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女帝污蔑我谋反?我登基了你哭什么》 第1章 重生一世,欠我的都要还回来! “说!云澄那逆贼,究竟如何勾结北蛮,通敌叛国!” 滋啦! 滚烫的烙铁摁上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玄鸟卫镇抚使肖鹏攥着烙铁柄,死死盯着那满身伤痕的囚徒。 “老子说了无数遍了!” 囚徒虽然疼得直冒冷汗,却依旧在痛骂奸臣。 “镇朔王对大穹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跟北蛮绝无半分瓜葛!” “倒是你肖鹏,在这里残害忠良,行构陷之事,迟早要遭天谴!” “呵!” 肖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把总,倒还是块硬骨头!” 话音未落,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再次狠狠摁在把总那早已溃烂的皮肉上。 “就让本镇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嘶……” 把总死死咬着牙,尽管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道出半个求饶的字眼。 “你……再问多少遍……” 这一字一句,如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也别想从老子这,听到半个诬陷镇朔王的字眼!” “呸!”肖鹏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倒真是条护主的好狗!” “来人!给我用大刑!” 旋即,骨骼错位的脆声猛然炸开,凄厉的惨嚎声穿透墙壁,震得人心头发颤。 隔壁牢房内,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的云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眼皮忽然轻轻一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什么地方? 迷茫的念头刚刚冒出来,意识便接管了身体,浑身肌肉猛地绷紧! “罪将云澄,勾结北蛮,意图谋反,罪大恶极!” “奉陛下旨意,即刻斩首示众!” 在断头台上听到的判词犹在耳畔。 云澄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视线扫过四周,心中逐渐生出熟悉的感觉。 这里……不是天京城的断头台! 而是燕云府的州狱! 刹那间,云澄浑身一震,血液几乎凝固…… 我重生了? 云澄吞了口唾沫,灼痛的喉咙传来真实的温润感。 这不是梦! 是苍天有眼! 他眼眶发热,积压的冤屈与重生的狂喜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云澄,大穹镇朔王! 刚一出生便承了镇朔王的封号,身份尊贵无比。 更是在穹帝的授意下,早早与二公主朱凌雪定下婚约,成为了大穹朝最炙手可热的新星。 然而,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撕碎了大穹的安宁。 叛军联合敌国势力,一路烧杀抢掠,直捣穹都天京城! 城破之日,乾坤倾覆。 皇族朱氏尽数被擒杀,唯有在外游历的朱凌雪得以幸存,成了大穹最后的主君。 走投无路的朱凌雪,只能选择相信云澄。 临危之际,云澄接下勤王重任,统率北境仅存的三千边军出征。 他凭借强悍的武力与过人胆识,一路上高歌猛进,连战连捷,将叛将斩杀于天京城下,打碎了敌国妄图侵略大穹的美梦。 然而,就在他功成名就,威震天下之际…… 却未曾料想到, 一把尖刀自他的身后刺入!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即使,他们之间早有婚约,本应夫妻一体! 贵为女帝的朱凌雪,一边忌惮着云澄的二十万大军,一边在京中有了新欢——肖家的新科探花肖云海。 一个文弱的小白脸书生。 二人暗中合谋,要除掉云澄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奉命来审他的肖鹏,正是肖云海的亲叔叔——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针对他的陷阱。 前世的云澄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肖鹏一人构陷。 自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以为见了朱凌雪,自然能够真相大白。 于是,他在诱骗中主动认下了所有的“罪名”,只求能面见朱凌雪,当面澄清真相。 可当他踏入京城,看到的却是狗男女的亲昵模样,听到的更是斩立决的圣旨。 介时醒悟,却怎么也来不及了! 那万念俱灰的痛楚,深深刻入了云澄的骨髓! 即使重生一世,也压不住那冲天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 这么喜欢污蔑本王谋反? 那本王……就反了吧! “吱呀——” 忽地,粗木的牢门被推开。 两个玄鸟卫揪着一个人,像拖死狗似的往前拽,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云澄目光一凝,瞬间认出了这个人——胡飞! 他前军的把总,淮海州盐农家的孩子,打起仗来总是头一个杀入敌阵! 此刻,却被他所守护的大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肖鹏紧随其后,背着手走进牢房,伸脚踢了踢地上的胡飞。 被踢到伤口的胡飞顿时浑身一颤,发出痛苦的闷哼。 肖鹏满意地抬起头:“云大将军,您就招了吧!” “反正您的手下也交代得差不多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您跟陛下是什么关系啊?等回了天京城,只要您认个错,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在这时,地上的胡飞突然撑着身子抬起头。 “王爷,我……” “我没……我没污蔑您一个字!” 不等胡飞说完,肖鹏便抬腿重重地踹在他胸口。 “噗!” 胡飞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几步,落地时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染红了大片青砖,气息瞬间弱了下去。 “我在跟你家将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真是条死狗!” 肖鹏冷哼一声,再次抬眼望向云澄,嘴角重新挂上得意的笑容。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您说是吧,大将军?” 云澄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 “他叫胡飞。” “是我前军把总。” “他在阵前杀死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不是我的奴仆,更不是什么死狗……” 说话间,云澄的眼中闪过冷光。 “他是我云澄的兄弟!” 肖鹏被那眼神吓得退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云澄还被五花大绑着,又立刻挺直腰杆,嗤笑道:“云大将军还真是爱兵如子啊!” 就在这时,地上的胡飞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云澄,张口就咬住了捆绑他手臂的麻绳! 牙齿深陷进粗麻里,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肖鹏惊得脸色一变,上前又是狠狠一脚踹在胡飞背上。 “找死!” 可胡飞像疯了似的,死死咬着麻绳不松口,牙缝里全是血,眼神里却满是决绝。 “愣着干嘛?给我拉开!” 三五个玄鸟卫在肖鹏的招呼下立刻扑了上来,拽着胡飞的胳膊往两边扯。 胡飞的身体被拉得变形,牙床崩出鲜血,却依旧没松口。 直到“嘣”的一声响起,那麻绳被生生咬断一截! 玄鸟卫终于把胡飞拽开,可云澄手臂上的束缚也已松了大半。 他迅速活动了下手腕,指尖一挑就解开了腿上的麻绳,一跃而起,眼中杀意凛然。 “王……王爷!” 胡飞倒在地上,半口牙都碎了,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却还满怀崇敬地望向云澄。 “末将,末将这辈子跟您……” “跟您值了!” “哈哈哈哈哈!” 第2章 都造反了,你说我担心诛九族? 胡飞笑声渐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云澄缓缓攥紧拳头。 他抬起头,眼神里的锐利化作刺骨的杀意,直勾勾地盯着肖鹏。 “你要做什么?” 肖鹏被云澄的眼神盯得心头发虚,手忙脚乱地抽出腰间佩刀。 身后的玄鸟卫见状,也连忙亮出单刀,“当啷”的刀锋碰撞声在狭小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几人下意识围上来,将肖鹏护在中间,形成一道人墙。 肖鹏躲在人墙后,心神稍稍安定,扯着嗓子朝云澄喝道:“云澄!你敢抗旨?” “难不成你真要造反?” “呵……” 云澄闻言忽然低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弄。 “镇抚使方才不是说,已经掌握了本王造反的证据吗?” “怎么现在倒反过来质问本王,是不是要造反?” 他往前踏了一步,玄鸟卫们立刻握紧刀,警惕地盯着他。 云澄却毫不在意:“莫不是镇抚使大人根本没什么证据,只是在这拿本王寻开心?” “这……” 肖鹏被怼得一时语塞,脸颊涨得通红。 可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能承认?当下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气息已然弱了三分。 “云大将军……” “本王乃是大穹镇朔王!”云澄挑了挑眉,“镇抚使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王爷!” 肖鹏咬着牙,极为憋屈地行了个礼,手指却在背后悄悄给玄鸟卫打手势。 “我们也是奉旨调查。或许是陛下那边有什么误会呢?咱们不妨回京说清楚。” “不用调查了。”云澄目光冷冷,扫过胡飞的尸体,又死死锁定在肖鹏的身上,“本王,反了!” 反……反了? 肖鹏整个人愣在原地,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他瞪大了眼睛,嘴角不住抽搐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云澄,活像是见了鬼。 谁不知道云澄是朱凌雪出了名的忠犬? 朱凌雪叫云澄平叛,他便带着三千边军浴血奋战;朱凌雪叫他震敌扬威,他便率领大军背井离乡征讨敌国…… 即便是此前被自己擒拿下狱,他也未曾有过半句怨怼,只盼着能面见朱凌雪自证清白。 要不然,以他麾下大军的战力,整个大穹谁有胆子调查他造反? 可眼下,这头素来温顺的忠犬,竟当着他的面,说出了“反了”二字? 肖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隐隐的,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顺着脊椎往上爬,瞬间席卷全身,连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要抓云澄? 因为云澄造反无人可制! 可眼下,他真的反了! 又该如何? 云澄看着他惊疑不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有什么话,去跟胡飞说吧!” 瞬间,云澄动了! 肖鹏看在眼里,睚眦俱裂:“拦住他!” 他攥紧佩刀,鼓足气力加大声音以弥补自己的心虚: “奉陛下旨意,拿下这叛逆!” “回京交给圣上发落!” 可是就这两句话,他都说得磕磕绊绊,连自己都没多少底气! 这可是杀穿了整片神州大陆的镇朔王云澄啊! 我们能拿下吗? 肖鹏目光闪烁几下,又补上了一句:“你们拿下他,本镇家里还有点事!” 说罢,便逃也似的跑出了监牢。 云澄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想要拦住肖鹏,然而三五个玄鸟卫立刻抽刀围了上来,让他寸步难行。 “王爷。”一个玄鸟卫硬着头皮说道,“您跟我们回京去吧,别叫我们太难做。” “别叫你们难做?”云澄冷笑一声,浑身上下杀意凛然,“那你们谁来告诉我,他的事,本王如何做?” 云澄手指一指角落里的胡飞,身形也随之骤然一闪。 他常年征战,加之天赋异禀,早已跻身当世一流武者的行列。 除了几个闭关不出的老怪物,没人敢说能够胜他。 可即便是那几个老怪物出手,也很难在战阵冲杀上讨得便宜。 所以,只要上了战场,云澄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只见他侧身避开最前面玄鸟卫的刀,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那玄鸟卫便惨叫着丢了刀。 云澄顺势抄起地上的钢刀,出手如电,刀光一闪,又有两名玄鸟卫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先前那名玄鸟卫吞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倒了一圈的同僚,勉强道:“杀玄鸟卫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诛九族?”云澄提着滴血的刀,一步步逼近,眼神里满是嘲弄,“呵……” “本王都谋反了,还担心什么诛九族的罪过!” 云澄懒得再跟他废话,挥刀砍去。 刀光闪过,最后一名玄鸟卫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云澄在他的尸体上擦干了刀上鲜血,来到了胡飞的身边。 他轻轻合上胡飞的双眼。 “兄弟,好走。” 他声音低沉。 “本王很快就会提着肖鹏的脑袋来祭奠你的英灵!” “你的仇,本王的仇,咱云家军的仇,一块儿算!” 语罢,他握紧刀,大步走出牢门。 大牢内的喊杀声早已惊动了狱卒,可玄鸟卫行事向来专横,他们谁敢多问一句? 直到看见满身杀气的云澄提刀走出,狱卒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管事的在哪?” 云澄抬眼扫过缩成一团的狱卒,顿时把他们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狱卒颤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我……我就是……” “拿钥匙,放人。” “小的不敢!这……这是玄鸟卫的命令,若是放了人,小的小命不保啊!”山羊胡子连连摆手,腿都在打颤。 云澄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杀意让山羊胡子瞬间噤声。 旁边一个机灵的狱卒见状,慌忙从山羊胡子腰间解下钥匙,连滚带爬地冲向各个监牢,依次打开牢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被关押在这里的几百名云家军军官便整整齐齐地站在了云澄面前。 他们身上都还带着刑伤——有的手臂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有的胸口留着烙铁的疤痕,有的背后皮肉翻卷着鞭伤……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着怒火! 这些日子在牢里受的苦,他们都刻在了心里。 云澄环视一周,满是心痛,语气陡然激昂:“诸位兄弟,你们受苦了!” “肖家仗着朱凌雪的偏袒,欺君罔上,构陷忠良,屠戮我云家军弟兄!” “而朱凌雪呢?不辨忠奸,容得下这般宵小,却容不下为她征战四方的将士!” “这样是非不分的大穹,我们拼了性命去守护,又有什么意义?” 众军官听在耳中,纷纷露出激动的神色。 “王爷说得对!” “末将从军,只是为了跟随王爷的脚步!如今王爷蒙冤,弟兄们受难,这大穹,不守也罢!” “杀进天京城!把肖家那群宵小千刀万剐!另立明主!” …… 声声句句,皆吓得那些玄鸟卫与狱卒瑟瑟发抖。 燕云州的天, 乃至整个大穹的天,要变了! 云澄伸手在半空中虚按一下,八百军官顿时鸦雀无声。 “我们先去砍了肖鹏那个狗东西!” 听到肖鹏的名字,一众军官们齐刷刷地点头,眼底闪过杀意。 云澄点点头,接着说道。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准备。” “准备”二字,云澄特意念得很重。 “一炷香之后,到这里集合。” 一旁的狱卒们还没反应过来要发生什么。 下一秒, 便见那些军官猛地冲向留在牢里的玄鸟卫! 积压多日的怒火在此刻爆发,喊杀声瞬间响彻整个大牢。 第3章 他如今和你一样,不过也是一条将死的狗! 燕云洲府,大道之上。 一队玄鸟卫押解着犯人,向着城南行进。 这队犯人虽然身材高大,体型雄壮,却个个头戴枷锁,佝偻着腰,脚上还拖着手臂粗的铁链。 部分犯人甚至被人穿了琵琶骨,每走一步都会疼得皱起眉头。 忽地,一个犯人踉跄着倒在了地上,肩胛骨处的铁链瞬间绷紧,几滴鲜血落在了地上。 他闷哼一声,蜷缩在地,一时挣扎不起来。 “周明韬,你找死是吧?” 领军的百户几步冲上前,一脚狠狠踹在他腰眼。 周明韬疼得额头青筋暴起,猛然绷直了身体。 然而,百户还不满意,又是一脚,重重碾过他按在地上的手腕。 周明韬浑身又是一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起来!别跟爷装死!” 百户抬脚作势又踢。 “老子是镇朔王麾下左军都尉周明韬!” 周明韬怒不可遏。 “朱勇,你小小一个百户,也敢对我动粗?” 这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朱勇冷笑一声:“还做着你那封侯拜将的美梦呢?” “你家主人都被下了大狱,没几天活头儿了!” “老子今天就是宰了你,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没有云澄那小贼罩着,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周明韬瞪圆了眼珠子:“你敢侮辱镇朔王!” 啪! 周明韬话音未落,长鞭就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老子就侮辱了,如何呢?” 朱勇狞笑着,再度挥起长鞭。 “他如今和你一样,不过也是一条将死的狗!” 周明韬背上的血肉瞬间翻卷起来——那皮鞭浸过桐油,鞭梢缠着碎石子,抽在人身上能直接刮下一层皮肉。 他再也压不住喉头的声音,凄厉的惨嚎声霎时响彻街道,久久不息。 那些围观的百姓被吓得够呛,拼命朝家里跑去,然后把门窗关紧,生怕引起玄鸟卫的注意。 朱勇嘴角扬起残忍的笑容,上前用刀柄挑起周明韬的下巴,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有些痉挛的脸,眼底满是轻蔑。 “堂堂左军都尉大人……怎么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再不给老子爬起来赶路,老子弄死你!” 他使劲踹了一脚周明韬胸前的伤口:“陛下可是下了旨意,十日之内押你们到天京城,晚一天都不行!” “咳咳……十日?” 周明韬咳着血,声音里满是绝望。 “就算我们没受伤,也不可能十日就走到天京城!” “更何况,我们现在……” 他的话未说完,朱勇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指了指不远处的马:“两条腿不够,不是还有马吗?” 周明韬后背瞬间冒起冷汗。 像朱勇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心疼他身上有伤,就把马让给他? 然而,不等他细想朱勇的意图,对方就已经取来一条麻绳,在他的脚腕上打了个死结。 酸胀感传来,他低头一看,只见小腿上的皮肉被勒得发紫。 尚未来得及呼痛,便看到朱勇翻身上马,拉扯缰绳。 马嘶鸣着往前冲,周明韬的身体也被拖在地上,手肘和膝盖在青石砖上磕磕碰碰,很快就磨得鲜血淋漓。 “朱大人好身手!” 几个玄鸟卫谄媚地叫好。 “拖着一条死狗,也还是那么利落!” 朱勇闻言哈哈大笑,显然十分受用,挥舞起马鞭来也更加肆意。 众囚徒看得是睚眦俱裂,攥紧拳头,指节也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 “放开周将军!” 一个年轻的被囚军官红着眼想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老兵死死按住。 老兵咬着牙,眼泪憋在眼眶里,低吼道:“别冲动!你现在上去,就是送死!” “姓朱的!你不得好死!”另一个犯人嘶吼着,奋力挣动铁链,哐当作响。 “姓朱的?” 朱勇勒住马,回头狞笑。 “别忘了,陛下也姓朱!你难道是在骂陛下?”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反抗的声音。犯人们垂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人再敢开口。 辱骂皇帝,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几个玄鸟卫上前,把那刚刚辱骂过的犯人按倒在地,便是一顿毒打。 周明韬躺在地上,目睹着这一切,浑身的血把青石板染成褐色,渐渐失去力气。 恍惚间,他听见风中朱勇的声音传来。 “陛下的旨意,是带你们到京城……” “死活不论!”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猛地砸向周明韬的胸口。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吾命休矣!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从燕云州出征的日子。 他跟着云澄站在城楼上,手里的长枪挑着北蛮人的头颅,誓师南征! 街道两旁,百姓夹道欢迎…… 何等的风光! 怎的如今,天下已定,大穹光复,自己反倒成了这个模样? 连条狗都不如! “大穹……” “镇朔王……” “末将,不能追随您了!” 他喃喃着,两行浊泪混着血淌下来。 忽地,远处喊杀声响起,渐渐逼近。 朱勇脸色骤变,指着两个玄鸟卫:“你们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押解犯人的玄鸟卫全都亮出了兵刃。 因为他们得到的命令…… 是死活不论! 众囚犯惨然一笑,闭上眼睛,坦然面对,心中纷纷闪过一个念头。 镇朔王,末将来世再追随您的脚步! 然而那两个探消息的士兵刚刚冲出去不几步,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拼了命地跑了回来。 “什么情况?”朱勇眉头皱紧。 “将……将军……” 两个士兵抖若筛糠,说话都不利索了。 “是……是镇朔王……” “放屁!”朱勇抬脚踹在其中一个士兵的膝盖上,“云澄小贼早就被玄鸟卫关在州狱里了,他的本事再大,能逃得出玄鸟卫的手掌心?” “将军,我们怎敢骗您啊!” “放……” 朱勇话音未落,“咻”的一声,羽箭破空而来,径直穿透了一个小兵的胸膛。 朱勇把“屁”咽回了肚子里,骇然瞪大双眼,望着转角处缓缓走出的身影,浑身发抖! 他不是…… 怎么会? 第4章 他是人是鬼? 转角处,云澄的身影赫然出现,白色的囚衣上沾着未干的鲜血,手里的长弓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他身后的八百军官举着战刀,刀光刺眼。 风卷着他们的战袍,猎猎作响,像一团团燃烧的烈火,瞬间点燃了整条街道。 不久前,云澄带着人马从州狱里杀出来,听到这边有响动,便带着人马杀了过来。 待他看清了场中的一切,顿时怒火中烧,从手下的手中接过长弓。 一箭既出,他面若寒霜,只是道了一个字。 “杀!” 刹那间,八百勇士如猛虎下山,冲向了敌人。 周明韬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和血混在一起:“王爷……您来了……” 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云澄冲向敌阵,丢下长弓,抄起单刀。 寒光乍现,离他最近的玄鸟卫尚未惊呼出声,头颅已然斜飞出去,热血在青石板上泼洒出一片刺目的红,在日光下格外狰狞。 “拦住他!快!” 朱勇看得肝胆俱裂,厉声高呼,自己却猛地拨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不明就里的玄鸟卫得令后持刀砍向云澄。 云澄身形如电,刀光在空气中舞成一道白练。 霎时间,冲到最前面的两个玄鸟卫,一人当场开膛破肚,另一人手臂连同武器被齐肩斩断,惨嚎倒地。 余下的玄鸟卫连看都没有看清,就听到了同伴的惨嚎声。 顿时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心头只闪过一个念头—— 他是人是鬼? 在他们迟疑的瞬间,云澄身后的八百勇士已如潮水般涌上。 “王爷,末将在这顶着,您去追那百户!” 一名云家军军官挺身顶在云澄身前。 亲眼目睹了周明韬惨状的他,此刻双目赤红,一腔热血几乎要喷涌而出。 “绝不能让那厮逃了!” 云澄微微颔首,目光如电,在乱军中死死锁定朱勇逃窜的背影。 此时,那些押解的玄鸟卫再度提着长矛杀了上来。 云澄挥刀格开刺来的长矛,反手削飞一名玄鸟卫的头颅,脚下发力前冲。 然而,他的面前早已是混乱不堪。 面对八百精锐军官凝聚起来的冲锋,这些失去主帅指挥的玄鸟卫们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不少人迷失了方向,挡在了云澄的面前。 云澄连连挥刀,砍杀了数个押解的玄鸟卫,却也只是走出了几步。 “拦住他!杀了他!” 朱勇的尖叫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声音里满是恐惧。 云澄刀光再闪,又劈倒两人,锋利的刀刃卷起血浪。 他试图冲破阻隔,但更多的玄鸟卫不断填补空缺,死死封住了他的追击路线。 每耽搁一瞬,朱勇的马蹄声便远了一分。 云澄皱起眉头,心头杀意更盛! 事到如今,岂会容他逃脱? 他瞅准机会,斩杀了面前的一个玄鸟卫。 趁着片刻的空隙,一个箭步冲到开阔地,旋即抄起地上的一把硬弓,弯弓搭箭,遥遥瞄准两幢院落间的狭窄缝隙…… 只等朱勇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闪现! 此刻,朱勇在马上粗略计算着距离——喊杀声渐远,已经跑出去了六百多步。 回头一看,见没人追击,更是松了一大口气。 应该是安全了! 这个距离,就算是神箭手,也很难一击即中。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许多的院落。 留给云澄出手的时间不会超过半秒! “特么的!肖鹏老贼,你真是个废物啊!” 朱勇心中大定,同时恨恨不已,暗骂肖鹏。 “连个五花大绑的人都看不住!” “不是你那个当面首侄儿,老子非得一脚踹死你丫的!” 说话间,朱勇忽然觉得背后劲风刮起。 还不待他思考发生了什么,一支羽箭便已透甲而入。 朱勇惨叫一声,伏倒在马背,面色惨白,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距离…… 怎么可能! 马儿不知主人生死,只顾拼命狂奔。 马上的朱勇狂喷鲜血,瘫软在了马背上。 云澄放下长弓,眉头微舒。 这一箭既出,朱勇是活不成了。 耳闻四周官兵搜查的声音渐近,云澄不再耽搁,迅速折返军中。 此刻,押解的玄鸟卫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云家军将士正在打扫战场。 周明韬也已然苏醒,见到云澄身影,恍若梦中:“末将左军都尉周明韬,拜见镇朔王!” “真没想到,末将还有再见到镇朔王的一天!” 说话间,他想起昔日的荣耀与最近的遭遇,声音都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一众被囚的士兵也纷纷跪倒:“末将拜见镇朔王!” 云澄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受苦了。” “王爷言重了!”周明韬长叹一声,“自古是鸟尽弓藏,没想到……” 话未说完,身后老兵急拽其衣角。 周明韬猛然醒悟,连忙说道:“王爷,末将……末将不是说陛下……” 云澄摆摆手:“无妨!” “朱凌雪欺人太甚,本王与她恩断义绝!” 周明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王爷之意是……” 云澄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沉重的字眼:“反了!” 如此石破天惊的两个字,此刻在云澄的口中,轻飘飘如羽毛一般,听得众人只觉得不太真实。 周明韬愣了一会儿,旋即长出一口气,拜倒在地:“这样,也好!末将愿意追随镇朔王!” 云澄忙将他扶起:“周将军的家眷还在京中,本王怎会不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暴露身份了。” 周明韬的眼中瞬间闪过感激:“多谢王爷体谅!” “末将还有一事,要禀报王爷。” “说吧。” “王爷,此刻城南之外,有三千左营的骑兵驻扎。” “那些玄鸟卫没有调遣军队的权力,一时还没来得及对他们动手。” “我们只要杀出城去,向他们说明真相,他们也一定会追随王爷!” “好!”云澄大喜。 他本就在为兵力发愁,虽说手下这八百人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但想要掌控燕云州这般辽阔的地界,终究是力有未逮。 毕竟,燕云州的城防本就是他当年亲手规划构筑——十万精锐依险而守,将整个燕云州打造得固若金汤! 想要重新入主燕云州,就得有充足的兵马。 这三千铁骑恰在此时出现,真如雪中送炭,解了他心头重石。 “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 第5章 我看是抢我一份功吧! 云澄淡淡地道。 “南征之前,要把它办了。” “何事?”周明韬道。 云澄于是把胡飞的事情讲给了周明韬。 周明韬果然大怒:“胡将军和末将并肩作战多年,没想到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 “王爷,那肖鹏真是死不足惜!” 说话间,四周行军声渐近,其余将士也听到了声音,纷纷亮出兵刃。 周明韬脸色大变:“王爷,末将率三百人守在这里,至少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王爷您快带着剩下的人出城,去联系左营骑兵!” 云澄闻言,早有预料的他此刻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 “全城的兵马都出动了,四周的城门自然早已关闭,没有州牧的手令,我们谁也出不去。” 周明韬一愣,错会了云澄的意思,面露凝重之色:“末将明白了!” “末将定将追随王爷,战至最后一人,绝不做俘虏!” 云澄轻轻拍了拍周明韬的肩膀:“周将军,你追随本王也有七八年了,何曾见过我下达过必死的命令?” “王爷的意思是……” 云澄神色轻松:“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可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人啊!”周明韬疑惑不解。 “恰恰是因为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人。” 云澄淡淡一笑。 “马上就会有人来送我们出城。” “周将军稍安勿躁,再等等。” 周明韬虽然心中有万般疑惑,但是出于对云澄的崇敬和信任,还是点了点头。 “末将听从王爷的吩咐!” …… 燕云州,州府衙门。 “什么?” 燕云州牧吴思远猛地拍案而起,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你是说,云澄反了?” 肖鹏一路跑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仍旧心有余悸:“千真万确!