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无能太子后,东宫三年抱两》 第一章 贬妻为妾 “云汐医术在你之上,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已决心娶她。” 接风宴上,沈峒笙将手里面的茶杯递给顾娇娇,语气不容质疑。 “以后她为妻你为妾,你要处处以她为尊!” 顾娇娇看着那杯茶,嘴角似笑非笑。 没想到,她随师父云游行医五年。 回京第一天,就被未婚夫摆了一道。 说是接风宴,没想到却是提前敲打她! 带着外室蹬鼻子上脸,耀武扬威不说,还要贬妻为妾! “贬妻为妾?你也说得出口?”顾娇娇眼底泛起一抹冷然。 听说过宠妾灭妻,还没见过哪家贬妻为妾的。 即便是不入流的商户,也不敢明目张胆做这种事。 沈家好歹也是名门大户,竟然如此羞辱她。 简直闻所未闻! “阿姐,你就答应吧……” “闭嘴!” 顾娇娇白了一眼引她来酒楼的倒霉堂弟顾文道。 顾文道不敢支声,沈峒笙轻轻叹了口气: “娇娇,我希望你能明白。如今我已经是探花郎,你最多只能管好后宅。而云汐不同,她能助我平步青云,这正妻之位,是她应得的。” 顾娇娇怒极反笑,抬手就是三巴掌。 啪。 啪。 啪。 她掏出帕子擦手,随后扔在地上。 “既然我不配当你的正妻,那就退婚吧。” 这门婚事,是当初恩国公定下的。 好一个恩国公府! 她祖父对恩国公有救命之恩。 沈峒笙却要把她从嫡妻贬为妾室。 就算顾家只是小小太医,也断不能弯下这个脊梁骨。 “你……”沈峒笙捂住自己发疼的半边脸,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变得如此粗俗不堪?你居然敢与男子动手?” “多说无益,你别逼我再动手。” 她跟着师父行走多年,早学会少说话多打人—— 不是。 是少说话多做事的道理了。 沈峒笙不敢置信看着明媚少女转身离开。 顾娇娇没有犹豫,扭着堂弟的耳朵,丝滑带走,丢到马车上。 “引起前来赴宴,就是这样给我接风的?” “姐,别打我,你听我解释!” 顾文道抱着头连连后退。 她扭了扭手腕,把试图逃跑的亲堂弟一把抓回来: “说,她是谁?” “姐,你不是……不是要半年后才回来吗?”顾文道俊俏的脸上全是憋屈:“你这样悄没声回来,很吓人好不好?” 顾娇娇看着从小就乖顺的弟弟,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对她归来的埋怨和嫌弃,笑了。 看来这韩姑娘,真是不简单。 不但勾着沈峒笙贬妻为妾,还勾得笨蛋堂弟丢了魂。 “祖母生辰,我自当回来。”顾娇娇低垂眉眼,看向堂弟:“你别忘了,你跟文家妹妹是有婚约在身的。” “又不是我自己定下的婚事……”顾文道讷讷两声,赌气别过脸去。 看着堂弟这幅蠢样子,顾娇娇想起师父说的:信她是九天玄女,都不可信男子。 顾娇娇撸了一把堂弟的狗头,咬牙道:“回家再说。” 马车在长街而过,风吹过挂在马车上的铃铛。 叮铃铃响个不停。 原本在二楼茶馆的长风听见声响后,脸色煞白,猛地冲回屋子里。 “太子殿下,是那个铃铛……” 包厢之中,男子玉带黄冠,凌厉眉眼之间染上点点血迹,显得阴鸷而危险。 听闻长风的话,夜莫离将帕子丢开,身形一闪站在平台。 凭栏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去,马车前沿正挂着一个红色铃铛,正发出悦耳铃声。 “是她。”夜莫离眼底闪过惊喜。 长风高兴道:“殿下,肯定是当初强行给您脱了衣服解毒的姑娘。属下这就去……” 当初就是这位铃铛姑娘,说太子殿下中毒不举,无法行房事。 结果一帖药下去,太子当场就行了。 “她车后跟着的人是谁?”夜莫离凤眸微眯,看向街上纵马的一男一女。 长风看了眼:“是才投到殿下身边的探花郎沈峒笙,还有贵妃身边的医女。” “沈峒笙?”夜莫离眼底闪过一抹了然:“那个没用的墙头草?你莫惊动那人,跟上她的马车,看看她进京去了哪里。” 夜莫离想到那日,自己不过是质疑那药,她就直接端走。 从那之后,他的病就好了一半。 按照她的话说,男子那物件能用就行。 可从那日开始,他就没一夜能消停入睡。 若是强行将人带来,恐怕她也不会轻易帮他医治。 得哄着她,最好她再遇上点什么为难的事,他能插上手…… 马车直接到了顾府门口,顾娇娇一下马车,就看到管家慌慌张张跑出来。 “大……大小姐?”管家看到多年未回的顾娇娇,噗通一声跪下:“国公夫跟老夫人吵起来了,老夫人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第二章 你敢抗旨 还没踏进门,顾娇娇就听到里面的叫喊声。 “如此便是讹上我们了?当我们是什么不清白的人家吗?我们也没说退婚,只是让顾娇娇做妾,哪里委屈她了?” “你们顾家只剩下一个顾文道,他连科考都没资格去,整日只知道追着云汐跑,恨不得给云汐当狗,你怎么还跟我如此硬气叫喊?” “云汐是贵妃娘娘的救命恩人,满京城谁不知道?你们识相的,自己准备粉色嫁衣,我也不会亏待了顾娇娇……” 听到那中气十足的叫喊声,顾娇娇脚步更快。 她冲到大厅的时候,正好撞上冷笑着走出来的沈夫人。 “你……”沈夫人看着直接越过自己的少女,先是震愣几秒,好漂亮的丫头。 可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夫人只感觉自己脚下一滑。 “送沈夫人出去。” 顾娇娇将人丢给古翠,急忙跑到大厅里面,已经晕厥过去的祖母身边。 “祖母,我回来了。您不会有事的……” 看着面色涨红,奄奄一息的祖母,顾娇娇急忙打开随身携带的银针,对准几个穴位扎下去。 “咳咳。”原本憋着一口气的老夫人,猛地呛咳起来。 一睁开眼,看到站在眼前的顾娇娇,惊讶的瞪大眼睛:“娇……娇娇?” “祖母,是我回来了。” 顾娇娇看着祖母苍老了许多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将祖母搀扶坐好,还没说话,就被祖母一把抱住。 “呜呜,我的娇娇。那恩国公府居然上门,要你成为妾室。都怪祖母不好,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如今恩国公府风光再现,折辱你到如此地步,你这辈子可如何是好?” 顾娇娇听着年迈的祖母如此痛哭失声,安抚的揽住祖母。 “祖母莫慌,我不嫁就是了。” 顾老夫人:“若是不嫁,他家怎可罢休?” “祖母是担心,恩国公定要这门婚事成了,才肯罢休?”顾娇娇哪怕在外远游,也知道恩国公再上战场,立下好大的功劳。 如今沈峒笙还成了探花,恩国公府文武双全,的确不肯落人口舌。 “是啊。”顾老夫人气得摁住绞痛的胸口:“沈夫人这是知道恩国公不会同意退婚,故意折辱咱们。” 顾娇娇点头:“祖母不用担心,他们定然不会要这门婚事了。” “为何?” “因为沈峒笙被姐姐打了。”顾文道在旁边小小声说。 顾老夫人只觉得耳边一道惊雷,眼睛一闭就要晕过去。 管家却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大小姐,宫里面来人了。贵妃娘娘让大小姐即刻进宫。” 顾老夫人只觉得另外一道惊雷劈下,眼前一阵阵发黑。 “祖母你先好好休息,我进宫看看就回来。”顾娇娇听闻贵妃传令,却并不惊讶。 若是没人撑腰,一个韩芸汐敢在京城如此张扬? 顾娇娇抓过旁边的堂弟,丢到祖母身边。 “照顾好祖母,我去一趟。” “姐,你……”顾文道眼底全是担心。 谁都知道,贵妃和二皇子如今炙手可热。 太子不能人道,早已经是空壳子。 只等着皇上下令,废了太子,扶持贵妃做皇后,天下就都是贵妃和二皇子母子的囊中之物。 “姐,我去找云汐说说,她虽然脾气急躁,可她心是好的。” 顾娇娇把往外走的顾文道一脚踢回去:“别逼我扇你。” 入宫后,连贵妃的面都没见着。 顾娇娇已经被晾在了烈日下。 宫里面的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娇娇,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娘娘正跟韩姑娘说话呢,姑娘在这里等着吧。” 不远处有两个小宫女窃窃私语,直勾勾盯着顾娇娇。 “这顾小姐怎么敢得罪韩姑娘啊?” “就是,连二皇子都对韩姑娘礼贤下士。她一个破落户太医,也敢欺负韩姑娘?” “等娘娘给她一杯毒酒,直接要了她的命,她就知道错了。” 烈日当空,顾娇娇听着那些话,却觉得后背发寒。 皇后太子还在位呢,太子更是14岁上战场,立下无数战功。 可如今,贵妃身边的人居然敢随便说赐毒酒。 足以见得,贵妃和二皇子如今已经只手遮天,全然不顾皇后还在,就能随便处置他人性命。 “顾姑娘,事情我家娘娘已经知道了。娘娘的意思是,让你在外头给韩姑娘认个错,进门以后,万事以韩姑娘为先,你可懂得?” 刚才那嬷嬷出来,身边跟着趾高气扬的韩芸汐。 顾娇娇微微抬头,看向韩芸汐:“以韩姑娘为先?” “当然。”韩芸汐理所当然道:“我跟沈哥哥情投意合,原本我的感情是容不下第三者的。可沈哥哥说你太难了,我才可怜你。我愿意让你跟我一同进门,但是你得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能者为尊。” 韩芸汐不屑的冷哼一声。 如果是她这个新时代女性,才不会在乎被退婚呢。 反正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她也就不介意沈家多养一个人。 前提是,这个顾娇娇得听话。 “规矩?”顾娇娇摇头:“我有婚约在身,若是沈家背信弃义退婚,我绝无二话。请嬷嬷禀告贵妃娘娘,若是要我用顾家身份入府为妾,民女恕难从命。” 顾家儿女,不为妾,不娶娼。 那嬷嬷脸色一变,大声怒喝:“你敢抗旨?” 顾娇娇毫不犹豫点头:“家规难违。” 她不能让沈家,踩着她的脊梁骨迎娶韩芸汐。 她更不能让顾家,成为京城笑柄。 若是不然,那些顾家的族人只会更加艰难,被人指摘。 “好啊。你一个小小太医之女,居然敢违抗贵妃娘娘。来人啊,把她抓起来,送去天牢,听候发落。” “等等。” 忽然一声喊声,止住侍卫的动作。 嬷嬷一转身,脸色一变:“吴公公?你来干什么?” 顾娇娇只看到一个老公公走过来,笑着朝自己伸出手:“顾小姐,皇后娘娘和皇上要见您……” 第三章 离奇赐婚 “见她?”嬷嬷大吃一惊。 “皇后娘娘不是病的起不来了吗?”韩芸汐皱起眉头。 曾经她也想要给皇后看病,毕竟,皇后才是一国之母。 只可惜,皇后不识抬举,居然只相信宫里的太医,拒绝了她的看诊,然后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好几个月,听说都快嗝屁了。 现在居然下得了床,还跟皇上在一起召唤顾娇娇? “可顾娇娇顶撞了贵妃娘娘,她……”嬷嬷伸手想要拦下人。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自然是平安康健。”吴公公直接一屁股挤开嬷嬷,伸手将顾娇娇扶起来就走,“顾小姐,咱们走吧……” 嬷嬷眼睁睁看着吴公公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挡在自己面前,气得牙痒痒。 直到走远了,顾娇娇才朝吴公公一行礼。 “谢过吴公公。”顾娇娇看向吴公公:“民女才回京,不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为何召见民女?” 吴公公满脸欣慰:“自然是有事。” 顾娇娇打探不出来消息,也不敢在宫里胡乱说话,只能跟着吴公公走。 结果才一进殿,顾娇娇直接就被抓住了。 “你……你就是之前在外远游的顾家女儿?”皇后激动的抓着顾娇娇。 就是她,让自己儿子重振雄风? 皇后抓着顾娇娇的手,激动的捂住胸口:“是个漂亮的好孩子,咳咳……” 顾娇娇震愣了下。 因为她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如此美丽。 微微发福的脸庞上,是眉目清晰,一颦一笑都带着母亲的慈爱和典雅。 一身秋香色的宫装,让皇后娘娘显得如同菩萨下凡,美颜端庄。 眉宇之间一点病气,和唇瓣的发白,显得她越发柔和。 就这样的皇后娘娘,居然已经病了十几年? “皇后既然喜欢,那朕就下旨,给她和太子赐婚。”坐在上首的皇上看着皇后喜形于色的模样,眼底露出几分轻松。 “皇上,真的吗?”皇后心底激动。 太子已经跟她说了,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好起来。 皇后生下三子,只有太子平安长大。 当初得知太子被下药,皇后气得一病不起。 如果太子真的能好起来,皇后撑着这口气也要为他谋算。 皇上打量顾娇娇:“你就是顾娇娇?的确模样漂亮。皇后说今日做了一梦,梦见顾家一女和太子牵着个娃娃前来。既然如此,那朕就为你和太子赐婚……” 皇上目光柔和的看向发妻。 这么多年,皇后还是第一次笑着来找他。 顾娇娇急忙行礼,低头:“皇上,民女不敢。”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声询问:“你不愿意吗?” “大胆!”皇上怒声呵斥。 顾娇娇叩首道:“皇上恕罪,祖父在民女幼时曾为民女定下婚约,虽说沈家要贬妻为妾,但婚约尚在,民女不敢诓骗皇上接旨欺君。” “你有婚约?”皇上皱起眉头。 顾娇娇还没说话,吴公公已经已经主动解释。 “回禀皇上,顾小姐跟恩国公家的沈峒笙有婚约在身。今日顾小姐被贵妃娘娘召进宫,刚才奴才过去的时候,顾小姐正要被送去天牢。” “什么?”皇后听到这消息,捂住胸口踉跄两步。 皇上急忙过来扶住皇后:“皇后莫气,身体要紧。” “皇上,我那个梦难道成不了真吗?”皇后紧紧拽着皇上的手,眼神恍惚的看向顾娇娇。 顾娇娇对上皇后的眼神,蓦地察觉出不对。 “皇上,快扶着娘娘。” 话音一落,顾娇娇已经冲上去了。 原本还能站着的皇后,忽然猛地咳嗽一声,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皇后?快叫太医……”皇上伸手抱住皇后,手触碰到了皇后的脸颊,蓦地一惊。 因为皇后居然没了气息。 “娘娘,娘娘!”吴公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娇娇来不及看其他人,一把冲上去,伸手去摸皇后的后脖颈。 察觉到那块跳动畏缩,再摸鼻子,依然没了气息。 顾不及其他的,手握成拳,朝着皇后胸口猛地一锤。 “大胆……”皇上大惊,想要让人把顾娇娇抓住。 一张嘴。 扑哧。 皇后吐出来的血水,喷了他一脸。 “咳咳……” 顾娇娇扶着皇后,让她将梗阻的那口血水全部吐出来,这才扶着皇后娘娘坐在一嗓子,自己跪在地上。 “刚才民女一时情急,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已经洗了脸,看着跪在下面,却好不惶恐害怕的顾娇娇,轻轻冷哼一声。 “谅你是为救治皇后,恕你无罪。朕倒不知道,你也会医术。” 顾娇娇低头:“民女祖父是太医,家中世代从医。” “皇上。”皇后用帕子捂住口鼻,轻声开口:“这孩子的婚事……” “皇后放心,既然朕已经答应赐婚,就绝不失言。”皇上皱起眉头:“恩国公家忘恩负义还想贬妻为妾,既然如今两不情愿,那朕就下旨解除婚约,再为太子赐婚。” 顾娇娇没想到,自己进宫一趟。 本以为是九死一生。 居然换了个男人成婚。 太子? 那个不太行的男人? “吴公公,你送顾小姐出宫。”皇后眼底露出一抹期许。 吴公公点点头,亲自送顾娇娇出宫。 不多时,他将顾娇娇送上了一辆马车。 顾娇娇没多想,一上车,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妖孽的脸。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裤子脱了,我看看。” 第四章 强行负责 熟人相见,顾娇娇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 然而马车车厢内的空气,像是被顾娇娇这句直白的话瞬间钉死。 “顾小姐,自重。” 夜莫离指尖原本搭在膝头的玉扳指猛地一顿,凌厉的眉峰骤然拧紧。 那双惯常覆着寒霜的凤眸里,竟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被冒犯的愠怒。 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连带着车厢里的温度都仿佛冷了几分,声音里淬着冰碴儿。 顾娇娇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话有多孟浪,耳根悄悄泛热,却强装镇定地轻咳一声。 伸手将药箱往身前挪了挪,试图转移话题。 “我…… 我就是习惯性问诊,当年为你解毒时也看过,没什么好避讳的。” “有什么有自重的。在医者眼中,不就那么一回事。” 话虽如此,她却不去看夜莫离的眼睛。 毕竟眼前人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比当年在荒庙见他时更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冻成冰碴。 夜莫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本是算准了顾娇娇会被吴公公送上这辆马车,想趁此机会让她继续医治旧疾,却没料到这姑娘一开口就如此惊世骇俗。 想到自己的病情,夜莫离还是在心中深呼吸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顾娇娇,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当年你为我解毒,只解了七分,留下的隐患至今未除。” “今日寻你,是要你负责到底,把剩下的三分治好。” 他刻意隐去身份,只提旧债,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不容拒绝,全然没了方才那一丝错愕。 毕竟在旁人面前,他向来是那个冷酷果决、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 哪怕面对需要依仗的医者,也不愿放低姿态。 顾娇娇闻言,微微挑眉。 “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公子嫌我故意给你吃苦药,你自己不想治的。” “怎么如今这般健忘,开口就是我要负责到底了?” “身子不舒坦?想要赖上我?” 夜莫离想起当初,顾娇娇的药方虽有效。 可是那黑乎乎的药,根本就不是人吃的模样。 谁知道这小姑娘还挺有脾气,自己不过多问了一嘴,就把药直接给倒了。 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渐渐握成拳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开了口。 “是我鲁莽了,还望姑娘医者父母心,不要怪罪。” 顾娇娇双手环抱在前胸,盯着夜莫离说道。 “怪罪都是称不上,就是公子既然看不上我的医术,何必马车上等我。” “莫非如今病没好?准备让我全责?” 强忍心中不适,想到这些年自己的身子,夜莫离还是开了口。 “姑娘的医术,无需多言。” 顾娇娇挑眉看向夜莫离,见他面色虽俊朗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心下也有几分好奇。 “要治可以,先伸手,我诊脉。” 夜莫离沉默着递出左手,手腕上的墨玉镯与衣袖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指尖微微蜷起,指节泛白。 倒不是怕疼,只是这近距离接触,让他想起当年在荒庙,这姑娘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扎下银针。 那份干脆利落,与此刻的专注如出一辙。 顾娇娇指尖搭上他的腕脉,冰凉的触感让夜莫离心头微颤。 她凝神感受着脉象,眉头渐渐蹙起。 脉象沉而有力,却带着明显的躁动,像是有团火在脉相里烧着,分明是肝火旺盛到了极致的征兆。 “你近来是不是常觉得心烦?夜里睡不着,就算睡着也容易醒,还总盗汗?” 顾娇娇收回手,语气肯定地问道。 夜莫离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只淡淡 “嗯” 了一声。 这些症状他确实有,且已经持续了许久,太医院的太医们只敢开些温和的安神药,根本治标不治本。 顾娇娇看着他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心头忽然冒起一丝促狭,故意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 “看你这脉象,肝火旺盛得厉害,不像是单纯思虑过度,倒像是…… 有火没地方发。” 夜莫离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冷冷瞥了她一眼。 “顾小姐只需治病,无需多言。” “治病哪能不问病因?” 顾娇娇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反而笑得更欢了些,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男子肝火旺盛,要么是朝堂烦心事多,要么是…… 床笫之事不顺。” “你这模样,不像是朝堂不顺,倒像是……”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夜莫离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才慢悠悠地补完后半句。 “倒像是不喜欢女子,没地方发泄,才憋出这么大的火?” “放肆!” 夜莫离猛地低喝一声,周身的冷意瞬间暴涨,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调侃他的取向,更何况是个女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若不是还需要顾娇娇医治,恐怕此刻已经拂袖而去。 顾娇娇却不怕他的怒气,反而挑眉道。 “我只是据实推断,你急什么?” “若是被我说中了,咱们也好对症下药;若是没说中,你反驳便是,何必动怒?” 夜莫离看着她坦荡的眼神,心头的怒火竟莫名消了几分。 他知道顾娇娇性子直白,当年在荒庙就敢直言他 “中毒不举”,如今说出这话也不足为奇。 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既恼她的口无遮拦,又隐隐觉得,这姑娘的直白,比宫里那些虚与委蛇的人舒服得多。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狠厉已淡去,只剩下复杂的情绪。 “与取向无关,只是旧疾缠身,心绪不宁。” “公子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怎么会活得这般的清心寡欲呢?” 顾娇娇一脸惬意的看着夜莫离,眼神中的玩味,让她平添几分调皮。 夜莫离听到这话,嗤笑一声,猛地靠近。 “那你亲自试探下?