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回响》 第1章 血色邀请函 凌晨三点。 城市陷入一天中最沉寂的时刻,白日的喧嚣与浮躁早已沉淀,只剩下霓虹灯在远处不知疲倦地呼吸,将微弱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投在林蔓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不是自然醒的。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冰冷之物,骤然从睡梦的深潭里打捞出来。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电脑风扇在惯性下转动发出的、渐弱的嗡鸣。她刚才……是趴在桌上睡着了。作为项目攻坚的主力程序员,连续熬夜是家常便饭。 但这一次,醒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行,不是室温的低,而是某种更尖锐、更被窥视的东西。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昏暗的房间——堆满专业书籍的书架,线条简洁的办公桌,屏幕上已然休眠的代码编辑器……一切如常。 然而,那点不和谐的异样感,固执地存在着。 她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桌角的手机上。 屏幕,亮着。 在浓稠的黑暗里,它像一只突然睁开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散发着幽冷而诱人的光。 林蔓蹙起眉。她记得很清楚,入睡前她关闭了所有通知,并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上。绝无可能自行亮起。 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让她没有立刻伸手。她静静地看着那光源,几秒钟后,才像接近一个可能引爆的陷阱般,缓慢地、谨慎地拿起了手机。 屏幕中央,是一封设计极其精美的电子请柬。 古典的暗红色底纹,如同凝固的血液,边缘用烫金勾勒出繁复而陌生的藤蔓与玫瑰图样,充满了某种异域的、奢华又诡异的美感。请柬中央,是用优雅的花体字书写的文字,不是常见的婚礼祝福语,而是—— 【血色婚礼】 【诚邀林蔓女士,莅临‘镜界庄园’,参与这场极致浪漫与恐惧交织的盛宴】 【时间:即刻启程】 【地点:命运为您指引】 没有发件人地址,没有联系方式,更没有拒绝的选项。它就那样突兀地、霸道地占据了她手机的整个屏幕,仿佛天生就属于这里。 林蔓尝试滑动屏幕,毫无反应。她按下home键,电源键,甚至尝试强制重启的组合键——手机像是被冻结在了这一刻,所有的硬件指令都石沉大海,只有那封血色请柬,依旧固执地散发着幽光。 程序员的直觉让她脊背发凉。这不是普通的病毒或恶意软件。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接数据线,试图通过电脑端的调试工具访问手机系统。 电脑识别到了设备,但在她试图进入底层目录时,弹出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错误提示框。 「错误代码:0x000000R3V3R13」 「描述:访问权限被‘镜界’拒绝。」 镜界? 林蔓的心猛地一沉。她快速在代码库和网络安全论坛中搜索这个关键词,结果为空。她又尝试分析那封请柬的源代码——它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她可以理解的编程语言框架内,像是一段凭空生成的、自我闭环的信息奇点。 无法破解,无法删除,无法理解。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了。她猛地抬头,看向拉紧的窗帘,仿佛在那厚重的布料之后,正有一双无形的眼睛,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的困惑与挣扎。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带着铁锈和旧纸张混合的、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 窗外,是沉睡的城市,万家灯火零星点缀,一切如常。但那封请柬带来的异样感,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她的感知里。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林蔓再无睡意。她坐在电脑前,尝试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方法,甚至包括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技术手段。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那封请柬如同一个绝对领域,隔绝了一切外部的干预。 天亮后,她带着这部被“诅咒”的手机,像往常一样出门,挤上了早高峰的地铁。 车厢里人潮拥挤,闷热的空气混合着早餐包点和无数疲惫呼吸的气味。她被裹挟在人群中,身体随着列车晃动,试图用日常的喧嚣来冲淡昨夜那份诡异的不安。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过于逼真的噩梦,或者某个技术高超的黑客组织的恶作剧?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多少驱散了一些午夜时分的阴霾。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再次点开了那封请柬,想在白日的光线下确认一些细节。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屏幕上那行“即刻启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周遭所有的声音——列车的轰鸣、人群的嘈杂、报站广播——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不是逐渐消失,而是戛然而止,陷入一种绝对意义上的、令人心悸的真空。 紧接着,视野里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 她面前那个正在刷短视频的年轻人,他的侧脸像高温下的蜡像般塌陷、流淌;头顶的扶手拉长、变形,如同被随意揉捏的橡皮泥;车厢壁上的广告海报色彩混淆,融合成一片毫无意义的灰败色块。整个空间,连同空间里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巨大、失控的万花筒。 林蔓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和眩晕,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没有方向的漩涡。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日常在眼前分崩离析,被一种蛮横无理的力量彻底覆盖、改写。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那股强大的拉扯力骤然消失。 脚踏实地的触感传来,带着微凉的、湿润的泥土气息。 林蔓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剧烈的晕眩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因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 地铁车厢、拥挤的人群、现代化的都市……全部消失了。 她正站在一条湿漉漉的、铺着老旧青石板的小径上。天色是诡异的黄昏与黎明交界时的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看不到太阳或月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甜腥气的雾霭,吸入肺里,有种陈腐的湿润感。 眼前,是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复古庄园。 铁艺大门锈迹斑斑,缠绕着早已枯萎的黑色藤蔓,如同巨兽的肋骨。门后,是望不到尽头的、精心修剪却透着一股死气的园林。而在园林深处,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城堡巍然耸立,无数尖顶刺破迷雾,窗户里透出温暖明亮的灯火,与这外部世界的阴森潮湿格格不入,更添几分诡谲。 城堡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张邀请猎物入内的、沉默的巨口。 林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环顾四周。 不止她一个人。 青石小径上,或站或坐,还有七位女性。她们和她一样,脸上写满了茫然、震惊和未褪的恐惧。有人穿着职业套装,像是刚从办公室里被拉来;有人一身休闲运动装扮;还有人甚至穿着居家的睡衣和拖鞋……她们的年龄、气质各异,但此刻都共享着同一种被命运粗暴拨弄后的无措。 短暂的死寂。 随即,压抑的啜泣声、急促的呼吸声、无法置信的低语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这……这是什么地方?谁在恶作剧?” “我刚刚还在家里看电视……”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也用不了了!和昨晚一样!” 最后这句话引起了林蔓的注意。她看向那个说话的女孩,很年轻,像个大学生,正死死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上也赫然显示着那封熟悉的“血色婚礼”请柬。 看来,收到“邀请”的,不止她一个。 就在这时,那个欢快得近乎刺耳,却又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清晰得不容错辨: “嘀嗒!各位尊贵的客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镜界’,欢迎来到【血色婚礼】的盛宴现场!”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享受众人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表情。 “我是本场盛宴的司仪,你们可以叫我……‘指引者’。”它的语调依旧轻快,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想必各位已经收到了我们精心准备的邀请函。在这里,你们将体验到极致的浪漫,当然,也可能伴随着同等程度的……恐惧哦~” “请务必牢记并严格遵守婚礼现场的一切礼仪。任何失礼的行为,都可能带来……嗯,不太愉快的后果。”它故意用一种甜腻的腔调说着威胁的话语,“你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存活至仪式结束。” “那么,祝各位玩得愉快!盛宴,即将开始——” 声音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但它留下的信息,却像冰水一样浇灌在每个人的心头。 镜界……血色婚礼……遵守礼仪……存活…… 无限流?恐怖游戏?现实吞噬? 无数个只在小说和影视作品中见过的名词,此刻化作沉重的巨石,砸碎了她们所认知的一切现实。 林蔓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尖锐的痛感明确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座灯火通明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庄园城堡。那不再是遥远的、与己无关的怪异景观,而是她们必须踏入,并在其中挣扎求生的……狩猎场。 青石小径的尽头,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地、彻底地,向内洞开。 仿佛在说, ——欢迎来到,你的新现实。 第2章 七位陌生人 那扇锈蚀铁门完全洞开的“吱呀”声,像一根生锈的铁钉划过每个人的心脏。 门内,是更加浓郁的、带着植物**气息的雾气,将那条通往庄园主楼的林荫小道笼罩得影影绰绰。门外,八个刚刚被从正常生活中剥离出来的女人,僵立在湿冷的青石板上,如同被遗弃的玩偶。 脑中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和眩晕感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封般的现实感。这不是梦,不是恶作剧,她们被强制性地投入了一个名为“镜界”的角斗场,而第一场生死游戏,叫做“血色婚礼”。 “呜……”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来自那个最年轻的女孩,她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衣和毛绒拖鞋,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 “哭有什么用?”一个带着不耐烦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机车夹克,紧身裤,露出的手腕和小臂上覆盖着繁复的荆棘与玫瑰纹身。她眉眼锐利,透着股野性难驯的气息,此刻正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染成暗紫色的短发。“能把我们哭回去吗?” 她是雷薇,一名纹身师,兼自由插画师。 “你凶什么凶!她害怕不正常吗?”一个穿着干练米白色西服套裙,妆容即使在经历了空间转换后仍大致得体的女人立刻反驳。她眼神锐利,带着职场精英特有的气场,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尽管她自己脸色也有些发白。她是赵明月,一家公关公司的项目总监。 “都少说两句。”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波澜的声音介入。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简单灰色运动服,扎着利落马尾的女人正蹲在哭泣的女孩身边。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但眉眼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她检查了一下女孩的瞳孔和脉搏,动作专业而迅速。“她没有明显外伤,只是惊吓过度。我是苏娴,医生。” 医生这个身份,在眼下的环境里,仿佛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连雷薇都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她说得对。”另一个更具分量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女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身姿挺拔如松,哪怕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工装裤和战术靴,也掩盖不住那股经过长期严格训练形成的独特气质。她的眼神像鹰一样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冷静地评估着。“现在内讧,等于自杀。”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林蔓身上,因为林蔓是少数几个没有明显失态,并且也在冷静观察环境的人。“我叫秦臻,前侦察兵。” 前侦察兵。这个身份让在场不少人精神微微一振。 