快快飞鸽传书于陛下和云海!” “且慢……” 吴思远抬手按住正欲传令的衙役,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肖鹏眯起眼:“吴思远,你什么意思?” 作为皇帝面前的红人,肖鹏对吴思远这州牧毫无敬意,直呼其名如唤下属一般。 吴思远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让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重新拿起了刀,甚至还要造反……” “这事若传到陛下耳中,就算看在探花的面子上不追究……” “往后再有重要的差使,镇抚使大人还能得到信任吗?” 肖鹏听得心头一凛,暗骂自己竟未想到这层。 他强作镇定,语气软了三分。 “吴大人所言有理!” “可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他造反?” 吴思远捻须微笑,眼中精光闪烁:“镇抚使大人莫急,我们不妨先稳住云澄。” 肖鹏面露不虞之色:“镇抚使大人说得倒是轻巧!” 吴思远淡淡笑道:“镇抚使大人仔细想想,那云澄怎么可能造陛下的反呢?” “要说忠心陛下,云澄说第二,绝没有人敢说第一。” “他之所以要造反,无非就是因为大人的审讯手段太过了……” “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回京里去,大人至少要背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啊!” 肖鹏闻言,更觉有理,脸色也变得难看,啐了一口。 “玛德……要怪就怪那狗东西,非得要去咬云澄小儿的麻绳!” “本镇本没想处死他!” 吴思远故作深沉:“不就是一个把总吗?死就死了吧。” “云澄小儿征战多年,死在他面前的把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怎么会在意呢?” 在这位州牧大人眼中,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如同牲畜一般,算着八百一千的数字…… 不过都是他染指权柄的垫脚石罢了。 肖鹏面色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拱手道:“还请吴大人指点迷津!“ “大人言重了!” 吴思远连忙还礼,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下官岂敢言指教?” 吴思远表面上客客气气,心中却在暗暗冷笑。 平日里作威作福,今日遇到了事情,还不得靠我? 不过是仗着自己侄儿是皇帝的面首罢了! 不过,吴思远也不敢太过装逼,故作高深的姿态点到为止,接着说道。 “镇抚使大人,那云澄所在意的,永远都只是陛下啊!” “整个大穹,甚至整片大陆,谁不知道那云澄是陛下的未婚夫?” “只要大人让云澄相信,陛下只是想召他回京,他怎么能不乖乖地束手就擒呢?” “吴大人所言极是!” 肖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吴思远笑而不语,不由面颊涨红,局促地拱手道:“这……具体方案,还请吴大人明示。“ “这个简单!” 吴思远拊掌轻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那云澄小贼不知道本府和镇抚使大人志同道合,相见恨晚,早已结成了兄弟,所以不会因为肖大人之前的所为去怪本府。” “稍后本府亲自去见云澄,只需告诉他,说镇抚使大人违抗圣旨已被收押,他必然有所迟疑。” 肖鹏闻言面色陡变:“吴大人要收押本镇?“ “下官岂敢?” 吴思远连忙摆手。 “只要肖大人暂不露面,此计便天衣无缝。“ 肖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这样一来,云澄自然会相信,那把总的死和陛下没有关系。” “以云澄对陛下的忠心,也就不会再有反心!” “然后,本府再以派精兵‘护送’为名,送他出城……” 吴思远指尖轻叩案几,意味深长。 “本府的精锐卫队就埋伏在城外的僻静处,等他一走入包围圈,便把他当场拿下!” 肖鹏眼中一亮:“吴州牧不愧是两榜进士出身!和我那云海侄儿一样聪明!” 吴思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本府可是先皇十二年的状元! 你那面首侄子区区一个探花,还是靠吃软饭混上的。 怎么配和本府相提并论? 然而这都是吴思远的心声,表面上他依旧是恭恭敬敬。 “肖大人如果没有异议,我们就……” 肖鹏咧开嘴笑道:“吴州牧放心,本镇也不会闲着的!” “本镇会叫玄鸟卫乔装混入吴州牧的卫队,在捉拿云澄小贼的时候,助吴大人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我看是抢我一份功吧! 吴思远心下冷笑,却也没有点破肖鹏的用意,当下只是微微颔首,回头招呼来心腹。 “传令各司,不要和云澄的军队起冲突,本府要与他亲自面谈!” 第6章 我知道你知道我不知道 数万边军严阵以待,目光紧锁阵前的云澄。 身处于万军之中,云澄却丝毫没有紧张,似乎没把这数万人放在眼里,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块巨石之上。 仿佛面前不是千军万马,而是自家庭院。 在他身后,数百云家军手持兵刃,同样严阵以待。 一旁的周明韬心中暗暗发愁:“王爷此举太过冒险!若敌军此时进攻,我们这几百人如何抵挡?” “难道王爷真有破局之法?” “可眼下似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呐!” 不过,出身军旅的他自然明白令行禁止的道理。 云澄的军令已下,他自然不会表达出质疑,只是在心中暗暗琢磨对策。 “不管了,如果一会儿打起来,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得护送王爷杀出去!” “只要王爷还活着,云家军,就还有希望!” 两军僵持了片刻,吴思远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吴思远遥遥望向云澄,只见他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却宛如一只沉睡的猛兽,破旧的囚服穿在他身上,也如魁梧的铠甲一般。 吴思远深吸一口气,藏起心中的震惊,摆出一个卑微的笑容,快步上前。 “下官燕云州牧吴思远,拜见镇朔王!” 语罢,吴思远深深一揖。 他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长相颇为儒雅,面皮白净,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一身文士气质。 若是不知底细,谁见了都会夸一句有名臣风范。 可当云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心中却已翻起滔天巨浪。 果然是他! 前世监斩台上的那几张脸,云澄可谓是刻骨铭心! 又岂会认不出他来? 前世的云澄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没有任何背景的吴大人,早已暗中投靠肖家,成为肖家的核心成员。 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对方在燕云州处理自己的态度,让肖家很满意,才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力吧? 纵使云澄满腔怒火,但他面上依旧是不露分毫,只是淡淡开口:“原来是吴大人!” “不知那玄鸟卫镇抚使肖鹏何在?” 吴思远心下一凛。 虽然他早知道躲不过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想到云澄会这么直接,连忙收敛心神,语气沉痛地说道:“回王爷。” “下官也是才知道那肖鹏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王爷动用私刑,甚至逼死忠良将士!” “下官已然派人将其拿下,押解京中,听候陛下发落!” 这,也是他早就和肖鹏商量好的答案。 “哦?”云澄眉梢微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拿下的倒是很及时。” 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押解京中? 谁会信你的鬼话? 再者说,你们一丘之貉,就算押解京中又有什么用? 吴思远心头一跳,隐隐感觉云澄这话似有所指,但他确定云澄不知道自己和肖家的关系,忙定了定神,接着道:“下官失察,未能及早制止肖鹏恶行,请王爷治罪!” 云澄淡淡地道:“既然吴大人什么也不知道,本王自然不会降罪。” 吴思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王爷体谅!” “下官刚刚还收到了陛下的圣旨。” “圣旨?”云澄心念微动。 “是啊!”吴思远道,“幸得陛下圣明,旨令下官暗中监察,如今肖鹏已然押解京中,特请王爷随下官卫队入京,面见陛下,陈明原委,陛下定会还王爷一个清白!”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又搬出皇帝,试图用“清白”二字稳住云澄。 云澄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吴思远身后那看似恭顺、实则隐含煞气的“护卫”队伍,忽然笑了笑。 “吴大人,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吴思远心下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里出了纰漏,当下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此言何意?” 云澄悠悠地道:“肖鹏是陛下钦差,你说拿就拿?本王如何信你?” “倒不如把肖鹏押到本王面前,一切真假可知。” 吴思远早有准备:“回王爷,肖鹏已经被押解去往京中了。这是陛下的意思,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 “至于王爷要的……” 吴思远说着,侧身示意。 两名兵士押着一个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人上前,正是被云澄一箭射穿肺叶的朱勇。 朱勇看到吴思远,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怨恨,纵使已然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却还是用微弱的声音大骂吴思远。 “吴思远!你不得好死!你与镇抚使大人明明……” “住口!” 吴思远厉声喝道。 几个军士上前,挥拳打碎了朱勇满口的牙齿,让他张大了嘴巴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吴思远的额角渗出细汗,不时偷眼瞧着云澄的反应,见他神色不变,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朱勇的鼻子怒骂。 “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本府,挑拨王爷与陛下的关系!” 他转身对云澄拱手:“王爷,此獠乃肖鹏帮凶。如何处置,全凭王爷定夺!” 云澄侧身,只见周明韬等人早已是怒不可遏,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于是微微颔首。 周明韬会意,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带着刚刚被押解到的军士冲上前去。 “朱勇,刚才你不是很猖狂吗?” “怎么变成自己口中将死的野狗了?” “你家主人不要你了?” 朱勇瞪大了眼睛,满眼都写着惊恐,却仍然用含混不清的口齿,咒骂着吴思远。 “杀了你,倒是便宜你了!” 周明韬狠狠说道,旋即一招手。 那些被周勇押解了一路的云家军老兵早就跃跃欲试了。 在得到周明韬的示意之后,他们一拥而上! 朱勇含混的咒骂戛然而止,化为凄厉的惨嚎,瞬间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周明韬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来向云澄行礼。 “多谢王爷,给我们报仇的机会!” 吴思远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面色微白,强忍着不适,勉强对着云澄露出一个笑容:“王爷……这下可消气了些?” 云澄看着地上那滩血肉,目光深沉,心头却在暗骂老狐狸。 这朱勇中了我一箭,就算生命力再顽强,也不过就在这几天了,你把他送给我,还真是打着好算盘啊! 然而,云澄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只是装作在心中思考的模样,沉吟着。 半晌,他才缓缓道:“吴州牧有心了。” 吴思远恭恭敬敬地道:“不敢。是下官失察在先,又怎敢居功?” “吴大人倒是谦逊。” 云澄淡淡道。 “既然朱勇已经伏法、肖鹏被押解入京,陛下又召本王回京,本王自当遵从。只是……” 他视线扫过周明韬等人:“本王的这些部下,受了不少委屈,需得安抚。还请吴州牧准备些车马粮草,让他们随行。” 吴思远心中暗喜,以为云澄已入彀中,连忙应承:“这是自然!王爷放心,下官定会安排妥当,护送王爷及诸位将士安然入京!” 云澄勾起嘴角,将周明韬唤来,小声说了几句。 周明韬面露惊异的神色,旋即平静地点了点头:“遵命!” 第7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王的人 “周将军,请!” 吴思远不知云澄说了什么,但是心中得意之时,也没有太在意,立刻吩咐手下带着周明韬去领车马粮草。 不久,一个军士快步跑来,面露难色。 “怎么了?如此慌慌张张的!” 吴思远面露不悦之色。 军士压低了声音,却哪里逃得脱云澄的耳朵? “大人,那周将军所支的粮草,是我边军三月所用啊!” “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 吴思远大惊失色,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心知这一切不过是安定云澄的缓兵之计。 不就是点粮草车马吗? 待出了城,不都还得是我的嘛! 于是也没去细想云澄为什么要这么多粮草,当下便点了点头。 “按周将军的安排去做!” 说话时,吴思远眼底有精光闪过。 不怕你不要! 就怕你不敢要! 如今云澄的态度在吴思远看来,可以说是非常合理。 自己等人得罪了他,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而这些代价付出之后,云澄自然就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只可惜,此刻的云澄是重生归来,哪有那么好打发? “吴大人,不为难吧?” 云澄故作云淡风轻。 “王爷说得哪里的话?” 吴思远强作笑容。 “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来人,给王爷和诸位将士准备上好的衣物。” “很好。” 云澄淡淡地点了点头。 “待粮草交接完毕,大军便出城去吧!” 吴思远闻言心下一松,连忙应和:“下官本想多听王爷的教诲,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也罢,陛下圣旨在上,下官也不好强留。” “吴州牧喜欢本王的教诲……” 云澄皮笑肉不笑地道。 “好啊,好得很啊!” 吴思远一愣,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当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称是。 在云澄的命令下,云家军与吴思远麾下的数千州府卫队混杂在一起,向着城南门而去。 至于那数万边军,肩负着守卫北疆、抵御北蛮的重任,吴思远也不敢长时间调遣,一看云澄态度缓和,便叫他们回去驻防了。 行至城门口,云澄忽然勒住马,看向身旁的吴思远,意味深长地笑道:“吴州牧此次拨乱反正,真可谓是功不可没!” “王爷过誉了。”