敢吗?” 第五章 要治病先道歉 夜莫离的气息陡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顾娇娇耳畔,带着几分被激怒的灼热。 他本就生得剑眉星目,此刻凤眸微沉,眼底翻涌着怒意与不甘,倒让这直白的挑衅多了几分迫人的张力。 顾娇娇心头微跳,却没半分退缩。 因为…… 她已经见识过他的全部了。 她抬手撑在夜莫离胸口,指尖触到他衣料下紧实的肌理,语气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 “公子倒是心急,只是我得提醒你。” “我这双手,既能给你解毒,也能让你旧疾加重。” “你若敢碰我一下,我保证你夜里那点毛病加倍发作,欲火焚身到天亮都合不上眼,比现在的肝火旺盛难受十倍不止。” 她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悄悄往药箱方向挪了挪。 那里放着她特制的安神针,寻常时候能助眠,若是扎在特定穴位上,足以让人心神不宁、燥热难安。 当年在荒庙她能一针缓解他的毒性,如今要添点 “小麻烦”,自然也易如反掌。 夜莫离伸到半空的手猛地僵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顾娇娇眼底的笃定,信了她说的话。 她向来说到做到,当年不过是多问了句药苦,她就直接把药倒掉,换来苦了十几倍的药。 现在说得出这话,定然有法子让他吃够苦头。 马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夜莫离的怒火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憋屈…… 他贵为太子,何时受过这般要挟? 可偏偏眼前这女子攥着他的 “命门”,他连发作都得顾忌三分。 半晌,他才缓缓收回手,指节依旧紧绷,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你倒比当年更敢放肆了。” “彼此彼此。” 顾娇娇往后靠回软垫上,顺手端起车厢里的凉茶抿了一口。 “公子当年嫌药苦就罢药,如今又想动粗,也没比从前成熟多少。” 夜莫离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死死盯着她。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后宫里的阴私算计,他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可面对顾娇娇这直白又带着要挟的模样,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顾娇娇见他这副吃瘪的模样,心情反倒好了些,放下茶杯道。 “想让我好好给你治病,也不是不行。” “先给我道歉……为你刚才的无礼,还有当年擅自罢药的事。” “道歉?” 夜莫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眉峰拧得能夹死苍蝇,“你可知我身份?” “管你是什么身份。” 顾娇娇挑眉。 “在我这儿,只有病人和医者的区别,没有贵人贱人的规矩。” “你若不道歉,这病我不治了,你另请高明便是。” 她说着就要去收拾药箱,一副随时要下车的模样。 夜莫离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心头的憋屈几乎要溢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妥协。 “当年罢药是我鲁莽,方才…… 是我无礼。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放低姿态。 即便是对皇上皇后,他也从未这般委屈过。 顾娇娇听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却故意侧过耳朵。 “声音太小,没听清。” 夜莫离猛地抬眼,凤眸里又燃起一丝火苗,可在看到顾娇娇指尖已经触到银针时,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语气依旧生硬,却清晰了不少。 “当年罢药是我鲁莽,方才失仪,对不住。” “这还差不多。” 顾娇娇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纸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这肝火旺盛,一半是旧疾残留的毒素引发,一半是心绪郁结。” “我给你开两副方子,先吃半个月的清肝汤,缓解眼下的烦躁,之后再换调理的方子。” 夜莫离凑过去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工整利落。 药材多是些常见的清肝草药,却比太医院开的方子多了两味不常见的药草,想来是她云游时摸索出的配伍。 “另外,你得每三日来顾府一趟。” 顾娇娇一边写一边补充,“我得根据你的脉象调整药方,有些穴位还需要施针,光靠汤药不够。” “每三日?” 夜莫离皱起眉。 “我事务繁忙,未必能准时。” 他身为太子,朝堂之事、东宫庶务缠身,哪能像寻常百姓般按时问诊? “那就挤时间。” 顾娇娇头也不抬。 “你若想彻底根治,就别跟我谈条件。若是连这点时间都没有,不如趁早放弃,省得浪费彼此功夫。” 夜莫离看着她不容置喙的模样,又想起夜里辗转难眠的滋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尽量。” 顾娇娇写完方子,折好递给他。 “每日一剂,煎药时用文火慢熬,别像当年那样嫌麻烦用武火,药效会打折扣。” “还有,这段时间别吃辛辣油腻的东西,少动怒。” “你这肝火再烧下去,喝多少药都没用。” 夜莫离接过方子,指尖拂过纸上的字迹,忽然问道。 “这病…… 得治多久?” “不好说。” 顾娇娇收拾好药箱。 “你这旧疾拖了这么久,毒素早积在体内了。” “若配合得好,半年差不多能根治;若你还是像从前那样任性,拖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好。” 半年? 夜莫离心中微沉,却没再多问 。 只要能彻底摆脱这折磨人的毛病,半年也不算长。 顾娇娇看了眼窗外,见马车已经停在顾府侧门附近,便起身掀开车帘。 “好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下车吧。” “我送你回去去。” 夜莫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他虽没表明身份,却也知道顾府近来不太平。 “不必。” 顾娇娇直接拒绝。 “我顾府还没到需要外人送进门的地步。公子还是赶紧回去煎药吧,别耽误了病情。” 她说着便跳下马车,动作干脆利落,没给夜莫离再开口的机会。 夜莫离坐在车厢里,看着顾娇娇快步走进顾府侧门的背影,指尖依旧捏着那张方子。 他这辈子没少跟人斗智斗勇,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子拿捏得这般彻底。 “殿下,要跟进去看看吗?” 长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六章 痒痒药显威 “不必。” 夜莫离收回目光,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 “派人在顾府附近守着,注意沈峒笙和韩芸汐等人。” “另外,按照方子去太医院取药,煎药的事亲自盯着,别出岔子。” “是,殿下。” 顾娇娇刚踏进顾府侧门,脚步忽然一顿。 方才马车上那男子的气度、腕间的墨玉镯,还有提及“事务繁忙”时的自然姿态,绝非普通权贵…… 尤其是他眼底偶尔闪过的、属于上位者的审视感,让她心头隐隐有了猜测。 京城里能让吴公公亲自引路、又需暗中布局的。 这人地位不低,身份不低,脾气也不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娇娇便迅速压了下去。 她才回京一日,就已卷入沈家退婚、贵妃刁难的风波。 若是再扯上储位之争,顾家这点家底怕是不够折腾。 左右那男子只提治病,没亮明身份,她便装作不知,安守“医者”本分就好。 打定主意,她加快脚步往正院走。 刚转过月洞门,就听见府门口传来顾文道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云汐,你脾气最好了。” “我姐她在外面野惯了,肯定不知道跟哪个乡野蠢妇学坏了。” “她不是故意得罪你的,你就放过她吧。” “你放心,以后你有任何事,尽管跟我说,我一定……” 顾娇娇脚步一顿,挑眉朝门口望去。 只见顾文道正拽着韩芸汐的衣袖,脸上满是焦急。 而韩芸汐姿态倨傲地站着,眼底满是不耐,却又故意不挣开,一副 “勉为其难听你求情” 的模样。 “顾哥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韩芸汐轻轻甩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傲慢。 “顾娇娇她太不知好歹了,竟敢顶撞贵妃娘娘,还质疑我的医术。” “我能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识,靠的是真本事,她就算心生嫉妒,也不该口出狂言的。” 她这话半是抱怨半是炫耀,眼神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顾文道却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只知道连连点头。 “是是是,她就是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我可没说要放过她。” 韩芸汐故意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顾娇娇,心头猛地一震! 她怎么会出来? 不是被皇后娘娘召见了吗? 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怎么会这么快放她回府? 可转念一想,她又压下震惊,故意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甚至朝顾娇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功劳”。 顾文道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顾娇娇,顿时喜出望外,几步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姐!你可算回来了!快谢谢云汐!” “要不是她在贵妃娘娘面前替你求情,你今天肯定出不来!” 顾娇娇皱了皱眉,抽回手,目光落在韩芸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谢她?谢她在宫里让嬷嬷把我晾在烈日下晒了半个时辰?” “还是谢她眼睁睁看着我要被送进天牢,却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顾娇娇一步步走近,语气里的戏谑像根细针,扎得韩芸汐心头发紧。 可她素来骄纵惯了,当即梗着脖子反驳。 “顾小姐这话才可笑!如果不是我,你如今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她刻意拔高音量,试图用气势压过顾娇娇。 眼底的傲慢丝毫未减,仿佛自己真的是顾娇娇能脱身的“救命恩人”。 “哦?那我倒要问问了。” 顾娇娇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你在贵妃面前求情时,我正在皇后娘娘的宫殿里,替皇后娘娘施针急救呢!” “不知道韩姑娘是怎么隔着半个皇宫,在贵妃面前求情让她放我回府的?” 韩芸汐听到顾娇娇给皇后施针,多少有些恼羞成怒。 “皇后娘娘凭什么突然对你另眼相看?你什么医术,就敢帮皇后娘娘治病!” 顾文道被两人的对话绕得晕头转向,只抓着顾娇娇的胳膊念叨。 “姐,云汐肯定不会骗我的,她在贵妃面前帮你说话了……” “帮没帮,她自己心里清楚。” 顾娇娇没再跟韩芸汐争辩,反而从药箱里取出个精致的香囊,递到顾文道面前。 “刚回京没给你带礼物,这个香囊是我用薄荷、艾叶晒干了缝的,戴着能安神,你和韩姑娘一人一个。” 韩芸汐本不想接…… 她一个现代医学生,才瞧不上这种古代“土方子”做的香囊。 可顾文道已经先接了一个,还热情地把另一个塞到她手里。 “云汐,你快拿着,我姐的手艺可好了!” 韩芸汐捏着香囊,指尖触到里面干燥的草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再想想自己若是不接,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便随手挂在了腰间,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随意。 “算你有心,不过这香囊能不能安神,还得另说。” 顾娇娇看着她这副样子,嘴角笑意更深。 这香囊里哪是什么薄荷艾叶,除了少量安神草药,她还悄悄掺了磨成细粉的痒痒草。 这种草晒干磨粉后无色无味,接触皮肤久了就会引发奇痒,且痕迹隐蔽。 就算找太医来看,也只会以为是皮肤敏感,查不出任何人为痕迹。 韩芸汐挂好香囊,又装模作样以“要回贵妃宫里复命”为由,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没几步,腰间接触香囊的地方就传来一阵细密的痒意。 起初她以为是蚊虫爬过,伸手挠了挠,可痒意非但没消,反而顺着腰腹蔓延开来,很快就窜到了脖颈和手臂。 “痒……怎么这么痒?” 韩芸汐忍不住加快了挠痒的速度,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就浮现出一道道红痕。 顾文道也跟着挠起了胳膊,一边挠一边嚷嚷。 “姐,我也痒!是不是这香囊有问题啊?” 韩芸汐猛地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顾娇娇。 腰间的痒意让她几乎难以忍受,可更多的是被算计后的恼羞成怒。 她再也顾不上维持“优雅”,快步冲到顾娇娇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怒斥。 “肯定是你搞的鬼!这香囊里加了东西!顾娇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我!” 她笃定是顾娇娇在香囊里动了手脚! 毕竟除了这刚拿到的香囊,她今天没接触过其他特别的东西。 更何况,顾娇娇方才被她“抢功”,心里定然记恨,会用这种方式报复,也符合她“小肚鸡肠”的性子。 顾娇娇故作惊讶地挑眉。 “韩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香囊是我好心送你们的,里面都是寻常草药,怎么会有问题?你自己皮肤敏感,难不成还要赖到我头上?” “你少装蒜!” 韩芸汐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就要去扯顾娇娇的药箱。 “我现在就去找太医来验!看看你这香囊里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你敢害我,我就在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章 太医断症起风波 韩芸汐指尖死死攥着香囊,怒视顾娇娇的眼神里满是笃定。 她不信自己这个现代医学生,会看不出顾娇娇玩的把戏,更不信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是被算计。 就在这时,街面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伴着轿夫整齐的吆喝。 “太医院公务,闲杂人等避让!” 杏黄色的帷幔在风中轻晃,轿身侧面 “太医院” 的烫金字样格外醒目。 韩芸汐眼中瞬间亮起,像是抓住了最有力的佐证。 只要找到太医做证,那她就要去皇上贵妃面前,告死这个顾娇娇,把她定在医者的耻辱柱上。 猛地推开身边的丫鬟,快步冲上前去。 她动作急切,在轿子即将经过顾府门口时,伸手稳稳扣住了轿杆,力道之大让轿夫都顿了一下。 “太医大人!请留步!” 韩芸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却仍保持着清晰的逻辑。 “晚辈韩芸汐,乃贵妃娘娘身边医女。今日遭人暗害,请大人为我查验一物,还我清白!” 她特意点明自己的身份,既是为了让太医重视,也是暗暗施压, 她不信顾娇娇敢在太医院面前抵赖。 轿帘被掀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蓝色太医袍的老者探出头来。 他头戴镶玉小冠,面容瘦,正是太医院的老臣李太医。 原本是要去给老王爷请平安脉的,没想到被拦下。 见韩芸汐虽发丝微乱、脖颈带着抓痕,李太医皱眉放缓语气。 “韩姑娘,何事如此紧急?太医院尚有要务在身。” “此事关乎晚辈清白,也关乎顾府声誉,还请大人耽搁片刻!” 韩芸汐说着,将手中的香囊递了过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这是顾娇娇方才赠予我的香囊,我与顾文道佩戴后,皆浑身奇痒不止,抓出红痕。” “晚辈怀疑其中掺了不明药粉,还请大人查验!” 她自信地说明情况,既没撒泼也没哭闹,尽显现代医学生的理性,只在提及 “顾娇娇” 时,语气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顾娇娇此时已走到门口,看清轿中之人后,眼中浮起真切的敬意。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上前两步,微微欠身行礼,声音温和却不失分寸。 “李爷爷,多年未见,您身子还康健吗?” 她记得小时候祖父常带她去太医院,李太医总爱给她塞蜜饯。 还夸她 “眼神亮,能辨药材”,如今再见,旧日情谊仍在。 李太医愣了愣,仔细打量顾娇娇片刻,才认出她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原来是娇娇!长大了,模样更周正了。” 寒暄过后,他才接过韩芸汐手中的香囊,指尖轻轻摩挲着绣着兰草纹样的锦缎,随后打开香囊口,将里面的草药倒在掌心。 翠绿的薄荷叶、干枯的艾叶,还有几片泛着浅黄的合欢花,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李太医捻起一点草药,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腹反复揉,仔细查看草药的形态。 甚至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药匙,舀了一点草药粉末,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他深知顾娇娇祖父的医术人品,也不信顾家会做这等下作之事,却仍按流程严谨查验,不偏不倚。 半晌后,李太医摇了摇头,将草药重新倒回香囊,递还给韩芸汐。 “这里面都是寻常的安神草药,薄荷清神、艾叶驱寒、合欢助眠,无任何异常,更没有你说的‘不明药粉’。” “韩姑娘,许是你与顾小公子体质特殊,对其中某种草药过敏?” “过敏?” 韩芸汐的声音陡然拔高,却仍克制着情绪,她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红痕,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笃定。 “李太医您看,这红痕密集且伴有肿胀,若只是过敏,怎会两人同时发作?” “定是顾娇娇用了隐蔽手法,比如将药粉混在草药纤维中,或是用了某种遇热才会起效的成分!” 她基于现代药理知识推断,逻辑清晰,并非无脑指责,只是认定顾娇娇在草药上动了手脚。 话音刚落,一旁的顾文道突然剧烈地挠起了脖子,脸上满是痛苦。 “痒…… 更痒了!李太医,您快看看,我脖子都快抓破了!” 他说着,还不忘帮腔,“肯定是这香囊有问题!我快痒死了!” 李太医连忙上前,先查看了韩芸汐胳膊上的红痕,又示意顾文道抬起头,仔细观察他脖颈处的抓痕。 他指尖轻轻触碰两人的皮肤,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收回手,脸色凝重地说。 “这痕迹…… 红痕密集,还伴有轻微渗液,倒像是‘麻风团’的初期症状。” “这病症多因接触不洁之物或湿热之气郁结引发,传染性虽不强,但需尽快诊治。” “若拖延下去,恐会蔓延全身,甚至留下疤痕。” “麻风团?” 韩芸汐瞬间变了脸色,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将责任推给顾府。 “定是顾府环境不洁!” “您看这院子墙角的青苔,还有台阶缝里的杂草,想必日常打扫敷衍了事,才滋生了致病之物!” 她逻辑清晰地甩锅,既避开了 “自己体质问题” 的可能,又将矛头重新指向顾娇娇。 顾文道也跟着点头,一边抓着胳膊一边嘟囔。 “对!肯定是府里不干净!” “姐,你赶紧让人彻底打扫,再请太医来诊治,不然我们的痒症怎么好?” 顾娇娇冷冷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韩芸汐。 “李爷爷已验明香囊清白,你却转眼甩锅顾府卫生。” “我顾府虽非顶级权贵,却也规矩森严,每日三次打扫庭院,门窗器物皆擦拭得一尘不染,何来不洁之说?” “如今有太医作证,你污蔑我在先,是不是该给我道个歉?” “道歉?” 韩芸汐嗤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扬。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若不是你贸然赠我香囊,我怎会在顾府染病?” “你不赔偿我汤药费、精神损失,反倒要我道歉?简直可笑!” 她笃定顾娇娇不敢真的对自己怎样,毕竟自己有贵妃撑腰。 顾娇娇懒得再与她纠缠,语气冷了几分。 “既然你不愿道歉,便请离开吧,别在顾府门口扰了清净,做那无能狂吠之事。” “你敢骂我?” 韩芸汐的语气瞬间添了怒意,正要反驳,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峒笙快步从街对面走来,袍角还带着几分风尘。 他刚从宫中得知顾娇娇被皇后召见的消息。 云汐脾气向来直来直往,娇娇却是从小就在各府内院来往的。 