林蔓感受到秦臻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她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信息就是生命。“林蔓,程序员。在来到这里之前,我的手机上也出现了那封‘血色婚礼’的邀请函,无法关闭,无法删除。我尝试过破解,但失败了。” 她的话证实了刚才那个哭泣女孩(夏晓晓,大学生)的说法,也让其他人纷纷查看自己的手机——果然,所有人的手机都如同砖头,只有那封血红色的请柬在屏幕上幽幽发光。 “我……我叫何玲。”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那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朴素棉布长裙的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帆布包,看起来像是学者或图书管理员。“我是研究民俗……尤其是婚姻丧葬习俗的。” 民俗学者?这个身份在此刻显得格外微妙。 “所以,我们八个,”赵明月迅速总结,目光扫过全场,“一个兵,一个医生,一个程序员,一个民俗学者,一个纹身师,一个大学生,还有我(公关),以及……”她看向最后一位,那是一位从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穿着深色中式盘扣上衣,气质温婉沉静的女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微微颔首,声音柔和但清晰:“沈清漪,昆曲演员。” 八个人,八个截然不同的身份背景,此刻却被命运粗暴地塞进了同一个恐怖的剧本里。 短暂的沉默。恐惧并未消散,但在秦臻、苏娴和林蔓等人展现出的冷静影响下,一种求生的本能开始压过纯粹的恐慌。 “那个‘指引者’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秦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遵守礼仪’,‘存活至仪式结束’。这意味着里面有规则,也有危险。我们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单独行动,死亡率绝对更高。”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刚才发生口角的雷薇和赵明月:“我知道大家彼此陌生,可能还有摩擦。但在这里,我们唯一的资本,就是彼此。合作,不一定能活;但不合作,很可能都会死。” 苏娴站起身,接话道:“我同意。我们的专业技能不同,或许能在不同情境下发挥作用。至少,在获取食物、水源、应对突发伤病方面,人多力量大。” 林蔓点了点头:“信息共享也很关键。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都可能关联生死。” 夏晓晓也止住了哭泣,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但她也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我可以帮忙注意细节,我学美术的,观察力还可以……” 雷薇哼了一声,但没再反对,算是默认。赵明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恢复了职业性的镇定:“那么,临时同盟成立。我们需要一个基本的行动纲领。” “第一,信息完全共享,不得隐瞒。”秦臻快速说道,“第二,在确认绝对安全前,不得单独行动。第三,遇到不明情况,优先保全集体,个人判断需服从……”她犹豫了一下,“服从多数决策。有异议吗?” 没有人出声反对。在绝对的未知与威胁面前,一个粗糙但明确的组织架构,好过一盘散沙。 “好。”秦臻深吸一口气,转向那扇如同巨兽咽喉的大门,“那么,我们进去。” 她率先迈步,踏上了那条潮湿的青石板路,走向迷雾深处的庄园。她的步伐稳定而坚定,像一把刺破迷雾的尖刀。 苏娴紧随其后,然后是拉着夏晓晓的赵明月,沉默的何玲与沈清漪,雷薇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林蔓则走在队伍偏后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尽可能地将周围的环境细节记在脑中——道路两旁形态诡异的雕塑、树上缠绕的枯藤形状、远处隐约可见的温室轮廓…… 雾气似乎有生命般,随着她们的深入而流动,时而稀薄,时而浓稠。脚下的石板路并不平整,缝隙里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她们自己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城堡里那看似温暖,却透着诡异的灯火。 走了大约五分钟,一座横跨在一条黑色溪流上的石桥出现在面前。桥很窄,仅容两人并肩。桥头立着两个石像鬼雕像,它们张着翅膀,面目狰狞,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位过桥者。 就在秦臻即将踏上桥面时—— “等等。”民俗学者何玲突然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看向她。 何玲指着那两尊石像鬼,又看了看桥下漆黑如墨、几乎不反光的溪水,脸色发白:“在一些古老的婚俗传说里,尤其是涉及……冥婚或者献祭性质的婚礼,通往婚礼殿堂的路往往设有‘拒恶之障’。这桥,这水,可能不简单。”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桥下那漆黑的溪水,毫无征兆地,泛起了几个粘稠的气泡。 噗噜……噗噜…… 气泡破裂,散发出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甜腻气味。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血色婚礼”的请柬,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而她们这临时结成的、脆弱不堪的同盟,其第一次真正的考验,已然悄然而至。 第3章 午夜钟声 石桥下黑色溪水泛起的粘稠气泡,如同深渊的叹息,让所有人的脚步都为之一顿。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作呕。 “后退。”秦臻的声音低沉而果断,没有任何犹豫。她抬起手臂,示意所有人缓缓后撤,离开桥头区域。 没有人质疑。在未知的危险面前,谨慎是唯一的选择。 她们退到距离石桥约十米远的一棵枯树下,那扭曲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何玲,”秦臻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民俗学者,“关于‘拒恶之障’,你还知道什么具体细节吗?” 何玲扶了扶眼镜,努力在恐惧中搜寻记忆:“在一些传说里,这种障碍可能针对‘不洁者’或‘心怀恶念者’,也可能……是需要某种‘信物’或‘仪式’才能通过。比如,投下祭品,或者……说出特定的誓言。” “祭品?我们哪有什么祭品?”雷薇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祭品。”苏娴冷静地分析,她的目光落在桥头那两尊石像鬼上,“注意看它们的眼睛。” 经她提醒,众人才发现,那两尊石像鬼空洞的眼窝里,似乎隐约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 林蔓仔细观察着石桥的结构和周围环境,试图用程序员的逻辑寻找规律。“桥很窄,一次只能通过两人。规则强调‘礼仪’,这过桥本身,会不会就是一种礼仪测试?比如,需要某种特定的顺序或姿态?” “两人一组?”赵明月立刻捕捉到这个信息,“这倒符合很多婚礼仪式的惯例,伴郎伴娘之类。” 就在这时,那个欢快而冰冷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嘀嗒!客人们似乎遇到了小小的困扰呢~真是的,参加婚礼怎么能被一座小桥拦住呢?” “提示:纯洁的誓言与成双的祝福,可涤净前路。” “友情提醒:婚礼彩排将于十分钟后在主厅开始,迟到可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哦~” 声音消失,留下更加紧迫的压力。 “纯洁的誓言?成双的祝福?”夏晓晓喃喃重复,一脸茫然。 “两人一组,同时过桥,并且……可能需要念诵某种誓言?”苏娴推测道。 “试试看吧。”秦臻当机立断,“我和苏医生先来。我们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可以测试这是否需要特定的组合。” 她看向苏娴,苏娴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桥头,并排站定。秦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发誓,以纯洁之心,前往婚礼殿堂。” 苏娴也清晰地说道:“我们发誓,以祝福之意,踏过此桥。”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像鬼眼窝中的红光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但桥下的黑水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变化。 “不行吗?”雷薇皱眉。 “或许誓言不对,或许……”林蔓若有所思,“‘纯洁’与‘祝福’的定义,由‘镜界’本身判定?我们只是口头说说,可能不被认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所谓的“婚礼彩排”越来越近。 沈清漪,那位一直沉默的昆曲演员,忽然轻声开口:“或许,无关言语,关乎心意。”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既是‘成双的祝福’,或许需要的是……真正的协作与信任。” 她的话点醒了众人。在这诡异的“镜界”,表面的形式可能远不如内在的联结重要。 秦臻和苏娴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秦臻伸出右手,苏娴没有犹豫,握了上去。两人的手紧紧交握,不再是口头宣誓,而是以一种实际行动表明她们此刻是共同进退的伙伴。 当她们再次迈步,稳稳地踏上桥面时—— 石像鬼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桥下粘稠的黑水恢复了死寂,那股令人不安的甜腻气味也似乎淡去了少许。 成功了! 两人安全地走到了桥对面。 “快!两人一组,手牵手过桥!”秦臻在对岸低喝道。 剩下的六人迅速配对。赵明月立刻拉住了还在发抖的夏晓晓;雷薇看了一眼何玲,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何玲怯生生地握住;林蔓则自然地走向沈清漪,沈清漪对她微微颔首,伸出了手。她的手微凉,但稳定有力。 三组人依次效仿,紧握同伴的手,踏上了石桥。这一次,再无异状发生。当最后林蔓和沈清漪踏上对岸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种微弱的、建立在共同克服第一个难关基础上的联系,似乎在悄然滋生。 穿过最后一段林荫道,宏伟而阴森的庄园主楼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她们面前。巨大的橡木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古典音乐声。 八人调整了一下呼吸,互相看了一眼,迈步走入。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古典油画,内容多是狩猎、盛宴与……一些寓意难明的神话场景。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照亮了厅内的一切。 也照亮了厅内那些“人”。 数十位衣着华丽的宾客,男士穿着燕尾服或复古军装,女士则穿着繁复的洛可可式长裙,他们手持酒杯,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然而,他们的眼神。 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物,如同做工精致的玻璃珠。笑容固定在脸上,肌肉没有丝毫自然的颤动。他们就像一群被上好发条、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在进行着一场盛大却毫无生气的表演。 这诡异的一幕让刚刚进门的八人脊背发凉。 “新来的客人们?”一个穿着笔挺管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的笑容同样标准,眼神同样空洞,声音平板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欢迎来到镜界庄园。婚礼彩排即将开始,请随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转身引路,众人只能跟上。 管家将她们带到了大厅一侧,那里用天鹅绒绳索隔出了一片区域,似乎是观礼区。“请各位在此等候,稍后司仪会宣布彩排流程。” 说完,他便像完成了一个固定指令的NPC,转身融入那些空洞的宾客之中。 “这些人……都不是活人吧?”夏晓晓声音发颤地小声说。 “更像是背景板,或者……场景的一部分。”林蔓低声道,她仔细观察着一个离得最近的“女宾客”,发现对方连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几乎没有。 就在这时,音乐声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夸张礼帽、脸上涂着厚重白粉的司仪(同样眼神空洞)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小舞台上,用抑扬顿挫却毫无感情的腔调开始宣布: “尊敬的各位来宾,婚礼彩排现在开始!请伴郎、伴娘团,及各位重要角色,按照预定的位置就位!” 随着他的话音,几个穿着特定礼服(伴郎、伴娘服侍)的NPC木然地走到了指定的位置。 “糟糕,”赵明月脸色微变,“我们没有被分配角色?难道我们只是纯粹的‘观礼宾客’?” “不一定,”苏娴冷静地观察着,“注意看,那些有角色的NPC,他们的礼服上有特殊的胸针。而我们没有。” 就在这时,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请各位来宾,按照身份尊卑及与新人亲疏关系,站立于观礼区相应位置。靠近圣坛的区域,为最尊贵的客人预留。” 他并没有明确指出哪里是“尊贵”区域,但这无疑是一条隐含的规则——站错位置,可能就是“失礼”! 观礼区没有明确的标识,但地毯的颜色有细微的差别,靠近圣坛的地毯颜色更深,绣着更加复杂的金色纹路。 “我们去那边。”秦臻指了指一个相对中间、既不特别靠前也不特别靠后的位置。这个选择相对稳妥。 众人跟着她移动。 然而,夏晓晓因为过度紧张,脚步有些虚浮,不小心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为了保持平衡,她下意识地向旁边跨了一大步—— 正好踩在了那片颜色最深、纹路最复杂的“尊贵”地毯区域上! 刹那间,离她最近的一个原本笑容可掬的“男宾客”,头颅猛地以一个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180度扭转过来!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容,但嘴巴却裂开到一个恐怖的弧度,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口腔。没有声音发出,但那扭曲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晓晓。 “啊——!”夏晓晓吓得魂飞魄散,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旁边的赵明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拉回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那个“男宾客”的头颅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转了回去,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继续与旁边的“女宾客”进行着无声的“交谈”。