吴思远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吴州牧太谦虚了。” 云澄也淡淡地道:“不如随本王一同入京,面见陛下,本王定当向陛下力荐吴州牧。” “哈,哈哈……” 吴思远心里咯噔一下,干笑几声。 “王爷厚爱,下官感激不尽!只是州府事务繁杂,一时离不开人……” “诶!” 云澄摆手打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燕云州能吏甚多,暂离几日无妨。” “何况此番面圣,事关重大,有吴州牧这位当事人在旁佐证,更能令陛下信服。” “莫非……吴州牧之前说喜欢听本王的教诲,是在拿本王寻开心?” 他最后一句问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如实质般压在吴思远身上。 吴思远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岂敢跟云澄一起出城?那官道两侧早已有数千军士埋伏在侧,一旦交锋,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 可若坚决拒绝,他又担心引起云澄疑心,前功尽弃。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说什么不好?偏偏提什么“教诲”? 可他也没想到云澄这么“实诚”,居然当真了! 他心思急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王爷明鉴!下官……下官是担心肖鹏在州府或许尚有同党未清,需得坐镇清理,以免再生事端,惊扰上驾啊!” 云澄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看得吴思远头皮发麻。 “既然如此,”云澄终于松口,“本王也不强求……” 吴思远刚松了一口气,却听云澄接着说道:“只是这一路,还需吴州牧‘护送’一程,待到下一个州府交界,确认安全无虞,州牧再返回不迟。” 这话听着是体谅,实则还是将吴思远扣在了身边。 吴思远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再推辞,引起云澄的怀疑,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下官……遵命!” 他心中暗暗叹息。 哪里能让你走到下个州府? 等下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脱离队伍,又不惊动这只难缠的狐狸呢? 若是想不出办法,自己留在这里,埋伏的卫队终究是投鼠忌器,恐怕拿不下他。 这这这……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在他的心怀鬼胎中,一行人终于出了城。 刚刚出城,周明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队伍之中。 他按照云澄的安排,一路向南,提前去调遣那左营的三千骑兵去了。 而云澄为了避免吴思远发现,则一直在拉着他聊天。 “吴州牧,本王听说你是先皇十二年的状元?怎么被派到这边境之地任职了?” 被云澄提及最骄傲的事情,吴思远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说来惭愧,下官当年不过是蒙先帝恩典,侥幸在殿试中拔得头筹,论及真才实学,实在惶恐。” “这些年来,也只会埋首处理些文书钱粮的俗务,于经世济民的大道,终究是悟性有限,不堪大用,这才被外放至边陲历练。” “想必还是因为京中无人吧。” 云澄淡淡一句,听在吴思远的耳中犹如雷击。 “王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为陛下做事,哪有什么有人没人的……” “吴州牧也是聪明人,怎的这般迂腐?” 云澄心头一阵好笑,心道你若真这么想,干嘛暗地里投了肖家?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欣赏的表情。 “吴州牧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王的人,本王为你在朝中撑腰!” 吴思远一听,心头千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这镇朔王,人还怪好的嘞! 要不是已经投了肖家…… 该死! 我在想什么呢? 除掉他是陛下的意思,若是跟他沾染上关系,哪还能有能命在? 吴思远一路上心神不宁,也没注意大军行进的方向,直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王爷,我们这是……” 第8章 你的话有点多了! “没什么,四处走走。” 云澄当然不会向吴思远解释,此举是为了拖时间等周明韬率领左营骑兵赶到。 于是不等吴思远回答,他便纵马向前,慨叹一声。 “燕云州真是大变样啊!” “吴州牧或许不知道,本王承袭镇朔王,自小久居燕云州。” “这里的一草一木,本王都很有感情。这条路,也是本王之前常走的。” 吴思远看在眼里,心头大急。 他连忙策马追上云澄,语气急切:“王爷,再往前就偏离官道了。” 云澄目光悠远:“不急。“ 吴思远心道你不急我可是急得很啊! 再往前走就要走出我埋伏的包围圈了! 您可不能走这条路啊! 吴思远脸都快憋绿了,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只是拼命想了个借口。 “可陛下还在京中等候……” “让陛下多等片刻也无妨。” 云澄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悠然。 “这一带,我想好好转转。” 吴思远强压焦躁:“王爷,这荒郊野岭有什么可看的?” 云澄轻轻抚过马鬃:“当年本王誓师南征,第一仗就是在这里打的。” 他忽然调转马头。 “往那边走走。” “可是王爷,那边是死路啊。” “本王知道。” 云澄淡淡道:“若不是死路,那一万叛军也不会绝望地缴械投降。” 他忽然侧身看向吴思远,眼神意味深长:“吴大人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多了吗?” 吴思远被他看得心头一惊,心知自己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生怕引起云澄的警觉,连忙致歉。 “王爷说的是,是下官太着急了。” 云澄不置可否,只是悠然望着前路。忽然他耳廓微动,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只听见远处山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且沉闷的马蹄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节奏整齐,云澄一听便知是自家“风“字旗的精锐到了——他们的战马皆来自北蛮贡品,体型高大,蹄声远比中原战马浑厚,与寻常军马截然不同。 既然周明韬已经率军赶来,云澄自然不必再拖延,当下假装不悦道:“行了。本王的兴致都叫你给扫了!” 吴思远没有云澄那么好的听力,心中又思绪万千,根本没有注意到密林中的变化,见云澄主动开口,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请王爷恕罪!” “罢了。”云澄摆摆手,“这次就算了。这一路上,你若是再推三阻四,说些奇怪的东西,本王定斩不饶!” “下官遵命!” 吴思远心头暗暗叫苦,心道自己还打算找个机会溜走呢,这下可如何是好? “回官道。”云澄拨转马头,语气不容置疑。 此时,五里外的官道旁,肖鹏正带着玄鸟卫潜伏在树丛中。 “大人。” 一名玄鸟卫悄声禀报。 “云澄的队伍在前方徘徊多时,方才转向朝这边来了。” “吴大人一直跟在云澄身边,二人相谈甚久。” 这探子远远观望,自然听不清二人对话内容,只是将看到的一切如实禀告肖鹏。 但这已足够让肖鹏疑窦丛生! “吴思远这老狐狸!” 他咬牙切齿。 “怎的拖了这么久的时间?” “莫非见势不妙,想要两头讨好,甚至卖了本镇向云澄投降?” “亦或者是,想要独占擒拿云澄的功劳?”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 抬头看天,眼看天色渐暗。 他心知一旦入夜,围捕云澄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不能再等了!”肖鹏把心一横,“传令,让州府卫队立即出击!” “可州府卫队未必会听令......”玄鸟卫迟疑道。 肖鹏冷笑一声:“你真当本镇这些时日在燕云州是白待的?云海侄儿早就提醒过,吴思远此人心思缜密,不可不防。”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调兵符印:“这是本镇命人仿制的兵符,快去调遣吴思远安排的兵马!” “喏!” 玄鸟卫领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不多时,几名身披重甲的将领来到肖鹏面前。 “末将参见镇抚使大人!” “免礼。“肖鹏连忙问道,“你们麾下兵马现在何处?” “在鹞子坡!” “抓紧调过来,不能再等了。” 为首将领面露迟疑:“可末将接到的军令是......” “莫不是没看清这是谁的兵符?” 肖鹏冷哼一声,将符印高高举起。 “吴大人有令,即刻围捕叛贼云澄!” “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那将领仔细辨认兵符,虽觉事有蹊跷,但符印确实不假,且自家州牧也一直和眼前这位镇抚使大人来往密切,当下也只得抱拳道:“末将遵命!” 望着将领远去的身影,肖鹏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吴狗贼,居然想着暗算老子!” “老子读书是差了一点,但是脑子可好使的很呐!” 谈笑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云澄被擒之后,吴思远百口莫辩的场景。 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愈发放肆。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周明韬的三千铁骑已经从侧翼包抄而来,在山头静静看着他们表演。 “周将军!” 一名千总策马靠近,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 “王爷他真的要……” 周明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解开了衣袍。 随着衣襟敞开,无数道狰狞的伤痕赫然显露在他胸前——皮肉翻卷的痕迹深可见骨,血淋淋的模样实在可怖。 那千总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瞬间通红:“将军!您这身伤……” “一个叫朱勇的百户所为。” 周明韬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他是肖鹏的部下,已经死了。” “若不是王爷及时相救,此刻我早已是一具尸体。” 千总怔怔地望着他那一身伤痕,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末将明白了!” 周明韬系好衣袍,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身后严阵以待的三千铁骑。 “现在你该知道……”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 “我们为何而战!” 千总重重抱拳,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决绝的战意。 周明韬缓缓举起右手,三千铁骑同时握紧缰绳。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意,不安地踏动着铁蹄。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在暮色中清晰可闻,“待喊杀声一起,我们便冲杀下去!” “末将遵命!” 第9章 适才那得意的模样哪去了? 官道上,暮色渐沉。 云澄策马而行,眼角余光将吴思远坐立难安的模样尽收眼底。 这位州牧大人憋了一路,没敢说话。眼看着就要走进包围圈,最终还是试探着开口。 “王爷,将士们赶路辛苦,不如……” “吴大人,你好像忘了本王说过的话啊!” 云澄淡淡的声音响起,同时冷冷一眼扫来。 那目光如冰刃般锋利,吓得吴思远当即噤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吴思远在心中暗暗叫苦: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要踏入自己预设下的包围圈了! 正当他焦灼万分之际,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一支羽箭擦着吴思远的耳际飞过,深深钉入道旁树干。 刹那间,四周火把齐明,将暮色照得亮如白昼。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地动山摇。 “有埋伏!护驾!” 云家军早就得到了云澄的命令,反应极快,瞬间收缩阵型,将云澄护在中央。 而吴思远麾下的州府卫队也在混乱中自发地向中心靠拢,形成了一道外围的防护圈。 远处山岗上,肖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气得浑身发抖。 他狠狠一拳捶在树干上:“果然如此!吴思远这条老狗,早就暗藏祸心!” “他就是看中了云澄奇货可居!” “玄鸟卫,给我杀!” 此时,官道上的吴思远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稍稍镇定一些之后,他目光一转,发现这些全都是自己手下的州府卫队,其中还混杂着玄鸟卫的身影。 这下,他哪能还不明白? “肖鹏!你这个蠢货!坏我大事!” 他气急败坏地嘶吼,话音未落便知失言。 还不等他补救,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提起。 云澄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吴州牧,你方才说什么?” 吴思远吓得面色惨白,四肢在空中乱蹬:“下官、下官什么都没说!” “是么?“云澄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手上力道又加重三分,“可本王怎么看,这些伏兵都是你的州府卫队啊……” 他环视四周愈演愈烈的战局,语气骤然转冷:“这就是吴州牧让本王走官道的理由?” “王爷!下官不知啊!这定是肖鹏余孽……”吴思远慌忙解释。 他还想辩解,但云澄已懒得再听。 “拿下!”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云家军亲兵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吴思远捆得结结实实,拽到一旁看管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澄抄起一柄染血的长刀,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 “云家军,听令!” 他声如惊雷,瞬间压过所有喊杀。 “结阵,随我破敌!” 主帅一声令下,原本采取守势的数百云家军老兵瞬间变阵,如同一只只被唤醒的猛兽,悍然冲向人数占优的州府卫队。 而跟随吴云海而来的卫兵,身处混乱之中,不知该听谁的号令,竟在无意间成了云家军与州府卫队之间的缓冲。 这意外的阻隔,给了云家军以少胜多的绝佳机会。 云澄一马当先,刀光如匹练般挥洒开来。 长刀过处,州府卫队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竟无人能挡他一合! 这些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的州府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他们本以为只是来围剿一群残兵败将,哪知却迎面撞上了一头下山的猛虎! 