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坦荡直率,沈同学担心韩芸汐吃亏,便急匆匆赶来,恰好听到顾娇娇最后一句话。 沈峒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几步走到韩芸汐身边,指着顾娇娇怒斥。 “顾娇娇!你怎敢如此说话?” “芸汐好心来探望你,担心你在宫里受了委屈,你竟说她‘无能狂吠’,把她比作猫狗?” “这般低俗不堪,你顾家的教养都喂了狗吗?” 第八章 退婚风波 顾娇娇看着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模样,反而平静下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沈峒笙,你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问,就凭韩芸汐一面之词定我的罪?” “云汐脾气向来直来直往,她只是说话直接,可你却恶语伤人。哪怕不知道事情,我也相信是你作恶在先。”沈峒笙毫不避讳维护韩芸汐。 顾娇娇冷笑,只觉得以前的真心都喂了狗。 她以为嫁给祖父指腹为婚的沈峒笙,两人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现在看来,有些人根本不配为人。 “李太医就在这儿,方才已经验过香囊,里面全是寻常草药,没有任何问题。” “倒是韩姑娘,从一开始就咬定我算计她,被戳穿后又甩锅顾府卫生,现在还要我给她道歉?” “ 你觉得,这是谁在丢体面?” “你还敢狡辩!” 沈峒笙被怼得语塞,随即又强硬的说道。 “就算香囊没问题,你也不该用那般粗鄙的话骂芸汐!” “你别忘了,你还是我沈家的未婚妻,就算我要你让出正妻之位。可你以后也是要入我恩国公府后宅的,你如此待人接物,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我沈峒笙娶了个无德无行的女子!” “未婚妻?” 顾娇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然轻笑一声,目光直直撞进沈峒笙眼底,没有丝毫闪躲。 “从你在接风宴上,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我‘贬妻为妾’,让韩芸汐做正妻的那一刻起,这门婚事在我心里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你若是真不情愿,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顾家退婚,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既想攀附韩芸汐背后的贵妃势力,又不愿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韩芸汐见沈峒笙被说得哑口无言,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眼底满是得意的优越感。 她看向顾娇娇,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却字字诛心。 “顾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沈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一个姑娘家,若是被退婚,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你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是想装出‘受害者’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同情你。” “反过来指责沈哥哥忘恩负义,好让他在军营里落个‘薄情郎’的骂名,断了他的前程。” “你这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她说着,故意顿了顿,抬手轻轻抚摸着沈峒笙的衣袖,姿态亲昵又带着炫耀。 “不像我,一心只为沈哥哥考虑。” “就算将来真要一夫两妻,我也能容下他身边有你,只要他能前程似锦,我委屈点也没关系。” “可你呢?只会想着怎么毁了他。” 这番话既捧了沈峒笙开心,又将顾娇娇的善妒点明。 如此一来,就算她横刀夺爱,也是她靠着真心得到的真爱。 韩芸汐笃定沈峒笙会吃这一套,更笃定顾娇娇无法反驳这种指控。 若是她反驳不了,低头认错,她还能允许她到沈家做个透明人小妾。 只要顾娇娇不找事,她韩芸汐也不介意赏她一口饭吃。 顾娇娇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乏味。 她懒得再纠缠,语气冷了几分。 “这门婚事,我顾娇娇不稀罕,也绝不可能成。” “你和沈峒笙愿意怎样就怎样,是想继续纠缠,还是想另寻良缘,都与我无关。” “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更别来顾府门口闹事。” “你少在这里嘴硬!” 韩芸汐嗤笑一声,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就是怕了!怕贵妃娘娘护着我,怕我在贵妃面前说你的坏话,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你以为你靠上了皇后娘娘就能有恃无恐吗?” “告诉你,贵妃娘娘的二皇子更是深得皇上喜爱,你根本斗不过我!” 她说着,胳膊上的痒意又汹涌起来,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爬动。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甲用力地在胳膊上抓挠。 原本就泛红的皮肤瞬间被抓出一道道更深的红痕,甚至有几处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可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顾娇娇,眼神里满是怨怼,一心想把 “输家” 的帽子扣在顾娇娇头上。 顾娇娇看着她抓挠不停的模样,眼神忽然一冷,像是想起了什么。 突然提高声音,让周围路过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韩芸汐,你还是别再抓了。” “方才李太医已经说了,你的症状和‘麻风团’的初期症状十分相似,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不仅会传染给身边的人,若是拖延下去,还会慢慢侵蚀皮肤,最后让整张脸都溃烂。” “你就不怕,将来没人敢靠近你吗?”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好奇围观的百姓瞬间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韩芸汐的眼神里满是忌惮。 “哎呀,啊麻风啊?” “晦气晦气,怎么不把人抓走啊?麻风可是害人的病啊。” “呸呸呸,我这就回家去洗手洗澡去。” “什么?麻风?” 沈峒笙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甩开了韩芸汐挽着他胳膊的手。 韩芸汐的抓挠动作猛地停在半空,她看着沈峒笙躲闪的模样。 又听到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慌。 可她素来骄纵惯了,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怕了,只能强撑着嘴硬。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得那种恶心的病?” “肯定是你嫉妒我,故意咒我!顾娇娇,你太恶毒了!” 顾娇娇懒得再跟她废话,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发愣的顾文道。 方才顾文道还帮着韩芸汐说话,此刻却被 “麻风团” 三个字吓得脸色发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连抓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顾娇娇的语气瞬间严厉起来:“文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 “别在这里跟他们掺和,小心被传染!你忘了祖母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回话吗?要是把病传给祖母,你担待得起吗?” 顾文道被顾娇娇的语气一吓,瞬间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韩芸汐胳膊上渗血的红痕,又想起 “传染” 两个字,再也不敢帮韩芸汐说话。 连忙快步跑到顾娇娇身边,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云汐,等……等你好一些,我就来找你!” 顾娇娇一把抓住顾文道的胳膊,转身就往府里走,同时对着守在门口的家丁高声吩咐。 “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也不准放任何人出去!” 家丁们连忙应了一声,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快步上前,就要将沉重的朱漆大门关上。 韩芸汐见状,彻底慌了 。 顾娇娇关上门,就等于断了她 “讨说法” 的路,万一自己真的得了病,连个说理的人都没有! 她急得跺脚,伸手就想去牵沈峒笙的手。 “沈哥哥,你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关上门!” “顾娇娇她是心虚了,她就是想把我们挡在外面,不让我们找她算账!你快帮我啊!” 可沈峒笙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在韩芸汐的手快要碰到他的时候,猛地往后缩回了手。 第九章 赐婚秘事 韩芸汐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即将触碰到沈峒笙衣袖的凉意。 她看着沈峒笙躲闪的眼神,又听着身后百姓议论 “麻风” 的窃窃私语,脸色瞬间从不甘转为铁青。 身为医学生,她当然清楚自己不是麻风。 她更恼怒,顾娇娇害她被人议论。 “沈哥哥!你竟然躲我?” 韩芸汐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既是委屈也是愤怒。 她把他当成异世界的人生伴侣,他居然躲开她? “你忘了是谁在贵妃面前为你美言?是谁帮你谋划军营前程?” “就因为顾娇娇一句谎话,你就信她不信我?” 沈峒笙被她问得有些心虚,却仍不敢靠近,只能眼神闪烁地辩解。 “芸汐,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只是李太医也说了症状相似,谨慎些总是好的。” “你先回自己院子休息,我现在就去太医院的太医,给你仔细查查。” “若是误会,我再找顾娇娇算账,好不好?” 他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 他虽忌惮韩芸汐的 “病”,却也不舍得她真的出事情,更何况他还需要贵妃和二皇子的看重。 韩芸汐看着他担心的模样,心中的怒意稍减,却仍带着几分不甘。 “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若是查出来是顾娇娇搞鬼,你必须为我讨回公道,让她给我磕头道歉!” “一定一定。” 沈峒笙连忙点头,亲自扶着韩芸汐的胳膊 。 “等到她成了我的妾室,你可以让她每日给你磕头请安。” 只是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就想起 “传染” 二字,又飞快地收回手,转头示意丫鬟上前搀扶。 “快,扶你们家姑娘回院子,路上小心些。” 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韩芸汐,快步离开了顾府门口。 沈峒笙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松了口气,也转身匆匆离去。 而顾府内,顾娇娇正抓着顾文道的胳膊,快步往后院走去。 顾文道被她抓得胳膊生疼,却不敢挣扎,只能一边跟着走,一边小声求饶。 “姐,我错了,可云汐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子。等以后久了,你就会发现她的好。” “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顾娇娇没有说话,只是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后院的水缸边。 那口水缸足有半人高,里面装满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秋日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冷冷的光,看得顾文道心里直发怵。 “进去,泡够一个时辰再出来。” 顾娇娇停下脚步,松开顾文道的胳膊,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顾文道看着满缸的凉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连后退。 “姐,这水太凉了,现在又是秋天,泡一个时辰肯定会冻病的!” “我知道错了,你换个惩罚方式好不好?” “罚我抄十遍家规,罚我打扫一个月院子,我都认!” “冻病了正好,让你长长记性。” 顾娇娇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让步。 “你忘了你今天做什么了?” “帮着外人指责你亲堂姐,帮着她污蔑顾府不干净?” “你是不是真的被她灌了迷魂汤,内外都分不清楚?拿着顾家的名声去讨好女子?蠢笨至极。”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几分。 更何况,泡得够久才能解了毒。 “今天这水缸你必须泡,不仅要泡,还要好好想想!” “韩芸汐到底是真心跟你做朋友,还是在利用你对付我、对付顾家!” “一个时辰没到,不准出来,若是敢偷偷出来,我就再加一个时辰!” 顾文道看着顾娇娇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求饶也没用。 他咬了咬牙,慢吞吞地脱下外袍,犹豫了半天,才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进了水缸。 凉水瞬间没过他的身体,冻得他牙齿打颤,浑身发抖,脸色也瞬间变得青紫,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姐…… 真的好冷……” 顾文道牙齿打颤,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从水缸里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坚持。 顾娇娇站在水缸边,没心软。 “冷就对了,这样才能让你记住今天的教训。好好泡着!” 说罢,她转身,不再看顾文道,径直往祖母的院子走去。 祖母的院子里,丫鬟正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喂祖母喝药。 祖母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也有些虚弱,看到顾娇娇进来,连忙让丫鬟放下药碗,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娇娇,你总算回来了。外面怎么样了?” “韩芸汐那丫头没再找事吧?文道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顾娇娇快步上前,扶住祖母,让她靠在软枕上,动作轻柔却带着几分坚定。 “祖母,您别担心,外面没事了,韩芸汐已经走了。” “文道他犯了错,我罚他在后院泡凉水反省,让他长长记性。” “泡凉水?” 祖母愣了愣,随即皱起眉。 “现在天这么凉,泡凉水会冻坏身子的,你快让他出来吧,有什么错咱们慢慢教,别伤了他的身体。” “祖母,这次必须让他好好反省,不然他下次听从韩芸汐的话,莽撞行事。” 顾娇娇语气坚定,随即话锋一转,握住祖母的手,轻声说道。 “祖母,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今日我进宫,皇后娘娘为我求了情,皇上已经为我赐婚了,赐给了太子。” “只是这婚事,我求了皇上,得等我和沈峒笙退婚以后再正式宣布。” “什么?赐婚太子?” 祖母像是被惊雷劈中,瞬间瞪大了眼睛,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一把抓住顾娇娇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绝望。 “娇娇,你怎么能答应啊!” “太子无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那病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治好,你嫁进东宫,就是守活寡啊!” “这样一来,你将一生没有亲生孩子啊,祖母怎么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她说着,眼泪越流越多,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显然是急坏了。 在她看来,太子 “不能人道” 是公开的秘密。 顾娇娇嫁过去,不仅不会幸福,还会被全京城的人嘲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倒是若是真的二皇子登基,先除掉的必定是太子一党。 顾娇娇轻轻拍了拍祖母的手,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坚定。 “祖母,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担心我受委屈。” “可您想想,如今沈家要贬我为妾,韩芸汐背后有贵妃撑腰,随时都可能找顾家的麻烦。” “若是我嫁进东宫,有皇后和太子撑腰,顾家就能平安无事,您和文道也能安稳度日。” “只要能护住家里,我不怕守活寡,也不怕被人嘲笑。” “可是…… 可是你还这么年轻,一辈子还长着呢……” 祖母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而且,若是太子有个不好,你就要跟着殉葬啊!” 第十章 上门寻衅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祖母苍白的脸上,更显她此刻的担忧和悲苦。 “自从你祖父为救恩国公,得罪小人被杀,咱们府里就一落千丈。你叔叔更是去了边远之地,常年不归。原本想着恩国公府和你的婚事,最少能让你过上安稳日子。不曾想,你居然要进宫,若是日后太子没了,你……” 顾娇娇看着祖母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泛起酸涩,可却语气坚定。 “祖母,殉葬之说只是民间谣言,如今皇上虽看重二皇子,却也未废黜太子,东宫的地位仍稳如泰山。” “再说,我随师父行医五年,不仅能治病,也学了些自保的法子,若真到了危急时刻,定能护住自己。” “您就别再担心了,这门婚事,对顾家而言,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我不会让顾家门风在我这,被羞辱折损。” 祖母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被顾娇娇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打断。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什么时候长大的孙女,最终只能长叹一声,用帕子抹掉眼泪。 “罢了罢了,你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好像当初才十二岁的小小少女,就对着她说要跟师父去远游一样。 说是远游,那是一路吃苦的磨砺啊。 “祖母只盼你嫁入东宫后,能少受些委屈,平安顺遂就好。” 而皇宫深处,皇后的寝宫内,熏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驱散了秋日的凉意。 皇后靠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可眼睛却带着光。 她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太子夜莫离,满脸温柔的轻声问道。 “莫离,今日你特意让吴公公去送顾娇娇回府?” 夜莫离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温热的茶水在杯中晃了晃,却未洒出半滴。 他抬眼看向皇后,眼神坦然,语气恭敬。 “回母后,儿臣早年在外巡查时,曾遭遇刺客袭击,身受重伤,幸得顾姑娘路过救治。” “只是当时刚好转些,就听闻母后病危的消息,儿臣心急如焚,便匆匆赶回京城。” “未能继续接受治疗,也未曾与她互通身份,故而今日在宫中相见,才认不出她。” “既然她被恩国公府的婚事所困,儿臣也愿意投桃报李。” 他刻意隐去了当年嫌药苦擅自罢药、还被顾娇娇怼得哑口无言的窘迫过往,只捡了关键信息提及。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自己儿子少年出征,却被下毒。 年纪轻轻,就被太医院诊断不行。 每每想到这件事,皇后就心如刀绞。 幸好幸好,现在又行了。 皇后欣慰点头。 “顾姑娘不仅医术精湛,品性也端正。” “今日在殿上,哀家突发急病,满殿太医都束手无策,唯有她临危不乱,敢为哀家施针。” “这份胆识与医术,实在难得。