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夏晓晓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苍白的脸色,以及众人狂跳的心脏,都昭示着刚才的危险千真万确。 规则必须遵守!任何微小的逾越,都可能触发无法预料的恐怖后果! “没事了,没事了……”赵明月拍着夏晓晓的背,低声安慰,但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司仪仿佛没有看到这个小插曲,继续用平板的声音念着流程。 彩排就在这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中进行着。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彩排终于结束。司仪宣布:“感谢各位的配合。婚礼将于明日晚间正式举行。现在,请各位客人随女仆前往客房休息。” 几个穿着统一女仆装、同样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机械地做出“请”的手势。 管家再次出现,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补充道:“庄园夜间不太平静,为了各位的安全,请务必待在指定客房内,听到午夜钟声后,切勿外出。” 午夜钟声?切勿外出? 又一条必须遵守的规则。 女仆们两人一组,引导着客人们离开大厅,走向侧面的楼梯。秦臻和苏娴被分到了一起,赵明月和夏晓晓一组,雷薇和何玲一组,林蔓则和沈清漪一组。 她们被分别带往城堡不同的翼楼。 林蔓和沈清漪沉默地跟着面无表情的女仆,走在铺着厚地毯、光线昏暗的长廊里。墙壁上挂着的肖像画,画中人物的眼睛仿佛都在随着她们的移动而转动。 最终,女仆在一扇雕刻着百合花图案的深色木门前停下,用钥匙打开门,机械地说:“这是二位的房间,祝你们晚安。”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幽深的长廊尽头。 林蔓和沈清漪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比想象中要宽敞,布置是复古的欧式风格,带着壁炉和厚重的窗帘。两张单人床分别摆在房间两侧。家具看起来都很古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和灰尘的气味。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城堡外的天际,最后一丝晦暗的光线也终于被墨色吞噬。真正的黑夜,降临了。 而距离那禁忌的“午夜钟声”,还有一段时间。 在这段相对“安全”的时间里,她们能否在这间被分配的客房内,找到一丝关于这场“血色婚礼”,关于这个“镜界”的线索? 林蔓的目光,开始仔细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 第4章 镜中低语 房门在身后合拢的轻响,如同一个信号,将外界的诡异与喧嚣暂时隔绝。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只是将舞台从公开的大厅,转移到了这间私密的、充满未知的客房。 房间里静得可怕。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着,挡住了外面晦暗的天光。壁炉是冷的,里面没有灰烬,干净得像是从未使用过。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檀木和灰尘气味,似乎也凝固了。 林蔓和沈清漪站在门厅处,都没有立刻动作。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达成了共识——先检查这个暂时的“安全屋”。 林蔓率先走向窗户,她没有贸然拉开窗帘,而是用手指轻轻拨开一道极细的缝隙,向外窥视。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庄园的庭院仿佛被墨汁浸透,只有远处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晕,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朦胧的诡异。什么也看不清。 她松开手,窗帘恢复原状。“外面看不清,不建议打开。” 沈清漪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则落在了房间内的家具和陈设上。她走到那张沉重的橡木书桌前,手指轻轻拂过桌面,指尖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林蔓开始运用她程序员的逻辑,系统地检查房间。她先检查了两张床的床底——空无一物。又敲打了四周的墙壁,听声音判断是否有夹层或暗格——反馈沉闷,似乎是实心结构。她甚至检查了壁炉的内壁和烟道,除了冰冷的砖石,一无所获。 “似乎……太‘干净’了。”林蔓蹙眉。按照常理,这种恐怖游戏般的场景,不应该留下一些线索吗?难道她们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婚礼,然后听天由命? 沈清漪没有放弃,她走到了房间角落的那个复古梳妆台前。梳妆台是桃花心木的,镜框上雕刻着繁复的玫瑰与荆棘图案,镜面却意外地光洁如新,清晰地映出她温婉而略带忧色的面容,以及身后正在检查壁灯的林蔓。 “林小姐,”沈清漪忽然开口,她的目光凝视着镜面,“你来看这里。” 林蔓闻声走过去,顺着沈清漪手指的方向,看向镜面靠近右下角的边缘。那里,有一片非常模糊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在那里轻轻擦拭过,留下了一片不规则的污渍。不仔细看,会以为是镜面本身的瑕疵或陈旧痕迹。 “这是什么?”林蔓凑近了些,那暗红色让她心头一紧,联想到了请柬的颜色。 沈清漪伸出纤长的手指,用指尖极其轻缓地触碰了一下那片痕迹,然后放到鼻尖前嗅了嗅。她微微蹙眉:“没有味道。不是血迹,也不像口红……更像是……某种氧化后的颜料,或者……被稀释过的朱砂?” 朱砂?林蔓心中一动。在某些民俗中,朱砂具有辟邪、书符的作用。 就在这时,沈清漪的目光上移,落在了镜框上方雕刻的一处荆棘图案上。那处荆棘的形态有些特别,一根尖刺突兀地向外凸起,比周围的雕刻显得更为锐利和……不自然。 她踮起脚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根凸起的尖刺。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两人屏住呼吸。只见梳妆台侧面,一个原本与木质纹理完美融合的、极其隐蔽的小抽屉,悄无声息地弹开了一道缝隙。 找到了! ——— 与此同时,在城堡另一翼的一间客房里。 雷薇和何玲的处境则显得更加“热闹”一些。 她们的房间布置与林蔓那边类似,但色调更为暗沉,以深紫和墨绿为主。雷薇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将整个房间翻查了一遍,动作粗暴直接,与林蔓的系统性搜索形成鲜明对比。她甚至把床垫都掀开来看了看,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啧,穷酸地方,连点像样的线索都没有。”雷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打量着房间里那面巨大的、镶嵌在沉重黑檀木框里的落地镜。镜子清晰地映出她不耐烦的表情和旁边何玲那副怯生生、手足无措的样子。 何玲则显得谨慎得多。她几乎是贴着墙边移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尤其是那些带有图案或纹饰的。她的目光最终也落在了那面落地镜上,但吸引她的不是镜面,而是镜框。 黑檀木的镜框上,用极其精细的银丝镶嵌出一些抽象的图案,像是纠缠的藤蔓,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雷……雷小姐,”何玲小声开口,“你看这个镜框上的图案,是不是有点眼熟?” 雷薇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眼熟什么?不就是些花里胡哨的鬼画符?” “不,不是的。”何玲鼓起勇气,走近几步,指着银丝镶嵌图案中的几个节点,“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节点的形状和连接方式,很像我研究过的某个偏远地区关于‘镜像替身’的古老传说。他们认为,镜子里的世界是真实的倒影,在某些特定时刻,可以通过镜面进行沟通,甚至……交换。” 雷薇挑了挑眉,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所以呢?我们能跟镜子里的自己换换?让我去镜子里,把那个看起来更顺眼的我换出来?” 何玲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面镜子,可能不单单是镜子。它可能是一个……媒介。或者,上面隐藏了信息。” 她说着,更加仔细地贴近镜框观察。突然,她“咦”了一声。 “怎么了?”雷薇也站了起来。 何玲指着镜框内侧,靠近镜面与木框接缝处,那里有一行用某种近乎透明的、带着细微闪粉的液体书写的字迹。字迹非常潦草、模糊,仿佛书写者是在极度仓促或恐慌的状态下写下的。不凑到极近处,借着水晶吊灯折射的特定角度,根本发现不了。 “这写的什么鬼画符?”雷薇眯着眼睛看,只能勉强认出几个扭曲的字母。 何玲却凭借着学者对古老文字和符号的辨识能力,一字一顿地,艰难地念了出来: “找……出……真……正……的……新……娘……” 找出真正的新娘? 两人同时愣住了。 这场“血色婚礼”,难道新娘还有真假之分?或者说,她们看到的新娘,并非本质?这潦草的警告,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那么,留下警告的人,现在又在哪里? 一股寒意顺着两人的脊椎爬升。这个发现,非但没有带来 clarity,反而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雷薇盯着那行即将干涸消失的字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不再显得烦躁,而是像嗅到猎物气息的野兽,进入了某种专注状态。她反手从腰间(不知她如何带进来的)摸出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刻刀——那是她纹身和作画的工具。 “让开点。”她对何玲说,然后蹲下身,开始用刻刀尖端,极其小心地撬动镜框与墙壁连接处的一个不起眼的装饰性楔子。 何玲紧张地看着,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咔哒。”一声轻响,那个看似装饰的楔子被撬了下来,后面露出了一个极小的、黑洞洞的缝隙。 雷薇屏住呼吸,用刻刀尖在缝隙里轻轻拨弄了几下。 “叮——” 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落地声。 一枚小巧的、样式古老、已经有些生锈的黄铜钥匙,从缝隙中掉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 林蔓和沈清漪看着那个弹开的隐蔽抽屉,心跳都有些加速。 林蔓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将抽屉完全拉开。 抽屉很浅,里面只放着一件东西。 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纸张。纸张本身是米白色的,但上面浸染了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污渍,那形状……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霉变的陈旧气味,从纸张上散发出来。 林蔓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纸张的一角,将其展开。 这确实是一张日记的残页,字迹娟秀,但书写时似乎带着剧烈的颤抖,显得凌乱不堪。有些字迹被那大片干涸的“血迹”覆盖,变得模糊难辨。 沈清漪也凑近过来,两人借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一起阅读这页浸血的日记: “……月……日天气?不,这里没有天气,只有永恒不变的黄昏与压抑。” “他说他爱我,可他的眼神……冰冷得像庄园地窖里的石头。这场婚礼……所有人都说它是莫大的荣耀,可我为什么只感到恐惧?” “管家今天又送来了那猩红色的‘圣酒’,强迫我喝下……味道甜腻得让人作呕,喝下去后,身体像是要燃烧起来,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我偷偷听到女仆们的低语……她们说……(一大片血迹覆盖,字迹缺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镜子……只有镜子能映出真实吗?可我看到的,还是我自己吗?” “最后的线索……在……(字迹在这里变得极度潦草扭曲)……新郎不……爱……她……”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新郎不爱她……”林蔓低声念出这最后的、触目惊心的句子。 日记的主人,很可能就是这场“血色婚礼”的新娘,或者前任新娘。她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和欺骗,甚至可能遭遇了不测。而关键信息在于——“新郎不爱她”。 那么,新郎爱的是谁?或者,这场婚礼的本质,根本与“爱”无关? “圣酒”、“燃烧”、“意识模糊”、“不是第一个”、“镜子映出真实”……这些零碎的词语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 “当——!” “当——!” “当——!” 沉重、悠长、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钟声,毫无征兆地,从城堡不知名的深处传来,穿透厚重的墙壁,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午夜钟声,敲响了。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水晶吊灯,以及壁灯,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整个房间,瞬间被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所吞噬。 “切勿外出”的警告言犹在耳。 而在那死寂的黑暗深处,门外的走廊里,似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 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第5章 回声初现 “当——!” 最后一记钟声的余韵,如同沉重的铁砧砸入深潭,在绝对的黑暗中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嗡鸣,心脏都仿佛随之停滞。 灯光熄灭得毫无征兆,视野被瞬间剥夺,浓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一切。不仅仅是光线,连声音似乎也被这黑暗吸收,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蔓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身体本能地绷紧,向后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她能感觉到身旁沈清漪的气息也骤然收敛,如同融入了阴影。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尽管谁也看不见谁。 然后,那声音来了。 从门外的走廊深处。 缓慢、拖沓、粘滞……仿佛有什么沉重而湿濡的东西,正一下下地摩擦着走廊厚实的地毯。