在云澄身先士卒的冲杀下,所谓的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卫队士兵们被杀得心胆俱裂,阵型大乱。 “废物!都是废物!” 此刻,肖鹏已经率领玄鸟卫杀到了官道外围,在看清这一切之后,又惊又怒。 他惊的是云澄的勇武远超传闻,怒的是数千州府卫队竟如此不堪一击! 眼看云澄就要突出重围,肖鹏知道不能再等了。 “玄鸟卫,给我上!绝不能放跑了云澄!” 一队玄鸟卫当先冲上。 “玄鸟卫?” 云澄目光一凝,认出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心头怒火中烧,手中长刀一横。 瞬间,血肉横飞! 肖鹏在阵后看得心惊肉跳。 这可是直属于皇帝的玄鸟卫啊! 个个以一当十的玄鸟卫! 怎么叫人当小鸡崽子似的给宰了? 他下意识退后几步,躲在亲兵组成的盾墙之后。 “围住他!耗死他!”肖鹏声嘶力竭地呼喊。 他不敢想,若是在这里把云澄放跑了,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听到命令,玄鸟卫个个拼死上前。 他们也深知放跑云澄的后果,此刻都豁出了性命。 当下个个拼命,提着刀冲杀上去。 云澄挥起长刀,连连砍去,一个又一个玄鸟卫倒下。 可玄鸟卫毕竟是皇帝的亲卫,此刻咬着牙硬上,悍不畏死,云澄一时也难以将他们彻底解决。 而且,他麾下的云家军个个带着伤,战斗力只有平时的六成,一时间和玄鸟卫杀了个难解难分。 刀光剑影中,云澄瞥见了躲在阵后的肖鹏,登时冷笑一声。 “肖鹏!你就这点胆量?” 云澄扬声喝道,声音在战场上格外清晰,厮杀在一起的众将士纷纷侧目。 “连与本王交手的勇气都没有?” “只敢躲在亲卫的后面!” “你适才那得意的模样哪去了?” 肖鹏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就连自己的亲卫眼中都透露出鄙夷,脸色一阵青白,却仍不敢上前,只是躲在阵后,色厉内荏地叫嚷: “休要猖狂!今日定要你伏诛在此!” “哈哈哈哈哈哈!” 云澄豪迈的笑声响起。 “你要靠嘴来叫本王伏诛吗?” 肖鹏脸色愈发难看,却还是不敢上前。 战局一时胶着。玄鸟卫虽不敢与云澄正面交锋,却凭借着严密的阵型将他困在核心。 而云澄顾及云家军的战线,一时也不愿冒进。 肖鹏见状,心中稍定,正要下令加强围攻,脚下的大地却突然传来异样的震动。 那是一种不同于战场厮杀杂音的、沉闷而整齐的轰鸣,由远及近,仿佛有巨兽在踏地而行。 “怎么回事?!”肖鹏惊疑不定地回头。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完蛋了! 第10章 吴大人果然是深明大义啊! 只见暮色深处,一股黑色的铁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战场奔涌而来! 为首一将,正是他以为早已被处置掉的周明韬! 而那三千“风”字旗骑兵,人马皆披重甲,冲锋之势宛若山崩! “不……不可能!” 肖鹏失声惊呼,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周明韬一马当先,长枪直指肖鹏所在:“风字旗!踏阵!” 三千铁骑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他们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冲进浇了火油的棉花,瞬间就将州府卫队和玄鸟卫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那些玄鸟卫和州府卫队个个惊慌失措,浑然没想到居然还会面对一支成建制的军队的攻击。 一时间,四散奔逃,哪里还顾得上肖鹏的命令? 肖鹏气急败坏地吼道:“顶住!” “拿下云澄小儿者,赏千金!” 然而,没有多少人选择听他的命令。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 毕竟,莫说是千金,就是万金,也得有命拿不是? 彻底完了! 目睹一切的肖鹏,脑海中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他看着势不可当的骑兵,又看了一眼在乱军中依旧指挥若定、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云澄,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再不跑,要死在这里! 落入云澄的手里,会死的很惨很惨! 他再不敢有丝毫犹豫,抢过一匹战马,调转马头,在几名心腹玄鸟卫的拼死掩护下,抛弃了大部队,向着山林深处亡命逃去。 云澄纵马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肖鹏仓皇逃窜的身影完全隐没在了沉沉的暮色里。 云澄环视一周,提着长刀再次杀回阵前。 此刻,失去了主帅的玄鸟卫,已经没有多少抵抗的力量了。 云澄毫不留情,指挥云家军一路砍杀。 负隅顽抗的玄鸟卫大多倒在了云家军的刀锋之下,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了代价。 只有少数机敏的借着地形掩护,遁入山林侥幸逃脱。 至于那些州府卫队的士兵,处境则更为凄惨。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在失去统一指挥后更是乱作一团,此刻大多放弃了抵抗,垂头丧气地成了云家军的俘虏。 吴思远被绳索牢牢捆缚着,瘫坐在一旁,面如死灰。他失神地望着周明韬的身影,脑海中翻涌着无法理解的疑问—— “周明韬……他不是一直就在军中吗?” “何时离开的?” “我怎么毫无察觉!” 他千算万算,自诩谋划周全,却怎么也没料到,谋划到最后,会是这般一败涂地的结局。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平息。 云澄策马而归,玄甲染血,身形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 他勒住战马,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最终落在了吴思远身上。 仅仅是这一眼,便让吴思远浑身一颤,一股难以遏制的寒意从心底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王……王爷!” 吴思远强撑起一个谄媚的笑容,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的惶恐。 “王爷真是神勇无敌!” 云澄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被缚的州牧。 两名亲兵将瘫软如泥的吴思远提起,迫使他跪直身子。 见云澄始终沉默,吴思远心念电转,急忙辩解:“王爷明鉴,这一切都是那肖鹏……” “是吗?” 云澄淡淡打断。 “可本王记得,方才吴州牧还说要聆听本王教诲……” “转眼间就带着本王往这埋伏圈里走!” 吴思远顿时冷汗涔涔:“下官冤枉啊!” “还请王爷明鉴,这一切这都是那肖鹏一人的图谋,下官一无所知啊!” “他……他掌握着玄鸟卫,还带有陛下的圣旨……” “哦?” 不等吴思远说完,云澄便挑了挑眉。 “出城的时候,吴大人不是说,那圣旨是吴大人接的吗?” “这这……”吴思远脑子极速运转,连忙说道,“这都是那肖鹏假传圣旨!” “下官也是受他蒙蔽!” 云澄心底冷笑,表面上却面色如常。 以他多年征战沙场的眼力,早已注意到那些冲杀上前的州府卫队进退失据、号令不一。 他们显然是不怎么听肖鹏的调遣。 由此他便知吴思远和肖鹏之间起了间隙。 若是放吴思远回去,叫他们二人狗咬狗…… 夺取燕云州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吴思远见云澄只是微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心头不免有些发毛。 他哪知道云澄在心里想着什么? 还以为云澄正在权衡他开出的条件,便把心一横,说道:“王爷,往西三十里外,设有一处屯粮大营,乃是燕云军资重镇。” “下官愿意提供五万担粮草,一万柄兵器,三千套铁甲,以弥补云家军的损失。” 云澄看了他一眼,心道还有意外之喜?表面上却是淡淡说道。 “不够。” 吴思远面色一白,艰难地道:“再加五千预备兵员!” 云澄心头一喜,心知还有敲竹杠的余地,便扫了一眼被俘的士兵。 “还有这些州府卫队。” “这……”吴思远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王爷,我……” 云澄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横了他一眼,吴思远便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一切但凭王爷安排。” “吴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云澄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推辞,就代云家军的诸位谢谢吴大人了!” “来人,给吴大人松绑!” “下官怎敢居功?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都是王爷英明神武,体恤下属……” 声声谢恩中,吴思远重获自由,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这些可是他多年积攒的家底,如今却要拱手让人! 他何尝不知云澄这是在借机敲诈? 可是,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啊! 想起自己在燕云州苦心多年的布置,再一想那满地的州府卫队的尸体,心中更是开始滴血! 这些可都是他多年栽培的心腹,如今却因肖鹏那个蠢货的鲁莽指挥而命丧黄泉,于是又在心头把肖鹏骂了千万遍。 等本府回去,一定找你好好算算账! 第11章 不如将令郎送到府上来 加上交给云澄的俘虏、预备兵员以及武器装备,他在燕云州积攒的势力,一天之内就折损了三分之一! 眼看着吴思远的脸色愈发难看,云澄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今日的事,依本王看,都是那肖鹏一人胆大妄为,与吴大人无关。” 吴思远闻言,心头稍稍安定,忽然觉得不是那么亏本了,连忙点头称是。 云澄察言观色,继而淡淡开口。 “既然如此,本王就暂不入京了。” “待吴大人擒获肖鹏,本王亲自押解他面圣。” 云澄这句话简直是说到了吴思远的心坎里。 他正发愁要找个什么样理由,才能把云澄暂时留在燕云州呢! 吴思远很清楚,一旦云澄入京,自己的前程就彻底完蛋了! 而如果云澄继续留在这边,自己就还有挽回局面的机会。 说不定,挽回之后,还有被重用的机会! 当下,他来不及为自己的损失肉疼,连忙说道:“多谢王爷的信任!下官一定尽快拿下肖鹏!” “只是辛苦王爷要在燕云州耽搁几日了!” 云澄诡异一笑:“不辛苦,不辛苦!” 看着吴思远变幻不定的神色,云澄如何不知道吴思远心头在想些什么?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打着如意算盘! 这些自诩聪明的人果然是总想得太多。 不过云澄也不点破。 他还愁找不到留下消化这几千俘虏的借口呢! 还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天色渐明时,周明韬已经押着预备兵员和吴思远许诺的粮草装备回来了。 清点过后,云澄也不再难为吴思远,放他离去了。 吴思远走时千恩万谢,连滚带爬。 周明韬站在云澄身侧,小声地道:“王爷,末将带几个人路上给他劫杀了!” “不忙!他活着更有用。”云澄神秘地笑了笑,“叫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王爷果然神算,一切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 …… 直到日头高悬,吴思远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府邸。 他一头扎进书房,房门紧闭,胸中郁结难平。 忽而,房门被敲响,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爷,您用些饭菜吧。” “不吃!” 吴思远脸色铁青,越想越恼,猛地一挥袖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 “肖鹏小儿,坏我大事!”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吓得门外丫鬟失声惊叫。 她端着一盘饭菜,站在书房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惨白。 “你去把郭都尉唤来。” 吴思远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丫鬟如释重负,连忙应承:“是,老爷。” 片刻之后,吴思远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大人,您唤下官?” “进来吧。” 都尉郭钧推门而入,只见吴思远负手立在窗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行礼:“不知大人召见,所为何事?” 吴思远缓缓转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良久,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郭钧见状,当即撩袍跪地,语气恳切:“大人对下官恩重如山,若有差遣,下官万死不辞!” “很好。”吴思远淡淡开口,“不枉本府往日对你的提携。” “下官不敢忘恩!” “好,那本府要交给你去做一件事情!” “请大人示下!” 吴思远踱步至案前。 “本府要你率领州府卫队,即刻封锁燕云州各要道,全力搜捕玄鸟卫镇抚使肖鹏。” 郭钧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大人要下官去查办玄鸟卫的人?” “怎么?”吴思远目光深邃,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怕了?” 郭钧急忙垂首:“下官这条命都是大人给的,为大人效力,义不容辞!” “只是……” “放心吧。” 吴思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悠悠地道。 “本府对陛下、对大穹的忠心,天地可鉴。” “倒是那玄鸟卫镇抚使肖鹏,愚笨不堪,偏偏又自鸣得意,屡次破坏陛下大计。” “为了陛下的大计,本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郭钧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下官明白了!这就去调集人马!” “很好,去吧!” 郭钧站起身来,正要告退,背后的吴思远又补上了一句。 “郭都尉,听闻你近日喜得麟儿?令郎一切可好?” 郭钧脚步一顿,转身恭敬答道:“劳大人挂心,犬子一切安好。” “如今这燕云城里,找个可靠的奶娘可不容易。” 吴思远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如将令郎送到府上来,本府自会派人好生照料。” 郭钧脸色微变,急忙跪倒:“怎敢劳烦大人!” “不麻烦。“吴思远望向窗外,“你是本府的得力臂膀,这点小事,理所应当。” 郭钧听得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当下却也不敢拒绝:“下官明白了!” “下官一定拼尽全力,尽快把肖鹏押到大人面前!还请大人……派人好生照看犬子。” 吴思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你喜得麟儿,本府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 “去账房支上一百两银子吧。” “多谢大人!” 郭钧连声称谢,躬身退出书房。 