这般好姑娘,配得上你。” 说罢,皇后转头对着身边的宫女吩咐。 “去取些上等的云锦绸缎,再将库房里那套赤金镶红宝石的首饰取来。” “另外,把太医院新送来的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也备上一份,一起送到顾府去。” “就说是本宫赏给顾姑娘的,也算提前为你们的婚事添份心意。” “等到她嫁入东宫,本宫自会照拂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 宫女连忙应了一声 “是”,躬身退下,快步去准备赏赐之物。 夜莫离看着皇后关切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有母后的疼爱,想来顾娇娇应该……不会再开那么难喝的药了。 与此同时,沈峒笙正带着太医院的王太医,匆匆赶到韩芸汐的院子。 韩芸汐坐在窗边,一边烦躁地抓着胳膊上的红痕,一边等着消息。 看到沈峒笙和太医进来,连忙起身。 “沈哥哥,太医来了?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没事?” 王太医上前,仔细查看了韩芸汐胳膊和脖颈上的红痕,又为她把了脉,随后躬身对着沈峒笙说道。 “沈探花放心,韩姑娘只是皮肤接触了某种刺激性草药,引发的过敏性瘙痒,并非麻风团。” “只需每日敷两次我院配制的止痒药膏,再口服两剂清热的汤药,几日便可痊愈。” 韩芸汐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随即怒火又涌了上来,她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红痕,对着沈峒笙说道。 “你看!我就说顾娇娇是故意污蔑我!” “她肯定是记恨你维护了我,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我名声!” “你现在就去顾府,让她给我磕头道歉!” 沈峒笙本就因之前 “麻风团” 的误会对顾娇娇心存不满,此刻得知韩芸汐无碍,更是怒不可遏。 他重重一拍桌子,语气凶狠。 “芸汐你放心,我这就去顾府,让她给你一个说法!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说罢,沈峒笙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赶往顾府。 到了顾府门口,他根本不等守门的家丁通报,直接推开大门,带着人冲了进去。 顾家的家丁,直接被沈峒笙带来的人直接摁住。 顾娇娇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正准备去前院看看顾文道的情况。 忽然听到一声怒喝。 “顾娇娇!你好大的胆子!” 沈峒笙指着顾娇娇,怒声呵斥,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吓了顾府的下人一跳。 “竟敢用‘麻风团’的谎话污蔑芸汐,害她被百姓指指点点,你安的什么心?” 顾娇娇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面色平静,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半分,她淡淡开口。 “沈峒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今日李太医查验后,亲口说韩姑娘的症状与麻风团相似,我不过是转述太医的诊断,何来污蔑之说?” “你还敢狡辩!” 沈峒笙上前一步,眼神凶狠如狼,仿佛要将顾娇娇生吞活剥。 “我已带王太医为芸汐查验过,她只是普通的皮肤瘙痒,与麻风团毫无关系!” “你故意将‘麻风团’的消息散布出去,就是想毁了她的名声,好让我回心转意!” “你当真歹毒卑劣。”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傲慢。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就算你耍尽手段,我也只会让你做个妾室,永远低芸汐一等。” “若是你再敢折腾,等你进了沈家大门,我就直接送你去城郊的寺庙礼佛,让你一辈子青灯古佛,永无出头之日!” 刚从后院泡完凉水、浑身湿漉漉赶来的顾文道听到这话,彻底激怒了 他头发上还滴着水,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色因寒冷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本就对沈峒笙偏袒韩芸汐、处处针对顾娇娇的事不满。 明明他也心爱云汐,他不明白云汐对自己也很好,为什么不选自己?要选择沈峒笙! 此刻听到沈峒笙如此羞辱自己的姐姐,当即冲了上去,指着沈峒笙的鼻子怒斥。 “沈峒笙!你别太过分!” “我姐回来守约成婚,你却背信弃义,逼她做妾也就罢了!还没过门,就想要送她去做尼姑?我打死你。” 可他刚冲到沈峒笙面前,沈峒笙就猛地抬起脚,一脚将他踢飞。 顾文道重重摔在地上,发出 “砰” 的一声闷响,疼得他龇牙咧嘴。 半天爬不起来,却依旧倔强地瞪着沈峒笙:“你…… 你竟敢打我!” 沈峒笙看着顾文道狼狈的模样,嗤笑一声,语气轻蔑。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围着芸汐转,眼神里的心思谁看不出来?” “不过是个觊觎他人未婚妻的登徒子,顾家的家风,就是这样教你的?真是败坏门风!” 顾娇娇见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场也变得凌厉。 她快步上前,扶起地上的顾文道,又冷冷地看向沈峒笙。 “沈峒笙,你闯进我顾府,辱骂我,还动手打我弟弟,真当我顾府无人不成?”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从外面跑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声音也有些发颤。 “大小姐!宫里来人了!现在就在前院等着呢!” 沈峒笙听到 “宫里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看向顾娇娇的眼神满是幸灾乐祸。 “顾娇娇,你死定了!” “定是贵妃娘娘听说你污蔑芸汐的事,派来治你的罪!” “我劝你现在就跪下求饶,若是你肯当着众人的面,给芸汐磕三个响头认错。” “我还能在贵妃面前为你美言几句,饶你一次!” 第十一章 吴公公撑腰 沈峒笙的嘲讽声还悬在顾府庭院上空,像根尖锐的刺扎在空气里。 他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着幸灾乐祸的笑,连眼神都透着傲慢,仿佛笃定顾娇娇下一秒就要跪地求饶。 可这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前院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 不是家丁杂役的慌乱碎步,而是带着规矩感的整齐步伐。 混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却裹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庭院的寂静。 “方才咱家在门口,似是听见有人说,顾大小姐‘死定了’?” “还说要让她给人磕三个响头认错?” “不知这话,是沈大人您说的?” 东宫公公一进来,眼神如刀一般看向了沈峒笙。 他今日出宫可是来散皇后布娘娘的美意,没想到居然遇到疯狗狂吠。 要是顾姑娘不开心了,皇后娘娘知道了,还当他办事不力呢。 沈峒笙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像被骤降的寒气冻住的冰块,连嘴角的肌肉都绷得发紧。 他原以为宫中来人是贵妃派来为韩芸汐撑腰的,没成想竟是东宫的人! 该死的,东宫和中宫两个主子不是都要死了吗?怎么还出来蹦跶。 他怎么也忘记了,顾娇娇被皇后召见了的事情。 冷汗瞬间从后背冒出来,浸湿了里衣,可他还得强装镇定。 连忙上前一步拱手,动作却比之前僵硬了许多,语气也弱了半截。 “公公误会了!本官并非针对顾大小姐。” “只是顾娇娇用‘麻风团’的谎话污蔑本官的未婚妻韩芸汐,害得芸汐被市井百姓指指点点,连门都不敢出。” “本官一时气急,才失了分寸,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吴公公是皇后身边的贵人,绝非他能得罪的。 “污蔑?” 吴公公挑眉,目光转回到顾娇娇身上,语气里的冷意散了些,多了丝探询的温和。 “顾大小姐,沈大人说的可是实情?你当真故意用‘麻风团’的说法污蔑韩姑娘?” 顾娇娇还没开口,沈峒笙就急着要接话。 可他刚张了张嘴,顾娇娇便猛地抬手截断,杏眼圆睁,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直盯着沈峒笙冷笑。 “沈大人莫要在此巧舌如簧!” “今日李太医当着众人的面查验韩芸汐,分明断言她的症状‘形似麻风团’,还说需尽快诊治以防蔓延。” “我不过是如实转述太医的诊断,何来‘污蔑’之说?” 她手腕轻扬,甩了甩手中的素色绣帕,帕角带起一阵微风,语气里的轻蔑却像针一样扎人。 “你既然一口咬定我设计害人,何不即刻带韩芸汐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让府尹大人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未婚妻一个‘清白’!” “若拿不出半分真凭实据,就别在这顾府庭院里狂吠,污了我们顾家的地!” “狂吠” 二字说得又脆又利,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 沈峒笙气得脸色瞬间涨成猪肝红,手指着顾娇娇,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 —— 你竟敢如此侮辱我!” “沈大人且慢。” 吴公公抬手打断他,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原本柔和的眼神又变得锐利,像刀子一样刮在沈峒笙身上。 “顾大小姐说得在理,凡事讲究证据二字。” “你说她污蔑韩姑娘,便把证据拿出来;若是拿不出证据,便是造谣生事,冲撞顾府,更是对东宫看重之人无礼。” “这罪名,沈大人担得起吗?” 他往前迈了一步,腰间的银令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反射在令牌上,晃得沈峒笙下意识眯起了眼。 吴公公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咱家再问一遍,你口中的‘证据’,在哪儿?” 沈峒笙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哪有什么证据?王太医只说韩芸汐是皮肤过敏,却没说与顾娇娇无关。 李太医也只是提了句 “形似麻风团”,没说顾娇娇故意散布谣言。 他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 “这…… 这是我与顾娇娇的家事!我二人有婚约在身,我教训未来的妾室,让公公笑话了!” “家事?” 顾娇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 “呸” 了一声,声音又响又脆。 “沈峒笙,你脸皮倒厚!” “前几日接风宴上,你当着满座宾客说要我‘贬妻为妾’,让韩芸汐做正妻时,怎么不说这是家事?” “如今见东宫来人,就想拿‘家事’当挡箭牌,你当我顾家是任你搓圆捏扁的软柿子?却不知,我顾家不屑与你为伍。” 她眼神扫过沈峒笙,带着十足的冷意。 “我原本顾念恩国公大人在外打仗辛苦,不忍国公失望,才让你回去禀明长辈来退婚。却不想,你悔婚在前,辱骂我府,无中生有,我断不能容忍。” “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出顾府,我这就让人去请族中长辈,明日一早就去恩国公府退婚。” “从此你沈峒笙娶谁、韩芸汐闹谁,都与我顾家无关!” 沈峒笙愣了愣,随即嗤笑出声,眼神里满是轻蔑。 “退婚?顾娇娇,你别装模作样了!” “我看你是怕沈家不肯要你,连嫁妆都凑不齐,才故意说退婚,好保全自己那点可怜的颜面!” 他笃定顾娇娇是虚张声势 ! 顾家早已不如从前,顾娇娇父母早逝,全靠祖母拉扯,嫁妆定然单薄。 没了沈家这门亲事,她一个名声受损的姑娘,在京城根本无人敢娶。 顾娇娇闻言,却不急不躁。 “不过你倒提醒了我!” “ 当年我祖父与你祖父定下婚约时,曾将一支百年野山参作为‘聘礼添头’赠予恩国公府,一觉两姓之好。” “如今婚约要断,这人参自然该物归原主吧?” 她顿了顿,声音更亮了些,故意让周围的家丁丫鬟都听见。 “那人参是我顾家传了三代的宝贝,当年祖父是看在两家世交的情分上才忍痛割爱,可不是给无信无义之人占着的!” “你…… 你胡说!” 沈峒笙的脸色瞬间僵住,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当然记得那支百年野山参…… 第十二章 深藏不露 那支百年野山参,早在之前就被他送给韩芸汐了。 韩芸汐说要给贵妃调理身体,他想都没想就应了。 反正顾娇娇迟早都会嫁给他,沈峒笙早就说东西是恩国公府的。 没想到,顾娇娇现在越来越卑鄙,居然还敢逼迫他。 “顾娇娇,你别以为有东宫撑腰就能胡来!女子以夫为天,你就是这么跟我如此斤斤计较?你还有妇德贤惠吗?” 如今顾娇娇家道中落,父母早逝,全靠祖母卧病撑着门户,就算有皇后一时青眼,也未必能撑多久。 在他看来,顾娇娇最后终要低头! 而他,是将来能有建功立业机会的男儿,顾娇娇这种后宅女子必须跟他低头,才是懂事。 毕竟沈家是国公府,给她一个妾位,已是 “抬举”。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故意避开 “人参” 的核心,语气带着倨傲。 “顾娇娇,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这桩误会。” “你也别再揪着人参的事不放,真闹大了,传出去说顾家‘退婚讨聘’,斤斤计较,不顾脸面,丢的还是你的名声。”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笃定,仿佛顾娇娇的命运早已被他攥在手里。 “你还是早点准备,三日后沈家会派人送妾室聘礼来。” “进了府后安分些,学些妇道规矩,别再整日找事。” “我念在顾爷爷的旧情,不会亏待你。” 这话像根刺扎在顾文道心上,他鲁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顾娇娇一把拉住。 她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散了,没再跟沈峒笙废话,抬手就抓住身侧顾文道腰间的麂皮腰带。 那带子是她在外远游,让人送给顾文道的,匠人特意用蜡浸过,韧得能勒住烈马。 指尖发力,“嗤啦” 一声轻响,腰带便从顾文道腰间脱了出来,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顾文道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空落落的腰际。 沈峒笙也眯起了眼,脸上的傲慢淡了几分。 他原以为顾娇娇只是个会医术的弱女子,没成想竟有这般力气。 “你要做什么?” 沈峒笙心头有几分吃惊,脸色一沉。 “女子动粗,成何体统!传出去,人家只会说顾家没教好女儿,连女训妇德都忘了!” 顾娇娇握着腰带一端,手腕轻轻一甩,麂皮腰带像条活过来的长蛇。 “啪” 地抽在沈峒笙脚边的青石板上,溅起的石屑弹到他的靴面,留下细小的白痕。 “成何体统?” 她冷笑,声音清亮得让周围人都听得分明。 “你闯我顾府大门,辱骂欺凌我一女儿家,还私吞我家传家的宝,倒有脸跟我说‘体统’?” 话音未落,腰带突然缠上沈峒笙的手腕。 沈峒笙一把抓住那腰带,不以为然:“你别不知好歹!” “废话少说。” 顾娇娇指尖发力,轻轻一拽 。 沈峒笙错愣一秒,眼神看向旁边的公公,正打算要不要当着宫里面的人面殴打顾娇娇。 这一愣神,沈峒笙感觉到刚才紧绷的腰带,忽然变得硬挺,瞬间软蛇化龙。 顾娇娇猛地往后一扯,腰身下卧,整个人将腰带化作铰链,居然扯着沈峒笙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没等他站稳,顾娇娇手腕猛地一送。 一股巧劲顺着腰带传过去,沈峒笙像个断线的风筝,如同麻袋被甩向府门外。 “咚!” 重重一声闷响,他摔在顾府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膝盖磕得通红,锦袍下摆也磨破了。 周围早就围了看热闹的百姓,见状纷纷指指点点。 “这不是恩国公府的探花郎吗?怎么被顾姑娘扔出来了?” “之前还说要娶人做妾,现在看是自取其辱!” 沈峒笙又羞又怒,挣扎着要爬起来,抬头就对着府门内的顾娇娇训道。 “顾娇娇!你在外野了几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不好好读女训学妇德,反倒学男子动手打人,简直有辱门风!我看谁敢娶你!” “我刚才只是不想跟你动手,要不然你早已经跪地求饶……” 顾娇娇缓步走下了台阶,阳光落在她身上,素色裙摆扫过台阶上的灰尘。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 “啪!啪!” 两个清脆的耳光甩在沈峒笙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瞬间懵了。 “女训教我‘敬人者,人恒敬之’,不是教我任人欺凌。” 顾娇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至于有没有人娶我,就不劳沈大人费心了。” 说罢,她抬脚轻轻一踹。 沈峒笙猝不及防的像个破麻袋似的,又往后滚了两圈,摔在街心的泥水里,锦袍上沾满了尘土和草屑。 周围百姓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还有人小声叫好。 “打得好!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就该教训!” 沈峒笙趴在泥水里,浑身疼得发麻,却连抬头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心中更加震惊。 就算他从小武艺不精,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小女子如此甩来甩气。 “你……你肯定是恶鬼上身,你不是顾娇娇,你根本就不是顾娇娇……”沈峒笙越说越是心惊,再也不敢看向台阶上那张温柔笑着的娇美脸庞,踉跄站起来转身就跑。 他要去让母亲,来想办法对付鬼上身一般的顾娇娇。 顾娇娇没再看他,转身回府,对着等候在庭院里的吴公公躬身行礼,语气恢复了平静。 “让公公见笑了,方才也是被逼无奈。多谢公公今日仗义执言。” 吴公公连忙摆手,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大小姐哪里的话!沈大人那般咄咄逼人,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慌了。” “您能沉住气,还能利落教训这等小人,咱家今日算是开眼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底满是打趣。 顾娇娇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接话。 吴公公也识趣,没再多提,只说皇后还等着复命,便匆匆辞别,坐上马车回宫了。 马车里,吴公公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跟身边的小太监念叨。 “这顾大小姐,真是个妙人!” “又有医术又有身手,性子还烈,跟太子殿下那惜字如金的脾气,简直是绝配!” 一路疾驰到皇宫,吴公公没歇脚,直接去了皇后寝宫。 彼时皇后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翻看。 见吴公公进来,皇后放下书,笑着问。 “怎么样?顾丫头那边都安顿好了?” 吴公公连忙上前,把顾娇娇抽腰带打人、扇耳光踢沈峒笙出门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连百姓叫好的细节都没落下,说得眉飞色舞。 “娘娘您是没看见,那沈大人摔在泥水里,连句狠话都不敢说!顾大小姐那身手,寻常男子都不是对手!” 皇后听得 “噗嗤” 一声笑出声,一脸温柔。 “哦?这丫头倒比本宫想的还烈!莫离那孩子这些年身子调理得结实,想来也挨得住她的打。” 她放下茶盏,眼底满是欣慰,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 “原还担心她性子太软,进了东宫受委屈。” 她已经多年不管后宫,却也知道,宫里多的是恶心人的事情。 “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这般敢爱敢恨、说一不二的性子,正好能治治莫离那点闷葫芦脾气。” 皇后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打趣的笑。 “再说了,夫妻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 “莫离扛得住打,娇娇也懂得分寸,这不就是天生一对吗?” “看来这门婚事,真是选对了!” 吴公公脸上露出几分不敢置信:这……太子是娘娘亲生的,没错吧? 第十三章 国公府毒计 沈峒笙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强忍着屈辱回了恩国公府。 路过街角时,还特意绕开了韩芸汐的住处。 他怕芸汐看见这副狼狈模样,影响他伟岸的形象。 进了国公府二门,守在这里的丫鬟春桃吓得连忙上前。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肿了?袍角还破了!” 她伸手想扶,却被沈峒笙一把推开。 “闭嘴!” 沈峒笙语气烦躁。 “去告诉夫人,顾娇娇鬼上身了。让母亲到我书房来,别让旁人看见我这副样子!” 春桃不敢多问,低着头快步往后院跑。 沈峒笙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书房走,路过镜前时。 