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直抵灵魂的寒意,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捕食者般的从容,由远及近。 “嚓……嚓……嚓……” 它停在了她们的门外。 林蔓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要冻结。她能清晰地听到沈清漪骤然收紧的呼吸声。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穿透厚重的木门,落在她们身上。门把手,纹丝未动,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那“嚓嚓”的拖沓声再次响起,缓慢地……移开了,向着走廊的另一端远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感知的尽头,林蔓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沈清漪也轻轻动了动,黑暗中传来她微不可闻的低语:“走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这黑暗,这死寂,以及那不知何时会再次游荡回来的“东西”,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 与此同时,在秦臻和苏娴的房间。 同样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当钟声敲响、灯光熄灭的瞬间,秦臻已经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门边,耳朵紧贴着门板,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临战状态。苏娴则迅速退到房间内侧,背靠墙壁,手中紧紧攥着一支从医疗包里摸出来的(不知为何能带进来)金属探针,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 她们也听到了那拖沓的脚步声,感受到那停留在门外的冰冷注视。 “不是实体,或者……不完全是。”秦臻用几乎只有气流的声音判断,“没有呼吸声,没有热量散发。” 苏娴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医生,她对生命体征极其敏感,门外的东西,给她一种“空洞”的感觉,如同那些大厅里的宾客,但更加……危险。 脚步声远去后,秦臻并未放松,她保持着戒备的姿势,低声道:“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弄清楚外面是什么,以及这黑暗和钟声的规律。” ——— 赵明月和夏晓晓的房间则显得更为慌乱。 灯光熄灭时,夏晓晓差点惊叫出声,被赵明月死死捂住了嘴。“别出声!”赵明月在她耳边厉声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强行压下了女孩的恐惧。 当门外的脚步声临近并停驻时,夏晓晓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泪无声地流淌。赵明月紧紧抱着她,自己的心脏也跳得如同擂鼓,但她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如果是公关危机,该如何寻找突破口,获取信息,扭转局面。然而,眼下的“危机”,远超她的经验范畴。 脚步声离开后,夏晓晓几乎虚脱。赵明月松开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用作武器或光源的东西。 ——— 雷薇和何玲的房间。 雷薇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就骂了句脏话,但她动作极快,反手握着那柄小巧的刻刀,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门后,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何玲则吓得缩到了墙角,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出。 门外的脚步声和那冰冷的注视让雷薇龇了龇牙,露出一个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近乎狰狞的表情。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贴近门缝,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有股……腐烂的甜味。”她压低声音对何玲说,像在分享一个恐怖的发现。 何玲颤抖着,突然想起什么,用气音道:“‘午夜勿出’……它是不是……在寻找不守规矩的人?” 脚步声远去,雷薇却没有收回刻刀,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管它是什么,再来,老子给它身上开个洞。” ——— 压抑与恐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每个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考验中,以各自的方式挣扎着。 然而,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门外游荡的“东西”。 主厅方向,隐约传来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短暂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那声音不属于她们八人中的任何一个!是其他“客人”?还是……NPC? 紧接着,一种更加庞大、更加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以主厅为中心,向整个城堡扩散开来!仿佛有什么更加恐怖的存在,被惊醒了! “不好!”所有房间内,幸存者们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欢快而冰冷的“指引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再次于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嘀嗒!检测到‘守夜人’进入活跃状态!哇哦,看来有客人没有乖乖待在房间里呢~” “警告:‘守夜人’对‘生者气息’极度敏感,其活动范围与活性将持续提升!祝剩下的客人们……好运哦!” 声音消失,留下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守夜人”?活动范围提升?这意味着,即使她们严格遵守规则待在房内,也不再绝对安全!那个“东西”,可能会主动破门而入! “不能等了!”秦臻在黑暗中猛地站直身体,“必须主动出击,找到生路!” “怎么出击?外面那个‘守夜人’……”苏娴冷静地提醒。 “那就想办法解决它,或者……避开它!”秦臻的语气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同时掠过了八个人的心头。 那并非实质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共鸣的前兆。 林蔓在黑暗中,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她想起了日记上的话,想起了“新郎不爱她”,想起了这场婚礼的诡异。程序员的逻辑告诉她,必须找到核心漏洞。 苏娴回忆着那“圣酒”的描述,燃烧,意识模糊……这像是一种精神控制或毒素? 秦臻思考着“守夜人”的特性,对生者气息敏感……能否掩盖?或者误导? 赵明月想着“找出真正的新娘”,这或许是关键提示? 雷薇琢磨着那枚黄铜钥匙,它能打开什么? 何玲恐惧于那些民俗传说中的恐怖实体,思考着可能的禁忌与弱点。 沈清漪感受着那弥漫的恶意,试图用艺术家的直觉捕捉其韵律与破绽。 夏晓晓虽然恐惧,但求生的本能让她脑海中不断回放进入庄园后的一切细节,那桥,那宾客,那镜子…… 八种不同的思绪,八种不同的专业视角,在极致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碰撞。她们彼此之间隔着墙壁,隔着黑暗,但某种无形的、基于共同处境和求生**的纽带,正在悄然绷紧。 突然,林蔓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猛地抬头(尽管眼前依旧黑暗):“规则!‘镜界’的一切都基于规则!‘守夜人’的活动提升,本身也是一种规则变化!找到这个变化的‘参数’或者‘触发条件’!” 她的话,仿佛一道闪电,通过那无形的纽带,隐约传递了出去。 秦臻瞬间捕捉到了关键:“生者气息……如果我们能暂时‘屏蔽’或者‘改变’它……” 苏娴立刻接口:“日记提到‘圣酒’能让人意识模糊,身体燃烧感……那会不会是一种……能量化或者灵魂层面的显像?让‘生者气息’变得更明显?” 何玲颤抖着声音,却脱口而出:“在一些传说里,冰冷的金属、特定的植物灰烬、或者……处于‘镜像’状态,可以规避亡者的感知!” 镜像?! 沈清漪和雷薇几乎同时想到了那面镜子和那行字迹! “镜子!”雷薇低吼出声。 “镜中之我,或许非我……”沈清漪喃喃。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思考,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镜子”这根线猛地串联起来! 八个人的精神,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一次思维的同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和共鸣! 她们没有手牵手,没有喊出口号,但一种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却不由自主地从她们每个人的心底涌现,如同涓涓细流,冲破黑暗与恐惧的阻隔,在无形的层面汇聚、奔流! “就是现在!”秦臻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号令,在心中怒吼。 “引导它!”苏娴感受到了那股汇聚的力量,试图用意志将其塑形。 “聚焦于‘隐藏’!”林蔓在脑中构建着程序逻辑般的指令。 “想象我们不在‘这里’!”赵明月运用着她的想象力。 “镜面!反射掉它的感知!”雷薇和沈清漪同时构想出镜面的意象。 “欺骗它!”何玲祈祷着传说的真实性。 “我们……要活下去!”夏晓晓贡献出了最纯粹、最强烈的求生意志! 嗡——!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震颤。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定、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希望的白光,以她们八个人所在的房间为中心,无声地爆发开来! 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穿透了墙壁,漫过了走廊,扫过了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白光照耀之下—— 那在走廊中缓慢游荡的、散发着腐烂甜腻气味的“守夜人”,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嘶嚎,它的形体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变得模糊不清,那冰冷的压迫感被极大地削弱! 白光持续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 黑暗重新笼罩,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明显减弱了。“守夜人”的脚步声变得迟疑、混乱,仿佛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在远处徘徊,不再具有之前那种精准的威胁性。 成功了! 她们真的……做到了! 八个房间里,所有人都虚脱般地瘫软下来,或靠在墙上,或坐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密相连的感觉。 那是什么力量? 她们不知道。 但她们知道,在刚才那一刻,她们不再是个体,而是一个整体。一种名为“信任”与“共鸣”的种子,在绝望的土壤中,破土而出,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却足以撼动黑暗的…… 回响。 第6章 残光与余烬 白光散去,黑暗重新如同潮水般涌回,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游荡在走廊深处的“守夜人”所带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压迫感,如同被阳光晒化的冰层,显著地削弱了。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它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变得迟疑、混乱,仿佛失去了猎物的踪迹,在远处的黑暗中盲目地徘徊,不再带有之前那种精准而致命的威胁性。 八个房间里,劫后余生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林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疲惫和微弱兴奋的情绪。她能感觉到一种精神上的强烈透支,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后又被抽空了力气,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微弱的暖流,似乎仍在她体内若有若无地流转,与她意识深处的某个点隐隐相连。 那不是物理上的温暖,更像是一种……确认感。 “刚才……那是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颤抖。 身旁,沈清漪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奇异的镇定:“像是……我们所有人的意志,被汇聚在了一起。”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感受,“一种……共鸣。” 共鸣。这个词精准地击中了核心。 在城堡的另一端,秦臻和苏娴的房间。 秦臻依旧保持着戒备姿势站在门边,但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清晰地感受到,在刚才那白光涌现的瞬间,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仿佛有七股不同的力量与她的意志交织,共同指向了一个目标。 “你感觉到了吗?”苏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分析口吻,“那不是物理能量,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协同放大效应。我们的脑波,或者说某种更抽象的‘意识场’,在那一刻达到了同步。” “一种武器。”秦臻言简意赅地总结,语气中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般的灼热,“我们需要掌握它。” 赵明月和夏晓晓的房间。 夏晓晓几乎是瘫软在赵明月怀里,小声地啜泣着,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更多是压力释放后的虚脱。“明月姐……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赵明月紧紧抱着她,自己的手心也全是汗,但职业本能让她迅速开始复盘:“那白光是因为我们同时想到了关键线索?‘镜子’?‘隐藏’?是协作!我们必须保持这种协作!”她敏锐地意识到,这种力量或许才是她们在这个恐怖世界立足的真正资本。 