待走出府门,他踉跄扶住门口的石狮子,这才发觉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都尉大人,您……”门口的军士见状欲上前搀扶。 “我无碍。” 郭钧勉强站直身子,摆了摆手。 “传令各营,中军帐前集……” 郭钧的话音尚未说完,便被不远处一个清越的声音打断。 “郭都尉,发生什么事了?” 郭钧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翩然而至。 她肌肤莹白胜雪,乌发如瀑,气质温婉。 说起话来,也是不急不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正是吴思远的独女——吴婉儿。 他连忙抱拳行礼:“小姐!” “郭都尉好像有些不舒服?” 郭钧心头暗暗苦笑,表面上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末将好得很。” “嗯……” 吴婉儿本就意不在此,见他不说,便转而望向城内深处,幽幽地道: “你没事,那就是父亲那边出事了。” 第12章 可不就是再打一次天下吗? 郭钧心头一慌,忙道:“大人那边……也没什么事。”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 吴婉儿秀眉微蹙,如远山含黛蒙上薄雾。 “你们都当我不知道吗?” 见郭钧沉默以对,她不再多言。 “那我自己去问爹爹!” 话音落下,素影蹁跹,走入吴府。 曼妙的身影,把那几个跟随郭钧来的军士看呆了。 “燕云州,还有这么美貌的一个小姐?” “倒也不奇怪!咱们州牧大人生得就不错。” 郭钧闻言,目光如刀:“不想活了?” “小姐和大人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几个军士立刻跪地请罪。 郭钧脸色阴沉,满脑子都是幼子被扣的事情,也没心情计较。 大手一挥,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大营。 连商讨的时间都没有,当即派出了全部的州府卫队,在燕云州境内展开地毯式搜查。 一时间各县要道皆设关卡,往来行人皆受盘查。 消息传到云澄军中时,他正在大帐中琢磨地形图。 云澄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根本没放在心上:“吴思远这是在做样子给咱们看。” “王爷所言极是!” 周明韬掀帘而入,恭敬行礼。 “周将军来了?” 云澄抬眼微笑,冲着周明韬招了招手,旋即点在了地形图上的一处。 “你来看看,前几天你去的,是不是这个地方?” 周明韬近前细看地图,神色一凛:“正是此处。” “果然是白狼邑。”云澄唇角微扬,“吴思远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周明韬忍不住赞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慧眼啊!” “要说咱们的这位吴大人还真是聪明,故意说什么据此向西三十里……” “若非王爷提醒,在这仓促之间,末将恐怕还真会着了他的道,以为这地方真的在咱们西边!” “这不怪你。”云澄摆了摆手,“吴思远是特意这么安排的。任谁在山道上转个七八圈,都会迷失方向。” 周明韬知道这是云澄在为自己找补,忙道:“末将惭愧!” “来。” 云澄站起身来,把地图递给周明韬。 “把你那日看到的,都标注在这张图上。” 周明韬郑重地接过地图,手指沿着山脉走势缓缓移动。 “这白狼邑位于群山之中,三面皆是高山,只有一条盘旋而上的官道可通。” “官道两旁,尽是吴思远提前安排下的暗哨!” “且城内守军有一万多人,一旦出事,就会燃起烽火传递讯息,引边军来救!” “可谓是固若金汤!” 云澄微微颔首:“在这十万边军环伺之中,倒还真是座坚城。” 说着,他站起身来,眼中精光大盛。 “既然如此,本王倒要看看,咱云家军的利齿,还能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周明韬一怔:“王爷的意思是……拿下白狼邑?” “没错!” “我们总不能如吴大人所愿,在这里等着他解决了肖鹏,再来解决我们吧?” 云澄微微一笑,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这白狼邑中堆放着吴思远囤积两年的粮食,且三面环山,仅有一条出入要道,易守难攻!” “若能拿下此处,我军便有了立足之地。” 周明韬闻言,眉头紧锁。 “王爷,新军尚未整顿完毕,我军目前能战之士仅四千余人。” “而那白狼邑守军上万,城防完备,更有烽火传讯……就算我们能调集全部的兵力围攻,恐怕也很难拿下!” “更何况,若强攻不下,边军闻讯赶来合围,我们便是瓮中之鳖啊。” 周明韬苦思冥想,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才能拿下白狼邑。 云澄则是淡淡一笑:“拿下白狼邑,本王只需三千人足矣。” “三千?” 周明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爷,那白狼邑可是易守难攻的坚城!” “三千人强攻一万守军的坚城……这仗,末将真想不出该怎么打。” “何须强攻?” 云澄扬起嘴角,手指沿着官道缓缓划过。 “你昨日往返,可曾留意这条官道有何特别?” “官道无非宽阔平坦,利于行军......” 周明韬话音戛然而止,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彩:“王爷是说......” “正是!” 云澄一掌按在地图上,整个人身上爆发出一股气势。 “三千风字旗精锐,全部换上昨日从白狼邑中提出来的铠甲,拿着吴思远的手令,趁守军尚未反应过来,直接冲到城里去!” “什么哨兵哨骑,一律当做没有看见!” “本王就不相信,在这宽敞的官道之上,他们能快得过我们的风字旗!” “就算反应过来了,看到我们穿着州府卫队的装备,也不会强行阻拦!” 云澄抬头,笑着看了一眼周明韬。 “而且,那守将前几天才见过你,也认得那份调令,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向吴思远请示,绝不敢擅自行动。” 周明韬恍然大悟:“只需他迟疑片刻,我军便可长驱直入!” “不错。” 云澄目光锐利。 “风字旗的将士们久经沙场,最擅奇袭。此计若要成功,关键就在一个‘快’字。” “进城后兵分三路:一路控制城门;一路直取守将府邸,诛杀守将。” “最后一路,则负责看住烽火台!” “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局已定!” 周明韬眼中异彩纷呈,连呼绝妙:“怪不得王爷那日选择放吴思远走,原来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云澄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这位州牧大人,得知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白狼邑落入我们的手中,会是怎么样一副面孔?” 周明韬嘿嘿笑道:“想必会是很精彩的。” “最好是直接气死,也省得咱们再动手!” 说到这里,周明韬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情壮志,心潮澎湃。 “王爷这般运筹帷幄,让末将心头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哦?” “末将怎么觉得,又回到跟您一起打天下的岁月了?” 云澄闻言也露出悠然的神情:“可不就是再打一次天下吗?” “末将愿随王爷征战天下,万死不辞!” 第13章 叫天下人看清他的卑鄙嘴脸 “万死不辞就不必了。” 云澄慨叹道。 “你们能再信任我云澄一次,是我云澄的幸运。”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能追随王爷,才是我等的福分!” 云澄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在心中暗下决心:如果真有一统天下的那一天,绝对要好好补偿这些跟随他征战多年、忠心耿耿的云家军将士。 只是可惜,在朱凌雪和肖云海的运作下,大多数的云家军将士此刻都身陷勿囵! 想到这里,云澄也不免有些感慨。 若是当初他能早些醒悟,率领成建制的二十万大军直捣黄龙,此刻怎么还需要计较这一城一地的得失? 每当想起周明韬被救出时那遍体鳞伤的模样,云澄心头便像被利刃绞过般刺痛。 他比谁都清楚,此刻正有无数云家军旧部,仍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承受着同样的折磨。 那些曾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正在蒙受冤屈。 可他现在必须忍耐。 唯有让朱凌雪相信他仍在掌控之中,仍在经受审讯,那些被囚禁的将士才能保住性命。 “且让你们再受些委屈……” 云澄望向天空,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待我积蓄足够力量,今日的血债,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偿还!” 只要女帝一日以为他仍是阶下囚,那些忠诚的部下就多一分生机。 与此同时,遥远的穹都天京城中,女帝朱凌雪意气风发,走进崇政殿。 “陛下驾到!” 在太监尖细的声音中,朱凌雪穿着一身宽大的龙袍,坐在了皇位之上。 她整个人流光溢彩,再加上本来就端正的容貌,此刻更显华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朱凌雪话音刚落,目光便锁定在了侍立一侧的肖云海身上。 “肖卿,你站过来些。” 肖云海闻言心头大喜,表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臣不过一介无职翰林,得陛下恩准在崇政殿听政,已属殊荣。” “再近前……恐失了君臣分寸。” “朕让你过来些,你就过来些。哪有那么多话?” 朱凌雪语气微沉,目光扫过群臣。 “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让谁站在哪,便站在哪。” 这番敲打的意味,朝中大臣皆是人精,哪个听不明白? “臣遵旨!” 肖云海乐呵呵地上前两步,隐隐超过了宰相半个身子,惹得朝中一众大臣皱眉。 朱凌雪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问道。 “肖卿,那反贼云澄到什么地方了?” 肖云海毕恭毕敬地道:“回陛下,那反贼已被押解到燕云州境内,不日便可抵京。” 朱凌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事情办得不错。” “不敢不敢!”肖云海忙道,“若不是陛下恩威皆施,那小贼也不会一听到陛下的威名,就吓得不敢反抗了!” 就在这时,殿外一阵咳嗽声响起。 “咳咳……陛下,老臣来得不迟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缓缓步入崇政殿。 两名宦官上前,一左一右想去搀扶老者,却被他抬手推开。 朱凌雪看清来人,站起身来:“原来是柱国公!” “柱国公三朝元老,年事已高,倒也不必每日来上早朝了。” “来人,赐座!” “多谢陛下好意。” 柱国公周祝堂沧桑的声音响起。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殿中,冲着朱凌雪微微躬身行礼。 “如今四海平定,国泰民安,老臣本应该颐养天年……” 说到这里,周祝堂沉默一瞬,继而用沉重的语气接着说道:“奈何今日朝堂之上,有奸邪作祟!” “老臣受三代圣上重恩,实在是不敢置身事外。” 朱凌雪笑容一僵:“柱国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朕的朝堂之上,怎么会有奸邪作祟呢?” 周祝堂摇了摇头,缓缓提起拐杖,遥遥指向肖云海:“老臣所说的奸邪,便是此人!” 肖云海大惊失色,硬着头皮道:“臣于陛下,忠心可鉴日月,还请柱国公慎言!” 朱凌雪也是面露不虞之色:“柱国公,肖卿乃是天纵之才,你怎可污蔑他为奸邪?” “污蔑?”周祝堂苍然笑道,“哈哈哈哈……老臣污蔑他?” “分明是他在污蔑镇朔王!” 听到周祝堂提及云澄的名字,朱凌雪的脸色愈发难看:“柱国公提那个反贼做甚?” “反贼?”周祝堂连连摆手,“陛下万不可受那肖云海的蒙蔽!镇朔王怎么可能是反贼呢?” “镇朔王为大穹征战多年,从北境一路杀到天京城,又从天京城杀向边疆,震慑了多少觊觎我大穹土地的宵小?”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是我大穹的擎天一柱!” “柱国公还真是老糊涂了啊!”朱凌雪冷哼一声,“若云澄小贼没有造反,为什么要私结北蛮……” “请陛下称镇朔王!” 周祝堂怒目圆睁,须发颤抖,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打断了朱凌雪的话。 “他是先皇给陛下定下的未婚夫,是我大穹中兴的功臣,不是贼!” 朱凌雪沉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脸色极其难看。 肖云海察言观色,连忙说道:“柱国公想必是误会陛下了。那云……” 说着,他想起周祝堂刚才的话,把云澄的名字给吞了回去,转而说道:“云……镇朔王私结北蛮,证据确凿。” “柱国公没有看过他私结北蛮的书信,自然不会相信。” “待真相大白之日,柱国公一定能理解陛下的苦衷!” “呵,私结北蛮?”周祝堂又是一阵冷笑,“死在镇朔王手中的北蛮人,足有几十万!” “镇朔王所部兵力粮草,是北蛮三倍有余!” “陛下可曾听说过,大象会去和被它踩死的蚂蚁结盟?” 眼见朱凌雪说不出话来,肖云海忙替她回答:“柱国公,陛下何尝不知道镇朔王势大,不可轻举妄动?” “这些日子里,陛下费尽心血,才逐步将镇……他的部曲分割遣散!” “要不然,早就公布了他私结北蛮的书信,叫天下人看清他的卑鄙嘴脸了!” 第14章 莫须有 “呵,卑鄙嘴脸!” 周祝堂冷笑着转过身来,死死盯着肖云海,宛如怒目金刚。 “是镇朔王卑鄙,还是你卑鄙?” 肖云海被周祝堂的目光锁定,浑身上下寒毛战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而且,镇朔王统兵在西边征讨犯边的敌国,他为何会出现在北方的燕云州?” 周祝堂此言一出,许多官员都发出质疑的声音。 “柱国公所言极是!” “镇朔王若是回京述职,自然会走洛水水路回京,怎么会跑到燕云州去?” “难道说是肖云海在背后有什么阴谋?” …… 肖云海沉吟了片刻,有些无奈地道:“镇朔王他……他心存反意,不听陛下号令……” “护送他走燕云州,也是为了破坏他造反的计划。” “呵!” 周祝堂冷笑一声。 “怕不是你们还没有掌握足够诬陷的证据,想着再拖延一二吧?” 用意被周祝堂一语道破,肖云海脸色胀红,却仍然梗着脖子不松口。 “柱国公,玄鸟卫早已查实云澄反情,证据确凿,只是暂未公开。” “您一再袒护反贼,句句为他辩解,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您也是他的同党?” 周祝堂气得浑身发抖,提起拐杖指着肖云海怒吼。 “老夫为大穹鞠躬尽瘁六十载,你污蔑老夫是反贼?” “够了!” 正在这时,一直沉着脸的朱凌雪开口了。 “周祝堂,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你的二儿子周明韬,暗中追随云澄多年。” “恐怕,云澄造反一事,你也有参与吧?” “陛下!” 周祝堂急忙说道。 “正是因为如此,老臣才知道镇朔王绝对没有反意!” “是吗?”朱凌雪冷哼一声。 周祝堂尚未开口,那些刚刚被朱凌雪提拔起来的大臣们就开始了对周祝堂的攻讦。 “我呸!老贼,说得大义凛然的,怕不是暗地里早就参与了谋反!” “谁知道你是不是云澄留在京中的内应!” “哼哼,儿子跟着造反,当爹的说的话还有半点可信度吗?” …… 同时,再没有人敢为云澄鸣不平。 周祝堂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指着朝中攻讦他的大臣,气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若没有镇朔王,今日大穹早已不知在什么地方!” 旋即,他又面向朱凌雪,接着道。 “就连陛下,也难逃被折辱的命运!” “大穹能中兴,全靠镇朔王啊!” 