问题。 他对自己太好了。 丁絮一直觉得简律人就是那样，紧接着雾瞳的出现就告诉了他，简轻言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雾瞳曾经和自己说过，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家磕cp肯定都是有理由的，至于你们两个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磕，自己反思去。 现在丁絮才真正开始反思，为什么某音上言叮大军这一阵营越来越壮大。 这个拥抱太温暖，丁絮猛然发觉自己想要的，绝对不仅仅只是这一个拥抱。 在电影院看到小情侣接吻，他第一反应是看简轻言。 直到这时候，那些刻意逃避着思考的东西哗啦啦流水一样占据丁絮的脑海，逃也逃不掉。 想一直这么拥抱他，和他像普通情侣一样接吻。 他喜欢简轻言。 大脑仿佛被轰炸了一通，这个念头第一次**裸摆在眼前。 全身因为这个念头激动得酥酥麻麻，丁絮忽然有点腿软，差点站不住。 他不由得抱得更紧，连头都不敢抬。 毕竟脑子不清醒，万一抬一下头和简律的目光对上，丁絮会忍不住想要亲他。 简轻言应该是单身的，但是丁絮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丁絮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个同性恋，严格来说他甚至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毕竟自己在遇见简轻言之前，被称为溪村中学的BOSS，每天不是上课就是训学生，要么就是批卷批作业被气到摔笔，哪有时间谈恋爱。 性取向这东西他不是很在意，喜欢简轻言不是因为他是个男的，只是他恰好是个男的。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丁絮没有放开的意思，简轻言也就一直抱着。直到几分钟之后丁絮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主动放开了简轻言。 脑袋有点迷糊，热乎乎的。 他觉得简律身上的洗衣液香应该有点魔力，让他闻到就特别想要往上蹭，赖着不走。 如果他们俩真是情侣，丁絮可能已经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 “好点没，丁老师？”简轻言笑着问。 “妙手回春啊大夫。”丁絮看着他橄榄色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其实没有妙手回春，他根本没抱够。 丁絮看了眼简轻言的嘴唇。 淡粉色的，唇形非常漂亮，亲起来，一定特别特别……丁絮在脑海里寻找了一下形容词。 甜。 注意到丁絮的视线，简轻言笑了一下。 丁絮慌忙收回目光，自己这一眼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丁老师，”门外传来雾瞳的声音，“你的烟能不能借我抽一根啊？” “啊，好，”丁絮抬手搓了搓脸，转头回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在我房间里，你自己去找吧，别拿那个蓝莓的啊。” “知道，”雾瞳笑了一声，“简轻言给的，你都宝贝成什么样了，平时都不舍得抽。” 雾瞳走之后，丁絮将脑袋转回来。 简轻言看着他笑道：“这么宝贝？” “毕竟从日本带回来的呢。”丁絮对着他的视线，很快也弯起眼。 简轻言的眼睛很好看，橄榄绿，带着一丝混血感，让人联想到山林中的鹿。 大概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丁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不过就算不是情人，简轻言的长相也是西施级别的。 男版西施。 他笑了出来。 “你在桐大的时候，是不是霸占了整个表白墙啊？”丁絮打趣道。 “我是校草。”简轻言也不谦虚。 “我还是校花呢，”丁絮说，“那天打吊瓶的时候，你亲自认证的。” “嗯。”简轻言没否认。 校花校草。 要是能凑一对儿就好了。 确定自己喜欢简轻言，接下来丁絮就要考虑怎么追的问题了。 首先要试探他是不是同性恋，或者说他会不会抵触同性恋。 简轻言这种温温和和包容大度的人，丁絮真心觉得他接受度很高，应该不会反感这个。 然后，简轻言喜不喜欢自己。 他想起了简轻言给自己系围裙，雾瞳在一旁说，他会亲手给别人系围裙？ 他应该，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意思吧？ 在感情这种问题上，丁絮一向极度不自信。 就算知道简轻言对自己的好是独一份的，他也不敢确定对方真的喜欢自己。 但能确定，起码不讨厌，还挺有好感的。 这个初始开场，已经很不错了。 丁絮觉得自己真不能在这里待着了，简轻言就那么站在那里都特别有诱惑力，让他想过去接着抱个十几分钟，然后接吻。 恰好这时候雾瞳那边特别争气地大喊了一声：“我草！” 丁絮和简轻言对视一眼，打开门来到丁絮的客卧。 雾瞳手里拿着一根烟，没点，脚下一堆白色碎片，和一滩水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雾瞳，你伤到自己没？” “不好意思，脑子抽忘记手里有个杯子了，”雾瞳无辜地眨眨眼睛，“然后直接松手拿烟了。” 看到丁絮的神情，他才补充道：“啊丁老师你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就行，”丁絮松了口气，“扫把拖布在哪儿？我去收拾一下。” “雾瞳闯的祸哪能让丁老师收拾。”简轻言说，瞥了罪魁祸首一眼。 雾瞳心虚地移开目光。 “今天睡我房间吧，丁老师。” 这才是这家伙的真实目的。雾瞳又悄悄翻了个白眼。 丁老师也是个上道的，很爽快地答应了。 留下雾瞳一个人蹲在地上，戴着手套将碎片一点点扒拉进密封袋里。 丁老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本来要过来帮忙，雾瞳深受感动，还没等拒绝，他就被简轻言拉走。 “没事，他都奔三十的人了，这点小事能处理好。” “？”雾瞳愤慨道，“我才二十六怎么就奔三十了？简轻言别忘了你和我同岁呢。” “我不算。”简轻言笑。 回到房间，丁絮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九点多。 他最近打算改善作息，争取早睡早起。 这个时候应该三两下脱完衣服钻进被窝，丁絮却看着和简律同款的针织衫愣神。 有点不好意思。 “丁老师？”简轻言上了床。 丁絮回过头，看到了**着上半身的简轻言。 有腹肌。 恰到好处的腹肌，六块。 “你……你平时健身吗，简律？”丁絮没忍住开口，视线再也控制不住地落在那六块腹肌上。 “丁老师第一次看到腹肌吗？”简轻言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有点想笑，伸出手握住丁絮手腕。 “要不要摸摸。” 本周更新时间是周二和周四QWQ因为国庆要调休，所以更新会延迟，三十号下午放假，十月一号会恢复隔日更频率，非常抱歉（滑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同眠 第25章 夜谈 我草。 丁絮的大脑只有这两个字，呈弹幕状，还是占满了整个屏幕的那种。 “不是……我……”他语无伦次，“我只在网上见过。” “丁老师平时还看腹肌？”简轻言凑近。 很平常的语气，带点调侃，丁絮却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他立刻辩解：“我没那个癖好，简律你别误会。” 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像是被对象抓住看美女帅哥一样？ 还你别误会，这么说更容易误会了好吗。 丁絮无声地对自己语言的艺术进行了一番吐槽，有些绝望。 指尖传来温热，丁絮整个人都一激灵。 如果是以前，他顶多惊讶一下。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想通了自己暗恋简轻言的完全体，碰到对方都会特别、特别紧张加兴奋。 简轻言的腹肌是热乎的。 丁絮的全身也蛮热乎，尤其是耳朵，感觉马上要冒火了。 自己也太经不起撩拨了。抱一下都腿软，摸一下腹肌就全身发热。 腹肌摸起来和丁絮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没有那么硬，比较柔软，带点弹性。 “这个用力的时候是不是会硬啊？”他下意识问出口。 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丁絮视死如归地抬起头，对上简轻言含笑的脸，窘迫到无以复加：“你当我没提……” 他慢吞吞放下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背过身去脱了衣服，像是给自己棺材盖盖儿一样捏着被子躺下去。 简轻言无声地笑了下，伸手关灯，也跟着躺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几秒才逐渐出现顶灯的轮廓。 窗帘密不透风地遮着，很有安全感。困意很快席卷上来。 “应该会吧。”简轻言突然说。 丁絮又是一个激灵，刚刚蔓延上来的困意瞬间被吓走。 “好的……我知道了。”丁絮要被自己的回答给整笑了。 从回家之后的拥抱以来，丁絮的大脑就一直处在混乱状态。他侧身盯着天花板发呆，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懂事到会自己给自己散热的电脑机箱。 “丁老师。”简轻言轻声唤他，似乎在试探自己有没有睡着。 “嗯。” “没睡着啊。”简轻言靠过来一点，黑暗里只有被子的窸窣声。 他没靠太近，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让丁絮的散热行动白费。 “你以后回栖桦，有什么事就找我。”简轻言看着丁絮的后脑勺，视线向下停留在被子勾勒出的瘦削轮廓，“千万别自己扛着，丁老师。” 虽然丁絮没有这么做过，但是简轻言就是觉得他是那种人。 丁老师带完这届初三后，他们就没什么待在一起的理由了。 回到自己的城市之后，丁絮大概也会默认他们已经没什么联系了，然后，微信聊天也会沉寂下去。 丁絮朋友太少了，他平时可以和任何人聊上几句，但是还没有完全形成正确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能力。 一切都要归功于东北简单淳朴的民风，让丁絮过得一帆风顺。 “我们不是普通朋友。”简轻言强调。 “……好。”丁絮的声音轻到只剩气声。 听完简轻言那些话之后自己就困了，大概是他的话给自己带来了久违的安心感，这一晚上睡得特别好。 生物钟终于懂事了一回，让他早睡早起，七点钟就醒了过来。 简轻言还在睡。 丁絮知道自己的睡姿很糟糕，但还没想过居然会这么糟糕，和简轻言同床睡也不会收敛一丁点。 一只腿挂在简轻言小腿上，还有手，指尖覆上了对方的头发。 还好人家没醒，不然自己可能又要散热了。丁絮心虚地往旁边挪了挪，用被子盖住半张脸。 一直都是简轻言看自己睡着的样子，丁絮很少看见简律睡觉。唯一的一次是在辰青市，他目睹简律起床气发作。 想到这里丁絮没忍住笑了出来。简律这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居然有起床气，还挺有反差感的。 这一笑，残存的困意也没了。丁絮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调低亮度，打开相机给简轻言的睡颜拍了张照。 特别帅气，哪怕熟睡状态的他面对的是拉扯人脸型的后置，都依旧能打。 丁絮盯着照片欣赏了一会才依依不舍退出去，打开某音。 99＋的消息，丁絮已经见怪不怪，顺手点开评论。 【叮叮老师！！我从小榆那里过来的，你真的对言宝没感觉吗呜呜呜】 【我也看到小榆发的作品了，难道言叮真的没戏了吗……】 【你们两个给我清醒点啊喂！你们磕的可是男同不是异性恋，如果是真的才奇怪吧！】 小榆？丁絮又翻了一会评论，见到求指路原帖的评论，有人艾特了一个叫微雨的账号。 他点进去，简介写着自己的名字叫魏榆。 她最新的作品已经好几万点赞，看到封面的那一刻丁絮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叮叮老婆改名了啊。 他翻着评论，看到了热评第一和魏榆的回复，笑了一下。 完蛋，你们磕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前提是能追到。 丁絮捏着手机犯了愁，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丁絮“初三下册语文”“中考必背篇目”“快速记忆法”的搜索记录中，多出了一条清新脱俗的“怎么追喜欢的人”。 这个话题特别热门，而且大多数是针对女生的，博主们说要追一个人首先要了解一个人，底下的相关搜索都是巨蟹男怎么追，INTJ怎么追…… 自己好像还不知道简律的生日。 认识这么久，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丁絮轻轻叹了口气，给雾瞳发了个消息。 【雾瞳，简律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雾瞳秒回。 【性别男，性取向不限，26岁，生日2月21日，INFJ，身高188cm，体重55kg，还需要什么尽管提。】 【啊？这么详细。】 【这个性取向不限是……】 【就是字面意思啊，他之前和我说过喜欢这种事儿和性别没关系，他要是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是沃尔玛购物袋都无所谓。】 丁絮心脏怦怦跳。 【谢谢。】 【哎呀都是朋友。】 【加油哦丁老师！】 加油？丁絮盯着那条消息。 雾瞳这个是什么意思？ “笑什么呢，丁老师。” 简轻言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来，离自己很近。 丁絮才发现简轻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还往自己这边凑过来，半睁着眼。 “你是被我吵醒了吗？”丁絮小声问。 简轻言把半边脸都埋进枕头里不吱声。 坏了，自己刚才抱着手机傻笑把人家给吵醒了。 简律那么严重的起床气。 丁絮有点慌，试图给对方顺顺毛：“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 一根食指贴在丁絮唇上。 简轻言哑着嗓子说：“我有点起床气，刚醒要缓缓，没和你生气。” 说完，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看起来被屏幕的亮光晃得更不愉快了，直接把手机塞了回去，重新闭上眼准备睡回笼觉。 不知道为什么，简轻言微微蹙着眉，闭着眼睛埋头睡觉的样子，有那么一点，可爱。 丁絮轻轻晃了下脑袋。 自己又开始情人眼中出西施了。 他拿着手机又偷摸给简律拍了几张照，专门开了个新相册存着。 这么折腾一通下来丁絮也待不住了，干脆起床洗漱。 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觅食的雾瞳。 “早，丁老师。”雾瞳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丁絮看着被他打开的冰箱，里面好几瓶饮料啤酒酸奶，酒各式各样，有果酒还有白酒。 雾瞳顺手拿走两瓶青梅酒。 “大早上喝酒？”丁絮有点讶异。 “这个度数太低了，我一般当饮料喝。”雾瞳晃了晃酒瓶子，忽然想到什么，凑过来鬼鬼祟祟地说，“但是简轻言就不行，他是个一杯倒，这个最多喝三瓶，青岛雪花这种都只能喝一瓶，你都不知道他喝醉的样子有多好笑。” 他这么说，丁絮起了好奇心：“有多好笑？” “他起床什么样喝醉就是什么样。”雾瞳言简意赅地总结。 丁絮想象了一下，抿唇忍笑：“就是变得脾气不好了是吗？” “脾气本来也没多好。”雾瞳吐槽，“也就对你好。” 丁絮笑了笑。 他大概知道雾瞳的加油是什么意思了。 雾瞳本来就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多半已经明白丁絮对简轻言的想法了。 还特别贴心地发来了简轻言的性取向来打消自己的顾虑。 丁絮挺感谢他的。 “快过年了丁老师。”雾瞳打开果酒喝了口，望向窗外。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底下的车像小蚂蚁一样流畅地滑过。 “是啊。” 丁絮忽然有点想抽烟。 他回到卧室，杯子碎片已经被雾瞳清理干净了，床头柜上摆着他的两盒烟。 简轻言给的那盒乖巧地躺在上面，他打开，只被抽了几根。 丁絮拿出来一根点上，另一根分给雾瞳。 “这不是你的宝贝吗？”雾瞳挑挑眉。 “感谢你的。”丁絮咬着烟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夜谈 第26章 重返 “丁老师，”雾瞳咬着烟，“你在这里住到开学再走吧。” 丁絮原本打算在这里过完年就回小溪村，提前准备初三下学期的教案和卷子。 一方面，学生们下学期就要面临中考，另一方面，丁絮不想太过依赖简轻言。 哪怕对方看起来并不介意的样子，丁絮也觉得给他添麻烦了。 “不行啊，我实在放不下我班学生。” 提到自己的学生，丁絮目光惆怅：“你懂吗，我现在恨不得飞回去看看他们的寒假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我都不写这玩意儿。”雾瞳笑了。 “确实，那里的题都没什么质量。”丁絮也笑，“我比你认真一点，会抄上。” 初中还好，高中就不行了，陈棉24小时监督他学习，想抄也抄不了。 “但是他们不写我也会罚的。”丁絮说。 “真坏啊丁老师。” 简轻言回笼觉睡得挺长，一直拖到早上九点才起来，丁絮进屋的时候刚好碰到他坐起身发呆。 “早安简律。”丁絮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 简轻言应该刚醒不长时间，眼神都还是迷离的。 “早，丁老师。” 过几天就是除夕，除了雾瞳要冲段位以外，简轻言和丁絮都没什么事做，没事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开始简轻言说要看电影，丁絮没同意。