雷薇和何玲的房间。 雷薇收起了刻刀,但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有意思……”她舔了舔嘴唇,刚才那股力量奔涌而出的感觉,让她体验到一种远超□□力量的、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这比纹身刺激多了。” 何玲则瘫坐在墙角,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感谢哪路神佛,还是在用民俗学的知识试图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共鸣……生灵的共鸣可以驱邪……古籍里好像有类似的记载……” 短暂的喘息之后,一种新的迫切感在所有人心头升起。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秦臻的声音透过门板,不大,却带着一种能让其他人隐约感知到的坚定,“‘守夜人’只是暂时被干扰,我们需要汇合,共享信息。” 她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无形的响应。 林蔓挣扎着站起身,对沈清漪道:“秦姐说得对,我们必须出去。” 沈清漪点了点头,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走廊一片死寂,那徘徊的脚步声似乎已经远去。 “风险依然存在,但比刚才小了很多。”她判断道。 小心翼翼地,八个房间的门,被先后推开了一道缝隙。 众人互相确认着身份,借着不知道从何处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仿佛城堡自身发出的幽光,看清了彼此苍白却带着一丝生机的脸。没有人说话,但眼神交汇间,一种无需言明的联系已经建立。她们迅速而安静地汇聚到了走廊上。 “去大厅。”秦臻低声道,言简意赅,“那里空间开阔,必要时有回旋余地,也可能有被我们忽略的线索。” 没有人反对。八个人,以秦臻和苏娴为箭头,林蔓、沈清漪居中策应,赵明月护着夏晓晓,雷薇和何玲断后,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行进阵型,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的路,向主厅方向移动。 走廊里依旧昏暗,墙壁上的烛台没有点燃,只有那些幽光仿佛来自墙壁本身。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枯萎玫瑰混合的奇异气味,似乎是刚才那白光的残留。 一路上,她们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景象。 在一段走廊的拐角,地毯上有一大片凌乱的、深色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阴影深处。 另一处,墙壁上留下了几道深刻的、仿佛由巨大爪子划出的裂痕,碎石散落一地。 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 显然,那个没有遵守规则、发出惨叫的“客人”,已经遭遇了不测。这无声地提醒着她们,危险从未远离。 终于,她们回到了那个灯火通明(水晶吊灯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却依旧诡异的大厅。 宾客NPC们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进行着无声的社交,仿佛刚才的一切——钟声、黑暗、惨叫、白光——都从未发生。这种极致的“正常”,反而比任何恐怖景象都更让人心底发寒。 司仪和管家也站在他们原本的位置,如同重置的程序。 八人没有分散,聚集在大厅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既能观察全场,又能互相照应。 “首先,确认刚才发生了什么。”秦臻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似乎引发了一种超自然现象。” “是共鸣,”苏娴再次强调了这个词,“基于高度协同的意志和情感。我推测,这很可能就是‘镜界’提示过的‘情感共鸣’力量体系。” “这力量能干扰‘守夜人’那种东西,”雷薇抱着手臂,眼神锐利,“能不能直接干掉它们?” “不清楚,”林蔓摇头,脸色依旧有些疲惫,“但消耗极大。我感觉……像是精神被抽空了一样。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次使用。” “需要练习和控制。”沈清漪轻声道,“如同练习曲目,需要磨合与引导。” “当务之急,是整合线索。”赵明月将话题拉回现实,“我们在各自房间都有发现。” 她示意了一下何玲,何玲立刻小声地、尽可能清晰地复述了镜框上那行“找出真正的新娘”的字迹,以及雷薇找到的黄铜钥匙。 林蔓则拿出了那张浸血的日记残页,展示给其他人看,并重点指出了“新郎不爱她”、“圣酒”、“镜子映出真实”等关键信息。 信息汇合,拼图的碎片开始显现。 “所以,这场婚礼有问题,新郎不爱新娘,新娘可能被强迫甚至遭遇不测。”秦臻总结道,“‘圣酒’是关键物品,可能用于控制。而‘找出真正的新娘’是核心任务?或者生存的关键?” “这钥匙……”林蔓拿起那枚生锈的黄铜钥匙仔细观察,“样式很古老,不像能开现代的门锁。可能是某个特定柜子、盒子,或者……地窖之类的古老门锁。” 就在这时,那个欢快而冰冷的“指引者”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变化(似乎不再那么纯粹的戏谑,多了一丝……审视?),再次于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嘀嗒!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初级情感共鸣’!恭喜各位客人,成功触发‘镜界’隐藏机制!” “提示:共鸣之力源于心灵的联结与意志的统一。强度、效果与稳定性,与联结深度及情感纯度直接相关。” “警告:共鸣并非无代价,过度使用将导致精神枯竭,意识涣散,甚至……被‘镜界’同化。” “特别通告:因检测到非常规力量介入,场景‘血色婚礼’难度系数微调,后续事件触发概率提升。请各位再接再厉,展现更多……‘精彩’的表现哦~” 声音消失,留下八张神色凝重的脸。 难度提升!果然,这种逆天的能力不可能没有限制和反噬! “被‘镜界’同化……”苏娴咀嚼着这个词,脸色微白,“是指变成它们那样吗?”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空洞的NPC宾客。 一股寒意掠过众人心头。 她们获得了一把可能伤己的双刃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着那些NPC宾客的夏晓晓,忽然怯生生地开口,指着不远处一个独自站立、手持空酒杯的“女宾客”说道:“你们看……她……她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不是那种程序化的动……她的眼神,好像……看了我们一眼?” 众人心中一惊,齐齐望去。 那个“女宾客”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笑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夏晓晓只是错觉。 但一种更加深沉的不安,已然悄然蔓延。 难度提升,不仅仅意味着怪物更强,可能也意味着,这个看似死寂的舞台本身,正在开始……“活”过来。 她们刚刚点燃的微小希望之光,其残光之下,是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余烬。 第7章 抉择与试探 “指引者”那带着审视意味的通告,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因获得非凡力量而升起的一丝振奋迅速冷却。 难度提升,代价高昂,甚至可能被“同化”成那些空洞的躯壳……这“情感共鸣”的力量,果然是一柄淬毒的双刃剑。 “被‘镜界’同化……”苏娴低声重复着这个可怕的警告,目光扫过大厅里那些栩栩如生却毫无灵魂的 NPC 宾客,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她们在使用的,究竟是希望之火,还是引火烧身的薪柴? “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秦臻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个被夏晓晓指出的、手持空酒杯的“女宾客”身上。那女宾客依旧静立,笑容完美,仿佛刚才那疑似的一瞥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难度提升意味着危险增加,但也可能意味着……线索出现的概率更高。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等危机上门。” 她的目光转向林蔓手中的黄铜钥匙和那张浸血的日记残页。“这两样东西,是我们目前最明确的线索。钥匙需要找到对应的锁,日记暗示了‘圣酒’和‘镜子’的重要性。‘找出真正的新娘’是核心提示。”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吗?”赵明月提出建议,公关的思维让她习惯性地思考效率最大化,“一组人尝试寻找钥匙对应的锁孔,另一组人调查‘圣酒’和镜子的线索?” “风险太高。”苏娴立刻反对,医生的谨慎让她优先考虑安全,“‘指引者’明确警告难度提升,NPC 可能出现异常。在不确定‘守夜人’是否完全离开,以及这些‘宾客’是否真的无害之前,分散力量是下策。” 林蔓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情感共鸣’需要我们一起才能触发。分开会削弱我们最大的依仗。” “那就一起行动。”秦臻做出了决定,“优先目标:找到这枚钥匙能打开的东西。日记和‘真正的新娘’线索可以并行调查。我们对城堡结构不了解,需要一份地图,或者找到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 NPC 宾客,最终锁定在了一个目标——那位之前被赵明月套出过“镜子映出命运”信息的、哭泣的 NPC 女仆。她此刻正端着一个空银盘,站在大厅角落的立柱旁,眼神与其他宾客一样空洞。 “从她开始。”秦臻示意了一下那个女仆,“明月,你和她有过接触,这次还是你主导。我们其他人分散在你周围警戒,注意所有异常动静。” 赵明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挂上她那极具亲和力的职业笑容,缓步向女仆走去。其他人则按照秦臻无声的手势,看似随意地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既能随时支援,又能观察整个大厅的动静。 “你好,又见面了。”赵明月的声音温和而甜美,仿佛在与一位熟识的朋友交谈,“今天的婚礼准备真是盛大呢,一定很辛苦吧?” 女仆 NPC 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着赵明月,脸上是标准化的、略显卑微的微笑:“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尊贵的客人。”声音平板,毫无波澜。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在钟声之后,”赵明月故作担忧地蹙眉,试探着问道,“庄园里……晚上总是这么不太平吗?” 女仆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庄园历史悠远,总有些古老的回音,客人不必在意。请尽情享受婚礼的喜悦。” 标准的、无用的回复。 赵明月不气馁,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女仆空着的银盘上:“这银盘很精致。不知道庄园里是否有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区域?比如存放珍贵器皿的储藏室,或者记录家族历史的书房?我对这些很感兴趣。” 她试图引导出关于城堡布局的信息。 女仆的回应依旧机械:“客人的活动区域限于主厅、宴会厅、客房及相连走廊。其他区域不对外开放。”这是明确的规则限制。 两次试探,一无所获。这些 NPC 似乎被设置了严格的信息边界。 就在赵明月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切入时,异变发生了。 女仆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闪过一丝微弱的、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火花般的流光。她的嘴角,那标准化的微笑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秒,然后迅速恢复。 但紧接着,她用一种比之前稍微……“生动”了一点的语调,快速而低声地说出了一段与之前对话毫无关联的话: “银匙开启尘封之忆,血酒浇灌虚妄之花。当镜面映出真实之影,小心……微笑背后的獠牙。” 说完这段话,她眼中的流光瞬间消失,恢复了彻底的空洞,脸上的笑容也重新变得完美而呆板,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她微微躬身:“如果客人没有其他吩咐,我需要去准备晚宴用的酒杯了。” 然后,她不等赵明月回应,便端着空盘,迈着机械的步伐,转身融入其他宾客之中。 赵明月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她迅速回到团队中间,压低声音复述了女仆最后那段诡异的话。 “银匙开启尘封之忆……这‘银匙’可能就是指我们的黄铜钥匙!”何玲立刻反应过来,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尘封之忆’,可能是日记,也可能是……档案室、书房之类的地方!” “血酒浇灌虚妄之花……‘血酒’很可能就是日记里提到的‘圣酒’!”苏娴眼神凝重,“‘虚妄之花’……指的是这场婚礼?还是指被‘圣酒’控制的新娘?” “当镜面映出真实之影……再次强调了镜子的关键作用。”林蔓若有所思。 “小心微笑背后的獠牙……”秦臻重复着最后一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大厅里每一个面带微笑的 NPC,“这是在警告我们,危险不仅来自明处的怪物,更可能来自这些看似无害的‘自己人’。” 女仆那短暂的“异常”和这段突兀的提示,无疑证实了“难度提升”和 NPC 活化的可能性。这也意味着,她们或许能从这些“活化”的瞬间,获取关键信息。 “那么,现在目标明确了。”秦臻总结道,“找到能用这把钥匙打开的,‘尘封之忆’所在。考虑到活动范围限制,这个地点很可能就在我们被允许活动的区域内。” “书房?或者……某种储物间?”赵明月推测。 “宾客活动区域包括相连走廊,”林蔓回忆着来时的路,“我们来的路上,似乎看到过几扇看起来比较古老、不像客房门的大门。” “回去找。”秦臻当机立断,“保持队形,注意警戒。任何 NPC 的异常举动都不要忽略,但也不要轻易触发冲突。” 八人小队再次行动起来,离开了喧闹却死寂的大厅,回到了那条昏暗、悬挂着诡异油画的走廊。 她们放慢脚步,仔细审视着走廊两侧每一扇不同的门。大部分是她们住过的那种客房,但也有几扇门明显不同——更厚重,雕刻着不同的家族纹章或象征图案。 在一段走廊的尽头,紧邻着一扇彩色玻璃窗(窗外依旧是永恒的晦暗)的地方,她们发现了一扇与其他房门截然不同的门。 这扇门由深色的橡木制成,比客房的门要窄一些,上面没有房间号,而是雕刻着一本摊开的书籍和一支羽毛笔的图案。门把手是古旧的黄铜材质,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绿锈。最关键的是,门锁的样式非常古老,是一个隐蔽的、需要插入钥匙才能旋转的锁孔。 锁孔的大小和形状,与她们手中的黄铜钥匙惊人地吻合。 “是这里吗?‘尘封之忆’……”夏晓晓小声说道,带着期待和紧张。 秦臻示意众人保持安静,自己上前一步,仔细检查门框和锁孔周围,确认没有明显的陷阱痕迹。然后,她看向林蔓,点了点头。 林蔓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中那枚生锈的黄铜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入了锁孔。 