说着说着,周祝堂居然在这朝堂之上哭了起来。 “老臣恳请陛下,不要轻信奸佞小人,污蔑忠臣良将!” “还请陛下即刻捉拿肖云海及其党羽,彻查此事,为镇朔王平反!” 周祝堂的话语,一字一句如重锤般砸在那群老臣的心里。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云澄无辜? 然而,近年来,朝堂之内风云变幻,朱凌雪一个劲地提拔新人,老臣们人人自危,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忽然,朱凌雪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柱国公要个道理,朕便给你个道理!” “近前来。” “老臣愿闻其详!”周祝堂朗声道,拄着拐杖来到玉阶之下。 朱凌雪面沉如水,森然道:“敢问柱国公,如果云澄反了,朕该如何自处?” “镇朔王他万万不会……” “朕问的是如果!” 朱凌雪目光灼灼,看得周祝堂一阵头晕目眩。 久久,周祝堂才苦涩开口:“所以,镇朔王造反的罪名是……” “莫须有。” 朱凌雪淡淡地道。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 周祝堂缓缓抬起头,看着朱凌雪冰冷的脸,浑浊的眼中满是失望。 一时间,他的心头闪过无数念头。 他或曾想过朱凌雪是被奸臣蒙蔽,亦或者是和云澄之间有了什么误会…… 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不被挑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更何况是威震天下的云澄? 周祝堂明白了过来,云澄造反是假,朱凌雪想要除掉这个功高震主的功臣是真! 而自己,听到了这三个字,怕是断然没有活路了! “泱泱大穹……泱泱大穹!” 周祝堂一时间万念俱灰。 “先皇,老臣来见您了!” 他惨笑一声,拐杖重重丢在地上,头决然撞向玉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血溅当场! 朱凌雪看在眼里,不为所动。 朝堂内,不少她新晋提拔起来的臣子都开始为她叫好。 “陛下英明!周祝堂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威胁陛下!” “我一早就知道他和那云澄小贼是一伙儿的!都是反贼!” “陛下!周祝堂畏罪自杀,您可不要轻饶了他的党羽啊!” …… 朱凌雪深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 这些老臣,倒下去一个,他们这些新人,才多了一个空位。 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柱国公意图追随云澄谋反,理应满门抄斩。” “但朕念及柱国公劳苦功高,就只杀他一人。” “不过,” “柱国公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传令玄鸟卫,将柱国公府抄家查办。钱财收入内库,男子流放南瘴州,女子送到教坊司去!” “肖卿,你代朕去办!” 肖云海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眉宇之间满是自得与报复的快感。 “臣遵旨!” 周祝堂重伤之余,尚残存了一缕生机,然而在听到朱凌雪的决定之后,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毙命。 还没有闭上的双眼,死死盯着玉阶之上的女人。 朱凌雪眉眼微垂,冷冷开口。 “今日之事,朕若是在朝堂之外听到一句,小心你们的脑袋!” “臣不敢!” 看着玉阶下黑压压一片跪满的臣子,朱凌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朱凌雪站起身来,冲着肖云海招了招手。 “肖卿,你留一下。” “臣遵旨!” 待众臣子退去,朱凌雪才舒展了下身子,慵懒地挥了挥手:“小福子,带他们都下去吧。” 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小福子躬身领命。 一众太监便跟在他的身后,悄声退出了崇政殿。 殿门合拢,偌大殿堂只剩下女帝与肖云海二人。 “肖卿,为何一直没有收到玄鸟卫的消息?” 第15章 这天下,只会是朕的! 朱凌雪收起笑容,目光如刀,直直地钉在了肖云海的身上。 肖云海心头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陛下,这几次从燕云州的送出来的折子,每一封都写得很清楚。” “想必是镇抚使觉得,不必再以玄鸟卫的名义呈递了吧?” “哦?” 朱凌雪冷笑一声。 “玄鸟卫是朕的亲卫,是朕的眼睛,朕的手臂。” “做什么事,都要向朕先汇报!” 她声音渐沉:“这个道理,肖卿你不会不明白吧?” 肖云海心头暗暗叫苦。 明面上,他是朱凌雪的宠臣。 而每当独处时,朱凌雪却对他无比苛责。 他每次都以这是女帝的重视来安慰自己。 可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都觉得如履薄冰。 “怎么不说话?” 肖云海恭敬俯首:“臣以为,陛下教训的是。” “臣即刻修书一封,到燕云州去,命叔叔呈个折子送上来,说明一下事情的原委。” 朱凌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肖鹏他本来就是个草包,出现这样的事情朕也不是很意外。”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不过,你身为他的侄子,理应事先预料、及时补漏才是。” “陛下教训的是!” 朱凌雪端起一碗茶,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语气似乎很不经意。 “肖卿,上次那尊织金玉狮子,可还好看?” 肖云海登时大惊失色,这句不怎么经心的话,传到了他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朱凌雪口中的织金玉狮子,便是吴思远投靠肖家时,给他的见面礼。 这样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朱凌雪得知呢? 他连忙用力叩头,直到额头都叩得破了,朱凌雪也没有叫停。 咚!咚!咚! 额骨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 朱凌雪则饮了一口茶,卸下了朝堂中的威仪,随意倚在了龙椅中。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一有了权力,就都想着在朕的眼皮底下弄手段?” “臣不敢!” “呵。”朱凌雪淡淡地道,“罢了,你起来吧。” “臣惶恐!” “这不怪你。”她笑意未达眼底,“那尊织金玉狮子着实好看得很呐,朕也很喜欢!” 肖云海登时听出了朱凌雪话中的意味。 “臣马上派人送到陛下面前!” “只是一尊玉狮子吗?” “臣罪该万死!” 朱凌雪勾了勾唇,艳丽的面孔上却有三分冰冷:“都送到宫里来吧!” 肖云海浑身被冷汗浸透,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他当然知道,朱凌雪所指的不是珍贵的宝贝,而是进献宝贝的人。 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 “臣遵旨!臣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朱凌雪这才长出一口气。 “这天下,是朕的祖辈打下来,传给朕的。” “朕得好好珍惜,是不是?” 肖云海依旧在叩头:“陛下所言极是!” 朱凌雪坐直了身子,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这才接着道: “起来吧。” “不过你也要记住。” “既然,朕肢解了一个云家军,自然不可能容你再弄出个肖家军来。” “明白了吗?” 肖云海额头满是鲜血,爬起来之后,却顾不上疼痛,深深一躬,扬声道:“臣遵旨!” “整个大穹,既不会有什么云家军,更不会有什么肖家军,而是只有完全听命效忠于陛下的朱家军!” 朱凌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肖云海惶恐的目光中,她悠悠地道。 “只是送一尊织金玉狮子倒也罢了。” “怎么还拦下了玄鸟卫的折子呢?” “吴思远这么干……可不行啊!” 肖云海又是大惊失色,忙道:“请陛下降罪!” “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吧。” 朱凌雪悠悠地道。 “不过,就不要用玄鸟卫的势力了。” 肖云海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的意味,他何尝不明白? 叫他敲打吴思远的目的,便是叫吴思远完全成为朱凌雪的人。 这无疑是去了他一臂。 而玄鸟卫,这个唯一他明面上可以调遣的力量,也被朱凌雪收回去了。 这更是去掉了他的另一个臂膀。 肖云海没想到,云澄才被收押多久,自己的势力就被朱凌雪轻轻巧巧地收拾干净了。 他硬着头皮问道:“陛下,那周府的事情……” “哦,是了!” 朱凌雪微微颔首。 “待周府的事情了结了,你再把玄鸟卫交出来吧!” 肖云海得到朱凌雪确定的答复之后,如遭重锤,面如死灰,胸中一片空落。 朱凌雪看出了他的沮丧,当下淡淡一笑。 “当好朕的宠臣,朕的‘相好’,朕怎么会亏待你呢?” “你可知朕为何要叫你去查抄周府?” 肖云海一怔,有些迟疑问道:“是因为周祝堂他冒犯……” “非也。” 朱凌雪笑着躺倒在了龙椅之上,明黄龙袍勾勒出她修长的身段,有致的身体曲线赫然呈现在龙袍之下,凤眸微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周府,可是有一位绝色美人啊!” “陛下是指……周兰音?” 霎时间,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了肖云海的脑海之中。 整个天京城,谁不知道周兰音的美貌? 那可是号称大穹百年来的第一美女! 上门提亲的权贵早就踏破了周家的门槛,只是不知为何,周家一直都没有把她嫁出去。 朱凌雪俏脸微寒,却还是说道:“不错!” “你身为朕的‘相好’,那些底下人恐怕不敢给你弄女人吧?” “朕又不可能真的委身于你,那只好想个法子,别太亏待你了!” 肖云海也是聪明人,立刻意识到了朱凌雪在说什么:“臣只爱陛下一人!” “可朕对你没什么感情。” 殿内气氛骤然一冷。 肖云海苦笑一声:“是臣僭越了。” “别误会。”朱凌雪淡淡地道,“朕的心中只有天下,对这些儿女之事,不甚在意。” “不过,在外人面前,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周兰音可是出了名的大美女,朕把她送给你,也算是补偿你了。” 这一天,朱凌雪敲掉了肖云海的左膀右臂。 但还是懂得打一棒槌之后,要给个甜枣的道理。 这周兰音,便是朱凌雪许给肖云海的甜枣。 肖云海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浑身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推脱,于是正色应道。 “臣,遵旨!” 第16章 跟了镇朔王,哪怕是做个小的 “去吧。” 朱凌雪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挥了挥手,像是驱使猫狗一般,把肖云海赶了出去。 肖云海躬身退出崇政殿,经过周祝堂那死不瞑目的尸身时,心事重重,如看不见一般,仿佛那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随着殿门再度关上,一个太监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之侧。 “何必如此刺激于他?” “肖家在江南的势力不小。若是失去他们的助力,我们恐怕很难消化云澄的北境大军。” 瓮声瓮气的声音把朱凌雪吸引回了现实。 她轻笑一声:“肖云海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吗?” “他不过是肖家的庶子。” “没有朕给他机会,给他朕的“宠臣”之名,他连在肖家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朱凌雪微微一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况且,就算他敢说,肖家人会容他胡说吗?” “失去了朕的支持……嘿嘿,江南可不止有一个肖家!” 太监沉默不语,显然是认可了朱凌雪的话。 “而且,朕可没有亏待他!” 朱凌雪旋即冷哼一声。 “那周兰音号称绝色美人!” “把这样的女人赐给他,他还能说些什么。” 太监闻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陛下见过那个周兰音?为何要如此对她?” “没有。” 朱凌雪话锋一转,嘴角带着冷笑:“不过,朕最喜欢摧残这种娇艳的花朵了。” 太监缓缓地摇了摇头:“老奴是阉人,不懂你们女人的嫉妒心。” “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老奴只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全。” 话音落下,太监的身影一闪,再度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柱国公府。 一个人影匆匆冲入大堂。 “大哥!不好了!” 周祝堂的长子周明远正端坐书房研读兵书,起身看到来人,眉头忍不住皱起。 “三弟,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爹平日是怎么教导的?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忽的,周明远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爹呢?爹不是跟你一起上朝……” “大哥!” 老三周明锐泣不成声。 “父亲、父亲他……” “他在崇政殿上,被陛下赐死了!” “什么!!!” “啪”的一声,兵书落在地上。周明远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 老三周明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陛下还让玄鸟卫来抄家……说是,说是男子流放南瘴州,女眷发配教坊司!” “啪——” 周明锐话音刚落,身后又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兄弟二人同时望去,只见周兰音呆立在屏风旁,脚下是摔碎的茶盏碎片。 她着一身白色长裙,清丽出尘,仿佛不沾染一丝尘土的仙子,此刻却俏脸煞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是兰儿啊!” 周明远强作镇定。 “大哥……”周兰音的声音颤抖,“三哥说的,是真的吗?” 还不等周明远答话,远处便传来了玄鸟卫吆喝的声音。 “快!要快!” “陛下有旨,查抄周府!” “一个人也不许走脱!” “玄鸟卫来了!”周明锐满脸惊恐地望向窗外。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已然做出了决断。 “兰儿,你从后门走,现在就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周明远沉声道,“我们发配南瘴州或许还有生路,若是叫你沦落到教坊司……” “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快走,大哥帮你拦住他们!” “可我……”周兰音妙目含泪,一时也不由得慌了手脚,“可我该去哪呢?” “去找你二哥!”周明远沉声道,“他应该在西北御敌!” 周明锐补充道:“大哥,今日早朝的时候,听那肖云海说,镇朔王如今应该在北方。” “二哥此刻在不在西北,不好说啊!” “北方?”周明远来不及细想,抓紧嘱咐妹妹道,“那就往北走,沿路打听。” “像镇朔王这种人,肯定打听的到!” “找到了镇朔王,他看在你二哥的份上,他定会护你周全!” 