因为现在哪怕是喜剧片都有升华主旨，泪点低的人看不得这些。 雾瞳关游戏后出来觅食，发现两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纪录片。 美食纪录片。 “你们两个怎么闲成这样？不怕看完了饿？” 简轻言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不怕，丁老师不爱吃这个。” “什么啊？”雾瞳凑近了看，刚好一个特写镜头。白花花带着点红色的肉片落入汤汁中。 酸菜白肉火锅。 怪不得丁老师的表情那么平静，说得上毫无**。 “看着挺好吃的啊，你们俩是不是食草动物？”雾瞳往沙发上一靠，“丁老师，东北有这个吗？” “我还没见过，不过这个好像就是杀猪烩菜的pro max版吧。”丁絮又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两秒，低头打开手机。 张语阑刚发了消息问他近况，还晒出了家里一整箱砂糖橘的照片，画面中，他拿着橘子的手指头已经染上了橘黄色。 【我妈提前买回来的，丁老师你不回来就吃不到啦！！】 【不过你回来可以不要检查我的寒假作业吗？】 丁絮笑出了声：“这小孩儿。” 【回去第一个看你的。】 【不要啊丁老师！！】 放下手机，丁絮看着电视上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的画面，轻轻叹了口气。 “丁老师。”简轻言靠过来。 “简律，我想回东北了。”丁絮小声说。 “那什么时候走？” “……啊？”丁絮目光顿了下，抬眼和简轻言对视，“我随便说说，你当真干什么，栖桦离东北多远呢。” 简轻言仰头靠在沙发上，宽松的睡衣顺着皮肤的弧度塌陷下去。丁絮目光停留在他小腹，昨晚指尖温热的触感还是很真实。他心头错乱，下意识心虚地偏了下脑袋。 “丁老师，看着不像随便说说，”简轻言笑着看他，“像是真心想回去。” “我也想去，我还没去过北方呢。”雾瞳插嘴一句，“你们不想吃火锅我想吃。” 丁絮捏着手机没吱声，雾瞳已经凑到简轻言旁边讨论机票的问题，两人行动力超群，十分钟之后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和车票。 二十分钟之后，几人开始收拾行李。 由于丁絮是借住，除了必要的身份证件和手机几乎净身出户，他的行李差不多就是简轻言的复制品。 “简轻言你这什么怪癖，喜欢穿的衣服会买两件同样的？”雾瞳抱臂看着简轻言从柜子里拿出十几件衣服。 “丁老师，用这些将就将就，到辰青市给你买新的。”简轻言叠好衣服。 这已经完全算不上将就将就了，丁絮盯着一箱子衣服，连牌子都没剪，就没几个不贵的。 太奢侈了。丁絮在心里感慨。 简轻言总能看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然后装作无意地去满足，不给人留下心理负担。 在简轻言家里生活没什么不好，只是丁絮总觉得拘谨，换做是小溪村里简陋的教师宿舍，他才会完全放松下来。 没有付出就得到回报总是让人不安，尤其是对简轻言。 丁絮并没有给对方什么，反而受到了这样特殊的待遇，丁絮总是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幸运。 “简律，咱们回去，你家里人那边……”丁絮突然想起，简轻言不像他和雾瞳，都已经和家里人断联，过年不回家，他们大概会介意。 “我妈忙着全国各地旅游呢，哪有时间管我。”简轻言笑了下，回答道，“她马上就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那倒没有，你妈钱花完的时候会想到你。”雾瞳拍了拍简轻言的肩膀。 “你们亲子关系真的好吗……？”丁絮真的怀疑了。 “我们都是按自己的意愿做事。”简轻言帮他合上行李箱，“这种生活方式其实挺舒服的，怎么开心怎么来。” “现在我们几个都想回去，就没什么麻不麻烦这一说。” 丁絮心头动了动，牵起唇角笑了笑：“嗯。” 坐飞机很舒服，简轻言买的还是商务座，空间宽敞，没有车里那种让人难受想吐的皮革味和劣质香水味。 金钱的力量。 坐飞机的时间比较长，简轻言带了几个眼罩过来，此刻他和雾瞳都睡了，两张俊美的脸上躺着个青蛙眼罩，看着特别突兀。 丁絮一个转头，无声地笑了好长时间，给他们俩一人拍了张特写，又来了张三人合照发给刘校。 刘校是个潮流的老年人，用他们东北话形容就是“隔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特别强。丁絮毫不怀疑就算自己在他面前出柜，这个快乐小老头也不会惊讶。 【丁老师这是去哪过年啊？还带俩大帅哥。】 丁絮对着手机又是一通乐，发了条语音回复：“您马上就知道了。” 宽大的眼罩遮住了大半边脸，然而简律的下巴线条还是非常优美，如果忽略那个弱智眼罩，完全能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 更何况人家还长了个好看的嘴唇。 他一个男的都忍不住想亲。 打住。丁絮严肃地平定了自己的想法。 喜欢归喜欢，在不确定对方心意之前，一切单方面暧昧都是性骚扰。 男的也一样。 丁絮带着一身正气往旁边挪了几厘米，偏开头发呆。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挺陌生的，他一个语文老师都没办法准确形容，总之不太好受，又怪开心的，很矛盾。 这群小孩儿中考之后，小溪村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和简轻言会离开这里，然后离开对方。 这是没法阻止的事情，像是在给丁絮的计划上了个倒计时。 攻略失败就没机会了。 丁絮不清楚该怎么追一个人，网上那些暧昧**教程也学不会，总觉得这样刻意去暧昧太生硬，不如就这么放着，要是人家真对自己有意思，自然会主动靠上来。 不过，放着不管，又觉得心痒痒。 丁絮真觉得自己的账号名应该改成少女心事。 还有两个多小时才降落，丁絮也开始昏沉，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再醒的时候广播已经响了，空姐轻声细语地提醒大家飞机准备降落，不要紧张。 简轻言递给他一条口香糖。飞机起飞的时候丁絮耳朵一直疼，空姐说这是气压差造成的，建议嚼嚼口香糖或者喝水。 他俩已经摘了弱智青蛙眼罩，正在收拾东西。 “雨然知道咱们来吗？”简轻言问。 “不知道呢，怎么了简律？” “我给她带了个蒸汽眼罩，小姑娘眼睛一直不太好。” 丁絮笑了：“我说你怎么不用那个包装很高级的，非要戴大眼青蛙，太有奉献精神了简律。” “没事，摘了眼罩依旧五官优秀。” 雾瞳打了个哈欠在旁边贫。 他已经换掉了平时叮叮当当的那些衣服，老实裹上棉袄，在东北这种地方，你要是想帅就必须挨冻，想穿得暖和就只能舍弃自身的形象。 “你头发该剪剪了。”简轻言瞥了眼他马上长到锁骨的头发。 “我也考虑过啊，毕竟东北小村不像南方大城市年轻人多包容度高，”雾瞳捋了把头发，“但我实在舍不得我的秀发，你们村里人要是问起来，我就说在留长发捐给癌症小朋友。” 简轻言：“谁家小朋友戴个蓝毛。” “你闭嘴吧简轻言。” 下飞机之前雾瞳还是把头发简单扎了个小揪揪，又给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了起来，就差包个东北花花绿绿大棉袄融入乡村。 本来丁絮还有点残留的困意，一下飞机直接给吹没了。东北的一月份真不是开玩笑的，吸一口空气都能干透鼻涕。 他跟在两人身后，偷偷借着他俩的身躯挡风。 可能是要回学校里了心情比较激动，去换乘火车的路上他起码在冰上打出溜滑儿三次，大棉靴里不慎灌雪都没怎么影响他的兴致。 就是袜子已经被雪水浸透了，双脚冻得失去知觉，丁絮感觉自己在走僵尸步，下一秒就能被豌豆射手打趴下的那种。 “丁老师，”简轻言适时转过身来，“走不动了？” 昨天下午本来打算眯个午觉，结果醒来直接半夜了……我太能睡了对不起。。。今晚还有一章加更补偿，国庆快乐呀qwq 感谢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重返 第27章 旅店 “鞋里的雪都化了。”丁絮苦着一张脸，“我的脚腕以下跟冷冻黄桃罐头似的。” 这比喻太过生动形象，雾瞳直接笑喷了。 “离车站还有一段路，我背你。”简轻言微微欠身，拍拍自己的肩，“请。” “得了吧简律，”丁絮笑出来，跟着拍了拍他肩膀，“我这没残疾没崴脚的，被背着多丢人啊。” “你出站的时候看到一群老阿姨了没。”雾瞳突然问。 丁絮一头雾水：“看到了啊，怎么了？” “人家闺女都奔三了还要去接，你这才二十三，还是个宝宝。”雾瞳一本正经地解释。 “哎呦。”丁絮扶着简轻言的肩笑得喘不过气，强忍住了后面“我草”两个字。 雾瞳这么一说，丁絮感觉自己不好意思也得好意思，直接豁出去往简轻言背上一趴，鼻尖都能碰到他白金色的发丝，柔软冰凉，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 “说好了啊只背一条街。”丁絮强调。 “行，反正一条街之后就到火车站了。”简轻言把着他的腿往上颠了颠，“你把东西给雾瞳吧，胸口有点闷。” 丁絮手里还拎着个袋子，这种双手勾住脖子的姿势就导致沉重的塑料袋一下下袭击简轻言的胸部。 丁絮手指头勾着袋子，也跟着能感受到袋子和他肌肤相碰的微弱触感。 挺软的。 大约是这次理由充分，雾瞳毫无怨言地接过了袋子，迈着僵尸步往前走。 这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简轻言。丁絮搂着他脖子，却尽量把脊背往后挺，不让自己的胸膛和他的后背碰上。 心跳太快了。 简轻言身上沐浴露洗发水洗衣液混合出来的淡香，就算兑一盆水丁絮也能闻出来。 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每走一步丁絮都能感受到简轻言的手掌和自己腿部接触的那块地方隔着裤子紧紧相贴，根据触感甚至可以还原出他修长的手。 丁絮慢吞吞地调整了一下围巾，好遮住自己泛红的脸和耳朵，只希望这段路程可以赶紧结束。 这么对比下来，冷成黄桃罐头的脚都有点发烫。 罐头熟了。 丁絮被自己的天才想法逗乐了，在简轻言背上无声乐了一路。 到火车站进站口，丁絮从简轻言背上跳下来都是轻快的。 乐得冒泡了都。 一趟飞机已经耗费掉不少精力，火车硬座更累，发车之后没过几分钟丁絮又睡了过去，完全忽略了罐头脚的不适。 他坐靠窗位置，睡着睡着一声闷响，头磕在玻璃上。 简轻言听到动静，摘下自己的围巾卷吧卷吧做出个枕头的形状，小心翼翼放在丁絮脑袋底下。 “简轻言。” 雾瞳用手肘戳戳他。 “你是不是对丁老师，”雾瞳对他挑了下眉，“有点意思？” 看到简轻言没吱声，雾瞳略显得意地笑出来：“掩饰得不行啊。” “没掩饰过。”简轻言出声了，嗓音一贯淡然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要是信你，”雾瞳皱着眉头开了罐旺仔牛奶，“就不是你兄弟，得是你儿子。” “现在就可以当。”简轻言伸手，手指头勾了勾，意思是分我一罐。 “草。” 雾瞳在口袋里一顿翻找，撇过来一颗旺仔牛奶糖。 “我说真的，简轻言，你要是真为丁老师考虑，就得尽量远离他。”雾瞳灌了口牛奶，支着下巴看窗外结冰的江，“记不记得你被跟踪几次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这种小网红还有私生饭，太恶心人了。” 简轻言拆了包装纸，捏着奶白色的糖球，几分钟过去都没吃。 旁边这么长时间没声，雾瞳奇怪地看过去，简轻言也直勾勾盯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虽然难听但这也是实话。”雾瞳凑过去拿起牛奶糖直接塞进他嘴里，“你高考随随便便就考了个桐大，我相信你忍着没表白就是考虑到了这事儿，大学霸。” “谢谢夸奖。”简轻言说。 看他这样，雾瞳心里明白他这肯定是听进去了。 简轻言智商不低，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地读个法学。 就算自己不提醒，他也会考虑到这方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简轻言火了之后，随着钱来的还有一堆破事儿。 被粉丝跟踪骚扰这种事情明明主要发生在明星身上，简轻言这种网红博主经历的次数也挺令人惊叹。 之前他发过大品牌护肤品的避雷视频，光荣上榜的几个品牌都是当红流量明星代言，简轻言的评论区和私信都遭受了几家粉丝的冲击，家人被问候了个遍，还有人借机造了一堆逻辑不通的谣。 互联网世界不看对错，只看阵营和舆论，现在还是有不少人相信那些狗屁不通的言论，坚定地站在黑粉这一面。 在小溪村这段时间过的安稳也不过是因为东北人少而已。 雾瞳作为简轻言最亲密的朋友也是借光享受到了几次跟踪服务，他行事方式没简轻言那么温和，如果说简轻言是文明市民，雾瞳就是疯狂原始人。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简轻言在门口掐了烟，第一次骂了他一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草简轻言你才是有病吧，碰到跟踪的打都不打，警察都说了这是正当防卫知道吗？”雾瞳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就来气。 简轻言叹了口气：“目前跟踪我的人，没发现带刀的。” “那你太幸运了，”雾瞳瞥他一眼，伸手要了根烟，“跟我那小姑娘是某个大明星的狂热粉丝，我只是转发了你的视频就被私信轰炸得渣都不剩了。” 简轻言把烟递给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自己又重新点了一根。 雾瞳跟着他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无聊地转着圈，看马路上一堆车滴滴嘟嘟地跑过。 “对不起。” 一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简轻言突然说。 雾瞳被吓了一跳。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在简轻言的肩上撞了一下，“我是神经病，我就乐意和你当朋友，只要没死就没事儿。” 想了想，他又补充：“我还得等到你谈恋爱那天呢。” 简轻言缓缓转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我未来对象有病吧，和我谈恋爱？” “你敢说丁老师有病吗？”雾瞳看了眼窗边熟睡的丁絮，幸灾乐祸地压低了声音。 “不敢。”简轻言似乎笑了一下，“那我收回之前的话吧。” 看到简轻言还有心思笑，雾瞳就放心不少。看来简轻言着状态还不算特别差。 就算是在说笑，他们也都明白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果想要让丁老师真正放心地和简轻言在一起，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注销账号，和网络断了一切联系。 相当于切断自己的财路。 爱情和金钱，在这样的选择之下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前者，而抱着一腔热血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雾瞳看着缓缓靠近的站台，在心里叹了口气。 已经晚上九点半，别说丁絮困得睁不开眼，简轻言也几乎没了打车回村里的精力。 丁絮晕车严重，简轻言就在车站附近晃悠一圈，随便找了个看着挺干净的小旅店。 前台坐着的是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见到有人拨开帘子进来还有些意外。 看到三个人的撞色头发，更是愣了一下。 他旁边一个同样穿校服的男生咬着烟，眉眼冷淡看着挺不好惹，倒是神色如常：“住一晚还是钟点房？” “一晚上。”雾瞳回答。 三个人里他精力最旺盛，和男生沟通几句便用手指头转着两把房门钥匙示意他们俩上楼。 丁絮刚要上楼的时候停了一下，转头问抽烟的男生：“你是学生？” “是。”男生回答得很干脆，看着还有一种“我要烦死了你能不能快走”的气质。 “学生还抽烟？”丁絮感觉自己不困了，心中人民教师的DNA正在觉醒。 男生似乎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分明愣了一下。 三秒钟之后才解释：“我成年了。” 又过了三秒钟，他和丁絮对着干瞪眼，突然想起来：“不对啊，关你什么事？” “温随，要有礼貌。”旁边的男生出声提醒，温温和和的目光落在丁絮身上，“您是老师吗？” “是，”丁絮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面前男生的气质不像是个高中生，倒是有几分简轻言的味道。他笑了笑：“因为我们这里除了老师，没有人会管学生抽烟。” “纪冬许，你也管过。”叫温随的男生冷不丁插嘴。 “嗯。”纪冬许又笑了下。 他面前摆了几张卷子，写得密密麻麻。丁絮半年后就要任职高中教师，这种高中生挺有吸引力，他没忍住走上前。 “能看么？”他指指卷子。 “随便看，我学习不好。”纪冬许坦然地微笑。 “没事儿，我不是数学老师。”丁絮也笑了。 卷子写得蛮工整，已经被批改了一部分，有一半都是血淋淋的大红叉。以丁絮的经验，字写得这么漂亮，学习一般都不会差到哪去，纪冬许是个例外。 “你们老师还挺好的，旁边附赠解题过程。”丁絮看着占满试卷空白处的字迹，“字也漂亮。” “我批的。”温随捏着烟。 丁絮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年级第一。”纪冬许介绍。 人不可貌相啊。 丁絮本来以为看着温文尔雅的这位是个学霸，旁边这个校服敞怀还叼着根烟的是街溜子呢。 “厉害。”他竖起大拇指。 温随弯唇笑了，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得意，把冷淡气冲淡了不少。 “老师，”他开口说道，“其实我挺好奇您对我这种学生是什么看法。” 加更qwq 今天看到了很多自己的盗文，不太懂我都没入v怎么还要盗[问号]请小天使支持正版哇??? 温随和纪冬许是另一本来客串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旅店 第28章 恋爱 丁絮看他一眼：“桀骜不驯的小孩儿呗，不过能考年级第一肯定也是厉害的，有那个桀骜的资本。” “学生谈恋爱呢？”