严丝合缝。 她轻轻用力,顺时针旋转。 “咔哒。” 一声清脆的、令人心安的机括声响起。 门,应声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从门缝中飘散出来。 门后,会是什么?是渴望已久的线索,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八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无需言语,都明白了接下来的行动。 秦臻率先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通往“尘封之忆”的门。 第8章 尘封之忆与活化之影 橡木门被秦臻缓缓推开,发出细微而绵长的“吱呀”声,仿佛惊扰了长眠于此的时光。 门后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小,是一间名副其实的书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气息,混合着旧纸张、皮革和霉变的独特味道。靠墙立着几个高及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皮质封面和布面精装的书籍,许多书脊上的烫金标题已经斑驳脱落,难以辨认。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雕刻着繁复藤蔓图案的书桌,桌面上散落着一些泛黄的纸张、一支干涸的墨水瓶和几支羽毛笔。角落里还有一个地球仪,表面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唯一的光源来自书桌上一盏古老的绿玻璃台灯,不知为何,在她们推门而入的瞬间,它自行亮起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房间深处的黑暗。 “分头查看,注意效率,保持警惕。”秦臻低声下令,自己则守在门边,留意外面走廊的动静。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目标明确地开始搜寻。 林蔓直奔书桌,快速翻阅着那些散落的纸张。大部分是些无关紧要的庄园日常开支记录、宾客名单草稿,或者一些看不懂的、带有神秘符号的涂鸦。她试图寻找与日记笔迹相似的纸张,或者任何提到“圣酒”、“婚礼”核心内容的记录。 苏娴和赵明月则检查书架,试图从书名中寻找线索。书籍种类繁杂,从园艺、烹饪到历史、诗歌,甚至还有一些关于炼金术和占星学的古老典籍,但似乎都与她们当前的困境没有直接关联。 夏晓晓和何玲负责检查房间的其他角落,包括壁炉(同样是冷的,且积满灰烬)、扶手椅,以及墙壁上挂着的几幅风景画。 雷薇则发挥了她观察入微和动手能力强的特点,她仔细检查书桌的每一个抽屉,敲打书架的后板,甚至趴在地上查看是否有暗格。 “这里!”雷薇突然低呼一声,她正蹲在书桌下方,手指摸索着桌底一个不起眼的凸起。“有个机关。” 她用力按了下去。 “咔。” 一声轻响,书桌侧面,一个隐藏得极好的薄薄抽屉弹了出来。里面没有文件,只静静地躺着一卷厚重的、用深褐色皮革卷起的图纸。 雷薇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放在书桌上,在昏黄的台灯下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手工绘制的、极其精细的庄园建筑蓝图。 图纸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但上面的墨线依然清晰。城堡的主体结构、各个楼层、大厅、客房、厨房、甚至一些标有特殊符号的隐蔽通道和密室,都一一在列。 “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搞清楚这里的布局!”赵明月惊喜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蓝图上。林蔓迅速用手指点出她们目前所在的书房位置,以及她们被允许活动的区域。 “看这里,”苏娴指着主厅后方一个标有酒杯和滴管符号的房间,“这会不会是……酒窖或者调配‘圣酒’的地方?” “还有这里,”何玲指着顶层一个被标记为“观星台”,但旁边有一个微小镜子符号的房间,“这个位置……和镜子有关?” 林蔓的目光则被地下层的一个区域吸引。那里有一个房间被特别用暗红色的墨水圈了出来,旁边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只有一个简笔画的、扭曲的荆棘王冠图案。那个图案,让她莫名地联想到了日记上干涸的血迹和那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红圈房间……”她刚想指出。 “嘘——”守在门边的秦臻突然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地望向门外。 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守夜人”那种拖沓粘滞的声音,而是……清脆、规律、带着某种目的性的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正朝着书房的方向而来。 是管家! 众人脸色微变。迅速交换眼神后,雷薇以最快的速度将蓝图重新卷起,塞回隐藏抽屉并关上。林蔓将桌面的纸张恢复原状。其他人也迅速退离书架和检查过的区域,尽量让房间看起来无人动过。 秦臻无声地移动到门后阴影处,手握成了拳,全身肌肉紧绷。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短暂的寂静,仿佛门外的存在正在倾听。 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不是她们用的黄铜钥匙,而是另一种钥匙。 “咔哒。”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穿着笔挺管家服、头发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站在门口,他那空洞的眼睛扫过房间,脸上是标准化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原来各位尊贵的客人在这里。”他的声音平板无波,“书房年久失修,灰尘较多,恐怕会怠慢了客人。晚宴即将开始,请随我前往宴会厅。” 他的说辞无懈可击,但 timing 太过巧合。而且,他手里拿着的是另一把钥匙,这意味着他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并且有常规的进入方式。 “我们只是好奇,随便看看。”赵明月立刻挂上笑容,上前一步,试图用社交辞令化解潜在的怀疑,“这座庄园的历史真是令人着迷。” 管家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空洞:“客人的满意是我们的追求。不过,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还是请移步宴会厅吧。迷路总是不好的。” “迷路”两个字,他咬得稍微重了那么一丝丝。 就在这时,站在稍后位置的夏晓晓,因为紧张,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书桌上那盏自行亮起的台灯。 几乎在同一瞬间,管家的头颅,以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角度,偏向台灯的方向。他那空洞的眼珠里,再次闪过了一瞬之前女仆眼中出现过的、如同电火花般的微弱流光! 他的笑容僵硬了零点几秒,随即恢复,但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有些灯光……不该亮起。有些记忆……最好永远尘封。”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流光消失,重新变回那个完美的、空洞的管家NPC,微微躬身,做出“请”的手势:“客人,请。” 这一次,他的姿态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秦臻从门后阴影中走出,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好的,麻烦您带路。”赵明月立刻接口。 八个人沉默地跟着管家,离开了书房。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林蔓回头看了一眼,那盏绿玻璃台灯,在她们离开后,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书房重新隐没在黑暗之中。 管家走在前面,步伐稳定,背影挺直。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不同。 NPC 的“活化”现象在加剧。它们不再仅仅是遵循固定程序的背景板,开始对玩家的行动产生“反应”,甚至能说出蕴含警告和暗示的话语。 “有些记忆……最好永远尘封。” 这不仅仅是对她们探索书房的警告,更像是对整个“镜界”真相的一种残酷提示。 她们刚刚触及了“尘封之忆”的边缘,而阴影中的獠牙,似乎已经悄然显露。 晚宴,恐怕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进食。那或许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舞台。 第9章 盛宴暗流 管家引领着她们,穿过依旧灯火通明却弥漫着无形压抑的主厅,走向另一侧相连的宴会厅。他的步伐稳定,背影挺直,仿佛刚才书房门口那短暂的“异常”从未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摩擦后的警告余音,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宴会厅比主厅更为奢华。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上面摆放着熠熠生辉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织锦,描绘着狩猎与盛宴的场景,只是那些被猎杀的动物和狂欢的人物面容,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扭曲感。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华丽表象之下的阴冷。 数十位衣着华丽的 NPC 宾客已经按照某种固定的次序入座,他们脸上依旧挂着那完美而空洞的笑容,彼此之间进行着无声的、嘴唇机械开合的“交谈”。整个场景像一幅被按下静音键的、盛大而诡异的舞台剧。 管家将她们引到长桌中段几个预留的空位前,机械地说道:“请各位客人入座,晚宴即将开始。”说完,他便退到了餐厅的阴影角落,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雕塑,静立不动。 八人互相看了一眼,依言坐下。秦臻和林蔓坐在靠近走廊的一侧,方便观察入口和应对突发状况;苏娴和赵明月坐在对面;夏晓晓、何玲、雷薇和沈清漪则穿插坐在中间。 她们刚坐下,一队队眼神同样空洞的女仆便端着覆盖着银质餐盖的盘子,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无声无息地开始上菜。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食物的香气——烤肉的焦香、面包的麦香、浓郁酱汁的气息……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令人不安。 “尽量少吃,或者不吃。”苏娴用极低的声音提醒,目光扫过那些色泽诱人的菜肴,“不清楚食材来源,也可能被加了‘料’。”她指的自然是日记中提到的“圣酒”。 众人会意,只是象征性地摆弄着餐具,注意力高度集中地观察着周围。 晚宴在一种极致的寂静中进行着。只有银质刀叉偶尔触碰盘子的细微声响,以及女仆们轻盈(却无声)的脚步声。宾客们进食的动作标准而优雅,却像提线木偶般缺乏生气。 林蔓的目光扫过长桌,试图从这些 NPC 中找出任何异常的个体。她注意到,坐在主位旁边的一个穿着格外华丽、佩戴着众多珠宝的“贵妇”,她切割牛排的动作似乎比其他人要……流畅那么一点点?还有坐在长桌末端的一个瘦高“绅士”,他举杯的频率似乎固定得过分精确了。 突然,那个佩戴珠宝的“贵妇” NPC 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她空洞的目光缓缓扫过餐桌,最终,落在了坐在林蔓斜对面的夏晓晓身上。 夏晓晓正紧张地低着头,玩弄着餐巾的一角。 贵妇的脸上,那标准化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她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关切”: “这位年轻的小姐,是今天的伴娘之一吗?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这里的食物不合胃口,还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唰的一下,夏晓晓的脸变得惨白,握着餐巾的手指猛地收紧。她慌乱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贵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全桌的目光(包括那些空洞的 NPC 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聚焦了过来。 赵明月立刻反应,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歉意笑容,接口道:“夫人您真是观察入微。我妹妹她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加上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婚礼,有些紧张,让您见笑了。” 贵妇 NPC 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向赵明月,空洞的眼睛“盯”着她,脸上的笑容像是刻上去的:“紧张?是啊……婚礼总是让人既期待又忐忑,尤其是……当你不知道自己是参与者,还是……祭品的时候。” 最后几个字,她的语调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唱片跳针般的扭曲!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宴会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周围那些原本只是背景噪音的、无声交谈的 NPC 宾客,他们的动作齐齐停滞了一瞬,所有空洞的目光,似乎都汇聚到了八人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 压力骤增! “注意,”秦臻的声音低沉而紧迫地在桌子下响起,“它们在集体‘响应’!” 几乎是在秦臻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坐在末端那个瘦高“绅士” NPC 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祭品?不不不……能被选中的,都是荣耀的……‘容器’。”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里面猩红色的液体晃动着,“为了新生……干杯。” 他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那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滑落,颜色红得刺眼,像极了鲜血。 “容器”?“新生”? 这两个词如同毒刺,扎入众人的脑海,与日记中的恐惧、女仆的警告瞬间联系起来! 紧接着,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越来越多的 NPC 开始加入这诡异的“对话”。