瞥见自己左脸红肿的指印,还有膝盖处磨破的袍角,眼底的怨毒又深了几分。 顾娇娇这笔账,他迟早要算。 进了书房,他先倒了杯凉茶猛灌下去,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才压下几分火气。 刚放下茶杯,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恩国公世子夫人柳氏走了进来。 她扫了眼沈峒笙的模样,眉头瞬间皱成一团,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的儿啊,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谁,谁敢如此不怕死伤了你,我这就让家丁去打死他。” 柳氏素来看重这个儿子,现在原本俊逸斯文的儿子这般模样,让她心如刀割。 “是顾娇娇那个贱人!” 沈峒笙咬牙切齿地坐下,将顾娇娇要讨回人参、动手打他的事说了一遍。 "母亲!顾娇娇竟要与我退婚!" 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一脸烦躁。 话音未落,他已攥住拳头,重重锤在梨花木桌上。 "她恃着皇后之势,扬言要请族中长辈来府里处置婚约,这... 这让沈家百年清誉置于何地?" 柳氏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轻蔑。 “她顾家都破落成这样了,好意思退婚?她顾娇娇也配?她是想着退婚后去街上叫卖自己吗?” 她放下石榴,示意丫鬟都退下,才压低声音说。 “你当她真有皇后撑腰?别忘了她爹顾太医是怎么死的 !” “当年为皇后看诊,刚出宫门就被刺客杀了。说是被你祖父的死对头派人杀了,谁知道是不是皇后怕他泄露什么秘密,故意灭口?” “如今皇后身子骨差成那样,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是临死前想做件‘善事’,给顾娇娇点虚面子,博点好名声。真出了事,皇后娘娘才不会管顾娇娇跟古交。” 这番话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沈峒笙一半的火气。 他回过神来,随即点头。 “是这个道理。可她现在闹得这么凶,万一真来退婚,咱们……” “怕什么?” 柳氏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 “顾家早就不是当年的太医世家了,顾娇娇父母双亡,叔叔婶婶又在边陲小镇。” “就靠一个卧病的老虔婆撑门户,她要是没了咱们沈家这门亲事,在京城连个像样的人家都找不到。。” “她现在闹得越凶,越说明她心里慌,怕咱们真不要她了!” “女子嘛,估计是嫉妒你跟云汐真心相爱,不甘心你看不见她,这才折腾这些事情。” 沈峒笙眼神一动,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与柳氏耳语。 “母亲,我跟您说个事。” “之前云汐跟顾文道闲聊,顾文道说,顾家还有支百年灵芝,是顾太医留下的宝贝。” “现在在顾娇娇她祖母亲手里,说是要留着给顾娇娇做嫁妆。” 这也是他费尽心思要让顾娇娇进么不能做小妾的原因。 恩国公府当年那场大难,早就掏空了家底。 可云汐嫁给他,还要帮他在前朝铺路,他得有点好东西送上去,才能让二皇子重用他。 “百年灵芝?” 柳氏的眼睛瞬间亮了,坐直了身子,语气里满是惊喜。 “你是说,当年顾太医还藏着东西?死老头,想要孙女嫁给咱们家,居然还藏着一手,活该早死。” “对!” 沈峒笙点头,语气急切。 “云汐说贵妃最近身子虚,二皇子正到处找好药材给贵妃调理。” “要是咱们能拿到这灵芝,献给贵妃,不仅能让云汐在贵妃面前更有面子,我在军营的前程也能更稳!”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没跟顾娇娇撕破脸,我儿果然聪明有谋算!” 她顿了顿,笑着开口。 “明日就是初一,清平寺有祈福法了会,京中贵妇小姐都会去。” “我明日就派人去请顾娇娇,说为了你们的事情,想请她去清平寺上香。” 沈峒笙疑惑:“母亲,她现在闹得这么凶,会去吗?” “她会去的。” 柳氏一脸胸有成竹,“她要是真不想跟咱们沈家来往,就不会闹着要退婚。” “反而会偷偷找族中长辈来。她现在故意闹大,就是想逼咱们服软,给她正妻的位置。” “咱们请她去清平寺,她以为咱们要让步,肯定会去。” 她凑近沈峒笙,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里满是恶毒。 “到时候,我让人在她的茶水里加点‘好东西’。” “ 那是我早年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得来的催情药,无色无味,喝了之后会神志不清,只认身边的男子。” “我会让人把你叫过去,再安排些京中贵妇‘恰巧’撞见她拉扯你。” “你想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寺庙这种清净之地,对男子拉拉扯扯,神志不清,传出去,她不就成了全城唾骂的荡妇?” 沈峒笙听得心头发热,又有些犹豫。 “这…… 会不会太狠了?万一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 柳氏瞪了他一眼,语气傲慢。 “到时候人证物证都在,顾娇娇百口莫辩。” “顾家为了保全颜面,只会求着咱们沈家,让顾娇娇做妾进门 。” “她要是不嫁,就只能上吊这条路!到时候别说灵芝了,她顾娇娇的命,都得捏在咱们手里!” “再说,你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她不检点,你才是正人君子。” “就算有人怀疑,也不敢明着说什么。你只要装出一副‘被逼迫’的样子,没人会怪你。” 沈峒笙的犹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他想到韩芸汐拿到灵芝时的笑容,想到贵妃对他的赞许,想到自己在军营步步高升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 “母亲,到时候是顾家求着咱们让她做妾,等祖父回来,咱们也不算毁约。” “你知道就好。” 柳氏满意地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劝解。 “明日到了清平寺,你可得沉住气,别露了破绽。” “等她真进了府,倒不必急着动粗。” “后宅里最不缺的就是规矩,有的是法子让她‘安分’。” 柳氏放下茶盏,清脆声响提点道。 “人参的事别让韩芸汐知道。她看重你能搭桥,若知你保不住聘礼,定嫌你无用,连贵妃门路都断了。我看云汐的脾气十分自傲,不过也没事。女子嘛,等她嫁给你了,肯定会为你付出所有。到时候再生下孩子,还不是要给你铺路。” 沈峒笙攥紧韩芸汐送的玉佩压下急躁,想到每次云汐撩拨得自己心头火热的样子,心里盘算。 母亲的计策虽险,装 “受害者” 推责顾娇娇,却能保名声又逼顾家低头。 他尊重云汐是个强者,不愿意让云汐婚前被议论。 可顾娇娇——她敢打他,那他不介意先吃掉她,再让她哭着求他娶了她。 柳氏端茶轻笑。 “顾家早败了,谁也不会给她做主。。” “灵芝早晚是咱们的,献贵妃能固你前程,还让韩芸汐倚重你。” 沈峒笙眼底闪过贪婪又掩去,垂眸思忖片刻后,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母亲的谋划的确周全,儿子愿全力配合。” 柳氏笑:“那你明天就……” 第十四章 清平寺反转 顾府的晨雾还没散,丫鬟就捧着个描金红漆帖子快步走进正厅。 顾娇娇正帮祖母梳理银发,见丫鬟神色紧张,便停下桃木梳:“谁送来的?” “是恩国公府的人,说请您明日去清平寺上香,世子夫人想跟您‘聊聊婚约的事’。” 丫鬟把帖子递过来,面露担忧。 “小姐,他们会不会没安好心啊?” 顾娇娇捏着帖子,指尖划过 “恩国公府” 四个字,眼底没半点慌乱。 她转头看向镜中担忧的祖母,轻声安抚。 “祖母放心,不过是去趟寺庙,我心里有数。我会退婚的,真要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应付。” 若不是恩国公的确是忠良老将,年迈依旧在战场护国,顾娇娇早就打上恩国公府的门去退婚了。 如果恩国公府肯安生退婚,她也不愿意再惹是非。 次日天刚亮,顾娇娇只带了个贴身丫鬟和两个会些拳脚的家丁。 刚走到府门口,就见两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候在门边,为首的正是夜莫离身边的长风。 “顾姑娘。” 侍卫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我家公子今日需外出处理要事,原定的复诊得延迟一日,特让属下前来告知。” “无妨。” 顾娇娇点头。 长风见状,示意同伴打开盒子。 里面并排放着三支粗壮的百年人参,须根完整泛着红油光,旁边还卧着一支巴掌大的灵芝,菌盖纹路清晰,一看就是上佳珍品。 “这是公子让属下送来的,说顾姑娘近日事多,这些药材既能给老夫人补身,也能给姑娘备用。” 顾娇娇眼睛亮了亮,没半分推辞的意思,直接让丫鬟接过盒子。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改日复诊时我会等他的。” 她素来有自己的规矩:穷人求医分文不取,甚至倒贴药材;可对这些出手阔绰的 “贵人”,她从不矫情。 毕竟这些药材能让更多需要救命的人得到医治,她也能有师父说的那种——成就感满满。 长风躬身应下,又好奇地问。 “看姑娘这装扮,是要出门?” “去清平寺上香。” 顾娇娇刚说完。 身边的丫鬟有些好奇:“昨天我家小姐刚跟恩国公府讨要过人参,今日他们就来请小姐,说不定是想把人参还咱们了!” 丫鬟说得兴冲冲,没注意到顾娇娇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笑。 沈家要是这么好说话,就不会逼她做妾了。 长风没再多问,只道。 “姑娘此去多加小心,若有需要,让人去龙明茶楼,在下会赶去相助。” 顾娇娇道谢后,带着人坐上马车,往清平寺去了。 清平寺山门前早已停满了马车,京中贵妇们三三两两往里走,见顾娇娇下车,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昨日顾府门前 “掌掴探花郎” 的事早就传开,大家都想看看这敢跟国公府叫板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 现在一看一身深蓝色衣裙的顾娇娇,没有半点黄佩叮当,可那张清尘脱俗的脸绝对算得上京城大美人。 再加上她那双眼,虽然冷然却带着沉稳,让原本好奇的人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是啊,看不出来这般温和的美人儿,居然敢打男儿?” 柳氏早已在寺内的偏殿等候,身边围着四五个衣着华丽的贵妇。 见顾娇娇进来,她故意端着架子,慢悠悠地用银勺搅着茶盏,语气阴阳怪气。 “顾姑娘来得这般迟,倒是应了那句‘没了长辈管教,连‘礼义廉耻’四个字都忘了’” 这话明着骂顾娇娇没教养,暗里却踩顾家落魄。 周围的贵妇们都停下话头,眼神各异地看着顾娇娇,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顾娇娇却不恼,径直走到柳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丫鬟刚要倒茶,她却抬手按住茶盏。 “世子夫人找我来,要是为了说这些颠倒黑白的话,那不必费口舌了。” “我今日来,是想把话说清楚:我与沈峒笙的婚约,我顾家不同意,所以我要退婚。” 柳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出声。 “退婚?顾姑娘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父母双亡,祖母卧病,这么多年都是有我们恩国公府在京城,你们家才没被挤兑出去的。如今你在外面野够了回来,我们家不计前嫌,让你进门做妾,你还想着退婚?怕是想要拿乔做戏吧?” “除了我们沈家,还有哪家会要你?你要是识相,就乖乖等着做妾,别在这丢人现眼!” “沈家贬妻为妾,是好心?那看来,夫人的心肝和别人不一样。” 顾娇娇声音陡然提高,让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年我祖父送沈家百年人参,是盼着沈峒笙好好待我。” “不是让他拿着顾家的东西,来可怜我们顾家的!你们恩国公府如何辉煌,我们顾家也没拿过你们一抖米一把盐。” “你们家颠倒黑白,嫌贫爱富,那就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家这门风,我们顾家不愿牵扯。这婚,我们顾家不同意,请将人参还来 !” 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戳中要害。 周围的贵妇们顿时窃窃私语。 “原来沈家是为了顾家的人参啊……” “逼人家做妾还占人家东西,也太过分了!” “恩国公府虽然说东山再起,可这么多年的确没听说接济过顾家啊?” 柳氏被说得脸色铁青,指着顾娇娇半天说不出话,突然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的贴身丫鬟尖叫起来:“夫人!夫人您晕过去了!” 周围的人顿时慌了,顾娇娇却上前一步,探了探柳氏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哪是晕了,分明是装的! 她刚要揭穿,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己面前那杯刚倒好的茶水。 刚刚她就注意到杯沿沾着一点极淡的黄色粉末,凑近一闻,有股甜腻的异香。 是催情药! 顾娇娇心头涌起一股恶心。 没想到,恩国公府居然想要害她。 霸凌不成,就变成毒害。 这样的家门,她宁可一生不嫁,也绝不愿意跳入火坑。 顾娇娇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趁着众人慌乱。 一把掐住柳氏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将整杯茶水都灌了进去。 柳氏猝不及防,呛得剧烈咳嗽,也顾不上装晕了,挣扎着要推开顾娇娇,却被顾娇娇牢牢按住。 “世子夫人晕了,喝点茶水润润喉也好。” 顾娇娇松开手,将空茶杯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得像做了件寻常事,又转头对柳氏的丫鬟说。 “你家主子身子不适,我扶去禅房歇着吧。” 周围的贵妇们还没反应过来,顾娇娇已经一把将人抱起来。 她原本力气就大,直接快速将人送到丫鬟带领的厢房,把人一丢,就往外走。 “哎呀,顾小姐你不能走啊。”柳氏的丫鬟还想要拦着。 顾娇娇眼底一沉,笑着一把抓住两个丫鬟:“你们两个既然是夫人的好奴才,那就跟着我一起到外面,我嘱咐一下你们怎么照顾夫人。虽然你家夫人无情无义,可我也不愿意见死不救……” 顾娇娇的力气,容不得两个丫鬟反抗。 两个丫鬟急忙朝着家丁叫喊,让他们去看下夫人。 顾娇娇把人抓着,直接在寺庙外面说话,都是嘱咐丫鬟怎么照顾她家主子的。 周围的贵妇夫人,全部都在看好戏。 忽然传来沈峒笙的声音。 他故意提高音量,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 目光一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母亲呢?她人去哪了?" 顾娇娇垂眸掩住眼底冷笑,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 "沈公子来得正好,柳夫人方才说晕倒了,我已安排她在后头禅房休息。" 说着起身示意丫鬟引路,"也过了好一会了,不如,咱们一道去瞧瞧便是。" 沈峒笙忽然瞥见殿外聚集的人群,顿时计上心来。 他猛地提高音量,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 "顾娇娇!是不是你害了我母亲?" 话音未落,围观的香客已朝这边看了过来。 顾娇娇垂眸抚平袖口褶皱,抬眼时笑意清浅。 "沈大人可莫要错怪好人,我不过是见柳氏夫人晕倒,喂了些茶水让她润喉,并未做其他事情。” “在场诸位都可作证。" 她淡然的模样,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若沈公子不信,大可随我去禅房查看,所有茶具都还在原处,自能证明我的清白。” “只是沈公子这般迫不及待泼脏水,这种家风,当真是一脉相传啊。和你母亲,十分相似。" “你……” 骑虎难下的沈峒笙被人群裹挟着往禅房挪动,内心更是一顿混乱。 当他看清禅房内的景象时,却瞬间僵住! 柳氏正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地抓着一个家丁的胳膊,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热…… 好热……” 那家丁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想推开柳氏,却被柳氏死死拽着不放。 第十五章 退婚惊变 禅房内的闹剧让沈峒笙僵在门口,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头顶冲。 他瞥见周围贵妇们眼底的鄙夷和窃笑,耳中满是 “恩国公府夫人”“家丁” 的议论。 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围着的人群。 “还不快扶我母亲进去。”沈峒笙让丫鬟把柳氏架起来。 用外袍裹得严严实实,慌慌张张往马车里跑。 一路上,柳氏还在神志不清地扭动,嘴里断断续续喊着 “热”。 沈峒笙看着原本精明的母亲变成这个样子,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连指甲嵌进掌心都没察觉。 他这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 母亲在寺庙里与家丁拉扯,还被全城贵妇看了笑话。 以后母亲怎么做人? 顾娇娇居然如此歹毒,敢害他母亲,他一定要让顾娇娇痛哭流涕到母亲面前跪下认错。 刚回到恩国公府,沈峒笙阴沉着脸让人找了大夫。 柳氏被灌了解药,清醒后得知自己做的丑事,要找顾娇娇拼命。 “那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敢害我,翻了天了!我要将她扒光丢到大街上去……” “母亲!儿子会为您报仇的!” 他眼神阴鸷,像淬了毒的刀子。 “顾娇娇不是想退婚吗?我偏不让她如愿!她毁了您的名声,我要让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我就不信,她容貌毁了,还敢跟咱们家叫板、”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那张脸跟名声,顾娇娇害他母亲没了名声,他就毁了她的容貌。 说罢,他猛地抽出墙上挂着的佩剑,剑鞘砸在地上发出 “哐当” 巨响。 此刻怒火冲昏了头,他满脑子都是要把顾娇娇抓回来,让她为今日的事跪地求饶。 “大人!不可啊!” 管家慌忙上前阻拦,“顾姑娘如今有东宫那边的人照着,您要是动了她,怕是会得罪皇后娘娘!” “东宫又如何?” 沈峒笙一把推开管家,剑尖指着门外。 “她让我沈家颜面扫地,就算是天王老子护着,我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他已提着剑冲出府门,翻身上马,朝着顾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街上的百姓见他一身杀气,都纷纷避让,没人敢拦。 可刚走到半路,就见前方人群涌动,锣鼓声震天响。 几个头戴青布巾的家丁走在队伍最前头,手中铜锣敲得山响,扯着嗓子喊道。 “恩国公府背信弃义!沈家公子欺人太甚!顾家今日上门退亲,还天下一个公道!” 沈峒笙勒住马,眯眼一看,只见顾娇娇穿着一身藕色衣裙。 她容貌不俗,频频引得人们驻足观看。 穿着素雅却满脸冷然,一身气度清冷肃然,端得是贵女风范。 身边跟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全是顾家的族中长辈,正往恩国公府的方向走。 “顾娇娇!你还敢来!” 沈峒笙怒喝一声,翻身下马,提着剑就冲了过去。 顾娇娇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没看见他手里的剑。 “沈峒笙,你提着剑,是想杀人吗?” “杀你这个贱人!” 沈峒笙挥剑就往顾娇娇身上砍去,招式凌厉,带着武将世家的狠劲。 周围的百姓吓得尖叫着后退,顾家的族中长辈也慌了,纷纷喊道。 “沈峒笙,你忘恩负义,还敢杀人?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太子,需要属下下去保护顾小姐吗?” “不用。” 茶楼之上,夜莫离眼底闪过杀意,却没让伸手侍卫出手。 他不信,就这样一个废物,能伤得到顾娇娇。 顾娇娇黑眸之中闪过冷意,却丝毫不慌,侧身避开剑锋,右手猛地抓住沈峒笙的手腕,指尖发力。 沈峒笙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佩剑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他抬头挥起左拳朝顾娇娇脸上打去,却被顾娇娇轻松躲过。 还被她反手一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沈峒笙,你别自取其辱了。” 顾娇娇语气冷淡。 “我今日带族中长辈来,是为了退婚。” “你母亲在清平寺想给我下催情药,毁我清誉,结果自己误食,与家丁拉扯,这事全城百姓都知道。” “沈家这般行事,我顾家不屑为伍,这婚必须退!” 她声音清亮,字字如重锤般砸进众人耳中。 周遭百姓先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天呐!恩国公府夫人竟对顾姑娘下如此毒手?”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人群骚动起来,议论声如煮沸的沸水般炸开! “难怪顾姑娘要退婚,这婚不退,命都得搭进去!” 沈峒笙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顾娇娇居然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又想起母亲的丑事,怒火中烧,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 那是他刚才从腰间解下来的,本想备用,此刻却成了他羞辱顾娇娇的工具。 “退婚?你信口雌黄,就想要悔婚?” 沈峒笙冷笑一声,握着匕首就往顾娇娇身上扑去。 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阴狠语调从齿缝里挤出来。 “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得罪我沈家的下场!” “你不是喜欢装清高吗?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脸皮,还有谁敢要你!” 他猛地扯住顾娇娇的裙摆,另一只手握紧匕首。 寒光一闪,利刃已经贴上月白色绡纱,眼看就要顺着衣料纹路划开。 顾娇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再也没了之前的平静。 她侧身避开沈峒笙的匕首,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猛地朝着他的膝盖踹去。 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沈峒笙惨叫一声,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啊!我的腿!” 沈峒笙抱着膝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抬头瞪着顾娇娇,眼神怨毒。 “顾娇娇!你敢打断我的腿!我沈家与你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 顾娇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 “是你们沈家先不仁不义,逼我做妾,又想害我清誉,我没废了你另一条腿,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 沈峒笙冷笑,嘴角溢出鲜血。 “你们顾家当年若不是靠我沈家在京城撑着,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踹了我们?” “不过是攀上了东宫的高枝,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顾娇娇,她抬起脚,就要朝着沈峒笙的另一条腿踹去! “住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侍卫的大喝。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赶来。 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人! “二皇子,是二皇子来了。”有人大喊。 沈峒笙眼底瞬间闪过得意狰狞:“二皇子,快杀了顾娇娇。” 第十六章 义正辞严辩公堂 二皇子夜宸轩一身锦缎华服,面容俊美斯文,一双眼睛明亮带笑,自带天家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他抬手按住腰间玉带,目光落在顾娇娇抬起的脚上,语气带着温和。 “顾姑娘,手下留情。” 一句话,周围的侍卫已经将顾娇娇团团围住。 话语温柔,动作却是干脆利落。 顾娇娇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若是在动一下,二皇子会让侍卫将自己即刻杀了。 为了沈峒笙?不值的。 顾娇娇缓缓收回手,语气不吭不卑:“二皇子好。” 沈峒笙单膝撑地,苍白的脸上沁着冷汗。 他抬手按住不住颤抖的膝盖,声音沉稳中带着隐忍。 "二皇子明鉴,顾氏持械伤人在前。” “更以污言秽语辱及臣母,此举不仅折损沈家清誉,更是目无律法。将我祖父的赐婚,当成侮辱,言语之间看不起我祖父。" “她这般凶戾,哪里有半分女子模样!” 他拱手说道。 "还望殿下主持公道。" 夜宸轩没接沈峒笙的话,沈峒笙贬妻为妾的事情早已经人尽皆知,这事情看在韩芸汐的面子上,他都会帮着沈峒笙。 只是,视线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顾娇娇身上。 眸光扫过顾娇娇时微微一顿,少女容貌姣好。 烈日下映得她杏眼含波,眼角泪痣如绛珠点染。 不吭不卑,哪怕被侍卫围困,也不见惊慌害怕,比起那些顾家族老,反而更有胆量。 “顾姑娘,沈大人纵有不对,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 “再者,恩国公还在边关领兵抗敌,为保家国浴血奋战。” “你这般闹下去,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觉得,老国公在外舍命,家里却连一桩婚事都压不住?” “顾姑娘,看在老国公为国操劳的份上,你也不应当让长辈如此操心,是否?”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瞬间变了风向。 原本还在议论沈家和柳氏丑事的人,一溜烟的换了口风。 “二皇子说得对!老国公在外面打仗,咱们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顾姑娘这事是占理,可也别太较真了,女人家的婚事,哪有老将军的脸面重要?” “就是啊,就算沈家有错,看在老国公的份上,忍忍也就过去了,何必闹得这么僵!”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顾家的族中长辈们脸色都变了。 纷纷拉着顾娇娇的衣袖,小声劝道。 “娇娇,要不…… 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太子和皇后都是废人了,当街得罪二皇子,那以后顾家就真的要滚出京城了。 顾娇娇却没动,她轻轻拨开长辈的手,往前一步。 目光直视夜宸轩,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二皇子说的‘照拂’,臣女倒是想问问,究竟是谁照拂谁?” 她转头看向周围的百姓,声音提高了几分。 “三十年前,恩国公被奸人构陷,全家入狱,性命垂危。“ “是我祖父不顾性命,冒死进谏,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历经千辛万苦才为恩国公洗刷冤屈!是恩国公亲口说出,我顾家门楣可敬可佩,才定下婚事。” “恩国公得以重返战场,却不料祖父因此遭逆贼记恨,惨遭毒手。我顾家不曾找过恩国公府一次,皆是自家料理。” “当年祖父送沈家那支百年人参,是念及恩国公蒙冤时两家相互扶持的情谊,也是为了维系婚约,可绝非沈家所谓的‘照拂’顾家!” “至于婚约,” 顾娇娇话锋一转,看向沈峒笙。 “沈峒笙早年与我定亲,幼时也说要与我举案齐眉。却在我随师父行医时,与韩芸汐勾搭在一起!“ “他先贬妻为妾,再私吞我家传家的宝,最后还纵容母亲给我下催情药毁我清誉 !”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是‘顾家门楣随便踩踏’就能过去的?” 她又转向夜宸轩,眼神里坚定不移,字字句句这地有声。 “二皇子说要顾全老国公的脸面,可老国公是为国捐躯的忠臣,最看重的应当是‘信义’二字!“ “沈峒笙毁约背信,反而让我‘留体面’‘隐忍’?” “莫非在二皇子眼中,只要是功臣之后,就算毁约背信、害人清誉,也能被原谅?” “莫非顾家门楣低,就该救人被害后,还要被沈家随意欺辱?” 这番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周围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旧事,是沈家忘恩负义在先! 夜宸轩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顾娇娇不仅敢当众反驳他,还能把旧事说得如此清楚,连细节都不含糊。 他原本以为顾娇娇只是个有几分身手的普通女子,根本没韩芸汐那般有不同的医术,能妙手回春,可此刻却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 这女子不仅果敢,还极善言辞,条理清晰,寻常男子都未必比得上。 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沈峒笙,语气冷了下来。 “沈峒笙,顾姑娘说的可是实情?” “你当真私吞顾家人参,还纵容母亲下药?” 这事情,韩芸汐来找他的时候,可是半点也没提起。 沈峒笙额角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攥着朝服下摆,喉结剧烈滚动。 “顾娇娇你血口喷人!那人参明明是……” 话音未落,便被顾娇娇截断:。 ”二皇子若是不信,可去问韩芸汐姑娘 ,沈大人是否答应她贬妻为妾。“ “也可去问顾家的族中长辈,三十年前我祖父救恩国公之事,族中族谱上都有记载!” 顾家的几位长辈连忙点头:“没错!族谱上确实记着,当年老国公的命,是咱们家老太爷救的!” “至于人参,当初恩国公为表慎重,在婚书上也记下了。” 夜宸轩沉默了片刻,他看着顾娇娇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百姓渐渐转向同情顾娇娇的目光。 心里清楚,今日若是再维护沈峒笙,不仅会失了民心,还会落个 “偏袒功臣之后、不顾信义” 的名声。 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看向沈峒笙,脸上虽然带笑,可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 “沈峒笙,顾家所述之事,桩桩有理,你既已毁约背信在先,又纵容母亲行不义之事。“ “这婚约,你还是退了吧!” “什么?” 沈峒笙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宸轩。 “二皇子!您莫要被顾娇娇巧言令色给欺骗了!她分明就是处处针对沈家,是……” “好了!女儿家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成婚,从来都是两姓交好,哪里能强求。” 夜宸轩打断他,眼神之中带上警告。 “此事是你有错在先,若再纠缠,倒是伤了两家情谊和体面!” 沈峒笙浑身一颤,看着夜宸轩的眼神,终究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第十七章 出尔反尔 沈峒笙僵在原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着夜宸轩警告的眼神,心中害怕,怕二皇子觉得他不会处理事情。 又瞥见周围百姓鄙夷的目光,更觉得羞愧难当。 知道今日若再反抗,别说保不住婚约,怕是连前程都要保不住。 他咬着牙,声音带着不甘。 “臣遵殿下旨意。” 这几个字像是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说完便重重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怨毒。 顾娇娇,今日之辱,等我飞黄腾达,我定要百倍奉还! 夜宸轩见他妥协,脸色稍缓。 转头看向顾娇娇时,语气已没了之前的威压,而多了几分从容客气。 “顾姑娘,如此一来,你可满意?” 顾娇娇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却不卑不亢,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 “谢二皇子主持公道。” 她既没有因为皇子的偏袒而谄媚,也没有因为刚赢了一局而张扬,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夜宸轩心里愈发觉得这女子不简单。 这样的女子虽然比不上韩芸汐,可若是跟在身边做个解语花,也甚是不错。 夜宸轩点了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车轮滚动时,他还特意撩开帘子看了一眼顾娇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这女子有勇有谋,既敢动手教训沈峒笙,又能在朝堂皇子面前从容应对,或许将来他成了皇帝,能恩赐她进宫吧。 沈峒笙看着二皇子对顾娇娇的客气,心里像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难受。 从前顾娇娇看他时,眼里总带着几分羞涩的光。 如今却全变成了对他的冷意,更是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 反倒对素未谋面的二皇子那般客气有礼,这种落差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既嫉妒又怨恨。 “沈峒笙,去恩国公府写文书吧。”顾娇娇说完径自转身。 喉咙涌上腥甜,沈峒笙再也撑不住踉跄半步。 家丁眼疾手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任由下人将自己扶上马车。 可碍于二皇子的旨意,他只能攥紧拳头, 眼睁睁任由顾娇娇转身,带着顾家的族老们往恩国公府走去。 顾娇娇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 路过茶楼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靠窗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缕茶香飘下来。 她愣了愣,随即收回目光,心里暗笑自己多心,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恩国公府门口。 管家神色慌张地迎上来:“顾姑娘,族老们,我家公子刚回来,正在更衣收拾,诸位先请进正厅稍候。” 他下意识避开顾娇娇的目光,显然也听说了昨日清平寺和今日街头的风波。 进了正厅,柳氏并未出现。 只有沈峒笙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退婚文书,旁边还摆着笔墨。 “文书在此,你签了吧。” 沈峒笙指了指文书,语气冰冷。 顾家族老上前一步,拿起文书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才递给顾娇娇。 “娇娇,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 顾娇娇接过文书,刚要提笔,沈峒笙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算计。 “等等!这婚退可以,但你得给我赔偿!” 顾娇娇握着笔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 “赔偿?我为何要给你赔偿?” “你耽误了我这么多年。” 沈峒笙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轻抿一口,心中不满直接表现在了脸上,扫过顾娇娇时带着几分笃定,仿佛吃定了她会妥协。 “当年若不是与你定亲,我早就娶了芸汐。” “如今婚约解除,你顾家必须赔偿我这些年的损失!那支百年灵芝,就当赔偿,给我送来。” 这话一出,顾家族老们怒了。 “沈峒笙!你太过分了!明明是你毁婚在先,还好意思要赔偿?” “那灵芝是顾家的传家,宝,凭什么给你?” “之前顾家的人参你还没还,现在居然还敢来要灵芝!” “你简直是忘恩负义!” 沈峒笙却丝毫不慌,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要么给灵芝,要么这退婚文书就别想签!” “我沈峒笙不是那种随便被人欺辱的人。” 他算准了顾娇娇急于退婚,也知道顾家看重名声,所以才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只要拿到灵芝,献给贵妃,不仅能讨韩芸汐欢心。 还能在二皇子面前扳回一局,至于顾娇娇的感受,他根本不在乎。 顾娇娇看着沈峒笙的嘴脸,心里冷笑。 果然还是为了灵芝! 她放下笔,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 “沈峒笙,你以为拿退婚文书要挟,我就会给你灵芝?你错了。” “今日这婚,我退定了,灵芝你也别想拿到分毫。” “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峒笙猛地站起身,不顾腿上的疼痛,指着顾娇娇的鼻子吼道。 “顾家早就败了,你以为自己巧舌如簧,有二皇子撑腰就了不起?” “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街上说你顾娇娇水性杨花,为了攀附皇子,故意抛弃未婚夫!” “你敢!”顾娇娇眼神凌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犷的呵斥。 “谁在府里大吵大闹?!”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正是沈峒笙的父亲,恩国公府世子沈毅。 因为恩国公的缘故,沈毅如今也在军中任责。 他刚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说了柳氏在清平寺出丑、沈峒笙被打断腿的事。 虽然军中那些人不敢明着说,可看好戏的眼神却让沈毅怒火中烧。 他父亲如今军功赫赫,国公府如日中天,哪里能被看了笑话! 此刻一进正厅,看到顾娇娇,怒火瞬间就冲了上来。 “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害我妻儿受辱,还打断我儿的腿?” 沈毅说着,就抬手朝顾娇娇打去。 他是武将出身,力气极大,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顾娇娇怕是要受重伤。 顾家族老们冲上前想要阻拦,为首的族老刚伸出手,便被沈毅反手一掌击中胸口。 族老踉跄着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的桌椅,咳出一口鲜血。 “小贱人,我不论你顾家卑贱,让我儿娶你进门。你居然恩将仇报?我今日就杀了你,再上顾家问罪你家那老太婆!” 说着,一手朝着顾娇娇的脖子掐过来。 第十八章 死也不进沈家门 “就凭你?”顾娇娇扶住族老,挡在了其他人前面。 沈毅一掌击飞顾家族老,眼中怒火更盛,听到顾娇娇的嘲讽,更是怒不可遏。 “狂妄小儿,该死。” “我沈家的家教就是当自强!我儿弃武从文,只为忠君报国,现在被你打断腿,膝盖骨差点碎了;我夫人被你害得当众出丑,如今在房里哭晕过去三次!” “今日不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沈毅就不姓沈!” 顾娇娇看着世子这幅姿态只觉得可笑。 当初就是世子爷,凭着一己之力跟反派称兄道弟。 把举世无双的恩国公亲爹,给害到全家打入天牢。 现在他又这样,随随便便就要打杀了自己?看来当初天牢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话说着,沈毅已经再次挥拳朝顾娇娇扑去,拳风裹挟着凌厉的气势,显然是动了真怒。 顾娇娇侧身避开,同时抓起身边的一把红木椅子,挡在身前。 “嘭”的一声巨响,椅子被沈毅一拳砸得散架,哐当掉在了地上。 “沈世子,这里虽是恩国公府,但不是你逞凶的地方!” 顾娇娇往后退了半步,避开飞溅的木屑,眼神冰冷如霜。 “二皇子已经下了旨意,让沈峒笙退婚,你执意阻拦,是想抗旨吗?” “抗旨?” 沈毅嗤笑一声,嘴角咧开,露出几分武将特有的粗犷蛮横,满脸不屑地扫过顾娇娇。 “不过是个女子闹出来的荒唐事,二皇子一时被你蒙骗罢了!” “我父亲还在边关打仗,他要是知道家里因为这么个丫头闹得鸡犬不宁,定会生气!” “到时候你顾娇娇一拍两散,我沈家却要被人指指点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峒笙坐在一旁,看着父亲强硬的态度,心里既犹豫又窃喜 他咬了咬牙,还是开口提醒。 “父亲,二皇子毕竟是皇子,咱们公然违抗他的旨意,怕是不妥……” “不妥?” 沈毅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 “你就是太懦弱!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怕什么皇子?” “顾娇娇不过是嫉妒韩姑娘,故意闹这么一出。既然她这么想进咱们沈家的门,那就别做妾了,让她做平妻!给她这个身份,她要是再不知足,那就别活了。” “平妻?” 沈峒笙愣住了,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若是顾娇娇做了平妻,他既能拿到灵芝,又能不得罪韩芸汐,简直是两全其美! 顾娇娇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 “沈世子,你以为我顾娇娇上赶着要进你沈家的门?” “别说平妻,就算是正妻,我也不稀罕!” “这婚,我今日退定了!” “不识好歹!” 沈毅脸色一沉,语气里带上了威胁。 “顾娇娇,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若是执意要闹,别怪我让你叔叔丢了官职,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风!”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了顾娇娇的心上。 她叔叔一家确实靠着这份官职养家糊口,沈毅这是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妥协。 沈家这般卑鄙无耻,今日若是退让,日后只会被他们得寸进尺。 顾娇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沈世子,你想用我叔叔的官职要挟我,做梦!” “我顾娇娇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嫁进你们这种忘恩负义、恃强凌弱的人家!” 说罢,她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空白的退婚文书上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文书撕成两半,掷在沈峒笙面前。 “从今日起,我顾娇娇与沈峒笙婚约作废,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族老们见状,纷纷点头。 “对。娇娇做得好!这种人家,不嫁也罢!” “我们顾家,不与这等人为伍。” “背信弃义,小人行为、” 沈峒笙看着被撕碎的文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要开口阻拦。 沈毅却上前一步,一把夺过文书碎片,狠狠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踩着。 “撕了又如何?没有我沈家的签字画押,这退婚文书就是一张废纸!” 他盯着顾娇娇,眼神阴鸷,语气里满是霸道。 “我告诉你,顾娇娇,这婚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沈家自然会上门迎娶。” “你要是乖乖听话,还能做个平妻;若是敢反抗,我就强娶!到时候让你在全城人面前丢脸,看你顾家门楣往哪搁!” “强娶?” 顾娇娇怒极反笑,“沈世子,你以为这是蛮荒之地,能任由你为所欲为?我顾娇娇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拼了命?” 沈毅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你?还有你身后这些老弱病残?” “我沈家有的是人手,就算强把你绑进府里,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沈峒笙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父亲强娶顾娇娇,既能保住他的面子,不让他在京城官员面前丢脸,又能让他拿到那支百年灵芝。 只要顾娇娇进了府,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交出来。 至于二皇子那边,等事情成了定局,再让韩芸汐在贵妃面前美言几句。 说顾娇娇是 “一时糊涂”,如今 “幡然醒悟” 愿意嫁入沈家,想必二皇子也不会过多追究。 毕竟贵妃的面子,二皇子还是要给的。 想到这里,他连忙附和道。 “父亲说得对!顾娇娇,你就别再挣扎了,进了我沈家的门,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会让母亲给你安排最好的院子,给你配四个丫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亏待我?” 顾娇娇眼神里满是鄙夷,“沈峒笙,你私吞我家人参,纵容母亲害我清誉,如今还想强娶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她转头对族老们说:“诸位长辈,我们走!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日后沈家若是再敢来纠缠,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族老们点点头,搀扶着受伤的顾二爷爷,跟着顾娇娇往外走。 沈毅看着他们的背影,怒吼道。 “顾娇娇,你给我等着!到时,我定要让你哭着求着进我沈家的门!” “我要让你知道,跟我沈家作对,没有好下场!” 顾娇娇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声音坚定。 “你沈家的门,对我而言,就是地狱!” “我顾娇娇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踏入你沈家半步!” 第十九章 宫门前冲突 顾娇娇带着族老们刚跨进顾府门槛,就见顾文道攥着个锦盒,脚步慌乱地从后院往大门跑,锦盒边角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刚从库房里取出来的。 顾娇娇原本还觉得,弟弟这幅笨样子有点可爱。 直到看到那锦盒上面的图腾,是顾家的传家的宝?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娇娇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锦盒入手沉甸甸的,盒缝里隐约透出一股温润的药香 。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祖父当年特意封存的活太岁。 据说能吊命续气,被锁在库房最深处的铁柜里,连祖母都轻易不让人碰。 顾文道被抓了现行,慌忙将怀中物件往身后藏,眼神躲闪,耳尖瞬间红了。 顾娇娇冷笑一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顾文道,我看你是活腻了!私自挪用库房药材,这东西祖母自己都舍不得用,你要偷出去卖?”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拿出去卖” 他声音发颤,额角沁出冷汗。 “就是……哎呀,姐,我都是为了咱们家啊。云汐说皇后娘娘病发,急需药材救命,我想着这活太岁能派上用场,让我先拿给她应急。” “韩芸汐?” 顾娇娇眉头骤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锦盒,怒声喝。 “胡闹,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活太岁药性霸道,皇后久病缠身、身子虚弱,根本承受不住这般猛补。 如果皇后真的出了事,那顾家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 她加重语气,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 “她怎么知道咱们家有活太岁?还敢让你偷拿出来?” “你可知这太岁是祖父当年冒着性命从边关寻来的,能在危急时刻吊命,岂能轻易给人?” “芸汐根本不知道咱们家有,是我想要送过去给她的。姐,你别把云汐想的那么坏,她根本就不稀罕这些药材的。她一直都只用她箱子里面的东西!” 顾文道急着辩解,语气里满是被洗脑的单纯。 “沈家如今不肯拿出人参,除了被用,我想不到其他可能。”顾娇娇冷声打断:“而沈家无人会医术,只有韩芸汐跟沈峒笙关系非凡。你确定,你真的不知道咱们顾家人参的下落吗?” 原本还急赤白脸的顾文道,被这句反问噎住了。 他倒是知道,云汐拿过极品人参给贵妃娘娘…… “姐,云汐她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担心皇后娘娘要是出事,东宫那边肯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沈家更有理由欺负咱们!” “还说只要救了皇后,贵妃娘娘会记着咱们顾家的好,沈家就不敢再上门找茬了、 ” “我想着是救驾大事,就去库房拿了。” 顾娇娇心头一沉 ! 韩芸汐哪是为了救皇后,分明是借着皇后病发的由头,帮着沈峒笙想骗取顾家的珍贵药材! 她比谁都清楚,皇后身子本就虚弱,寻常药材都需谨慎配伍,活太岁药性霸道,若不对症使用,只会适得其反。 更重要的是,韩芸汐就算会医术,可这药都不对症。 哪里能救人? 顾娇娇手腕微微发力,将顾文道拉近几分,语气严厉却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胡闹!”顾娇娇厉声打断他。 “皇后病发是大事,按照太医院规矩,皇上皇后若是犯病,需要三个正院太医一起诊断,一起下药,还需要皇后皇上亲自看过,才可下去拿药。她韩芸汐,难道是想要吧皇后当场普通百姓,端过去一碗汤药就让娘娘喝下去吗!” 顾文道还想争辩,却被顾娇娇冷厉的眼神镇住,只能不情愿地松开手。 顾娇娇接过锦盒,转身对身后的族老说。 “二爷爷,劳烦您去跟祖母说一声,沈家那边已同意退婚,让她老人家放心。” “我现在得进宫看看皇后的情况。” 安排妥当后,顾娇娇揣着活太岁,快步往皇宫方向赶。 刚到宫门口,就见沈峒笙拄着拐杖,带着两个家丁拦在石阶前,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顾娇娇,你站住!你往宫里去做什么?” “好狗不挡道!” 顾娇娇懒得跟他废话,侧身想绕过他。 沈峒笙却上前一步,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挡住她的去路。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芸汐正在宫里为皇后诊治,你就是嫉妒她能立功,想进去破坏她的好事!” 沈峒笙已经收到消息,皇后现在命悬一线。 太医院这么多年,早就对皇后的病情没了办法。 现在只有云汐,只有云汐能够出神迹。 他算得清楚,韩芸汐若能治好皇后,不仅能在贵妃面前站稳脚跟,还能让他跟着沾光,绝不能让顾娇娇搅黄了这事。 “我嫉妒她?” 顾娇娇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 “沈峒笙,你睁开眼睛看看,韩芸汐连基本的药材配伍都弄不明白,她要是真能治好皇后,还用得着哄骗文道偷我家的活太岁?” “你胡说!” 沈峒笙怒目圆睁,“芸汐是神医,比你这半吊子医术强百倍!你就是见不得她好!” 顾娇娇眼神一冷,侧身避开他的手,抬脚对着他的伤腿轻轻一踹。 沈峒笙本就膝盖受伤,哪经得起这一下,顿时疼得惨叫一声,拄着拐杖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 “顾娇娇!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 顾娇娇语气冰冷。 “再敢阻拦,我不介意让你另一条腿也断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沈峒笙的叫嚣,快步走进宫门。 宫道上早已乱作一团,太监宫女们匆匆忙忙地跑着,嘴里还念叨着 “皇后娘娘危殆”。 顾娇娇顺着人流往皇后寝宫赶,刚到殿门口,就听到韩芸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几分穿越者特有的笃定和优越感。 “皇后娘娘这是颅内淤血压迫神经,寻常汤药无用,唯有开颅取淤,才能保命!”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便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第二十章 开颅议罢龙颜怒 殿内气氛凝滞如冰,龙椅上的皇上眉头紧锁,玄色龙纹常服衬得脸色愈发沉峻。 几位太医围着御榻,花白的胡须因紧张微微颤抖。 吴公公跪在榻边,死死攥着自己的双手,眼眶通红。 唯有韩芸汐立在床前,一身月白襦裙纤尘不染。 她手里拿着白色的医药箱,脊背却挺得笔直,眼底满是不屑。 “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不然皇后娘娘只会被这些中医庸医害死。” 她有绝对的自信,手术是最快的治疗手段。 “顾娇娇?你怎么进来了!” 她正要有所动作,却被皇上冷冷扫了一眼,动作不由得滞住。 顾娇娇对着皇上躬身行礼,声音沉稳。 “臣女顾娇娇,参见皇上。” “臣女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特来探望,尽绵薄之力。” 顾娇娇抬起头,看向站在旁边满脸不屑自己出现的韩芸汐,压下心底情绪。 开颅,手术…… 这些都是师父经常说,现在条件还不允许的词。 看着周围完全没处理过的宫殿,还有散发着檀香的香炉和药味。 “方才在殿外听闻韩姑娘提及开颅之法,心中有几处疑虑,斗胆向韩姑娘请教。” “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锦盒上。 心想,韩芸汐的确有些本事,治好了贵妃。 这顾娇娇也是名门医后,上次更是直接救下皇后。 如若这两人,也能跟太子二皇子一般互相制衡,救下皇后,那倒是一件好事。 皇上脑海中闪过数日前顾娇娇冒险施救,将皇后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惊险场景,那果敢机敏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 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的信任。 “既如此,且容你一试。” “你且问来,若能救皇后,便是大功。” 得了皇上应允,顾娇娇转向韩芸汐,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专业的审慎。 “韩姑娘方才说,开颅取淤可让皇后娘娘彻底摆脱病痛。“ “敢问,颅内神经错综复杂,即便精准找到病灶剔除淤血,如何确保术后娘娘的神经功能不受损?” “譬如言语、行走,这些关乎凤体康健的事,容不得半分差池。” 韩芸汐早料到会有人质疑,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顾姑娘多虑了。开颅术的关键在于‘精准’,只需用特制仪器定位病灶,避开主干神经,只处理淤血所在的病变区域。” 她的医疗箱虽然小,可里面全部都是最先进的医疗设备。 当初空难的时候,她就是带着这个箱子跳下飞机穿越的。 这些稀奇宝贝,哪里是古代人能懂得? “病灶一除,神经压迫自然解除,娘娘的身体自会慢慢恢复,何来功能受损之说?” 这话一出,顾娇娇微微点头。 “定位病灶”“避开神经”,竟与师父临终前传授的开刀秘术核心不谋而合! 她一直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师父的医术非比寻常,没想到韩芸汐竟也懂? 但她安奈住心中的惊讶,继续追问。 “韩姑娘所言极是。可开颅需剖开皮肉,接触骨血,如何确保器械与术野的消毒安全?“ “若有邪祟侵入,引发感染,怎么处理?不知韩姑娘准备用何种仪器定位,又用何种方法消毒?何种方法善后?” 韩芸汐眼神微动,显然没料到顾娇娇会问得如此细致。 甚至看着顾娇娇的眼神,还多了几分的打量,但却很快又不以为然。 只一心想着,若是能将皇后的病给治好的话,那自己便是立了大功! “这点顾姑娘放心,我随身带了医用箱,里面有酒精棉片可消毒器械,还有特制的银针可辅助定位。” “至于出血,箱里有止血粉,撒上便能止血,不会有大碍。” “止血粉?” 顾娇娇眉峰微挑,追问的语气依旧礼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 “韩姑娘可知,开颅手术出血量极大,止血粉仅能应对表皮小伤,若伤及颅内血管,区区止血粉如何够用?” “再者,术后感染并非仅靠器械消毒就能预防,需得保持术区无菌,更需专人看护,随时监测体温与伤口情况。” “敢问韩姑娘,这‘无菌环境’如何营造?” “又有何处可寻能随时供血的血库,以防娘娘术中失血过多?” 这一连串问题像重锤般砸在韩芸汐心上。 她在现代见惯了 ICU 病房、无菌手术室和血库,竟忘了这是没有这些条件的古代! 酒精棉片只能消毒器械,空气中的杂菌如何清除? 止血粉对付不了大血管出血,没有血袋输血,皇后本就虚弱,哪经得起失血? 她脸上的自信瞬间淡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皱起眉头。 “我可以让宫女们仔细打扫殿内,用艾草熏烤消毒;至于输血,或许可以找与娘娘血型相近的人……” “血型?” 顾娇娇还没接话,一旁的吴公公先慌了,枯瘦的手指攥着拂尘剧烈颤抖。 “韩姑娘,您是说要抽旁人的血给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 他佝偻着身子连连摆手,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惊恐。 “贱民之血污秽不堪,若是玷污了娘娘金贵玉体,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芸汐刚想解释 “血型匹配” 的道理,顾娇娇已轻轻摇头,继续问道。 “看来韩姑娘已有考量。那臣女最后一问,开颅手术的第一步,该如何准备?” 这问题最简单,韩芸汐松了口气,脱口而出。 “自然是先将娘娘头部的头发剃掉!” “术野需暴露清晰,头发碍事,且容易藏污纳垢,引发感染。” “放肆!” 话音未落,龙椅上的皇上猛地拍案而起,龙颜大怒,玄色广袖扫过桌案,茶杯 “哐当” 落地摔得粉碎。 “皇后乃一国之母,金枝玉叶!” “剃发乃是对女子的极大折辱,你竟敢提出如此无礼之言!莫非是想借治病之名,行羞辱皇后之实?” 韩芸汐脸色瞬间慌乱,才反应过来古代女子头发的重要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皇后,剃发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慌忙跪地辩解:“皇上恕罪!臣女不是故意的!在我的家乡,手术剃发是常规操作,并无折辱之意。” “臣女只是忘了此地的规矩!” 贵妃身边大嬷嬷也连忙跟着跪下,磕着头帮腔。 “皇上息怒!芸汐她只是医术观念与常人不同,绝非有意折辱皇后!她一心想救娘娘,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却根本不听,指着韩芸汐怒喝。 “满口胡言!什么‘开颅’‘剃发’,简直是妖言惑众!” “若不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朕今日定要治你的罪!!” “朕看,你根本就是无心救治。” 第二十一章 银针放血 韩芸汐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却仍不肯服软。 她攥紧腰间的医用箱系带,声音带着几分执拗。 “皇上息怒!臣女绝非有意折辱皇后!剃发只是为了手术更顺利,是为了救命!臣女觉得,比起尊荣体面,皇后娘娘的性命更重要。” “难道为了所谓的‘体面’,就要眼睁睁看着娘娘丢了性命吗?” 这话一出,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几位太医脸色发白,却没人敢接话。 他们既不敢赞同这 “离经叛道” 的说法,也不敢反驳 “救命” 的初衷。 吴公公撇了眼面无表情,可眼底却已经一片阴鸷的皇上,心底连连叹气。 皇后跟皇上离心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皇后娘娘才因为太子的婚事对皇上有了笑脸。 现在韩芸汐说这话,简直就是在挑衅帝王的耐心。 “韩姑娘,您就少说两句吧!皇后娘娘是国。母,头发岂是能随便剃的?” 顾娇娇站在一旁,看着韩芸汐固执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太清楚韩芸汐的想法,这就是师父说的——认为科学大于一切。 韩芸汐一贯觉得自己的 “先进” 理念能凌驾于规矩之上,却忘了皇家最看重的从不是 “实效”,而是 “威严”。 师父带她远游,不单单是因为要带她学习医学,还要带她看父母官“拿着鸡毛当令箭”,看幼小儿童却挣扎求生,看父母年迈却儿女不管,看老者苍苍却能维护乡亲。 这些都是生与死的一念之间,却也是医者医不了,却又必须看到的“人为本”。 她上前一步,对着皇上躬身道。 “皇上,韩姑娘或许只是医理观念不同,并无恶意。“ “如今皇后娘娘凤体危殆,争论剃发之事无益,臣女倒有一法,或许能暂解娘娘痛苦。” 皇上脸色稍缓,看向顾娇娇。 “你有何办法?” “臣女愿为皇后娘娘施针放血,引出颅内淤滞的血气。” 顾娇娇语气沉稳,“此法虽不能根治,却能快速缓解淤血压迫神经之痛,为后续调理争取时间。” “放血?” 韩芸汐猛地抬头,语气里满是不屑。 “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皇后本就虚弱,放血只会让她更虚弱,稍有不慎便会失血过多!” “顾娇娇,你别为了抢功,拿皇后的性命开玩笑!” 她对中医的 “放血疗法” 本就不屑一顾,只觉得是落后的 “土方子”,哪比得上她的 “开颅术” 精准有效。 “是啊,娘娘虚弱,不能再放血治疗了。” “这就是舍本求末了,顾姑娘别冒进啊。就算你爷爷在,也不会同意此等法子的。”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也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 可这话落在皇上耳中,却远不如顾娇娇的提议稳妥。 至少顾娇娇上次就是用银针救了皇后,而韩芸汐的 “开颅术” 听起来就凶险万分。 “咳咳。” 就在这时,御榻上的皇后忽然虚弱地咳嗽起来,枯瘦的手缓缓抬起,抓住了吴公公的衣袖。 “让顾姑娘试试。”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宫疼得厉害,太医们的汤药无用,顾姑娘上次的针管用。” 皇上看着皇后苍白如纸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终究松了口。 “好!娇娇,你且一试,本宫信你!” “那就听皇后的。”皇上沉声道。 韩芸汐还想争辩,却被皇上冷冷扫了一眼。 “韩芸汐!朕已决定,休要多言!” 她脸色涨得通红,又气又急,刚要发作,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贵妃带着几个宫女匆匆赶来,见殿内气氛凝重,韩芸汐跪在地上,连忙上前福身。 “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为何动怒?” 皇上没说话,吴公公连忙低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贵妃脸色,微变,既想护着韩芸汐,又不敢违逆皇上,只能笑着打圆场。 “皇上息怒,芸汐这孩子就是太执着于医术,忘了宫里的规矩,绝非有意冒犯皇后。她也是一片好心,想救皇后娘娘呢!” 说着,她悄悄用眼神示意韩芸汐别再说话,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警告。 “别再提开颅的事了!皇家之事,不是你那套‘先进医术’能掺和的,再闹下去,谁也保不住你!” 她知道韩芸汐的小心思。 韩芸汐对她这个贵妃有救命之恩,贵妃也愿意让韩芸汐成“神医”。 毕竟这样一来,皇上也会觉得二皇子带韩芸汐进宫救治她这个贵妃,是聪明孝心的举动。 可这韩芸汐近些日子是越来越糊涂了,不过一个小小的顾娇娇,居然逼得她差点来给皇后看病。 要是看死了还好,要是皇后真的好起来了,那她这个掌管后宫事宜的贵妃算什么? 当真是个拎不清的姑娘家,眼里面只有沈峒笙。 