温随追问。 涉及到这种话题，丁絮下意识思考得更认真，手肘支在柜台上沉默了挺长时间。 “这种问题挺敏感的。”丁絮叹了口气，“也就你们不是我的学生，我才能说说实话。” “不影响学习、不做出格的事的话我觉得谈谈恋爱也没什么，给青春添点乱，多年以后想起来应该会觉得挺美好的。” 听见他的回答，纪冬许眼睫轻轻颤动，眼珠似乎往温随的方向转了下。 由于温随坐在后面小板凳上，所以只有丁絮捕捉到了纪冬许的神色，眨了下眼睛。 他没忍住开始说教起来：“把你烟掐了，熏到人家。” “他也抽。”温随笑了。 纪冬许和丁絮略显讶异的目光对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们俩啊，”丁絮指骨敲了敲前台，也笑了，“我要是碰上你们这种学生得头疼死。” “行了老师，”温随掐了烟，“上去睡觉吧，他还等着你呢。” 丁絮还在疑惑这个“他”是谁，转过头去就看到简轻言站在楼梯转角处，一侧肩膀轻轻靠着掉漆的墙壁。 他才想起来上面还有个雾瞳和简轻言。 “抱歉啊简律。”丁絮噔噔噔上了楼梯，“你其实可以先上去的。” “没事，等你。”简轻言看着丁絮。 丁絮微微抬眼和他对视，简轻言的目光看着有些沉，具体沉在哪里又说不出来，丁絮就是感觉他心情可能不太好。 "简律，"丁絮按按他肩膀，“怎么了？” 简律心情低落实在太少见了，丁絮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用最古老的安慰公式，首先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手上能感受到简轻言的呼吸频率，慢悠悠的，非常轻。 这是家小旅馆，价格特别便宜，环境干净，不过也掩盖不住简陋，连楼梯这里都没装灯，只有楼下白炽灯渡过来的一点点光亮。 借着光亮，丁絮只能看见简轻言模糊的轮廓，表情晦暗不明。 “丁老师。”他轻轻说，嗓音像是要掉在地上，“你抱我一下吧。” 丁絮愣了愣，这是简轻言第一次主动袒露出自己的脆弱面，像是一块碎玻璃击中他心口，也把脑子给敲坏，丁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傻愣着没动弹。 简轻言的呼吸声在沉默里清晰许多。 “啊，”丁絮如梦初醒般靠过来，双手绕过他臂弯，将他紧紧抱住，“丁老师抱。” 他像是给婴儿哄睡一样轻轻拍着简轻言的脊背，嘴上不停：“简律，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千万别自己扛着……” 丁絮的声音慢慢停住了。 简轻言伸手回抱住他。 他低下头，将脑袋轻轻靠在丁絮肩膀上，头发跟着扫过皮肤。 呼出的热气氤氲在肩颈处，丁絮僵着身体，大脑一片混沌。 “……简律。”他嗓音微弱，这一声像是下意识的呼唤。 “让我抱一会儿，丁老师。”简轻言贴着他，力道更紧，"一会儿就行。" 腰上慢慢收紧，像是蛇在他身上缠绕了一圈。丁絮忍着急促的呼吸，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滚热的牢笼，还不允许挣扎。 他所有的话语都被咽下去，只有目光在掉漆的墙壁上粘着。 这种环境总能催生人心中的一抹酸苦的情感，毫无理由地。 他想不清楚自己想要怎么做，剩下这一个学期要怎么和简轻言度过。 这么抱一下，也挺好的。 丁絮垂下眼帘。 “他俩这是？” 温随看着楼梯口上昏黄的两个人影，轻轻敲了敲柜台。 纪冬许跟着看过去，愣了下，又看向温随：“装没看到吧。” 简轻言放开他，捏了捏他的手心。 丁絮回握住他，抬头对上视线。 他们默契地没说话，牵着手上了二楼。 雾瞳那家伙住的单人间，给他们俩搞的却是双人间，关于这点两人也默契地没有问。 “简律。” 黑暗中简轻言脱衣服，旁边床上飘过来丁絮轻而坚定的嗓音。 “你是不是听到我和那两个学生说的话了？” 简轻言转过头去，视线一片黑暗，他轻声应道：“嗯，听到了。” 丁老师这人到底年轻，虽然在学校里一副每个人都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实际上思想挺前卫的。 只是碍于教师这个传统的职业，他也没办法完全表达出真实的想法。 “我感觉那俩小孩儿，可能是一对。” 丁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简轻言心跳立刻急促起来。 两个男生谈恋爱，还是高中生。丁絮作为一个老师肯定很介意。 “青春真好。”听声音丁絮似乎是躺下了，“我这么说肯定会被其他老师私下议论，但我真挺想和你说的，我觉得他俩挺般配。” “丁老师，你不觉得他们两个男孩子……”简轻言听见自己有点干涩的声音。 “不觉得啊。”丁絮说。 房间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丁絮没接着往下说，但是简轻言知道他后面的话。 他不觉得同性恋是异类。 奔波一天带来的困意消失殆尽，简轻言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注视着对面的丁絮。 他背对着自己，忽然说了句：“睡吧简律。” 睡一觉就好了。 丁絮合上眼。 眼睛适应了黑暗，简轻言能看到白色被子底下单薄的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小县城的夜晚特别安静，简轻言不知道自己傻看了他多久，也不知道丁老师睡着了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铁定是失眠了。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前台灯还亮着，温随和纪冬许一人一个小板凳，中间是个小桌板，上面摆了几颗橘子。 温随转过头来，手上剥橘子的动作不停，并没有因为简轻言半夜下来而惊讶：“你要不要？” “谢谢。”简轻言没推脱，接过剥好的橘子瓣儿咬进嘴里，酸甜的。 他看着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你们看着关系挺好。” “你们看着也是。”温随笑着眨眼。 俩学生情商很高，都没问简轻言为什么半夜要下来，还跟个神经病似的和他们聊上了。 其实也就是丁老师那一句“可能是一对”勾起了简轻言的兴趣，想看看普通的同性恋是怎么谈的，自己学习学习。 不过温随和纪冬许的相处方式特别随意，和他们俩差不多。如果不是丁絮说出来，自己根本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两个学生讨论的基本都是学校那些事儿，吐槽同学吐槽食堂吐槽学校，怼天怼地怼空气，简轻言听着听着就想起自己的高中时光，感同身受地笑笑。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感兴趣的还是谁和谁谈恋爱了，谁又和谁分手了。 “纪冬许你都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温随无奈，“你平时也不关注这些吧。” “我上学的时候也这样，”简轻言笑了笑，“就算不关注也还是能听说。” “你谈过没？”温随来了兴趣。 “没有。” “追你的肯定一堆吧，长得这么帅。”温随看着他，毫不吝啬地夸奖。 简轻言高中过得蛮顺利，没觉得有特别大的压力，学着学着就高考了，然后顺利考入桐大。 被表白的事儿有过但挺少，毕业之后同学告诉他大多数都是暗恋的，简轻言也没怎么在意。 他生活里一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总觉得缺点什么，但是和其他人相比起来，自己的条件又好很多。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丁絮的那一刻，简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一直觉得空了一块的，是自己的追求。 他没有渴望的事情和东西，但是现在有了想要追求的人。 “你们学校那些处对象的，都是怎么追到对方的？”简轻言忽然问。 温随皱起眉头：“谁知道，微信上问一句处不处，然后就答应了，搞得莫名其妙的。” “然后没过一个月就分了。”纪冬许补充。 学生时代的感情不是全都纯洁的，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过早追求快餐式恋爱。 简轻言慢慢剥橘子。 “要是真喜欢，被追的肯定能看出来。”温随看了他一眼。 “谢谢。”简轻言说。 “没事儿。”温随笑了，“你下来不就是想咨询感情问题吗。” 真实目的被戳破，简轻言倒是轻松许多，坦然地笑了一下：“算是。” “喜欢就追呗，你不追怎么知道人家是什么想法。”温随把橘子皮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不追怎么知道。 简轻言眸光一闪，目光落在温随淡然的双眼。 他一个奔三的人了，还没一个高中生通透。 果然爱情使人变傻。 辰青市离小溪村算得上挺近，上学期他们还开着三蹦子来过。 丁絮早上起来给刘校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带了朋友马上回去。 刘校回得很快。 【我让老乔去接你们，省的丁老师你晕车了。】 【你们尽量多穿点，你乔叔开三轮车。】 丁絮本来还担心雾瞳受不了一路上的冷风，但是跨上三轮车货箱的时候他一脸新奇。 “丁老师。”乔叔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丁絮，“瘦了啊，回去必须给你喂胖乎的。” 见到熟人，丁絮心情格外好：“辛苦乔叔过来接了。” “谢什么谢，都熟人。”乔叔重重拍了拍丁絮肩膀，又弯眼看向已经坐上车的两人，“小简，还有这个小年轻，毛挺好看。” “啊？”雾瞳来这里之前还想着村里人年纪大，接受不了他的张扬发色，现在完全是多虑了，“谢谢叔……” 乔叔照顾丁絮，把三蹦子开得很慢，不过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小李飞刀一样的寒风刮过去，像是要给全身都解剖一样。 简轻言靠过去，一只手紧紧搂住丁絮，把他整个人往自己这里带。 丁絮顺从地靠在他身上，抬手将他的围巾往上弄了弄，遮挡住被冻得通红的鼻子。 一双绿眸，睫毛很长，被呼出的热气弄湿，往下垂着。 丁絮看着他的眼睛笑。 “丁老师，笑得这么开心。”简轻言说，“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丁絮捏捏他手指，“年夜饭的时候，你肯定会被灌酒。” 他还从来没见过简轻言喝酒，但光是想想雾瞳对简轻言醉酒的描述，丁絮就莫名其妙地期待。 “在好奇我喝醉的样子？” 写文的时候，总是忘记丁老师是戴眼镜的。 这个假期终于能写到10w字了qwq 感谢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恋爱 第29章 晚饭 简轻言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在陈述。 “嗯。”丁絮点了下头，很大方地承认了，“毕竟没见过。” “那你觉得，”简轻言温热的手握住丁絮，“我喝醉应该是什么样子？” 丁絮愣了下，睫毛轻轻颤动。 “想让我是什么样子？”简轻言继续追问。 他声音清润，字音咬得很软，仿佛在引导一个孩童说话。 丁絮被问住了，围巾下的唇轻轻抿了抿，声音没什么底气地小了些：“暂时没想过。” 说出这句话，他莫名心虚。 “那好好想。”简轻言也放低声音。 这句话更像是一个预告。本来丁絮只是打趣，这么一通对话下来，他能确定简轻言是百分百打算在除夕那天喝醉了。 或者说装醉。 心脏跳动得有些不规律，丁絮手指发烫。 风声挺大，丁絮挨着简轻言，不再言语。 “雨然！”前面的乔叔叫了声。 小溪村越来越近，丁絮转头看过去。 雨然和杨婶牵着手站在村口，小姑娘兴奋得脸通红，蹦蹦跳跳冲他们挥着手。 三蹦子在路边停下，丁絮跳下车，雨然噌噌噌跑过来张开双臂。 丁絮蹲下身抱住她：“这么冷就别出来了，瞧你脸冻的。” “这是看到丁老师开心红的。”雨然笑起来。 “就贫吧。”丁絮也笑，点了一下她鼻尖。 “回来了啊丁老师。”杨婶走过来。 “嗯，回来过年。” 回到熟悉的地方，丁絮有种释放天性的感觉，全身都激动得发热，一堆话都想叽里咕噜往出冒。 但当下要事是找个暖和地方，丁絮给杨婶介绍了一下雾瞳就带着他们回学校。 “我天啊，这雪，这天，”雾瞳捂着棉袄打了个哆嗦，“在这里待着也太苦了吧，又冷又干的。” “所以连老师都不够。”丁絮习以为常，带他们走进教师宿舍。 学校老师基本都是辰青市那边过来的，现在又是寒假，没几个人留在这里，走廊里一层灰。 丁絮打开宿舍门，面前熟悉的景象令他倍感温馨。 凹凸不平的木头桌子，简陋的四柱床，当衣柜用的挂衣架。 笔筒里面还插着之前简轻言给买的速溶咖啡。 简轻言最近没怎么直播，丁絮看到那张桌子突然就想到了那时候，有好几次他们都是坐在这里开播的，还一起唱过歌。 “简律，”丁絮没忍住说，“你今晚开个直播吧，好久没播了。” “好。”简轻言估计也是想到了那些回忆，笑着答应。 丁老师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村，张语阑听到消息直接一路奔到楼下，招呼他们去他家吃饭。 “丁老师，我给你留了橘子！”他一遍喘着粗气一边说，脸颊跑得挂上两团红。看这架势应该是在雪里摔了一跤，膝盖处的棉裤湿了一块。 但他手里两个圆滚滚的橘子沾着水珠，看着格外鲜艳。 “还没过年就买砂糖橘，你爸妈不怕你都吃没了啊？”丁絮心软下来一片，没有先问他的作业完成情况。 “后天就除夕了。”张语阑笑得灿烂。 放寒假不到一周，老妈就看他不顺眼，天天催着他写作业学习，要过年这一段时间终于消停了点。 丁老师一回来，她更是忙着做点硬菜招待，根本没心思管他。 丁絮知道张语阑那点小心思，笑了笑没戳破。 学校没有多余的房间，雾瞳只能在简轻言宿舍里打地铺，出来就喊着好饿。 “张语阑家里做了饭，走吧。”看到雾瞳“这是不是不太好”的表情，他补充一句，“专门给咱们做的。” “这么热情啊。”雾瞳说。 “等你过去他们还得让咱们住在那儿呢。”丁絮扬眉一笑，“等着吧。” 张语阑家里烧了炕，撩开帘子进去，热气扑面而来。 “丁老师，大家快坐。”张妈妈挂着张语阑同款灿烂笑容，比灶膛里的火还要热情。 丁絮叫住蹦蹦跳跳准备打游戏的张语阑：“语文作业拿来我看看。” 张语阑立马哭丧个脸：“丁老师，没开学呢。” “我家访的时候都跟你们说什么了，”丁絮毫不留情，“放假了也不要松懈，作业尽量平均到每天写一点，不然等开学，那点知识都忘没了。” 张妈妈在外屋做饭，闻言帮腔：“张语阑，瞅瞅你每天往炕上一躺就是一天！丁老师就应该早点回来治你！” 张语阑慢吞吞地去屋里掏出寒假作业，视死如归地递给他。 好歹是做了，但只做了十几页。现代文阅读的题都只写了寥寥几句，选择题看着像是乱选的。 作者设此结尾段有何用意？请结合所学知识回答。 承上启下的过渡作用。 丁絮大脑“腾”一团火冒出来。 “还行，没抄。”他面色平静地合上作业本，“也没动脑子。” “丁老师……”张语阑往后退了几步，“我错了丁老师！要杀要剐随便你，别罚抄就行！” 他又后退一步，后背冷不丁碰到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脚后跟已经踩到了身后的人。 简轻言正撩开帘子，被踩了一脚也有点迷茫，低头看了眼张语阑，又看向丁絮。 丁老师一看就是生气了，目光还冷着，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才终于软下来几分。 看到来人是简轻言，张语阑露出欣喜的表情。丁老师和他关系最好了，这个大哥哥又温温柔柔的，肯定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在教育语阑？”简轻言对丁絮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让张语阑寒透骨髓，“那我先走。” 张语阑心里一片死灰。 “不用。”丁絮却说，“在这儿坐着吧，外面冷。” 简轻言揉揉张语阑头发，挨着丁絮坐下。 丁絮叹了口气，把作业本放到一边，对张语阑说：“要过年了我不批评你，后面不准写成这样了啊，就算抄也得给我抄得像那么回事儿，听到没？” “听到了丁老师！”张语阑疯狂点头。 张语阑爸爸妈妈做的的确都是过年才会吃的硬菜，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他们家提前过了年。 两个家长在饭桌上先是热情叙旧，没过几分钟就演变成了张语阑吐槽大会。 “丁老师您可回来得正好，张语阑这小子天天在家里也不换个衣服，天天不洗脸，就躺炕上玩手机——” “哎哎妈，行了啊，”张语阑打断她，“快过年了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 “你哪天没这么放松？”张妈妈翻了个白眼，作势继续控告自家孩子。 “孩子这几天玩会儿吧。”丁絮笑了下，“毕竟过年了。” “心软了啊丁老师。”简轻言给他夹菜。 刚认识不久他就看出来了，丁老师看着严厉，私底下其实很照顾学生，基本上什么都会想着他们。他是个很心软的人。 夫妻俩很热情地邀请他们除夕一起吃年夜饭，丁絮委婉地拒绝了。 春节本来就是个团圆的日子，不应该有外人掺和进去，而且这么隆重的节日，家里多了个自己的语文老师，对张语阑来说无疑是个很绝望的事情。 小溪村的人基本都健谈，丁絮嚼饭嚼得腮帮子都累了，还要一边和俩家长唠嗑，一个小时下来精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雾瞳还在专心致志地吃。 他第一次吃酸菜，估计是爱上这个味道了，就这么闷头从头吃到尾。 要离开的时候，他还依依不舍地和张妈妈感叹东北菜怎么这么好吃，哄得人家嘴都合不上，和他说愿意吃随时可以过来。 “丁老师。”张语阑追到门口，拽住丁絮衣袖，眼巴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丁絮被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觉得？” 张语阑挠了下头：“就……我也不清楚，但是感觉老师你身上凶神恶煞的气质变得……应该说是温柔了很多。” 凶神恶煞。这个形容词属实有点伤丁絮的心了。 他承认自己在学校的时候确实不苟言笑，但是自己面相看着也没那么吓人吧。 或许就是当老师的debuff，不管老师年轻还是年老，男生还是女生，只要严格一点，在学生眼里就是魔鬼。 “……”丁絮叹了声，“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和张语阑告了别，他快走几步跟上简轻言。他已经站在不远处等自己挺久了。 “语阑说什么了，丁老师委屈成这样？”简轻言双手包住丁絮冰凉的手给他焐热。 丁絮的表情看上去还算平静，眉头却微微皱着，眼神掩饰不住的失落。 他平时都自认为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但是简轻言看久了，就能一眼分辨出来。 “……简律，我看着真的很凶吗？”丁絮低声问，底气不太足，“张语阑说我没那么凶神恶煞了，还以为我在谈恋爱。” 他抬头看着简轻言，眼神怪可怜的。 简轻言却没第一时间和他视线对上，而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嘴唇。 丁絮嘴唇薄，形状很漂亮，唇角天生有一点下垂，看着像不高兴一样。 微微低下头，就可以亲吻到。 简轻言喉结微动，压下不该有的想法，捏捏他的手：“丁老师一点都不凶。” 明知道是安慰话，丁絮听到之后却还是愉快起来。 “给语阑加作业。”简轻言低声道。 丁絮更愉快了。 自己此刻像是个反派皇帝，而简轻言就是他的头号奸臣。 他终于理解在古代，为什么敢于纳谏的忠臣会被昏君下令杀死，而奸臣却得到宠爱了。 奸臣说话真好听啊。 感谢营养液~ 最近在申榜，可能会压字数，在努力存稿了w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晚饭 第30章 烟吻 “丁老师龙颜大悦。”丁絮笑着凑近了一点。 简轻言觉得丁老师此刻像一只被撸得心满意足的小猫，翻着肚皮，得意得要命。 “你们两个还腻歪什么呢，这么冷的天想当卖火柴的小男孩吗？” 前面雾瞳实在不耐烦，停在这里又冷，又不能撇下他们自己回去，加上刚吃完一顿饭的困意，他只想回去躺被窝。 暧昧期的一对儿可真难搞。 “卖火柴的美少年。”丁絮反驳道。 “……”雾瞳无语。 “卖火柴的校花。”简轻言继续补充。 “那我是校花的话，简律就是校草啊。”丁絮手肘轻轻戳了戳简轻言。 简轻言低头笑着，没否认。 “有完没完了你们两个！” 雾瞳忍无可忍。 就不应该给他们两个当军师。 出来的时候没关宿舍门，再回去就看见木头书桌上放了三大瓶黄桃罐头。 丁絮打开手机，看到刘校发的消息才知道是他给的。小老头最近爱上了发表情包，很多还是很受年轻人欢迎的热门ip。 【我还去镇上给你们买了小电锅这些玩意儿，除夕要是懒得做饭能涮火锅用。】 【知道你们几个小年轻愿意自个儿聚一起，但是除夕夜别忘了找我拿饺子啊。】 丁絮看着消息和萌萌的表情包，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热情、纯净。 一丁点儿都没变。 雾瞳回房间睡觉，也没问简轻言一句，直接把他的宿舍门给关上，与世隔绝。 丁絮拿出珍藏的简轻言赠烟，另一只手在衣兜里面掏来掏去，才想起来没带打火机。 他下意识看向简轻言。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也夹了根烟，但没点燃。和丁絮对上视线之后才拿出了打火机，滑开砂轮。 火苗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窜出来，他的烟冒出点点火星。 丁絮等着他给自己点上，火苗却忽然灭掉。简轻言合上盖子，向前倾身过来，烟尾闪烁的暖红色火星点儿轻轻碰上自己的烟。 丁絮忘了呼吸。 简轻言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烟尾和烟尾逐渐亲密地贴在一起，渡过去微弱的一点火星和烟雾。 丁絮安静地看着他，对方神情平静且认真，眼睛前面隔着半透明的烟雾，令人看不真切。 网上有很多烟点烟不吉利的说法，此时此刻的丁絮根本顾不上。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举动。 随着呼吸，一阵烟被带出来，丁絮知道自己的烟已经被点燃。但简轻言垂下眼帘，目光长久地停在他微张的唇瓣。 今晚风大，又是一阵呜呜声后，简轻言才慢慢直起身，吐出烟的同时笑了一下。 丁絮大脑有点迷糊，目光下意识跟着他咬着的烟，又顺势落在唇上。 简轻言笑起来的时候，嘴唇会翘起很好看的弧度，尤其是微笑，唇形格外好。 脸颊和耳朵都发起热来，奇怪的冲动占据脑海，又被丁絮强行压下。 他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空中漂浮的棉花糖。 柔软又黏腻。 “不是要借火吗。”简轻言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丁絮想不出反驳的话，“真坏啊简律。” 说完，他跟着弯眼笑起来：“等你喝醉酒了，我也坏一次。” “我喝醉了不断片，都能记得。”简轻言歪了下头。 这话的意思有些微妙，像是在邀请什么。 丁絮没回答，靠着墙安安静静抽完一根烟。简轻言在他身旁，呼吸间带出淡色烟雾。 说好今天直播，简轻言不打算食言，跟着丁絮进了宿舍。 太久没开播，现在又是年轻人活跃的时间，简轻言一点开开播键就涌入大批粉丝。 “晚上好。”简轻言对屏幕笑了笑。 【？怎么又回到村里了】 【叮叮又出镜了唉。】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俩还腻歪在一起！！】 丁絮眼尖，看到个熟悉的id，坐在简轻言身边托着腮：“小榆。” 魏榆：是我是我是我！！！你们俩这是回村了吗？现在回村干什么啊？ “还用问么。”简轻言看着这一串吵闹的文字就能想起来那小姑娘的样子，“过年啊。” 【过年见家长吗？】 【对。】 【对。】 【我批准了。】 简轻言开直播一向随心所欲，粉丝说什么就顺着聊，或者回答一下问题。 但是丁絮在场的时候，几乎一半话题都围绕着他俩，想要找个正常点的发言居然有些困难。 【我眼睛出问题了吗，你们俩衣服怎么是同款？】 【没出问题，他俩就爱穿同款。】 “你们言宝收养了无家可归的丁老师。”丁絮开起玩笑。 弹幕滚过一片红心。 之前看这群弹幕的时候，丁絮心里还特别不好意思，想把每条弹幕都点个举报。 现在看到，丁絮心里居然产生一些难以描述的……满足。 好像得到了认可一般。 看着简轻言和直播间的粉丝说话，丁絮觉得自己也应该找点事干，从桌子上拿了教案和语文书过来。 敬业的丁老师要卷死其他班。 “关于接下来的行程……暂时没想好，等过完年再说吧。” “马上250万粉丝的福利是什么？这个也没想好，不过听你们的。穿女仆装蕾丝裙这种就算了。” 女仆装。蕾丝裙。 这届网友也太敢说了。丁絮在心里感叹一声。 不过，他确实很好奇，简律穿这种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好奇程度可能比看他醉酒还要高一些。 【你们没看到丁老师都不写了吗？】 【丁老师其实你也想看对吧？】 丁絮抬眼，目光心虚地闪躲着：“我没有想看。” “嗯。”简轻言含笑看着他，只轻声应了句。 这样的神情让丁絮更心虚了，急忙找补：“真没有。” “知道。”简轻言说。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想看的是我喝醉。” 【！！！！】 【ohhhhhhhh！！】 【我们不在的日子，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丁絮没想到简轻言会直接说出来，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不过，与其说是好奇，那更不如说是一种期待。 人在宿醉的时候会不清醒，会说出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内心深处的秘密在信任的人面前可能会完全暴露出来。 这时候的人最脆弱，毫无防备，反应迟钝。 简轻言是个很灵敏的人，丁絮需要他不清醒，才能有勇气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对。”丁絮没表露出心中的百转千回，侧头看着他橄榄色的眼睛，“等你喝醉了，我把你的支付密码套出来，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大约是这个玩笑太幼稚，简轻言看着他故作正经的表情，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他伸手，毫无预兆关掉了直播。 “你陪着我，就算不套支付密码，也能衣食无忧。” 丁絮的肩膀感受到对方的手压下来，轻轻按了按。再抬眼，简轻言的双眸近在咫尺。 他笑着，低声说：“你最清楚这点了，丁老师。” 这距离过于近，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嘴唇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还有没散干净的烟草气，混着一丁点蓝莓味。 丁絮刚想张口说点什么，简轻言却已经站起身，嘴角噙着一抹仿佛得逞的笑：“晚安，丁老师。” 听见隔壁宿舍的开门声，丁絮才慢慢回神，抿了下唇。 手机上，简轻言的粉丝群已经爆炸，都在问怎么突然下播了，是不是系统故障。 紧接着就有人说绝对不是，下播之前简轻言的手伸向屏幕了，是他本人关掉的。 【啊啊啊我看到言宝他张嘴了，他到底要和丁老师说什么？？】 【这你们就不懂了，**的话能给你们听吗，这是要付费的。】 【@简轻言@叮叮，你们两个说句话啊！！】 丁絮没理会群里的骚动，缓缓伏在桌子上，看着笔筒里的速溶咖啡，思绪恍惚。 时间竟然过去这么久，但是时间流逝的痕迹还存在着。 挺感人的。 丁絮烧了壶热水冲咖啡，又兑了点纯牛奶。 明明今天没什么事情需要熬夜，但丁絮就是莫名想要喝咖啡。 上学期，丁絮的习惯就是放学之后冲杯咖啡，偶尔一根烟，然后批作业或者做其他工作。 简轻言来之后，就变成了冲杯咖啡，偶尔和他一起抽根烟，一边闲聊一边工作。 丁絮说自己其实没什么追求，能像这样生活就挺好，平平淡淡的。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当老师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学生们可以听自己的话，好好学习，不至于毕业之后考不上高中，只能提前进入社会受苦。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了，能活着就行。 简轻言听了之后，看着他静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丁老师，你是个好老师。 “天底下的老师都是这么想的。”丁絮不好意思地笑道。 “不一定。”简轻言说，“丁老师，你真的是个好老师。” 他语气坚定，轮到丁絮沉默。 还没有人这么直接地告诉过他，你很好，你是个好学生或者好老师。 后面怎么聊下去的丁絮不记得了，但是这句话却清楚地留在脑海里。 现在好像要发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烟吻 第31章 除夕 除夕夜那天天气格外冷，家家户户门口的塑料棚都挂上了冰花儿。 本来丁絮还在担心宿舍里只有一个小太阳会不会冷，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简轻言拿了新的小太阳回来，后面跟着雾瞳，手里大包小包看着特别丰满。 是刘校给买的橘子瓜子花生，还有那天说的小电锅，怕他们不够用，又额外赠送一个插座。 “刘校也太热情了，我就是早上去操场上散了个步，他碰到之后就塞了这么一大堆东西。”雾瞳揉着酸痛的肩膀，“还夸我的蓝毛酷。” “酷boy，”简轻言说，“能帮我们去镇上超市买点东西吗？” “不能。”雾瞳毫不犹豫，“别想坑我当苦力。” “拜托你了，酷boy。”丁絮帮腔。 酷boy套上棉袜子和大棉袄，带着半分不情愿和半分被夸赞的得意出门找乔叔借三蹦子。 半路上，简轻言一个电话打过来，铃声在口袋里响了半分钟，雾瞳才用已经冻硬的手指头按住接通键。 “买点酒。”他言简意赅地说。 “你个一杯倒想在除夕晚上出糗吗？”雾瞳骂了一句，“青岛雪花还是葡萄酒？” “来个能让一杯倒微醺的。”简轻言说，“谢谢。” 雾瞳又用了半分钟，才艰难地用冻僵的手把手机放回口袋。 三蹦子停在靖灯镇超市门口，乔叔下了车，说话间带出一阵阵雪白的寒气：“这是镇上最大的超市了，小吴你进去买吧，乔叔给你报销。” “不用了乔叔，小吴有钱。”雾瞳被冻坏的心情好了大半，笑着扬起眉毛，撩开保温门帘钻进超市。 黄色瓷砖地板上遍布黑灰色的雪水，踩着有点打滑。超市里年味很足，广播的刘德华完全解冻，大红色的促销牌特别显眼。 一股人气儿扑面而来。 雾瞳推着购物车走到饮品区，没想到这小镇超市也有花里胡哨的罐装果酒。 “简轻言到底想让我买哪个？”雾瞳盯着一架子酒迷茫。 “这个吧。”丁絮说，“寓意挺好。” “好。”简轻言给春联粘上胶带。 刘校给他送了几副对联，有的上面还带蜡笔小新图案。 九年三班的学生知道丁老师回来之后都挺兴奋，另一方面又产生一种落不了地的担忧。 估计是张语阑嘴快把事情都说出去了，全班同学都在害怕丁老师突袭查作业，有胆小的甚至捧着手机偷偷抄答案了。 丁老师本人对于这件事表示无语。 他检查张语阑作业就是顺手的事儿，而且也就是吓唬吓唬，根本没真教训。丁絮要是真发起火来，半夜都能从被窝里爬出来一个个家访。 白天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家家户户那种节日氛围感都到位了，他们这儿也就贴了个春联和倒福字。 丁絮总感觉年味和自己隔了一层薄薄的东西，有点感受不到，一整天也就听到自己霹雳扑通的心跳声，还有简轻言偶尔问两句饿不饿。 “要留着肚子吃年夜饭呢。”丁絮躺在床上，晃荡着两条小腿。 简轻言坐在他旁边看手机，闻言转头看着他笑：“丁老师喜欢吃火锅吗？” “还好，我倒不是特别爱吃，就是喜欢那个氛围。”丁絮直起身，“那种几个朋友围在一起的氛围，简律你应该懂。” “是吗。”简轻言说。 丁絮安静地看着他，简轻言大概没指望他能回答，就随口应一声。不过就这一声，丁絮能感觉到其中暗含的意味。 你喜欢的真的是那个氛围吗。 不是在期待别的吗。 丁絮又躺回去。 晚上六点的时候雾瞳终于顶着一脑袋雪鬼混回来了，看着收获不小，大包小包的数量比早上还要多。 “没忍住进市里了。”他如释重负地放下一堆东西，“我发现镇上那个超市，简直是盗版天堂，可日可乐和雷碧，估计酒也就是掺了酒精的小甜水。” 他还带了三杯星巴克回来，不过丁絮没什么心思喝。 雾瞳买了挺多蔬菜，估计是听乔叔说丁老师不爱吃肉，肉片只买了两盒全瘦的。 他们几个都厨艺不精，做不出别人家里□□道菜，直接就决定用小电锅涮火锅当年夜饭了。 宿舍这里连洗手池都没有，丁絮拎着几兜子蔬菜去学校食堂洗菜。 食堂墙边是一排水池，平时上学，学生们有自己的值日表，吃完饭会自己收了碗筷，带着洗洁精和抹布在这里洗全班同学的碗。 一年四季都是冷水，冬天的时候更是冷得要结冰。丁絮冲了会儿就开始心疼学生们了。 手都得冻成猪蹄。 洗好的蔬菜还要再过水冲一遍，丁絮有点受不了，冲得比较潦草。 等有空得和刘校反映反映，起码给每个班里安排个小桶装热水，或者买点橡胶手套。 雾瞳搬了个小圆桌和三个板凳在丁絮宿舍里，已经插上了电，往咕嘟嘟冒泡的小电锅里面放火锅底料。 “丁老师吃不了辣，少放点。”简轻言说。 “我知道你俩都吃不了辣。”雾瞳把一整包通红的牛油底料下进去，“又不是只有一个锅，另一个你自己给丁老师拆去。” 天完全昏黑下来，丁絮把带着水珠的油麦菜和生菜苦苣分类放在小盆里面，没忍住搓了搓手，又往手心哈气。 “我灌了热水袋，丁老师。” 简轻言刚往锅里倒水，伸手恰好覆盖住丁絮捏在一起的手，一阵暖意包裹。 他笑着，又安抚地捏了捏。 雾瞳低头往自己那锅红汤里下牛肉丸子，装作眼瞎看不见。 “这个是热水袋吗？”丁絮也笑了，低头看着他的手。 简轻言的手对手控十分友好，可以说是具有诱惑力，手指白而修长，指甲圆润。 “可以是。”简轻言说，“抱着吧。” 丁絮笑得肩膀抖：“行，抱着。” 肉片丸子慢慢解冻，雾瞳从行李箱里掏出来投影仪和一块巨大的白布挂在斑驳的墙上放春晚直播。 两个小太阳，桌子一边一个，散发着淡淡的暖光。 丁絮说得没错，这种围在一起吃饭的氛围确实很好，散发着温馨的食物香气。 外面刮风下雪的，时不时响起鞭炮声，接着炸开几朵烟花。 网友都喷春晚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东北地区还是延续着看春晚的传统。作为南方人，雾瞳觉得应该入乡随俗，当背景音乐听个响也行。 “丁老师，能喝吗？”他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几罐包装很高级的果酒。 丁絮没喝过酒，自己的酒量如何都不清楚，完全拆盲盒。 “行，烘托一下气氛。”他笑了笑，接过酒罐呲一声打开拉环，白色的酒沫粘上手指。 三罐酒一人一杯，口味都不一样，丁絮这个是白桃乌龙的，罐口冒着气泡和很淡的甜香。 春晚播到一个小品，有几个挺眼熟的喜剧演员在台上，丁絮多看了几眼，咬着丸子说了句：“那个是赵本山？” “赵本山都不上春晚了，丁老师。”简轻言没忍住笑。 “啊。”丁絮嚼吧嚼吧咽下丸子，“我其实有点脸盲，刚来那会总把初二和初三的英语老师认错。” 简轻言和雾瞳都拍了张照发某音，这会儿正在看极速增加的评论。搞得丁絮也好奇，跟风拍了张照发某音。 简轻言手机像素好得不行，就连丁絮指甲盖儿上的小月牙都清清楚楚。 【可以说吗但是真的像一家三口……】 【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哎等等，其中那两个把日子过好更重要。】 【好幸福啊这种氛围……】 丁絮上大学之后就不过年了，虽然人是坐在家里，嘴里吃的是父母做的饭菜，但他魂儿已经熟练地飘到卧室，身体则是延迟到吃晚饭上床，才和灵魂同步。 父母在餐桌上念叨的也就是那些东西，学业如何，有没有谈恋爱，你再不结婚就来不及了……丁絮光是听着就想当着陈棉的面把自己耳朵割下来。 现在的年轻人对过年的重视程度和曾经完全不同，基本过个零点就算完事儿了。更别提雾瞳在外边奔波了一小天，回来都累得只剩半条命，十一点多就困得不行，差点把酒灌鼻孔里。 “不知道的以为你醉了。”丁絮无奈，把自己那灌酒的底儿仰头给喝干净了，“实在困就睡吧。” 果酒度数低，丁絮喝着跟喝饮料似的，除了略微的辛辣，就只剩下果香味和甜，全身有点热热的，还挺舒服。 “我还想等十二点的，那我回去睡了啊，”雾瞳站起身，“太困了真撑不住了，桌子我明早收拾。” 看到雾瞳把门关上，丁絮下意识看向身旁。 简轻言的酒罐已经空了，他本人就安静地坐着，看着挺乖巧，也不吱声。 