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暗示和扭曲的逻辑。 “婚纱真美啊……可惜,总是容易被染红……” “听说地窖里藏着最好的‘圣酒’,喝下去,就能忘记所有烦恼……” “镜子里的倒影,有时候会比真人更真实哦……” “钟声……午夜钟声响起时,总有人会消失……” 杂乱、低语般的“对话”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形的潮水,试图将她们淹没。这些话语不再是单一 NPC 的短暂异常,而是呈现出一种集体的、协调的“活化”现象!它们像是在诵念着某个黑暗剧本的台词,又像是在用言语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八个人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压迫。这些空洞眼神注视下的低语,比直接的怪物更加摧残心智。夏晓晓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何玲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就连雷薇也皱紧了眉头,握紧了藏在桌下的刻刀。 “它们在试图扰乱我们,瓦解我们的意志。”苏娴强忍着不适,低声分析,“这可能是一种精神攻击,或者……是在为某种更可怕的东西铺垫。” 林蔓强迫自己冷静,将这些杂乱的信息快速在脑中过滤、关联。“容器”、“新生”、“圣酒”、“染红的婚纱”、“镜子倒影”……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都在指向某个可怕的仪式核心。 “不能被动承受!”秦臻眼神锐利,她感受到团队中开始弥漫的不安情绪,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精神压制。“回想蓝图!回想我们的目标!集中精神,忽略干扰!” 她的声音如同磐石,在混乱的潮水中提供了一个锚点。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尝试收敛心神,对抗那无孔不入的低语干扰。她们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与支持。那种在黑暗中曾将她们联结在一起的微弱共鸣感,似乎再次开始萌动,虽然远未达到之前白光的强度,却足以帮助她们在这精神风暴中稳住阵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沈清漪,忽然轻声吟唱起一段昆曲腔调的词句,声音清越婉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混乱的力量: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注:出自《牡丹亭·惊梦》) 她的唱腔并不高亢,却像一股清流,瞬间刺破了宴会厅里那污浊粘稠的低语氛围。那些 NPC 的“对话”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属于它们剧本的“杂音”干扰了一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也就在这凝滞的瞬间,站在阴影角落里的管家,无声无息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那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明确地、毫无偏差地,聚焦在了沈清漪的身上。 脸上那标准化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似乎往上拉扯了那么一丝丝,形成一个极其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他用那平板无波,却仿佛带着冰碴的声音,清晰地宣布: “晚宴结束。请各位客人回房休息。” “明日,将是婚礼的正日。请务必……养精蓄锐。”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八人,特别是在沈清漪、林蔓和秦臻身上停留了片刻。 “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荆棘王冠之影 管家那句“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如同冰锥,悬停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晚宴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氛围中草草收场,NPC宾客们恢复了彻底的静默,带着空洞的笑容,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井然有序地离场。 八人小队沉默地跟在管家身后,被他“护送”回客房区域。走廊壁灯的光晕昏黄而稳定,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注视感。她们能感觉到,那些墙壁上肖像画的眼睛,那些转角处盔甲装饰的缝隙,似乎都隐藏着某种活性的、评估般的视线。 回到分配给林蔓和沈清漪的房间门口,管家停下脚步,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例行公事地说道:“祝各位晚安。请牢记庄园的规矩,午夜之后,勿要外出。” 他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迈着精准的步伐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紧绷的弦并未真正放松。 “不能等到明天。”秦臻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决,“那个管家,还有那些NPC,他们的‘活化’程度在加深。明天所谓的‘婚礼正日’,很可能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林蔓接口,她的目光锐利,“蓝图,那个被红圈标记的地下房间。我怀疑那里就是关键。” 苏娴点头表示同意:“‘容器’、‘新生’、‘圣酒’……这些线索都指向某种仪式。那个地下房间,很可能就是仪式的核心场所,或者藏着最终的真相。” “但管家明确说了,我们的活动区域受限。”赵明月提醒道,眉头紧蹙,“如何突破这个限制?” “规则是‘镜界’定的,但‘镜界’似乎也遵循某种逻辑。”林蔓走到房间中央,仿佛面前有一个无形的操作界面,“‘情感共鸣’可以干扰‘守夜人’,这说明我们的力量能对‘镜界’的造物和规则产生影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用它来……短暂地‘欺骗’或者‘屏蔽’区域限制的规则?” 这个大胆的设想让众人一怔。 “风险很大。”苏娴冷静分析,“我们对‘共鸣’的控制还很粗糙,消耗也巨大。如果失败,可能会立刻触发严重的反噬。” “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雷薇抱着手臂,眼神里闪烁着冒险的光芒,“坐以待毙才是最大的风险。”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秦臻总结道,“目标:潜入地下那个红圈标记的房间。方法:尝试利用‘共鸣’力量干扰区域限制。前提:我们必须先抵达通往地下的入口附近。” 众人围拢过来,林蔓凭借记忆,用手指在覆盖着灰尘的桌面上粗略地画出了庄园下层的蓝图轮廓,重点标出了那个带有荆棘王冠标记的房间位置,以及可能的入口——通常位于厨房附近或者主楼梯后方。 “厨房区域靠近宴会厅,可能仍有NPC活动。主楼梯后方更隐蔽,但不确定是否有锁或者守卫。”林蔓分析道。 “走主楼梯后方。”秦臻做出决定,“尽量避开NPC集中的区域。现在出发,趁‘守夜人’可能还在适应我们之前造成的干扰,NPC的‘活化’也可能在非核心事件期间有所减弱。” 行动计划迅速制定。依旧是秦臻和苏娴打头阵,林蔓、沈清漪居中,赵明月、夏晓晓紧随,雷薇、何玲断后。她们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因为晚宴精神攻击而有些紊乱的呼吸,努力让彼此的心跳和意志频率靠近。 轻轻推开房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投下昏黄静谧的光。八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主楼梯摸去。 城堡陷入了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安静。这种安静,反而透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压抑。 顺利抵达宏伟的主楼梯。她们没有向下前往大厅,而是绕到楼梯后方巨大的浮雕墙壁旁。根据蓝图显示,这里应该有一扇伪装成墙壁的、通往仆人通道和下层区域的门。 秦臻和苏娴仔细检查着墙壁上的浮雕接缝。果然,在一条雕刻着葡萄藤蔓的阴影处,发现了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没有把手的暗门。门是锁着的,锁孔是现代常见的弹子锁,并非黄铜钥匙能打开的类型。 “看来需要强行突破,或者……”林蔓看向众人,眼神坚定,“用‘共鸣’试试。不一定是直接破坏锁,也许是让这扇门的‘存在感’暂时被规则忽略,或者让我们被识别为‘允许通行’。” 这是一个更加抽象和困难的应用。 八人再次手牵手,虽然物理接触并非必须,但在初期,这有助于她们集中精神。她们闭上眼睛,摒弃走廊尽头的黑暗和可能存在的窥视,将所有意念聚焦于一个目标:“我们是影子,是空气,是规则允许的一部分,此门……不应阻挡我们。” 没有白光涌现。 但一种微妙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扭曲感,以她们为中心扩散开来,掠过那扇暗门。空气中响起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电流穿过不良导体的嗡嗡声。 林蔓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精神力的消耗远超之前。 “快!”她低喝一声。 秦臻毫不犹豫,上前一步,用力推向那扇暗门。 “吱嘎——” 门,带着一丝滞涩,但确实地,向内打开了! 一股比书房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香料的气息,从门后漆黑的通道中扑面而来。 成功了!虽然只是短暂地、取巧地绕过了规则! 众人不敢耽搁,迅速闪身进入通道,雷薇最后一个进入,小心地将暗门虚掩上。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似乎有微弱的、摇曳的火光传来。她们打开手机(屏幕依旧只有请柬,但手电筒功能意外地可用),借着微弱的光束,沿着粗糙石壁砌成的、向下倾斜的阶梯小心翼翼前行。 阶梯漫长而压抑,空气越来越冷,那股**香料的气味也越来越浓。终于,她们抵达了阶梯的尽头,前方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甬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 门上,用粗重的黑色金属,锻造着一个扭曲的、带着尖刺的图案—— 正是蓝图上的那个,荆棘王冠。 而门内,隐约传来细微的、仿佛液体滴落、又像是某种沉重呼吸的声响。 她们的目标,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靠近铁门时,何玲突然猛地捂住嘴,惊恐地指向甬道一侧的墙壁。 在手电筒晃过的光束下,她们看到,那粗糙的石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抓痕。有些抓痕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痕迹。 那绝非人类徒手能够造成的痕迹。 仿佛有什么东西,曾无数次地、绝望地,试图从这里逃离。 一股比冰冷空气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第11章 圣酒之源 墙壁上那些绝望的抓痕,如同无声的尖叫,凝固在阴冷的空气中。每一道痕迹都诉说着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挣扎,与那扇锈蚀铁门上扭曲的荆棘王冠相互映照,构成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瘫软下去,被赵明月紧紧扶住。 秦臻的眼神凝重如铁,她示意众人保持绝对安静,自己则如同最敏锐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铁栅栏门。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留下一条黑暗的缝隙,那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声响正是从门缝后传来。 她透过缝隙,向内窥视。 仅仅一眼,她的身体便瞬间绷紧,呼吸为之停滞。 门后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宽阔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古老的地窖或祭祀场所。墙壁是粗糙的岩石,上面插着几支燃烧着的、散发着奇异甜腻气味的火把,跳动的火光将巨大的阴影投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地窖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的、如同祭坛般的方形池子。池子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盛满了浓稠的、猩红色的液体,正是晚宴上“绅士”NPC饮用的那种“圣酒”!此刻,那液体表面正微微荡漾着,发出细微的“咕嘟”声,仿佛在被缓慢加热。池子边缘,连接着几条同样材质、雕刻着符文的管道,不知延伸向何处。 而环绕着血池的,是几排高大的、如同图书馆书架般的木架。但架子上放置的,并非书籍,而是一个个透明的、棺材般的玻璃容器! 每一个容器里,都浸泡在淡红色的液体中,静静地躺着一位身穿洁白婚纱的女子。她们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如同沉睡,皮肤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们的婚纱在液体中微微飘荡,如同盛开后迅速凋零的花朵。这些女子的容貌各异,但都年轻、美丽,仿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藏品。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其中几个玻璃容器是空的,内壁还残留着水渍,仿佛里面的“藏品”刚刚被取走不久。 而在血池的正上方,从地窖穹顶垂下的几条粗大铁链,捆绑悬挂着一具扭曲的、早已失去生命的女性躯体。她身上穿着残破的婚纱,低垂的头颅看不清面容,干枯的长发披散下来,一滴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从她僵直的指尖缓缓滴落,落入下方的血池之中,发出那“滴答”的声响。 “滴答……” 声音在寂静的地窖中回荡,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容器……这就是‘容器’……”何玲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民俗学者的知识让她瞬间明白了这场景所代表的恐怖仪式——以年轻女性为祭品,酿造维持某种存在或力量的“圣酒”! 林蔓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程序员的逻辑让她迅速将线索串联:日记中被迫喝下“圣酒”的新娘、那些消失的“客人”、NPC提到的“新生”……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真相——这场“血色婚礼”,就是一个筛选并处理“容器”的流水线!