周兰音听到“镇朔王”三字,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去找镇朔王……吗?” 她默默重复了一遍父亲的话。 云澄的名字,她曾在二叔周明韬的家书中读过太多次了! 在危机时刻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多几分信心。 “镇朔王用兵如神,三日前大破北蛮三万铁骑。” “王爷待士卒如手足,今日亲自为伤兵敷药。” “王爷在阵前横刀立马,敌军望风而逃……” 家书中的那些字句,早已在她心底描摹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 此刻想到要孤身去寻他,出于女儿家的羞涩,周兰音只觉得耳根发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大哥,我……” 她声音细若蚊吟。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贸然去寻外男,怕是……于礼不合。”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其实心底深处,除了羞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礼?”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怒目圆睁。 “若这天下还有礼义廉耻,咱爹怎会死在大殿之上?” “兰儿,如今更是顾不得这些虚礼了!” “留得性命在才是大事!” 语罢,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向着庭院中走去。 走出几步,却还是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妹妹,虎目含泪。 “兰儿,你跟随名师学武数年,倒也不怕那些寻常宵小,但这一路上还是要多多保重啊!” “以前你使小性子,以学武为由,不愿意嫁人,大哥都依了你了。” “只是以后,大哥不在了,你依靠镇朔王,就跟了他吧,哪怕是做个小的。” “失去柱国公府的庇护之后,也只有这样才能落个安稳!” 周兰音早已是泣不成声:“大哥!” 周明远狠下心来,回过头去:“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记得替父亲报仇!” 语罢,快步冲出大堂,冲着玄鸟卫亮出兵刃:“周明远在此,何人放肆?” 周兰音望着大哥决绝的背影,抽噎几声,把眼泪憋了回去,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放心吧!” “小妹一定找到镇朔王,为爹爹报仇!” 语罢,她在仆从的掩护下,从后面冲出了周府。 第17章 一起上断头台 周府门前,肖云海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玄鸟卫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这般脸色,哪个也不敢怠慢,呼喝着将整座府邸围得铁桶一般。 一个千户快步上前:“大人,已全部围住,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肖云海鼻中重重一哼:“走脱一个人,这个月的俸禄就都别想要了!” “放心吧大人,一个也走不脱!” 肖云海点点头,倒不担心这个。 以玄鸟卫的本事,在京城里抓人,就没有失手的可能。 “之前问你的事情,你想得怎么样了?” 千户笑道:“大人,这个还不简单?” “不就是敲打一个州牧嘛!” “下个月便是河朔州牧的寿辰了。” “到时候,咱们不妨借他的名义,邀吴思远赴河朔州与宴。” “到了河朔州之后,咱们以河朔州牧的名义把他给绑了,再‘请’他换个清静的地方,问问云澄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到时候说什么,怎么做,大人肯定有您的安排,就不用小的多嘴了。” 那千户谄媚地笑道。 “河朔州与燕云州相接,这么一来行动就会很隐秘,不会惊动太多人的。” “非常适合暗中敲打。” 肖云海眼中一亮:“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生日宴是私事,拿来敲打吴思远最好不过。 若是办公事的时候把人抓了,明面上可不好交代。 “走吧,咱们进去!” 肖云海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想起了周兰音那曼妙的身姿,忽然来了兴致,大踏步走入周府。 然而,他兴奋之余,却没有看到,在距离他几十米外的一个拐角处,他梦寐以求的身影正躲在了墙后。 “河朔州……云澄……” 离得太远了些,周兰音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只听到了几个词。 “如今云澄在河朔州吗?” 她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 旋即打定主意,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从小生活的周府,决绝地向北而去。 肖云海进入周府之后,领人将周府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不见周兰音的踪影。 他面色阴沉地折返前院,一把揪起被缚的周明远。 “你妹妹藏哪儿了?” 周明远虽被反绑双手,却昂首冷笑:“肖探花这般着急找我妹妹,就不怕传到陛下耳中,惹来猜忌么?” 肖云海就是奉了朱凌雪的命令才来的,自然不担心这个问题,当下便只是重重一哼。 “找不到周兰音,你们怕就不止是流放那么简单了!” 周明远闻言哈哈大笑:“肖云海,好歹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可曾听闻有人会用自己的妹妹来换活命?” “相信我。”肖云海冷冷地道,“我有的是办法叫你开口!” 周明远挑衅地笑了:“我正想看看。” “何必呢?”肖云海冷笑一声,“周将军不怕死,这整个周府的人就都不怕死?” 说话间,他朝玄鸟卫使了个眼色,刀光闪过,两个老家仆应声倒地,鲜血溅了一地。 肖云海厉声喝道:“说,周兰音在什么地方!” 几声惊呼随之响起,可大多数周家人依旧挺直脊梁,面无惧色,没有一个主动开口的。 “很好!” “都有骨气是吧?” 肖云海心情本就不是很好,找不到周兰音这个“补偿的甜枣”,他的心情就更糟了,当下冷冷开口。 “从现在开始,每过一炷香,我就杀一个人。” 说着,肖云海俯身在周明远的耳边低语。 “先从这些下人开始,然后是旁支亲戚,最后……就是你那几位兄弟。” 周明远目光坚毅:“请便!” “看来周将军还需要些提醒。” 肖云海轻飘飘一挥手,一个稚童便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明远闭紧双眼,心头痛苦无比,只是强自忍着,不至于表现出崩溃。 父亲,这就是您誓死效忠的大穹吗! 又一具尸体被拖走,血痕在青石板上划出长长的印记。 肖云海把玩着沾血的匕首,忽然笑道:“听说周将军最重情义,不知待会儿令弟被带出来时,您还能不能这般硬气?” 周明远猛地抬头,正看见玄鸟卫押着老三周明锐向他走来。 周明锐脸色苍白,却还是用力地朝他摇了摇头。 “你敢!”周明远怒斥一声,“陛下的旨意是流放!你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哦?”肖云海玩味儿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嘴这么硬,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 “很快,新的圣旨就会到了。” 周明远一愣:“什么圣旨?” “满门抄斩的圣旨!” 听到“满门抄斩”这四个字的一瞬间,周明远忽然明白了。 如今的朝堂,早已沦为朱凌雪与肖云海二人玩弄权术的私器。 他们狼狈为奸,一手遮天,将这大穹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他惨然一笑:“事已至此,要杀便杀!我周家儿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镇朔王和我二弟周明韬,会为我们报仇的!” 肖云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怕你不知道,这两位,如今都和死狗差不多。” 此言一出,周明远登时回过头来,眼中满是惊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云海心头无比快意。 适才被朱凌雪一阵敲打,又找不到周兰音做补偿,心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此刻看到周明远的反应,他才终于会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云澄的案子是我一手操办的!” “这件事,你父亲早上就知道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哦对了,他现在恐怕是说不出话来了哦!” 肖云海的意思,当然是指周祝堂在崇政殿上横死一事。 听到肖云海提及父亲,周明远虎目含泪。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今日一定要上朝。” 见他伟岸的身躯忽然软了下去,肖云海嘴角的笑意更盛。 “居然指望那两条死狗来救你们……” “他们很快就要被押送到京城了!” “也罢!我就大发慈悲,网开一面。” “就不一炷香杀你们一个了!” “改成一天杀一个!” “这么算算,你应该可以和那云澄小贼,一起上断头台!” 第18章 过关斩将 燕云州,云澄大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三千风字旗已经整装待发。 三千战马在薄雾中不安地踏动铁蹄,鼻息喷出团团白气。骑兵们默默地整理鞍具,皮甲与刀鞘相碰发出细碎声响,静静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王爷,时辰到了。” 中军帐外,一个魁梧军士的声音响起。 云澄抬眼望向帐外天色,恍然惊觉:“已经这个时辰了?” 彻夜制定作战计划,周明韬亦是满脸倦色,却依旧打起了精神:“王爷,您下令吧!” 云澄微微颔首,掀帘而出,正看到那魁梧军士扛着长刀,向他走来。 “铁牛?”云澄登时认出来人,“你身上的伤好了?” 李铁牛憨憨地笑了:“好得差不多了。” 云澄回头看向周明韬:“铁牛不是周将军的护卫吗?” 周明韬则是嘿嘿一笑:“末将现在就是王爷的马前卒,要什么护卫?” “莫说是护卫,就是妹妹,也应该送给王爷才对!” “而且铁牛这小子胆大心细,又憨厚忠诚。有他守在您的身边,末将也放心一些。” 李铁牛连忙附和:“是啊,铁牛愿誓死护卫大王。” 云澄微微颔首:“罢了,那你就先跟着本王!” “等部队扩充之后,再给周将军派个新的护卫!” 李铁牛又惊又喜:“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周明韬则在一旁揪住了李铁牛,小声笑骂道:“你这憨牛!瞧你这高兴劲!我还在这呢!合着我之前亏待你了?” “以后跟着王爷办事,可得机灵点!知道不?” 李铁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铁牛记下了!” “只是周将军……” “你妹妹号称大穹百年来第一美人,你真的舍得送给王爷吗?” 周明韬啐了一口:“你小子也惦记我妹妹吗?” “正所谓美女配英雄啊!” “不瞒你说,我妹妹她十八岁还没有婚配,就是因为对王爷有意。” “只是王爷此前一心一意只爱那个朱凌雪,不然,哼哼,我早就是王爷的大舅哥了!” 李铁牛刚想问些什么,眼见云澄来到马前,便收住了话头。 在李铁牛的护卫下,云澄翻身上马,纵马来到阵前。 三千风字旗肃立待命。 在见识了周明韬身上的伤痕之后,他们不再有丝毫犹豫和顾虑,只有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战意。 云澄满意地扫视全军,无声地招了招手。 三千铁骑如离弦之箭,沿着既定路线,悄无声息地朝着白狼邑疾驰而去。 官道上,铁蹄奔腾的声音如滚雷般响起。 那三千骑兵纵马狂奔,却始终保持着令人心惊的秩序。 云澄一马当先,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一个时辰之后,周明韬策马赶上,来到云澄身边:“王爷,再往前,就是白狼邑的第一处哨卡了!” “那日经过时,约莫有二十守军。” 云澄微微颔首:“冲过去。” “喏!” 云澄一声令下,整个骑兵队速度不减,几个骑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旗帜,迎风张开。 那正是燕云州府卫队的旗帜。 很快,先头部队就抵达了第一个哨卡。 “什么人?” 负责守卡的军官上前阻拦,云澄全当没有看见,带着先头部队就冲了过去。 那军官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众骑兵就冲到了哨卡之内。 “干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号角上。 眼看着他就要吹响号角,周明韬随即扬起手中的吴思远手令。 “州牧有令,紧急军务!” “速速让开!” 那军官心头尚有几分疑虑,却还来不及问出口,三千风字旗已然如狂风般掠过了这个哨卡,只留给他漫天的尘烟。 一个小兵战战兢兢地上前问道:“头儿,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军官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他们给我讲规矩的机会了吗?” “我们要不要……” “要个屁!”军官又是一脚踢了上去,“给老子回去站岗去!” “没看到他们都打着州府卫队的旗帜、又拿着吴大人的手令吗!” “这几天燕云州太平吗?哪个嫌自己命长的要去问这些事?” “不想活了!” 小兵这才罢休,唯唯诺诺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边,云澄率军闯过第一道哨卡,便发觉四周的守备森严了许多。 眼见四周的树林中隐隐有树影摇动,云澄心知那是吴思远安排的暗哨,当下加紧催促,加快速度。 这可就苦了那些暗哨了。 “大哥,我看到一队骑兵上山去了!要不要通报刘将军?” “特么的,用你看吗?” “从老子这儿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你特么才来汇报?”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啊,我也是拼了命跑上来的,他们骑着马,又在官道上……” “行了行了。属你屁话多!这骑兵都打着州府卫队的旗帜,别自找麻烦!” 打着州府卫队的旗号,云澄率领三千骑兵一路奔袭,在第二道哨卡前如法炮制,很快就冲了过去。 然而,第三道哨卡的守将却是个认死理的家伙。 “什么手令?我没有接到命令!” “快说,你们是什么人?” 周明韬上前,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兄弟,我们是驻守的州府卫队。” “是接了吴大人的密令……” “老子知道你们是州府卫队。” 守将鼻中重重一哼,打断道。 “哪个州府卫队的将领老子不认识?” 说着,他瞥了一眼稍远处的云澄。 “还是个大官……老子怎么不记得州府卫队里有这种级别的将领?” 云澄见他望向自己,当下淡淡一笑,翻身下马。 “自然是因为接到了吴大人的密令,这才赶过来的。” “什么密令?拿给我看看?” “好啊!” 云澄扬起嘴角,缓步走到守将的面前,近前时突然加快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他腰间的单刀,反手砍向了守将的胸膛。 守将浑没想到云澄如此果断,登时口喷鲜血,缓缓地软了下去。 “什么人?” “敢杀老大!” “敌袭……” …… 余下的守军刚想反抗,就被云家军迅速砍杀。 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二十多名守军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