注意到丁絮的视线，简轻言看过来，睫毛在小太阳的暖光下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哪怕是丁絮这个不懂行的人，都能从他的眼神看出来，这是真醉了。 “你醉了没，简律。”他明知故问。 简轻言抿唇笑了下，身体往他这里凑近了点，肩膀挨着肩膀，皮肤的温热透过衣服布料传过来。 他低声说：“想让我醉吗。” 热气将酒的果香蒸腾得尤为明显，丁絮能闻到他唇上的果酒味道。 “想。”丁絮回答，沉默几许接着补充道，“又不想。” 这些话，放在平日里他绝不敢说。只有借着现在的气氛，才忽然又有勇气说出口。 “我说了我不断片。”简轻言看着他镜片下的眼睛，轻声说。 春晚还在放，观众的笑声忽然就模糊下去，而外面略闷的烟花声格外清晰。 闪烁的光亮，透过窗户，映进丁絮的镜片和眼睛，看着像是重影一般。 丁老师的眼睛很黑却很明亮，总是带着清澈的一股劲儿，让人觉得他是个很有活力的不服输的人。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很幸福。 简轻言知道自己已经醉了，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迎合丁絮的期待。 他也在不安，他也在等待。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自己的胡闹增加一丝容错率，哪怕那只是自求安慰。 “但你现在不清醒。”丁絮慢慢伸手搭上他肩膀，身体跟着转过来，正面对着他，嗓音很轻，有点沙哑。 简轻言轻轻“嗯”了声，顺着丁絮的动作，圈住他后腰，另一只手摘下了他的眼镜。 然后微微低头，很轻很轻地吻住对方。 大概还有个几万字就完结了，本来大纲后面安排了挺长一段虐的，但是我不忍心写出来了，让简律和丁老师这么简简单单谈个恋爱就挺好的。 所以会安排新的剧情，都是甜的，我也不想读者被甜饼标签骗进来然后吃一嘴玻璃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除夕 第32章 亲密 这一吻的力道十分温柔，像是在试探。 丁絮微微抬头回吻，唇齿之间，酒香蔓延。 没有人教，他自己挑开对方的唇齿，舌尖挑逗一般舔舐着牙尖，又被他使坏似地咬住。 津液交融，简轻言继续加深这个吻，嘴唇淡淡的纹路都印在对方唇上。但他觉得远远不够，这一个吻根本不足以表达什么。 不知不觉，他已经完全将丁絮圈在怀里，亲吻的力道加重。怀中人发出隐约的闷哼，紧紧抓住了他肩头的衣服。 粗重滚烫的呼吸喷出来，简轻言顿觉浑身燥热，短暂地松开唇之后，没等对方喘出一口气，又急促地吻上去。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顺着呼吸起伏着，哪怕隔着衣服布料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欲念难以压抑。 丁絮被亲得浑身发软，简轻言每咬他一下都仿佛有一阵电流从嘴唇通到全身，弄得他失了力气，只能被简轻言抱在怀里软着，发出急促的喘息。 “丁老师。”简轻言紧紧抱着他，嗓音发哑，有些颤，“我爱你。” 丁絮低头轻喘着，闻言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下巴在他胸口上蹭了蹭，“你现在这个状态，说出来的话可以相信吗？” “我不断片。”简轻言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丁絮低低地笑出声，贴着他肩膀给了个拥抱，同时唇凑到他耳侧，几乎要碰到耳郭。 “我也爱你，”他轻声说，“言宝。” 回应他的是一个更激烈的亲吻。 “唔……” 丁絮搂着他肩膀，只觉得嘴唇都被亲麻了，身体的其他感官倒是愈加灵敏，却软得没有力气，想躲也躲不开。 倒计时结束，零点。 外面的烟花轰然炸开，一响接着一响，掩盖住他们接吻的声音。 丁絮大脑空白，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对方的吻。恍惚间，他看见简轻言的绿眸近在咫尺，带着毫不掩饰的**。 他鬼使神差伸手，摸到了简轻言的裤腰，接着就不要命地往下拽。 简轻言呼吸一滞，终于放开他。 “丁老师……先别。”他看着丁絮，一时分不清谁才是那个醉酒的人，“……我去洗手。” 丁絮喘了口气，对上他的目光，勾起唇笑。 或许他也有点醉了，在这个亲密的吻中，迷离到忘了他们没做措施。 正值除夕，整栋楼就他们三个人住。 风雪和烟花爆竹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将衣物窸窣落地声掩盖住，简轻言抚摸着丁絮洁白的皮肤，按耐不住地吻上去。 他忍了太久了。 这不是件好事。 一开始的感觉还是温和的，丁絮还有力气小声索要一个亲吻。 后半夜，风越来越急。 简轻言的手很漂亮，指尖修长，指甲圆润，干净得几乎透明。 这样的手，动作十分精巧。 房间隔音奇差无比，丁絮在欢愉场中勉强拉回理智，死死咬住唇，又被简轻言轻柔地吻住。 所有的声响，都堵在了这个吻里。 …… “……洗澡。”他喘了会儿才有力气说话。 简轻言低下头亲吻他，嘴唇和嘴唇紧贴在一起，就像那天夜里的两根烟一样亲密，渡着灼热的呼吸。 “丁老师，你太瘦了。”他和丁絮十指相扣，轻轻抚摸着指根。 丁絮垂着眼帘，睫毛蔫巴巴的，看上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东北的冬天太冷，丁絮裹着毯子被抱进浴室，也还是冷得打了个哆嗦，脑袋靠在简轻言颈窝里。 温热的水淋下来，水汽氤氲。 简轻言捏着他的手，目光柔软。 折腾了一晚上，丁絮累得不行，趴在简轻言怀里睡了过去。 “粘豆包，给丁老师一份？”雾瞳往搪瓷碗里倒白糖，“白的黄的都有。” “他没醒呢。”简轻言说。 “丁老师这么能睡？”雾瞳惊了，“我都睡到十点才醒，这都要吃中午饭了吧？” “人家太累了。” 简轻言端着一碗蘸了白砂糖的豆包推开门，丁絮已经醒了，不过还在迷糊着缓神，迷离的眼神像是在咕嘟嘟冒泡儿。 “你……” “没断片。”简轻言抢先一步说道，将碗筷放在床头柜上，捧住丁絮的脸吻了一下。 放开的时候，丁絮有些迷茫地低头看了眼半夜换上的全新睡衣，又抿了抿唇，终于反应过来。 昨晚的记忆冲刷着大脑，丁絮耳根泛红。 “新年快乐，丁老师。”简轻言牵着他的手低声说。 丁絮好像又不清醒了，盯着他的眼睛愣了几秒钟，才忽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某音，茫然地呢喃一句：“我得注销账号。” 他是老师，体制内工作。虽然没有规定禁止老师同性恋，但是如果被发现，影响很不好。就算学生们思想比较开放接受得了，家长和其他老师也不可能毫无意见。 这种情况下，想要保全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 简轻言捏了捏他手腕，靠过来一点，制止住他的动作。 “丁老师，我不发到网上，咱们……”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搞地下恋。” 昨晚确实被酒劲儿搞得有点上头了，做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后果。他只知道他想吻丁老师，想和丁老师亲密。 现在清醒过来，这些问题，也都要考虑到。 他是全职博主，收入来源只有自媒体，放弃这一条路是不现实的，却也没办法和粉丝说，自己和丁老师在谈恋爱，这对丁絮不好，肯定还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爱情很美好，但这是现实。他们都明白。 “简律，我不是那意思。”丁絮凑过来，脸埋进他颈窝里拥抱，“我也喜欢你，所以必须要多考虑，对咱们俩都好。” “嗯。”简轻言表示理解。 他现在心情特别好，看外面那棵被风刮得呜呜响的枯树都顺眼。 “新年快乐，简律。”丁絮笑着吻了他一下。 小桌子的一片狼藉确实是雾瞳收拾的。准确来讲他只是客气一下，心里想着简轻言肯定会在他之前就整理好。 不过他绝对没想到简轻言告白成功，一整晚都专注于和丁絮深度交流，根本没空搭理。 他把几双一次性筷子放在一块儿扔进垃圾桶，转头看简轻言对着手机笑。 “成了？”他问，“都笑成傻子了。” 简轻言的表情有点复杂，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让他继承家产一样。 “你以为我谁啊？我是那种把别人秘密到处广播的人吗？”雾瞳真要无语了。 丁絮吃完豆包后说要出去溜达一会儿，这会儿正在给他发消息。 【告诉他吧，就算不说他也能看出来。】 “刚谈。”简轻言收起手机。 “行，知道了。”雾瞳肘了一下简轻言，“恭喜你啊。” 大年初一白天挺热闹，班里一群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自愿的，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一趟，说是家里人安排给丁老师送东西。 有苹果橘子这种水果，也有很多送饮料的。堆在门口最多的就是六个核桃和珍珍，其次是宏宝莱花生露。 简轻言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没能推脱，甚至有长辈亲自过来要给他们红包。在门口上演几回合“您拿走吧真不用”“哎呀你就收着呗”之后，简轻言捏着几个大红包，坐在小板凳上揉了揉眉心。 东北人实在太热情，用火形容都不够格，这是火山喷发了。 收这么多礼，简轻言心里都不太踏实，总有一种官府人员贪污公款的负罪感。 宿舍门被打开，简轻言下意识站起来准备下一轮“真不用收红包了您快拿走吧”，迎面而来一个黑色塑料袋，他给推了回去。 丁絮疑惑地看着他。 “我以为是送红包的。”简轻言再次伸手接过那个塑料袋，低头看了一眼，“这是……？” “是。”丁絮坦然，“你丁老师就不一样了，送的是安全套。” 丁絮在这方面没什么特殊的害臊，毕竟谈恋爱嘛，迟早都会上床的，更何况他们两个刚亲完就上了。 “那谢谢丁老师。”简轻言笑起来，揉着丁絮后脑勺柔软的头发，顺势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是不是今晚就能用了？” “看你表现。”丁絮伸手，食指和拇指分别捏住简轻言两颊捏了捏，奖赏一般，在他嘴唇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没等收回去，简轻言便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向自己这边用力，把丁絮拥进怀里，低下头加深这个吻。 光是嘴唇的贴合还不够，他舌尖探进丁絮口腔，触碰到牙尖，轻柔地舔了舔，在那里慢慢地磨，丁絮没忍住哼哼几声，又被吻得更深。 四周的空气迅速升温，丁絮眼下冒出两片极淡的红晕，热气直逼大脑。他眼皮滚烫，呼吸也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节奏。 大腿发软的同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亲得缺氧了，手指头都蜷缩起来，拼命汲取着空气，发出不明显的闷哼声。 简轻言放开他，留恋地咬了一下。 “你这是忍了多久？”丁絮有点恼了，抬头对上那双橄榄色的眼眸时，却又没办法发作。 “忍太久了。”简轻言说。 从栖桦忍到现在，简轻言觉得自己实在太辛苦了。 真是辛苦你了简律，忍这么久 丁老师晚上也辛苦了 （本来写得比较详细的但是被晋江制裁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亲密 第33章 豆浆 丁絮觉得自己绝对属于低精力人群，过了个年就累得只想在床上躺着，吃饭的劲儿都没有，也不想说话。 偏偏这时候就有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他皱着眉接起。 “絮絮。” 第一句，丁絮直接确定了对面的身份。 “回家吧。”陈棉说。 丁絮打电话的时候习惯开免提，坐在他身边的简轻言肯定也听到了，扒拉手机的手瞬间停住。 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丁绍还好，陈棉绝对不会放任丁絮就这么离开，她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自己，劝自己回家。 陈棉从来没有得到什么，性格又天生悲观，活得一直很艰难。生下丁絮之后，她将生活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尤其是她发现丁絮很优秀之后。 那种寄托逐渐演变成一种病态又柔软的控制欲，让她对丁絮无比温柔，却又无法接受他离开自己的掌控。 丁絮太了解母亲，正因如此，他才要往母亲最痛的地方扎，这样才能彻底离开她。 “你换手机号了。”丁絮的声音很平静。 “嗯，为了找你。”相比之下，陈棉的声音轻飘飘的，沙哑又柔和，带着不明显的颤。 丁絮听着陈棉明显憔悴的声音，忽然有些难过，又很想笑。 是她自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的，从来都不怪丁絮，他一向不往自己身上强加负罪感。跟自己道德绑架，犯不上。 但是那又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母亲。 之前丁絮说过，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像一道无限延伸的线，将他们牵在一起。那是没法轻易摆脱的事儿。 “别找了。”丁絮轻轻闭上眼，似乎叹了口气，重复道，“别找我了。” 这时候他很想说说，陈棉自认为开明的教育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但是算了，她听不懂，也不会试着去听。如果她真的懂这些东西，就不会换了手机号也要找他。 “我谈恋爱了，妈。”丁絮看着简轻言的身影，笑了一下，“他特别好，会照顾人，能保我下辈子衣食无忧。” 陈棉静默着，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 “你不用担心我。” 丁絮说完，挂掉电话，熟练地拉黑。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丁老师。”简轻言贴过来。 “抱我一下。”丁絮张开双臂。 他声音里眼藏不住的疲倦，眼睫低垂，目光像是个困倦的小孩儿。 怪可怜的。简轻言抱住他，拍了拍他肩膀，接着就被后背上的骨头硌得说不出话。 不怪乡亲们总让他多吃点，确实太瘦了。 “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喂成小胖鸟。”简轻言哄他。 丁絮在他怀里闷声笑着，脑袋蹭蹭他，带来轻微的痒意。 宿舍门半掩着，门口一簇蓝毛冒出来。 雾瞳和两人熟到一定地步之后就不怎么注重**问题了，只要门不是紧闭着，一般都直接开。 于是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俩人抱在一起黏糊糊地腻歪着。 他愣了一下：“我该回避吗？” “看你心情。”丁絮笑了笑。 “本来心情挺好的。”雾瞳说完，幽灵一样关上了门，似乎还偷摸骂了一句。 丁絮笑得肩膀都有点抖。 年也就那么回事儿，白天放着各大电视台的春晚回放，吃着除夕晚上的剩饭和乡亲们送的水果，晚上和简轻言做到彻底没力气，倒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日子过得蛮快，元宵节一过，马上就要开学了。 不光是学生不想开学，其实老师也不想。 谁愿意早上四五点钟起床，泡着寒风就出去给一群不听话的小孩儿上课，憋一肚子气回去之后还要批卷修改教案，拖到十一二点才睡。 到了初三下学期，还有个体育中考折磨广大师生的身心。 溪村中学在镇内算得上是体育强校，不过这个名号也是靠着不要命的训练换来的。刘校说学生们每天五点半就要在操场集合跑一千五百米之后，丁絮下巴和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 “是五点半集合不是五点半起床？”他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嘴。 刘校淡定地回答：“是。” “体育中考不是女生八百男生一千吗？”丁絮又问。 “之前也是这么干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自己跑的是一千五。”刘校依旧淡定地回答，“考试当天我才跟他们说的，有助于增长信心。” “真狠啊，刘校。”丁絮心头发怵。要是自己上初三的时候被这么折磨，他砸锅卖铁也得转学。 听到这句话，刘校没忍住拍了拍丁絮肩膀：“丁老师，你对学生也是这么狠。”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 虽然丁絮不是班主任，只是个普通科任老师。但是在九年三班学生的眼里，他的可怕程度仅次于班主任，甚至不少同学私底下给他起外号班副。 丁絮坚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每天四点半强行从被窝里爬出来，带着一身尖锐的起床气。简轻言有时候被他起床的动静弄醒，凑过去想给他一个吻，被丁老师一个带着怒气的巴掌攻击到身上。 这么一下子把简轻言的起床气也激起来了，人直接坐起来，抱着丁絮就咬他锁骨。 “简律你属狗的吗！”丁絮更生气了，“罚你去跑个一千五怎么样！” 简轻言抱着他低声笑，低下头亲亲他嘴唇。达成目标之后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他用睡哑的嗓子轻声哄着对方：“丁老师罚我什么都愿意。” 然后两人跟傻子一样眼对眼地笑。 “张语阑！”丁絮一声吼，“之前测试的时候都能跑满分，平时训练你就给我摸鱼！掉队掉到奶奶家了知道吗！” “丁老师，我这叫比赛型。”张语阑不忘嘴贫。 班主任开班会的时候提到过，有人是训练型有人是比赛型。大概区别就是前者平时训练的时候成绩不错，但是一到了正式比赛就很难发挥好；后者平时不出彩，比赛的时候就兴奋，更容易超常发挥。 比赛型你大爷，丁絮在脑海里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张语阑一脑袋。 丁絮体力太差，经常跟了四五百米就不行了，在操场边上休息。 简轻言通常这时候会起床。学校外面有人骑着小三轮卖自己做的豆腐和豆浆，豆浆是袋装的，圆滚滚的一条，买回去之后还需要额外加点白糖给丁老师。 