她们八人,就是新一批待处理的“原材料”! “必须毁掉这里。”秦臻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她很清楚,不摧毁这个源头,她们绝无生路。 “怎么毁?”雷薇握紧了刻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地窖,“把那池子砸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苏娴强忍着生理不适,仔细观察,“那血池和管道似乎构成了一个整体,那些符文……可能具有某种超自然力量。盲目破坏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甚至触发自毁机制,把我们埋在这里。” “需要找到核心。”林蔓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目光扫过血池、管道和那些玻璃容器,“就像程序有一个核心代码。这里一定有一个控制中枢,或者能量节点。”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血池后方,一个稍微高出地面的石台上。那里摆放着一张古老的石桌,桌上似乎放着一些东西——一个打开的空着的、镶嵌着黑色宝石的银质首饰盒,旁边还有一个翻倒的、同样材质的高脚杯,杯壁上残留着猩红的痕迹。 而石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被黑布覆盖的画像。 就在这时,沈清漪忽然轻轻拉了一下林蔓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地窖的一个阴暗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但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似乎靠坐着一个人影!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戒备起来。 秦臻打了个手势,示意苏娴和林蔓掩护,自己则如同幽灵般,借助木架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个角落靠近。 靠近之后,她们才看清,那不是一个活人。 那是一具穿着残破女仆装的干尸。她的身体蜷缩着,头颅低垂,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喉咙,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和痛苦的表情。她的皮肤干瘪,呈灰褐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但引人注目的是,在她摊开的手边,用地面的灰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画……像……后……面……” 画像后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血池后方石桌上那副被黑布覆盖的巨大画像。 难道那里藏着离开的通道?或者是控制这个恐怖之地的开关? 就在她们犹豫是否要冒险去揭开那黑布时——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声,从她们身后传来! 那扇虚掩的荆棘王冠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缓缓地、彻底地推开了! 一个高大、扭曲的身影,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它穿着破烂的、沾满暗红色污渍的管家制服,但身躯极度不自然地膨胀,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脸上五官模糊,只剩下一个裂开到耳根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巨口。 它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混合着贪婪、暴戾和冰冷死意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她们。 是管家!但它已经不再是那个看似彬彬有礼的NPC,而是彻底变成了……某种更可怕的、镇守此地的怪物! 它那巨大的、如同镰刀般扭曲的双手垂在身侧,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咆哮。 退路已断。 前有未知的画像秘密,后有异化的守门怪物。 她们被困在了这圣酒之源,这绝望的献祭之地。 第12章 共鸣壁垒 荆棘王冠铁门被彻底撞开的巨响,如同丧钟在地窖中轰鸣回荡。那异化管家的庞大身躯完全堵塞了唯一的出口,它身上散发的混合着**甜腻与血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淹没了本就污浊的空气。 它那没有五官、只有裂口巨颅的头颅微微转动,“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惊骇的八人,最终定格在血池后方石桌的方向,似乎在确认她们尚未触及那被黑布覆盖的画像。一声低沉、饱含威胁的咆哮从它喉咙深处挤出,震得墙壁上的火把都为之摇曳。 退路已绝。 前有画像之谜,后有索命恶煞。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浸透了夏晓晓的四肢百骸,她双腿一软,若非赵明月死死搀扶,几乎要瘫倒在地。何玲紧闭双眼,嘴唇无声翕动,像是在祈求渺茫的神佛庇佑。就连胆大的雷薇,握着刻刀的手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面对这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怪物,原始的恐惧无法抑制。 “稳住!”秦臻的厉喝如同惊雷,劈开了凝滞的恐慌。她一步踏前,将较为脆弱的同伴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那步步逼近的异化管家。“苏娴,林蔓!准备‘共鸣’!其他人,寻找掩体,或者能找到的任何东西!” 她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如同在战场上一般。绝境之中,命令式的领导反而能凝聚涣散的人心。 苏娴立刻闭上双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恶心与恐惧,将意识沉入内心,努力回忆之前白光涌现时那种精神联结、意志统一的感觉。林蔓也强迫自己从那恐怖的献祭场景中抽离,大脑如同超频的处理器,急速分析着现状——硬拼绝对没有胜算,唯一的希望就在于那尚未完全掌握的“情感共鸣”。防御?干扰?还是……攻击? 异化管家显然没有给她们太多准备时间。它那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移动起来却带着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迅捷,镰刀般的扭曲前肢猛地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站在最前方的秦臻和苏娴横扫而来!这一击若是落实,足以将人拦腰斩断! “就是现在!”秦臻在心中怒吼,她没有后退,反而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求生**,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壁垒,推向苏娴和林蔓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娴感受到了秦臻那磐石般坚定的意志,她将自己的冷静与守护之意如同丝线般缠绕上去!林蔓则将清晰的逻辑与对“规则漏洞”的寻求意念灌注其中! 三股核心意志率先碰撞、交融! 嗡——! 并非之前那样温暖的白光,而是一层略显稀薄、带着细微涟漪的、半透明的能量屏障,仓促间在秦臻和苏娴面前瞬间展开! “铛——!!!” 如同洪钟大吕被敲响! 异化管家的镰刀前肢狠狠劈砍在涟漪屏障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屏障剧烈地波动、扭曲,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但终究是堪堪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巨大的反震力让异化管家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也微微后仰。 而站在屏障后的秦臻和苏娴,虽然未被直接击中,但仿佛灵魂被重锤敲击,脸色瞬间一白,尤其是作为主要引导者和承受点的秦臻,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精神力的消耗远超想象! “有效!但撑不住多久!”苏娴急促地喊道,她能感觉到那屏障正在飞速变得稀薄。 “其他人!别愣着!把你们的力量,你们的想法,不管是什么,集中过来!”林蔓大声疾呼,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抽水机疯狂抽取,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赵明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强压下公关本能下的算计与权衡,将最纯粹的“保护同伴”的意念投射出去!夏晓晓虽然恐惧,但也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将自己微弱的“不想死”、“不想大家死”的念头努力传递! 雷薇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紧张咬破了嘴唇),放弃了用刻刀物理攻击的徒劳想法,将她那股不服输的、带着破坏欲的凶狠意志,像投掷标枪一样掷向那摇摇欲坠的屏障!何玲停止了无意义的祈祷,民俗学者的知识让她想象着“净化”、“驱邪”的符号,将其融入共鸣之中! 沈清漪没有呼喊,她站在原地,双手微微抬起,如同在虚空中抚琴,一股清冽、悠远、带着顽强生命力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地汇入那狂暴的能量激流之中,奇异地起到了一丝稳定和调和的作用。 八个人的意志,带着恐惧、坚定、冷静、逻辑、保护、求生、凶狠、净化、生命……这些或冲突或融合的情感与意念,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强行糅合在一起! 那半透明的涟漪屏障猛地一亮,虽然依旧布满裂痕,却暂时稳定了下来,甚至将异化管家逼退了一小步! 异化管家发出更加狂怒的咆哮,它似乎意识到这层“乌龟壳”的难缠,裂开的巨口中开始凝聚一团幽暗的、不断扭曲的黑红色能量球,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 “它要放大招!”雷薇瞳孔收缩。 “不能硬抗!”林蔓嘶声喊道,她的精神力几乎见底,“我们必须移动!靠近那个画像!” “同步移动!维持屏障!”秦臻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狠厉,“慢慢后退!注意脚下!” 八个人,如同一个笨拙却紧密的整体,维系着那脆弱的精神壁垒,开始缓缓向血池后方、石桌的方向后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维持共鸣的稳定,又要避开地上的杂物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玻璃容器。 异化管家蓄积的能量球终于喷射而出,如同一道黑红色的闪电,狠狠撞击在共鸣屏障上!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地窖中炸响!屏障如同被砸碎的玻璃般寸寸龟裂,最终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八个人同时如遭重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精神连接瞬间中断,脑海中被尖锐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充斥。实力最弱的夏晓晓和何玲直接晕了过去,被赵明月和雷薇死死拉住才没有倒地。 而异化管家也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踉跄后退,身上缭绕的黑红色气息黯淡了不少,显然这一击对它消耗也极大。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秦臻、苏娴、林蔓等还能行动的人,拖着昏迷的同伴,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石桌之后,背靠着那副被黑布覆盖的巨大画像。 异化管家晃了晃巨大的头颅,发出愤怒的低吼,再次迈动沉重的步伐,逼近过来。它似乎对那副画像有所顾忌,没有立刻发起攻击,但那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丝毫不减。 “怎么办……它又过来了……”赵明月声音颤抖,看着怀中昏迷的夏晓晓,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林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或者说画像),大脑因精神透支而阵阵抽痛,但她强迫自己思考。画像……后面……那具女仆干尸的提示……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厚重的黑布。 “赌一把!”她嘶哑着对秦臻和苏娴说道,“揭开它!” 秦臻没有丝毫犹豫,此刻任何可能都是救命稻草。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上的虚弱,伸手抓住了黑布的一角。 苏娴也同时伸手抓住了另一角。 两人对视一眼,用力向下一扯! “哗啦——” 厚重的黑布滑落在地。 画像的内容,暴露在摇曳的火光之下。 那并非预想中的某个贵族肖像,也不是什么恐怖怪物的绘像。 画布上,描绘的是一面巨大、光洁的镜子。 镜框华丽繁复,与林蔓和沈清漪房间那面梳妆镜的款式有几分相似。 而镜子里映照出的,并非地窖的景象,也非作画者的倒影。 那镜中,清晰地映出了她们八人此刻狼狈不堪、相互搀扶、背靠着画框的模样!每一个细节,每一分惊恐与决绝,都分毫毕现! 就好像……她们并非站在画像前,而是正站在一面真实的、巨大的镜子前面!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镜中映出的她们八人的影像身后,在那地窖背景的阴影里,还静静地站着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洁白、完好婚纱的女子,她低着头,面容模糊不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娴静。 与血池上方悬挂的、以及玻璃容器中浸泡的那些“新娘”不同,这个镜中的“新娘”,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真实”与“存在”感。 仿佛她,才是这片绝望之地真正的主人。 而异化管家,在画像黑布被揭开的瞬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灼伤般,发出了混合着恐惧与愤怒的尖锐嘶鸣,猛地停下了逼近的脚步,巨大的身躯甚至微微向后蜷缩了一下。 它……在害怕这幅画像?或者说,害怕镜中的那个“新娘”? 地窖中,一时间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异化管家不安的低吼,以及八人粗重而惊疑的喘息。 画像的秘密揭晓了,但更大的谜团,随之浮现。 这个镜中的“新娘”,是谁? 她是敌?是友? 还是……她们需要“找出”的,“真正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