同学们对于简轻言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开始管他叫“简老师”。不是没有人疑惑过，简老师也不教课啊在这学校里是干什么的，不过立刻就有人补充说，他是我们的饭后水果保卫者。 其他老师都特别羡慕，丁老师每天早上都有人给送饭，不用去食堂吃那些寡淡的粥。 “你说咱们这儿怎么就来了个简老师这样的福星呢。”任召吹了吹丁絮分来的甜豆浆，不禁感慨。 “因为你丁老师把他认成了人贩子。”丁絮也跟着吹，低头抿了一口。哪怕在这么寒冷的天气，豆浆也是滚热的，从嘴唇一路暖到胃。 同样在边儿上休息的老师就一起笑。 简轻言看向丁絮，目光柔和：“慢点喝。” 话音刚落，丁絮“噔”一声放下豆浆碗，指着经过这边的同学：“乔青你给我站起来！鞋带根本没开搁那儿装什么，就剩最后一百米我不信你撑不住！” “丁老师，你不是也撑不住吗？”乔青欲哭无泪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 “我要是有体育中考，也得和你们一样。”丁絮冲他喊，“但是我没有！” 乔青哭丧着脸冲过终点线，瘫在地上长跪不起，显然是累得不行了。 “丁老师去跑也能撑住。”简轻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丁絮端着豆浆碗看他一眼，了然地笑起来，很轻幅度地蹭了蹭他肩膀：“是，都是简律给练出来的。” 任召向这边看过来，抿唇一笑，低头嘬了一口豆浆。 东北开春，仿佛冬天的余震，在户外使劲吸一口气，能闻到冷冷的阳光味。同学们跑完两圈都出了一层薄汗，丁絮却还觉得冷。 简轻言把自己的手套和围巾都摘下来给他。 全校师生早已习惯简老师对丁老师的关心，排着队经过的时候甚至都没精力转头看一眼。 因为第一节课是溪村中学大BOSS丁老师的语文，昨晚留了背诵的作业，今天一定会考听写。 丁絮从来不搞打手板那一套，这或许是他最人性化的一点。但是他会罚写，错得越多罚得越多，以张语阑带头的学渣都觉得还不如挨顿揍痛快。 丁絮跟在最后一个班后面上楼，临走前捏了捏简轻言的手。 “我中午想吃冻豆腐。”他说。 简轻言点头：“晚上呢？” 丁絮反问：“你想吃什么？” 简轻言捏着下巴思考，忽然笑了，像一只鸽子一样轻轻凑过来，呼出来的热气扑进丁絮耳朵。 “你。”他压低声音说。 丁絮被这热气弄得耳朵有点痒，听到这话之后，全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像是有噪点儿在一闪一闪。 “行。”他又留恋地搓了搓简轻言手心，听到预备铃响了，才松开他上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豆浆 第34章 爱情 时间在上学上班中总过得格外快，丁絮感觉自己还没怎么焦头烂额就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他给自己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才掏出红笔批卷。 刚开学那会儿，各班班主任都给自家学生开了个班会，强调中考的重要性，考上一个好高中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一本的大门之类的，这些话丁絮也听过。 但是青春期的小孩儿们，基本也就前几名能把话听进去。剩下的，都觉得未来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或者想着毕业之后干脆就不念了学技术。 他们听过太多的“不吃学习的苦就吃生活的苦”，可又有谁愿意吃苦。比起眼前的“读书苦”，还是以后不确定的生活更有吸引力。 丁絮理解这帮小孩儿，他当年也是咬牙读下来的，知道那种被说教的心情。 但是没办法，他们听不进去的这些事儿，也都是真的。 作为教师，丁絮的任务就是强行把这些观念灌输进学生的大脑，能捞一个是一个。 批完一沓卷，丁絮放下红笔伸了个懒腰，有些怅然，连生气都忘了。 算下时间，应该快放学了，今天是周五，有几个班在上自习，吵闹声甚至能传到办公室这里，压都压不住。 这层的教师厕所旁边有个很小的空间，没有监控，一般是放扫帚拖把用的。 丁絮过来洗手的时候，隐约见到那片昏暗中，似乎有两个人影。 他扶了下眼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随即目光变得冷厉，还没干透的手伸过去再往后一拽，一个小姑娘从黑暗里冒出来。 紧接着，是和他手拉手的男生。 小姑娘是三班的学生，叫陈宿雨，学习不太好，在班里排倒数。最近丁絮就注意到她开始戴美瞳化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要不是过来这么一趟，他还真发现不了，居然和别的班小男生谈上了，还躲在这里接吻。 丁絮淡定地啧了声，甩掉手上的水珠，目光越过陈宿雨，冷冷扎在男生身上：“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丁老师……”小姑娘顿时慌了。 “问你话呢。”丁絮盯着男生。 班里的学生们和丁絮相处久了都知道，丁絮平时扯着嗓子基本都只是吓唬他们，而像这样神情冷静语调平淡，大概率是真生气了。 小男生看着是个脸皮薄的，被这么一吓，颤着声音报出了自己的年班姓名，低下头不敢看他。 “初二的，”丁絮被气得笑了声，掏出手机拨通他班班主任的电话，“还搞姐弟恋。” 对面老师很快就接了电话，没忍住叹了声：“行，我马上来。现在的小孩儿咋这么早熟……” “我先把他们领办公室里。”丁絮没接话，自始至终，目光都没从两人身上离开。 挂掉电话，他让两个学生跟着自己进政教处。这里大多数时间没有人，基本上就是为这种需要单独交谈的情况准备的。 丁絮坐在椅子上沉默着，偶尔抬眼看看面前站着的两人。 都是双手握在一起的心虚认错款站姿。 他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进过办公室，不过次数屈指可数。几乎都是没考好被叫去谈心，老师也温温柔柔的，轻声问自己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好有心事。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状态不好，丁絮每天生活在陈棉的管控中，已经对自身状态的好坏失去了感觉，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情怎么样了。 不过进办公室的时候当然也是恐慌的，他总是害怕老师会请家长过来。 现在这两个小孩儿估计也在心脏狂跳，疯狂祈求丁老师千万不要请家长。 可是没办法。他俩又不是考试没考好，丁絮确实没办法像他的老师一样，和和气气地和他们说话。 “谁追的谁？” 一片寂静中，丁絮终于开口，嗓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宿雨嗓音都在抖：“我追的他……” 丁絮冷笑一声。 “那刚刚又是谁提出来的？”丁絮微微抬起头，看着陈宿雨戴了美瞳的眼睛。 陈宿雨知道他指的是在那里接吻，声音已经染上了不明显的哭腔：“我……” “丁老师。” 那小男生的班主任已经进屋，眉毛紧皱着。 “陈老师，你先把他领走吧，我单独和孩子说会儿。”丁絮沉静地看着他。 “啊……好。”陈老师目光有点疑惑，但还是领着那男生出去了。不一会儿，传出了他的训斥声。 “她要和你谈你就谈啊？！你知不知道这有多耽误学习？” 丁絮抬眸，用命令的语气说：“陈宿雨，别看地板，看我。” 陈宿雨抿着唇，视线缓缓上移。 “你真的喜欢他？”丁絮淡淡开口。 “我……喜欢，我是为了他才去学化妆的。”陈宿雨小声说， “好。”丁絮点了下头，“那你确定会和他谈到高中，谈到大学，一直到进入社会吗？” 没等陈宿雨开口，丁絮看着她，继续说：“你能确定以后他有能力养你吗？等到结婚，他连彩礼都没法出，你也心甘情愿嫁他吗？” “丁老师……” “别和我说你不结婚什么的，我就是想问，你愿意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一个完全不确定的人吗？”丁絮直视着陈宿雨已经有些犹豫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现在再想想，你真的喜欢他吗？” 陈宿雨吸了吸鼻子，咬着唇没再说话。 丁絮不是个愿意多说话的人，也鲜少给学生们做思想工作。一是这种事情归班主任管，二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丁絮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跟他们说的。 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丁絮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是个话痨，那些曾经听过的语句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你是个女孩儿，”丁絮轻轻叹了口气，“老师在南方的时候，看过太多女孩儿连学都没得上。但是在东北，几乎没有女孩儿上不了学，对吧？” “要珍惜，宿雨。” 丁絮站起身，目光中的情绪很复杂。 他不是班主任，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他来管。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挺好的小姑娘，就因为谈恋爱，越来越堕落下去。 他不知道这些话对于陈宿雨来说是不是“老师说的废话”，能听进去最好，但是她不听的话，丁絮也没什么办法。 这也是当老师最无奈的地方。 班主任很快就过来了，大概是陈老师给发了消息，和丁絮说了几句话就把陈宿雨领走。 三班班主任挺严厉的，动不动就吼，陈宿雨可能免不了一顿骂。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她的办公室里传出来阵阵怒吼。 丁絮听不得太大的声音，刚好放学铃响起，他百感交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收拾东西下班。 “回来了，丁老师。”简轻言打开门，自然地凑上前亲吻他被吹得冰凉的额头。 丁絮微微仰头，捏着简轻言的下巴回吻过去，另一只手顺势关上门。 唇齿间弥漫着清新的蓝莓牙膏味。 简轻言放开他，又搂着他后脑勺揉了揉头发。他能看出来丁老师今天心情有点郁闷，主动开口问道：“这次月考考得不理想？” “哪次是理想的？”丁絮没忍住笑了笑，又偏开头叹了口气。 他牵着简轻言的手坐到床边，和他紧紧地十指相扣着，侧着身子靠在简轻言身上，脑袋枕着他肩膀。 “简律，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儿……迷茫。”丁絮低声说。 简轻言捏了捏他手心：“丁老师你说。” “今天抓到个小姑娘谈恋爱，”丁絮说，“我就是有点不明白，他们年纪还这么小……”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我做得好不好，那孩子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但我确实尽力了。我不知道，他们眼里的爱是什么样，也不确定我和她说得那些对不对……” “我应该就是，有点不确定爱是什么样的。”丁絮轻声说。 简轻言松开他的手，转而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手指轻抚脊背，然后低下头去和他接吻。 丁絮发现简轻言很喜欢亲吻自己，尤其是在自己情绪不太好的时候。 他亲吻的动作很轻柔，缓缓缠绵，给足了丁絮换气的时间。哪怕这样丁絮也觉得全身有些发热，唇间不自觉泄出微弱的声音。 “我爱你。”简轻言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 热气扑到耳郭上，像一阵电流涌过。 丁絮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感受到愈加旖旎的氛围。 他伸手搂住简轻言脖子，睫毛轻颤，靠过去续上这个吻。 呼吸声压抑不住地急促起来，丁絮被亲得有点迷糊，连什么时候被扑在床上都不知道。床单被压出暗色的褶皱。 “今天是周五，简律。”反应过来后，丁絮笑着看向他。 这无疑是一个引诱的信号，简轻言俯下身吻他的嘴唇、下巴，再到锁骨，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捏着丁絮的领口，轻轻往下拽了拽。 “是不是拽错位置了？”丁絮觉得有点好笑，“不是应该拽裤子吗？” “都拽。”简轻言手指往下，声音里染上笑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爱情 第35章 欲念 在每个不需要早起的日子，丁絮都醒得格外早。 这估计是人类的通病了，因为简轻言起得比他更早。丁絮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心中顿时有点郁闷。 说不上来的郁闷，就好像一起睡过了之后，对方又不想负责一样。虽然简轻言绝对不是这种人，现在不在家可能只是出去买豆浆。 他掏出手机打开，差点就被屏幕的光刺瞎了眼，心情更加不悦。 电话接通，对方的声音率先传过来：“丁老师，醒了？” “你在哪呢，”丁絮打了个哈欠，声音还有点没睡醒的沙哑，“睡完丁老师之后又不想负责是吧。” 简轻言在电话那头没忍住笑了，凑近电话听筒轻声哄他：“在给你买早餐，一会儿就回去了。” “喔。” 简轻言估计丁絮根本就没睡醒，也没听清自己说话，一通电话打过来只是想听自己的声音而已。 “你快点回来，”丁絮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简轻言的枕头，顺便将半张脸都埋进里面，声音变得有些沉闷，“我想你了。” “撒娇啊丁老师。”简轻言笑意更浓。 “嗯——”丁絮拉长了声音。 听筒里传来简轻言和卖豆浆的老头的说话声，然后是塑料袋的声音。 丁絮安静地听着，没有点挂断键。这样的声音给他带来一种安稳的感觉。 回来的时候，丁絮正光着脚往地上试探。 昨晚做得太过头，丁老师需要把动作调整到0.5倍速，以免动作过快碰到痛处。 哪怕这样，在把脚又往下伸了伸之后，一阵尖锐的痛意袭来，丁絮抓着床单“嘶”了声，又迅速把脚收回被窝。 “丁老师您悠着点儿。”简轻言看着他，笑出了声。 丁絮有些幽怨的眼神落在简轻言身上。 仿佛在说“需要悠着点儿的人应该是你吧”。 仿佛下一秒就会亮出身上各处的咬痕控诉简轻言昨晚不干人事。 简轻言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丁老师在自己后背上留下的抓痕，走过去笑了笑，捧住丁絮的脸吻了吻他嘴唇。 他没有吻得太用力，毕竟要关注伤号，昨晚丁老师的嘴唇已经有点破皮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丁絮推开他的脸，果断地将自己的衣服往上撩起，三分委屈三分生气四分倔强的眼神盯着他，缓缓开口：“全都是你弄的，简律。” 简轻言看着他没说话。 丁絮顿时委屈加倍，又强调了一遍：“全都是你弄的。” “对不起。”简轻言用诱哄的语气说。 “打发谁呢。”丁絮并不买账，“拿出点儿诚意给丁老师看看。” 丁老师最近看中了一只等身抱枕，但是价格有点小贵，一直没舍得买，东西在购物车里待了有好几周。 “不能给你买抱枕。”简轻言靠近他，放软了声音说，“不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抱我了。” 谈恋爱之后，他们俩基本上就一起睡了。四柱床有点窄，但是简轻言顽强地忍受了空间不足的折磨，坚持要和丁老师抱着睡觉。 后来是丁絮先受不了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网购了一个新的床架子，简单铺上床垫和床单，顺手又购入一个电热毯。 又顺手给雾瞳买了一个。他感天动地热泪盈眶地感叹，简轻言原来你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啊。 雾瞳不是校内人员，那一头蓝毛又实在张扬，所以一般就待在屋子里直播或者剪视频，就算出去也不会在学校内部闲逛。 也就这么抱怨了一个多月屋子太冷。 “我不抱你抱谁？”丁絮觉得有点好笑，“抱雾瞳吗？” 最后还是背着丁老师偷偷买了抱枕。到货那天丁絮正在批改交上来的默写作业，眉头紧皱着。 谈恋爱这段时间以来，简轻言已经摸透了丁老师的脾气。平时可以随便惹，就算晚上做过分了，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生生气，目的只是让简轻言哄他。 但是，丁老师在批卷批作业的时候是万万不能惹的，这时候的丁老师处于一种一点即炸的状态，怎么顺毛儿都不行。 于是简轻言脚步放轻，把那个粉色小猪的等身抱枕放在床上就没再吱声，安静地看了会手机。 他有意在减少直播的频率，直播也总是挑丁絮上班的时间。 一开始弹幕都在问丁老师怎么不出镜了，简轻言用上班这种理由糊弄过去，久而久之粉丝也发现不对，甚至在粉丝群里艾特他说你们是不是在避嫌。 简律对此决定冷处理。 事实证明冷处理是好用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塌房的网红，后面还跟着一堆粉丝维护。 后面粉丝们几乎不再想起丁老师这个人，除了魏榆总是问丁老师最近怎么样，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发作品了。 简轻言回复：挺好的。 哗啦。 丁老师一道红叉，听声音是把作业纸给划破了。 【那就好那就好，言宝你们都要好好的哦！比心】 简轻言看着小姑娘发来的可爱表情包，唇角往上勾了勾。 当啷。 丁老师将红笔摔在桌子上。 看来不得不管了。 简轻言缓缓蹭过去，站在丁絮椅子后面，伸出两只胳膊搭上丁絮肩膀，手指头慢悠悠地扣在胸前，安抚地蹭了蹭。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丁絮软软的头发，他今天刚洗了头，凑近了能闻到洗发水的香味，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款。 简轻言低下头，下巴正好搁在丁絮脑袋上。发丝弄得他皮肤有点痒。 “休息下吧，丁老师。”他轻声说，顺便抬手碰了碰丁絮下巴，这么一下子顺带蹭过略微发干的唇。 这里太干燥，尤其是开春季节。总是有突如其来的寒潮和狂风，学校的体育课已经取消了好几节。 丁絮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心头那点对学生的生气和本应对简律打搅自己的生气，突然就散去不少。 他站起来，转身，回抱住简轻言。 抬起头，对方的绿眸能看出笑意。 丁絮轻轻扬起下巴，凑上去亲吻，手不安分地搂着简轻言的后脑勺，将他往前面带，好让自己吻得更深。 嘴唇在亲吻的过程中逐渐褪去了干涩，唇面上泛着浅浅的亮。津液交融，简轻言挑逗般地用舌尖挑开丁絮的唇瓣，在他的尖牙上舔了舔。 丁絮身体一软，差点失了力气，只能搂得更紧。 简轻言便故意捏着他的腰，不断往前，逼得丁絮只能尽量将身体后仰，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个吻，却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他能闻到简轻言口中的牙膏味，是蓝莓味的，甜且清新，在急剧升温后更加明显。 最后，丁絮带着简轻言倒在床上。 “明天还要上课，丁老师没问题？”简轻言看着丁絮散在洁白床单上的发丝，低头轻轻地笑。 丁絮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也跟着笑起来：“更需要节制的人到底是谁？” 简轻言笑了下，在他锁骨处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咬痕。 窗帘很早就被拉上，门窗紧紧关闭。小太阳的热气似乎比往日更加温暖了，温暖得有些滚烫。 简轻言低头看着丁絮泛红的脸，伸手轻轻摩挲：“怎么这么烫？” 丁絮似乎没反应过来，躺在床上呆呆地愣了一会，直到简轻言有所动作，才偏开头压抑地喘了声，哑着声音回答道：“你……也是。” 或许是因为明天有早自习的课，简轻言今天格外温柔，过程就显得更加漫长。 他很会玩花样，每次都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丁絮感觉自己如同被浪花反反复复地冲刷推举，却一直没办法到达那个最高点。 这种感觉更难受，是一种万分急躁的难受。 到最后，丁絮近乎失去了理智，搂着简轻言的脖子，声音都带上哭腔：“简律，我……我马上就要……” “喜欢吗？”简轻言嘴唇凑在他耳边，热气软软地扑过来。 丁絮心说喜欢你大爷啊，赶紧让我出来吧，嘴上却早就失了说话的力气，只有汗珠从额头淌下来。 “喜欢吗？”简轻言再度问。 手指突然一凉。 恍惚的视线好不容易才清晰下来，丁絮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看着简轻言将戒指缓缓穿过自己的无名指，停留在指根处。 大脑突然空白。 “丁老师，你喜不喜欢？” 简轻言的语气几乎是在诱哄，同时，窗外一阵猛烈的风。 丁絮被逼上绝路，条件反射地开口，艰难地说：“喜欢……” 简轻言低低地笑了。 下一秒，丁絮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耳膜像是被捂住一样，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接着，就是简轻言凌乱的吻。 丁絮和他交换着呼吸。 戒指被自己的体温焐热，那一圈像在燃烧。 直到后半夜，那火才慢慢平息下去。 洗完澡出来，丁絮躺在简轻言身边，疲倦地睡了过去。 他最近总失眠，又不愿意吃药，简轻言基本都是用这种方式让他好好睡觉。 效果立竿见影，不过副作用就是会比正常情况下少睡两三个小时。 丁絮睡着的时候神情很放松，偶尔还会说点梦话。基本都听不太清，但那种迷迷糊糊的语气，简轻言很喜欢听。 听到了就会有一种把他拽起来再吻十分钟的冲动。 也仅仅是个冲动而已，事实是简律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嘴唇，又给他掖好被子，贴着他后背也跟着安详地睡过去。 下一章下周日更！真的太忙太忙了，而且考试也暴露出了不少问题，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滑跪）再次强调一下这本书不会坑掉，一定会完结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欲念 第36章 未来 戒指是铂金素圈的，没有什么多余的修饰，在阳光下显得冷冽。 丁絮从床上坐起来，垂眸盯着戒指待机了一会儿，昨晚的记忆才慢慢返回来。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戒指。 冰凉的触感。 没有简轻言的唇碰着舒服。 没什么新意的早晨，简轻言照样买了豆浆油条回来。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丁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指根的一抹亮色。 简轻言的无名指上也戴着戒指，和他情侣款。 丁絮向前探身，伸手拉住简轻言的手指。 抬眼，他对着自己笑。 “昨晚是在求婚么。”丁絮用指腹轻轻摩挲那枚戒指，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日常。 还是清晨，屋子里太冷，丁絮坐在床上裹着毛毯，抬头对上简轻言的目光。 “不是。”简轻言给了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丁老师，那个叫**，求婚要在双方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简轻言语气放软，咬字有些轻，而后凑过来，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丁絮的耳垂，吐出一串几乎只有气声的话语。 “你昨晚都神志不清了，怎么求？” 丁絮耳根被热气氤氲得滚烫。 他想起简轻言昨晚故意吊着他，一次次将他推上去又停滞不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也只是嘴上哄着好听的话，动作却一点没停。 就气得想笑。 他捏住简轻言的耳垂，将他整个人往下拉。简轻言被迫弯下腰，和他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声突然放大。 “说得好像……”丁絮轻轻一声笑，“你昨晚就很清醒一样。” 说完，他扬起下巴吻上去。 顺便带着报复心，咬了下对方的唇。 简轻言揽住他腰，在疼痛到来的一瞬间加深了这个吻，同时反咬对方一口。 原本带着朦胧旖旎气息的吻，硬生生被他们俩搞成了互啃。 丁絮不服气地继续咬，无奈已经被吻得缺氧，只好往后仰了下身体，挣开简轻言的唇。 他喘了口气，又迅速凑上去咬简轻言的下巴、脖颈、锁骨。 简轻言知道他牙齿挺尖，被咬着还怪疼的。 疼但是爽。 因为丁老师还会用舌尖舔舔。每次都能让他想到小猫舔舐伤口。 被柔软舌尖触碰到的每一处皮肤都温热发麻，简轻言大脑发热，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引导他抬头正对着自己。 丁絮舔舔唇，略显恶劣地对他笑，一副得逞的得意神情。 简轻言撬开他嘴唇，再度吻住，舌尖温温柔柔地轻抚他的嘴唇和牙齿。 丁絮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搭在简轻言发烫的肩膀上，呼吸急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会起反应，今天他可是确实有课的—— 闹铃响了。 令人毫无**的系统默认铃声，伴随着手机振动，给这个晴朗的早晨带来一丝阴郁的味道。 “我该去上早自习了。”丁絮微微喘气，推开简轻言，略显心虚地偏过头，喉结滚动一下。 简轻言盯着他通红的耳垂，没忍住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又在他额头处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好样的，丁老师。” 勾引完就要跑。 恋爱是恋爱，生活是生活。 甜蜜的恋爱固然令人身心愉悦，但丁老师身上背负着九年三班三十多个学生的未来。 走进教室的时候丁絮已经换上了冰块脸，将那一沓默写作业往讲桌上一拍，嗓音同样冰冷：“课代表把这些发下去，接下来念到名的，都是默写不合格，下早自习之后去我办公室继续背。” 张语阑和乔青熟练地相视，然后默契地叹了口气。 只是气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换成了一声刻意压抑的“哇”。 乔青不解地看向张语阑：“咋了？” “你看丁老师手上，”张语阑用手支着脸，以此掩盖自己说话的动作，“戒指！还是戴无名指上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丁老师他……” “谈恋爱了！”乔青小声惊呼。 张语阑夸张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丁老师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又啧了声，真心实意地感慨：“到底什么样的人能看上咱们丁老师那个扑克脸啊。” “受虐狂呗。”乔青跟着啧了声。 “乔青张语阑，你们两个嘴闭不上了是不是？”丁絮冷眼看过来，眸光如刀。 像是扎穿了眼镜片，咻咻咻过来戳在身上。 两人立马坐正闭嘴，张语阑还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丁絮心中叹气。 这两个孩子，明明再过两个多月就要中考了，还是一门心思都在玩上，怎么说都不好使，装乖倒是有一套。 他不自觉用拇指指腹蹭了下戒指，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课。 早自习是所有老师最不愿意上的课节之一，这个时段的学生基本上处于死机状态，在讲台上只能看到一排排低垂的脑袋，有的还不断往下磕头。 有时候丁絮看到他们强打精神的样子也挺心疼的，毕竟他们睡得确实太少了，早上起床就要晨训跑步，在食堂潦草吃了几口后就回教室上自习，根本没什么喘息的时间。 所以一般情况下，如果语文课碰上早自习，丁絮会专门留出五分钟的时间休息，加上课间的十分钟，也能睡个差不多，有人甚至能进入深度睡眠打呼噜。 下课铃响起，全班都死气沉沉地趴在课桌上没动静。 丁絮看着三十几个脑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报出几个人的名字，领他们进办公室背诵。 办公室只有零星几个老师，有的趴在办公桌上补觉。 听着身后的张语阑打哈欠，丁絮觉得自己也有点困了。 下一秒，就听见乔青刻意压低的声音：“丁老师。” 一回头，两双毫无困意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丁絮：“？”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张语阑悄咪咪地问。 丁絮：“……” 他下意识地碰了下戒指，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嗯。” 老师谈恋爱很正常吧。 老师也是成年人。 丁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点的紧张。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吃一颗糖被发现了一样。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在除了雾瞳之外的其他人面前，暴露出了自己的情感状况。 所以哪怕并没有让人发现简轻言这个存在，也还是会让自己心跳加速。 却又觉得有一点满足。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张语阑和乔青都瞪大了双眼。 丁絮觉得好笑：“你们摆出这么震惊的表情干什么？” “怎么说呢，”张语阑斟酌着用词，“就是没想到丁老师你也会谈恋爱，我还以为你准备单身一辈子呢。” “我几乎只在简老师在场的时候看见你笑过。”乔青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所以有点想象不到……” 丁絮更觉得好笑了：“你们长大了去当老师，也做不到每天笑眯眯地迎接学生。” 没等两人继续八卦，丁絮话锋一转，语气又恢复严肃：“行了，赶紧给我背啊，一会儿上课了。” 其他人还好，张语阑因为极其活泼跳脱的性格，和每一位老师都相处得很好，包括只在简老师面前笑过的丁老师。 所以他几乎没有认真背，目光很不老实地乱扫。 丁絮听着后面蚊子哼哼的背诵声，觉得脑袋更疼了。 课间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上课铃一响，所有人都迅速合上语文书回教室。 张语阑跟在最后面，要出去的时候丁絮忽然叫住了他。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静，不带什么情绪：“你有没有想过毕业以后怎么办？” 张语阑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扶着门框静了几秒，才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丁絮看着他，往外挥了下手：“回去吧。” 今天气温明明还可以，丁絮就是觉得有点冷。 他裹紧了外衣，靠在椅背上往后仰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班里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像张语阑这样，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不会去想自己现在这样完全不学，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连大专都考不上。 他们的情况丁絮基本都了解，没有家里特别有钱的，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有点穷。 他们的父母根本没有托举自家孩子的能力。 如果孩子自己都不肯努力往上走的话，丁絮很替他们担心。 只是这个阶段的孩子听够了老师们的长篇大论，讲过的知识都是下课就忘，更何况人生道理。 想到张语阑脸上那一瞬间的空白神情，丁絮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一丝迷茫。 做老师就是为了帮助学生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可是自己做到了吗？ 脑袋又开始胀痛，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丁絮忽然感觉全身发冷，有些迷糊。 大概是昨天晚上睡眠不足的原因。 丁絮又一次想到昨夜和简轻言的温存。 他指间捏着戒指，暧昧的喘息吐在身边，丁絮感受着那冰凉一点点套上自己的手指。 面前是简轻言微微翘起的唇角。 尽管只是回忆，丁絮还是感觉自己的脸颊顷刻间烧得滚烫。 “丁老师，你脸怎么这么红？”旁边的任召看了过来。 “有吗？”丁絮心虚起来，没注意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说话也有点哑，”任召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挤在一起，“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久等了qwq拖延症犯了才码好 欢迎捉虫，感谢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未来 第37章 发烧 丁絮向来对自己的身体比较迟钝，没人说出来的时候还感觉没什么，现在任召说自己发烧了，就真的有种发烧的感觉。 原来那种头昏脑涨又困倦的感觉不是因为没睡够。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很明显吗？” “明显到家了，”任召说，“还记得上回三班王老师骂那个早恋的小姑娘吗，当时整层楼都能听见，特别大声，后来王老师那嗓子就和你差不多。” 丁絮老老实实闭嘴没再说话了。 办公室里没有体温计，下课之后任召去班里借了一个回来。 一量，38.6。 “还真发烧了啊。”丁絮捏着体温计，眼睛都有点没法聚焦了。 “你这话说的，还能有假？”任召忍着笑，“你赶紧请个假回去吧，烧坏了咋整。” “我今天有节晚自习。”丁絮哑着嗓子，倔强地说了一句。 “王老师明天下午有课，和你串行不行？”任召实在无奈，“我怀疑你这嗓子过一会就要失声了，还怎么给学生讲课。” 丁絮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任老师。” 不过任召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因为丁老师吃完退烧药之后又强撑了一个小时，温度没减，反倒几乎说不出话了。 “我……”他忍着喉咙刀割般的疼痛，艰难开口。 只说了一个字，任召就抬手制止住了他：“丁老师我懂，一会儿王老师下课我就去找他串课，你快回去吃药吧。” 丁絮在心里长叹一声，只觉得大脑晕乎乎的，走路都迷糊。 他忍着头晕给简轻言发了条微信。 【简律，来接我。】 教学楼门口，干燥的风像是裹着砂砾，吹得人脸上生疼。 之前丁絮以为春天已经彻底在这里定居，便十分放心地把围巾扔进衣柜，再也没拿出来过。 现在丁老师特别后悔。 简轻言一直没回信息。他是个实干派，一般没有回复，就是在赶来路上。 大脑越发昏沉，丁絮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眼皮滚烫，仿佛蒸腾着热气。 然后那热气被另一种温热替代了，丁絮倒在一个带着洗衣液香味的怀抱里。 “丁老师。”简轻言的语气里暗含着不明显的焦急。 丁絮将全身重量都压在简轻言的怀抱里，闻言笑了一下，有些疲倦的抬头，轻轻亲了亲简轻言冰凉的下巴。 被吻过的皮肤一片滚烫。 简轻言伸手摸了下丁絮的额头，又向下抚摸他发红的双颊，最后停留在唇上。 “冷吗？”他低声问。 丁絮嘴唇有点泛白，初春干燥，起了一层不太明显的死皮。 他没出声，点了点头。 “我们去镇上那家诊所好不好？”简轻言搂着他，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一边衣服将他牢牢包裹住，“或者去村卫生室……” “简律，我晕车好很多了。” 丁絮忽然开口，语速有些慢，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棉和丁绍接自己走的那两天，丁絮几乎一直在车上，一路都忍着颠簸和恶心感，不知道吐了多少回。到最后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只能不住地痉挛干呕。 到栖桦之后丁絮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晕车似乎好了一大半，起码不会那么严重，半小时以内的车程，只要不是太颠簸或者味道太重，他都能忍受。 丁絮清楚镇上的诊所肯定比村卫生室好，但是简轻言会考虑到自己的晕车问题。 他不想让他担心。 简轻言听出来他嗓音的沙哑，蹙了下眉，伸手将丁絮额头上凌乱的发丝理顺。 “上车吧。”他轻声说。 春节那段时间他们回来后很快就发现了没有车的不便，虽然可以借乔叔的三蹦子，但东北的冬天实在太冷，基本没人能忍受强风吹拂。 雾瞳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干脆去镇上买了个二手车回来，就停在宿舍楼下，方便平时去镇上或者市里。 关于丁絮晕车的问题，简轻言也想了很多办法，空气清新剂那些根本没用，还会让车里气味更难闻。后来是雾瞳剥柚子的时候发现很好闻，就和简轻言一起把柚子皮放进车里，虽然没法完全掩盖汽油味，但相比于刚买回来，确实好了太多。 起码丁絮打开车门的时候没有皱眉回避。 “用开窗户吗？丁老师。”简轻言回过头问。 丁絮看着他，没忍住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脸：“把我当什么人了啊简律，今时不同以往，我说了我晕车好很多了。” 简轻言握住他发烫的胳膊：“好了，丁老师还是少说点话。” 这声音仿佛遭受了十个小时大浪淘沙。 “哦。”丁絮听话地闭了嘴。 上回那家诊所的小护士具有超群的记忆力，看到他们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认了出来，有点讶异地说：“又是这位帅哥生病？” 这个“又”很灵性。 简轻言点头：“发烧。” “也是，这季节最容易感冒发烧，尤其学校，好多学生都在这儿打过针了。”护士熟练地甩了甩体温计，转头说了声，“张大夫，别睡了！” “这时候大夫也忙啊。”简轻言看着一脸困倦的大夫。 “是啊，现在年轻人体质都差，一到了换季时候就特别容易生病。”张大夫顶着黑眼圈，“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烧了。” 诊所里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打针，另一只手拿着笔写卷子，各科都有，旁边还有神色憔悴的家长，看得人心里泛酸。 不时响起几声咳嗽和低低的交谈声。 诊所里已经基本没位置了，张大夫让出了自己平时休息用的床，拿橡皮管给丁絮的手腕绑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你是不是怕打针？” 丁絮：“？” 张大夫解释：“之前护士和我提到过，说你打针的时候不敢看手。” 接着，他笑了起来：“你这个年纪怕打针的人还挺少见的，她还多夸了两句你长得漂亮，我就记住了。” 丁絮左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下意识侧头看简轻言。 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笑。 一种诡异的窘迫感席卷心头。 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是有点怕，大夫你轻点啊。” 话音刚落，手上一阵酥麻感，他疑惑地看手，发现张大夫已经在贴医用胶带了：“完事儿了。” 丁絮眨了下眼：“……啊。” 简轻言忍笑忍得很辛苦。 发烧的人会变得很迟钝，所以丁老师没有发现，枕着他肩膀就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还蹙着眉睁开眼睛，带着不满和简轻言对视了一眼。 简轻言以为他是渴了，给他喝了点热水，发现起床气并没有丝毫好转。 丁老师默不作声地从床上摸到自己随手放的手套，两只叠放在一起，搁在简轻言肩膀上。 然后再次枕着陷入深度睡眠。 简轻言：“……” 原来是嫌弃自己的肩膀太硌了。 肩膀被枕着没办法乱动，简轻言打开手机随便看了看，清掉某音和微信那些小红点。 距离自己上次更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私信有一半都是催更的，他一眼就看到魏榆的消息。 【言宝，你和丁老师绝交了吗？】 简轻言差点笑出来。 不过也是，他们两个恋爱之后，简轻言就没在作品里面发过丁老师了，而丁絮的账号也很少更新，基本都是一些日常风景照。 上学期丁老师的入镜频率还很高，甚至只要一次直播不在，观众都说他们俩在避嫌。 现在是真的在避嫌。 【没有，好着呢。】 简轻言回复。 【那为什么不发丁老师了QAQ】 小姑娘是个有网瘾的，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钟就回了。 【丁老师带毕业班，忙。】 【今天不是上学？偷偷带手机了吗？】他偷偷转移了话题。 魏榆发来一个小猫咬温度计的表情包。 【换季感冒，请了两天假，现在在输液。】 看来不管南北，这时候都是感冒高发季。 【巧啊，丁老师也在输液。】 简轻言想了想，又发出去一句。 【都要快点好起来。】 【好！！！我努力！！】 丁絮大概在慢慢退烧，先前他滚烫到热量能透过两层手套和简轻言的几层衣服传过来，现在好了很多，起码没再那么热。 简轻言伸手，试探着摸了摸他额头。 不怎么烫了。 丁絮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睡觉一直很熟，就算地个震都不带晃醒的。 简轻言慢慢把他放倒在床上，找张大夫要了厚一点的被子给他盖。 张大夫是个很体贴的中年男人，柜子里放了很多新被子给病人用，顺便找出了一条毛毯给简轻言。 “你也披着点，小心着凉了。” “谢谢。”简轻言笑了笑。 他把毛毯也盖在丁絮身上，又找护士换了药。 “我出去一趟，给他买点午餐。”简轻言对护士说，“要是他醒了，帮我告诉一声，谢谢。” 护士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站在诊所门口掏出烟的时候，简轻言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上学期好像也是，丁老师在这里打针，他站在门口慢慢地抽烟。 不过过了年之后他就很少抽了，可能是晚睡早起勤奋刻苦连烟都没时间抽的丁老师感染了他，也算是戒了一阵子。 他咬着烟，打火机蹦出火苗，跃跃欲试地和烟凑在一起。 烟雾带着呼出的热气一同蒸腾在冷空气中。 简轻言夹着烟，目光落在戒指上。 大冷天的，这一眼居然让他心情还不错。 久等了！！最近东北这里也好冷，感冒了一周现在满血复活！！ 天气逐渐转冷了要注意保暖！！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发烧 第38章 出柜 中午刚好打完针，丁絮被嘴里的苦味难受醒了，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身旁的简轻言。 他坐在床侧，握着丁絮已经拔了针的手，大拇指用了些力道在医用胶带上面压着。 感受到丁絮手指微微蜷了下，简轻言垂下视线，看了过来。 张大夫的床摆在一块相对独立的空间，磨砂玻璃前还拉了白色的窗帘，几乎不会有人看到。 简轻言很快地向外瞥了一眼，再转回视线的时候，丁絮已经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向简轻言伸出手。 他们搂在一起，接了一个微苦的吻。 因为是在公共场合，所以丁絮只是恋恋不舍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对方的唇就放开了。他回味着抿了下唇，随即看着简轻言的眼睛笑出来：“你抽烟了。” 大概是药确实有效，丁絮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刚开始那么哑了，简轻言挺愉悦地跟着笑：“鼻子挺灵啊。” 丁絮又凑过去，嘴唇几乎要贴到他耳朵，放轻嗓音：“是尝出来的，简律。” 针孔已经不会再冒血了，但简轻言一直没有把手放开。 “丁老师手是热的。” “废话，”丁絮没忍住笑了，“还能是冷血动物啊？” “上课的时候是。” 之前简轻言在食堂帮忙的时候经常会碰见提前下来摆碗筷的值日生，这群小孩儿对他有种天生的好感，逮着他什么都说。 大多数是课堂趣事和同学间闹出的笑话，还有对老师的吐槽。 他们对丁老师的评价出奇一致。 每天冻着一张冰块脸还总批评人，但是他是学校里长得最帅的老师，所以我们忍了。 简轻言听完之后笑得停不下来。 “还忍，”丁老师得知此事之后评价如下，“我还没忍完呢。” “丁老师长得太帅了。”简轻言捏住他的手，两枚戒指暧昧地蹭了一下，“学生都溺爱你。” “那赶紧把我溺死吧，我看到他们的语文听写就来气。”丁絮乐道。 简轻言抽完烟之后就去附近买了个小份的卷饼，丁絮拔了针也不着急走，坐在床上慢悠悠地啃，几块钱一份的卷饼硬是被他吃出了皇家美食的效果。 大约是他吃得太投入，简轻言也看得很投入，手机弹出视频通话的时候他直接习惯性地点了接通，顺手将手机支在床头柜上，看着屏幕上戴着大墨镜的明艳女人开口：“妈。” 这一声出来丁絮突然愣住，从卷饼上抬起头往手机屏幕这边看。 床头柜有点低，手机靠在支架上，画面甚至可以框住人的大腿部。 简轻言和丁絮握在一起的手也入了镜。 丁絮犹豫着轻轻动了下手指，张了张口，又闭上嘴没吱声。 画面中的女人摘下墨镜，另一只手拿着个国产小电风扇，将自己的发丝吹得四处乱飞。 “新加坡也太热了……离赤道近就是烫手，”简玉忽然摘了墨镜，盯着手机屏幕，“简轻言，你谈恋爱了啊？” 简轻言听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和丁絮牵着手。 牵习惯了，接视频通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想到要放开。 没等简轻言说话，简玉就追问：“男的女的啊？” 丁絮的大脑被这一句撞得有点破碎。 简轻言应该也有点破碎，但还是淡定地回答了简玉的问题：“男的。” “啊，怪不得呢这么害羞，都不敢让我看。”简玉笑了笑，对镜头挥挥手，“跟阿姨打个招呼，都什么年代了还避讳这个，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丁絮低声说。 “我也要吓死了。”简轻言悄声回道。 简玉一直以来都活得潇洒，不过简轻言从来没想过他对于同性恋也这么开明。 “阿姨好。”丁絮往简轻言这边挪了挪，好让自己进入画面。 高考的时候自己都没这么紧张过。 丁絮拘谨地眨了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丁絮。” “丁絮……”简玉忽然眼睛一亮，弯唇笑得鱼尾纹更深，“我记得简轻言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栖桦师大毕业的，特别厉害。” 丁絮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什么社交障碍，见个家长而已，全程紧张到脸都笑僵硬了，只会偶尔应一声嗯啊哦谢谢，一直是简玉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从他儿子小时候掉进粪坑再到上大学第一次骑共享单车摔了一跤缝了三针，简直把简轻言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 说着说着简玉忽然停住，看着丁絮身后那一排放药的柜子：“小絮，你这是在诊所？” 突如其来的称呼改变让丁絮不太适应，不过这一声“小絮”叫得亲昵，丁絮心中又莫名温暖。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没人会用小名称呼他，现在简玉这么叫了，也就代表着她接纳了丁絮。 “有点发烧，简律陪我打了针。”丁絮低下头笑了笑。 “怪不得，我就听你嗓子有点哑，正好我在这边买点国外的药，寄给你看看有没有好用的。”简玉又把墨镜戴上，遮住大半张脸，“你不用好好照顾自己，让简轻言好好照顾你就行，要是受委屈了偷偷告诉阿姨啊，知道了没？” “妈。”简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知道了阿姨。”丁絮倒是笑得很开心。 挂了电话，丁絮脸上的笑还没褪去：“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咱俩出柜的情景。” “就是没想到这一种，是吗？” “那确实。”丁絮点点头，眉宇间染上些严肃，“你知道吗，我之前还想过，万一你妈因为这件事和你断绝关系怎么办，你这个富家少爷不就因为我变得穷困潦倒了吗。” “那倒不至于，我妈旅游挥霍的钱有三分之二都是我赚的。”简轻言捏了捏他指尖。 “厉害啊言宝，”丁絮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目光顺着他喉结往上走，一直到两双眼睛对视，“赚钱厉害……床上也这么厉害。” “给我们丁老师迷死了吧。”简轻言坏心眼地去碰丁絮微微扬起的下巴，拇指指腹在他下唇上慢慢地蹭着。 丁絮笑着咬了下他手指，略微歪了下脑袋看他：“是被迷死了。” 贫了一通下来卷饼都凉透了，简轻言自然地把饼从丁絮手里抽出来自己咬了口。 有些东西凉了就变得很难吃，怪不得丁絮挂了视频通话之后就一口都没碰过。 “不喜欢吃怎么不说。” “我饿了。”丁絮小声道。 “这么可怜，”简轻言揉了揉他头发，“丁老师，你不用给我面子，我和你谈恋爱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好的。等我妈回国过来看到你这么瘦，都得找我问责。” 丁絮愣了愣，像是在消化刚才听到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到了没，丁老师。”简轻言温声说。 “……嗯。”丁絮的嗓音又变得有些哑。 喉咙仿佛被一团湿透的纸堵住，简轻言的话像弹幕一样在脑海里面不断重复播放。 我和你谈恋爱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然但认真，目光是直直落在他身上的。 哪怕知道简轻言爱着自己，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杀伤力也过于强大，几乎是让丁絮立刻就鼻头发酸。 “你真对我这么好啊？”丁絮皱眉，强压下眼睛的酸涩，还是明知故问地发问。 简轻言清楚他不是真不知道，他是在确认，好让自己安心。 丁絮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决定了他缺乏安全感的内在性格，外人看来他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师，但对于一段亲密关系，他是会比普通人犹疑的。 就算真的谈了恋爱，也会不断怀疑自己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喜欢上。 “丁老师，我和别人不一样，”简轻言凑近，几乎要碰到丁絮的鼻尖。这个距离来看，丁絮眸中那层薄薄的湿润极为明显。 他认真地开口：“我爱你。” 丁絮咬着唇偏开头，躲开他的视线。碎发遮住他的眼睛，简轻言只能听见他闷声说：“你这是在勾引我亲你。” “你现在很想亲吗？”简轻言似笑非笑地凑过去，一定要让他和自己对视。 “……我们走吧，这里是公共场合。”丁絮几乎要招架不住他的目光，只能垂下眼帘，很小声地补上一句，“我很想亲你。” 丁絮穿上外衣，带着病容的脸在深色围巾的映衬下显得更苍白。刚要开门走的时候张大夫又过来了，苦口婆心在他旁边说了一堆，什么忌辛辣别太劳累之类的，丁絮只能站在原地，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听着。 他身形清瘦，长得又高，从身后看着很有气质。 怪不得那些学生可以因为他的颜值而溺爱他凶狠的性格。 这么凶狠的丁老师在自己眼前，还怪可爱的。 这边丁絮大概是听得不耐烦了，直接抬手打断了张大夫，义正言辞地说：“大夫你别说了，这些话在换季的时候我就和我学生说过了。” “然后老师第一个生病是吧，”张大夫笑着说，“榜样作用不咋地啊。” “我这是被他们气的。”丁絮反驳。 “行了啊，那我不说了，不过还是要好好休息。”张大夫看向丁絮身后的简轻言，“你看着点儿人家，他们老师平时工作最拼了。” “行。”简轻言点点头。 东北的屋里屋外就是两个世界，在屋里丁絮还被那一坨棉被裹得面颊通红，一打开门是被冻得面颊通红。 他嘶了一声，在门口蹦跶了两下，牵着简轻言的手一路小跑到车前。 简轻言也不拖沓，直接拿车钥匙解锁，两人一左一右打开车门钻进去，再飞速关上，给车里开好空调。 车里温度慢慢上升，简轻言调好温度之后抬眼，丁絮摘了围巾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伸手捏着丁絮的下巴就吻过去。 晚上好~我们这里昨天下了雪[抱抱] 感觉一上学一周就过得很快，当然周末更快，感觉刚回到家拼尽全力码了一章就又要开学了[无奈] 最近我们这里病毒很严重，感觉其他地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多注意身体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出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