韩芸汐咬着唇,看着贵妃眼底的警告,终究还是忍下了怒火,对着皇上躬身。 “臣女知错,愿听皇上安排。” 皇上摆了摆手,语气疲惫。 “罢了,你先退下吧。” 贵妃连忙拉着韩芸汐退到殿角,眼神里满是怒意! 这韩芸汐医术是有几分,可太不懂变通,在皇宫里这般执拗,迟早要惹祸。 顾娇娇见众人安静下来,对着皇上和贵妃躬身道。 “皇上,贵妃娘娘,施针放血需保持安静,还请诸位暂且退到外殿等候,臣女一人留下即可。” 皇上点头:“好!吴公公留下伺候,其他人都退出去!” 众人纷纷退到外殿,殿内只剩下顾娇娇、吴公公和昏迷不醒的皇后。 顾娇娇打开随身的药箱,取出一套银针。 这套银针是师父留下的,针身细长,针尖锋利却圆润,最适合穴位放血。 她取出随身火折子点燃烛台,将银针置于跳动的火苗上炙烤,看着银白的针身泛起赤红。 待温度褪去,又用干净的绢布仔细擦拭,这才走到御榻前,轻轻掀开皇后的发髻。 皇后的头皮有些苍白,顾娇娇仔细辨认着穴位,手指轻捻银针,缓缓刺入百会穴旁的络脉。 银针刺入的瞬间,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却没醒过来。 顾娇娇指尖轻轻转动银针,不多时,一丝黑紫色的淤血顺着针孔缓缓渗出,滴落在白色的锦帕上,像一朵丑陋的墨花。 她接连在太阳穴、风池穴等几处穴位施针,每一处都渗出黑血,直到血色渐渐转红,才拔出银针,用干净的棉片按压止血。 “咳!” 皇后忽然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虽依旧虚弱,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她看着顾娇娇,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顾姑娘,多谢你。本宫不那么疼了。” 吴公公喜极而泣:“娘娘!您醒了!太好了!”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吴公公退到一旁,然后看向顾娇娇,轻声问。 “顾姑娘,你这针法。为何太医们从不给本宫用?他们每次都只开些汤药,却治不好本宫的疼。” 顾娇娇握着银针的手顿了顿,低声道。 “回娘娘,此法虽能快速止痛,却会在穴位处留下淡淡的黑痕,需数月才能消退。“ “太医们顾忌娘娘的凤体颜面,怕留下痕迹有损威仪,所以不敢用。” 皇后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苍凉。 “颜面?威仪?”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女人进了宫,这辈子都在为男人的欢喜活着。“ “穿衣要合他的意,说话要顺他的心,连身上的一点痕迹,都要顾虑‘威仪’。” “本宫活了大半辈子,竟不如一个寻常女子自在。” 顾娇娇心里一酸,刚想安慰,却听皇后继续道。 “你与太子的婚事,本宫知道你不情愿。沈家那母子的所作所为,本宫也有所耳闻。“ “若你真不愿这门婚事, 本宫临终之前,定会向皇上请旨,还你自由身,让你另寻良缘。” 她太清楚,睡在一个心里没自己的人身边是什么感觉了。 顾娇娇猛地抬头,看着皇后眼底的真诚,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她一直以为皇宫里的人都冷漠自私,却没想到皇后竟如此体恤她。 她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多谢娘娘体恤。只是太子殿下的身体需要人调理,臣女愿嫁入东宫。” “哪怕将来夫妻相敬如宾,臣女也会好好照顾太子的身体,不辜负娘娘的好意。” 她并非一时冲动 ! 夜莫离的身体亏空严重,需要长期调理,而她若嫁入东宫,既能摆脱沈家的纠缠,又能报答皇后的恩情,也算是两全其美。 外殿的角落里,夜莫离倚着廊柱,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他刚从宫外赶回,听说皇后病危,便匆匆赶来,却没想到在殿外听到了顾娇娇的话。 “夫妻相敬如宾?” 他在心里低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那他那些苦药,不都白喝了? 第二十二章 黄马褂赐惊众人 门外的夜莫离看着顾娇娇认真仔细的侧颜,她的身影逐渐在眼眸之中加深。 她原来……这么看重他。 侍卫就看着自家殿下的耳朵逐渐红了,正在担心主子是不是发烧了,就被一个眼神警告退了回去。 等到确定母后无事之后,夜莫离这才转身离开。 顾娇娇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药箱,又仔细为皇后盖好锦被,才轻手轻脚走出内殿。 外殿的气氛依旧有些凝滞,皇上端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贵妃和韩芸汐站在一侧,二皇子夜宸轩不知何时也来了,正低声与几位太医说着什么。 “皇上,贵妃娘娘。” 顾娇娇躬身行礼,声音清润。 “皇后娘娘已醒,淤血压迫之痛暂缓,此刻能轻声说话,精神也稍好了些。” 顾娇娇微微福身,指尖绞着帕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娘娘嘱托奴婢转告。若皇上得空,她想与皇上说上几句话。” “她好了?” 皇上猛地直起身,语气里满是惊喜,先前因韩芸汐而起的怒意消散大半。 “好!朕进去,你们剩下的人都在外面。” 吴公公连忙应着,领着皇上往里走,路过顾娇娇时,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 几位太医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公公抬手拦住。 “你们在外等候,别扰了皇后休息。” 不多时,皇上从内殿出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看向顾娇娇的眼神愈发赞许。 “顾绞绞,你医术精湛是有真本事的,两次救皇后于危难,朕该好好赏你!” “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官职诰命?” 顾娇娇刚要开口推辞,一旁的贵妃却抢先笑道。 “皇上,顾姑娘医术好,人品也好,这般人才,若是只赏些财物,倒显得委屈了她。“ “臣妾倒有个主意 ,沈大人与顾姑娘有婚约在先,虽前些日子有些误会,但沈大人对顾姑娘痴心一片,韩姑娘也与沈探花情投意合。” “不如皇上赐婚,让顾姑娘与韩姑娘一同嫁入沈家,做沈峒笙的平妻。” “这样既全了两家婚约,又让两位姑娘各得其所,岂不是美事?”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韩芸汐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却又故作矜持地低下头,心里暗自得意。 只要顾娇娇也嫁入沈家,她就能借着 “平妻” 的身份压顾娇娇一头,还能名正言顺地拿到顾家的灵芝。 她虽然信奉科学西医,可这灵芝的药性她也能勉强认可。 最重要的是,送这些东西给贵妃,贵妃会高兴。 这样她跟沈峒笙才能走得更高。 夜宸轩眼底闪过可惜,可这话是自己母妃开口,他也适时开口:“母妃说得有理。沈峒笙是探花郎,又在军中任职,配两位姑娘绰绰有余。“ “顾姑娘嫁入沈家,也能继续为皇后娘娘诊治,一举两得。” 他刚说完,殿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此前随夜宸轩一同深入后宫的沈峒笙,此刻正拄着拐杖,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憔悴,一进殿就朝着皇上跪下,声音哽咽。 “皇上!臣对顾姑娘一片真心,虽前些日子有误会,但臣从未想过要负她!韩姑娘也是臣心尖上的人,臣愿一生一世善待两位姑娘,还请皇上成全!” 说着,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看起来倒是 “情真意切”。 他算准了皇上看重皇后的病情,顾娇娇能为皇后治病,以后也能成为他的助力。 他再这样深情款款,皇上定会顺水推舟,更何况还有贵妃和二皇子帮腔,这门婚事十拿九稳。 只要顾娇娇嫁进来,灵芝迟早是他的,到时候献给贵妃,他的前程就能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登基,他都能让这两个女人协助他。 皇上看着沈峒笙的表演,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他既然赐下了太子与顾娇娇的婚约,就不会反悔。 只是顾娇娇特意叮嘱,要等退了沈家的婚再公布,没想到沈峒笙竟敢在他面前,要抢太子的人! 这沈峒笙只是小小探花,还真以为是什么才能大儒吗? 更何况韩芸汐方才的 “开颅术” 还让他余怒未消,这两人一个忘恩负义,一个狂妄自大,倒真是 “天作之合”。 “沈峒笙,你倒是好胆量。” 皇上语气冰冷,“顾娇娇是朕看重的医女,你觉得做平妻,合适?” 沈峒笙一愣,抬头看向皇上,脸上的笑容僵住。 “皇上,臣只是真心喜欢顾姑娘和韩姑娘……” “喜欢?“ 皇上嗤笑一声。 “你与顾姑娘的婚约,顾姑娘早已提出退婚,你却纠缠不休,甚至纵容母亲下药害她清誉,这就是你的‘真心’?” 他转头看向韩芸汐,眼神里满是不屑。 “韩芸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医术高明,却连皇家规矩都不懂,还想对皇后行‘开颅剃发’之事,这般狂妄,也只有沈峒笙能容你。你们两个既然觉得合适,看来你们目光相当。” 韩芸汐脸色瞬间惨白,想要辩解,却被皇上的眼神镇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不再看他们,转向顾娇娇,语气缓和下来。 “顾娇娇,你两次救皇后,功不可没。朕不赏你金银,也不赏你诰命,赐你一件黄马褂!” “凭此褂,你可随意出入皇宫为皇后诊治,宫内宫外,见此褂如见朕亲临,任何人不得阻拦!” 话音未落,太监就捧着一件明黄色的马褂走了进来,上面绣着精致的龙纹,一看就是皇上的御用品。 顾娇娇连忙跪下接旨:“臣女谢皇上恩典!” 她捧着黄马褂,内心惊喜! 这黄马褂不仅是荣誉,更是护身符,有了它,沈家再想找顾家的麻烦,就得掂量掂量了。 沈峒笙看着那黄马褂,先是错愕,随即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他以为皇上只是暂时没同意平妻之议,等顾娇娇嫁入沈家,这黄马褂自然就成了沈家的荣耀! 到时候他拿着黄马褂,在京城横着走都没人敢拦,连二皇子都要给几分面子! 原来皇上居然这么看重他吗? 他忍着腿上的疼痛,对着皇上再次磕头。 “皇上英明!顾姑娘得此赏赐,实至名归!臣定会好好待她,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顾娇娇听到这话,心里冷笑。 沈峒笙还真是冥顽不灵,到现在还以为她会嫁给他。 她原本打算退婚后就公布与太子的婚约,可看着沈峒笙这副贪婪的嘴脸,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看看,等沈峒笙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是何等的狼狈。 皇上看着沈峒笙的蠢样,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摆了摆手。 “沈峒笙,你退下吧!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再提与顾姑娘的婚事!” 沈峒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夜宸轩拉了一把,只能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夜宸轩看着顾娇娇手中的黄马褂,心里暗自盘算。 这顾娇娇得了皇上的重用,又与皇后关系密切,看来以后得好好拉拢,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打压了。 贵妃也脸色复杂,她没想到皇上会赐黄马褂给顾娇娇,这一下,顾娇娇的地位瞬间提升,再想让她嫁入沈家,怕是难了。 她看了一眼韩芸汐,眼神里满是失望。 这个韩芸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顾娇娇捧着黄马褂,对着皇上再次躬身。 “皇上,皇后娘娘还需静养,臣女今日就先告退,明日再来为娘娘施针。” 皇上点头:“好!你且去吧,路上小心。” 顾娇娇转身走出殿外,阳光洒在黄马褂上,泛着耀眼的金光。 她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沈家的麻烦,很快就要解决了。 而她与太子的婚约,虽到了该公布的时机,却不能就这样贸然告知沈峒笙,得寻个更为妥帖的法子才行。 最好是……让沈家再也不敢找上顾家的法子! 第二十三章 宫门外纠缠 宫门口的汉白玉石狮子旁,顾娇娇双手捧着明黄色马褂,绣着金线龙纹的衣襟被她捧住拢住。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绸缎,心底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如果祖父还在,看到他亲自教导她的医术能有所成,应当会很高兴。 她刚迈出宫门两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韩芸汐带着怒意的呼喊。 “顾娇娇,你给我站住!” 顾娇娇脚步微顿,侧身回头时,韩芸汐已快步追上来,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愤怒。 沈峒笙拄着拐杖,在小厮的搀扶下紧随其后,脸色因急切而涨得通红,看向顾娇娇的目光里还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 “深情”。 “顾娇娇,你别以为得了皇上赏赐就了不起!”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中医那套根本治不了病,你治好皇后纯属侥幸!” “你这样,根本就是耽误皇后。你迟早会害死她的……” 韩芸汐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进,语气里满是贬低。 “感情里从来都是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我与沈哥哥两情相悦,你执意纠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就算你有皇后娘娘做靠山,我也不会怕你的。该自卑难堪的人是,懂?” 韩芸汐刚在医术较量上败下阵来,满心不甘,此刻言辞间尽是算计。 顾娇娇看着她这副颠倒黑白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声清浅却带着十足的嘲讽。 “韩姑娘,你怕是搞错了。“ “这种忘恩负义、两面三刀的男人,我顾娇娇根本不稀罕。” 她抬手晃了晃手上的黄马褂,语气愈发冷淡。 “早在清平寺后,我就写了退婚文书给沈峒笙,是他自己不肯签,还想着用婚约要挟我做他的平妻?就苹他,也配?” “怎么,沈大人,你没告诉韩姑娘我退了你婚约这件事?” 韩芸汐猛地转头看向沈峒笙,眼神里满是质问。 她一直以为是顾娇娇 “死缠烂打”,却没想到是沈峒笙已经拿到退婚文书的事! 沈峒笙脸色一僵,慌忙辩解。 “芸汐,你别听她胡说!不是我不肯签,是我父亲不同意!“ “他说顾家如今全靠沈家照拂,顾娇娇退婚就是忘恩负义,我也是没办法才没跟你说得。” “照拂?” 顾娇娇挑眉,语气里满是鄙夷。 “沈峒笙,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是沈家照拂顾家,还是你私吞我祖父留下的人参,不想退婚?” “是你母亲下药害我清誉,还是你拿着婚约当筹码,想抢我家的灵芝?” “韩芸汐就算再蠢,这些事情上大街上一打听就知道,你确定要说这些劣质的谎话?” 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般砸在沈峒笙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韩芸汐看着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可想到沈峒笙之前对自己发过毒誓,而且他甚至还用命救过自己。 再想到之前沈峒笙说拿到灵芝能帮她在贵妃面前站稳脚跟,还是强压下疑虑,对着顾娇娇冷声道。 “顾娇娇,你别不识好歹!沈哥哥是重情重义之人,才没跟你退婚。” “你如今不过得了件赏赐,就敢在这宫门外作威作福?真当得了恩宠便成金枝玉叶,连皇家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沈哥哥都说让你做平妻了,你还不对我们两个客气点?” 顾娇娇懒得再跟他们纠缠,语气陡然变冷。 “好狗不挡道!”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与沈峒笙婚约已断,往后沈家与韩姑娘,你们两个都别再靠近我顾家人半步,否则!” 她抬手抚过黄马褂上的龙纹,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这黄马褂是皇上所赐,见褂如见圣,你们若是再敢纠缠,便是对皇上不敬,后果自负。” 说完,她不再看两人的脸色,转身就往顾府方向走。 亮丽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沈峒笙和韩芸汐站在原地,双双无语。 沈峒笙看着顾娇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芸汐,你别生气。” “顾娇娇这是觉得平妻身份委屈了,故意拿架子呢!” “等咱们拿到灵芝,献给贵妃,我在朝中站稳脚跟,到时候她自然会乖乖对你行礼问安的,还会把顾家的药材都双手奉上。” 韩芸汐皱着眉,心里虽有疑虑,却也被 “灵芝” 和 “前程” 迷了心窍。 她想起现代医学里灵芝的药用价值,又想到贵妃若是得了灵芝,定会更看重她,便点了点头。 她太想要成为人上人了。 在现代,她的医术或许还不够格。 可这里只是小小的古代,她一定能够发扬光大西医的神奇。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被她这点小手段吓住。” “待灵芝到手,我便能潜心钻研改良药方。” “届时,皇后的顽疾不在话下,皇上也定会对我另眼相看。到那时,你的仕途自然是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两人各怀心思地离去,却没看到不远处的茶楼上,夜莫离正凭栏而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长风站在身后,低声道:“殿下,要不要属下……” 夜莫离摇头,目光追随着顾娇娇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不必。她自己能解决,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 顾娇娇回到顾府时,刚跨进大门,就被满院的喜庆气氛围住。 堂屋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红绸裹着的金锭子、精致的玉器、还有几匹上等的云锦,都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赏赐。 顾老太太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里攥着一块玉佩,眼眶通红,见顾娇娇回来,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 “娇娇,我的好孙女!” “你不仅退了沈家那门糟心的婚事,还救了皇后,皇上还赏了这么多东西,咱们顾家总算熬出头了!” 族老们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夸赞。 “娇娇有本事!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们顾家!” “皇上赐了黄马褂,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以后咱们顾家在京城也能挺直腰杆了!” “这事情啊,我看得摆酒席,让族里的人都高兴高兴。” 顾娇娇看着满院的欢喜,心里也暖了暖。 她扶着老太太坐下,将黄马褂小心地铺献上。 “祖母,这都是咱们应得的。沈家那边以后不敢再来纠缠,您放心就是。” 老太太摸着黄马褂上的龙纹,眼泪又掉了下来,却带着笑意。 “好,好!以后你嫁去东宫,有皇上和皇后照着,日子定能好过。” 咱们娇娇有福气,能得太子殿下看重,祖母也就放心了。” “东宫?” 一旁的顾文道刚端着茶杯过来,听到这话,猛地停下脚步,茶杯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睁大眼睛看着顾娇娇,满脸疑惑。 “姐,你要嫁去东宫?嫁给那个不行了的太子殿下?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十四章 姐弟诉真心 顾文道着急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茶杯 “哐当” 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混着茶水溅了一地。 他瞪圆了眼睛,声音是难掩的惊讶。 “姐!你疯了?那太子,他他他他不行的啊。大家都说他虽然能叱咤沙场,却不能上了木床,你嫁过去不是遭罪吗?以后没有子嗣,你是想要孤独终老吗?” “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和祖母好过,你才做出这种牺牲的?” “还是为了跟沈峒笙赌气?那我宁愿你嫁到恩国公府去……” “我跟恩国公府已经彻底了断,以后不要再提。” 顾娇娇打断他,语气虽重,眼底却藏着一丝柔和。 “家里只有你跟祖母,叔叔婶婶只在远方。家中祖父蒙冤而死,我父母也是被人所害,至今真相不明。莫说牺牲,东宫太子愿意和我成婚,已经是给顾家面子。” 她蹲下身,捡起一片瓷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 “沈家的婚事,让家里被折辱。和太子的婚事,外面肯定也会颇多争议。” “可我要嫁的人,是我自己选的,与‘牺牲’无关。” 皇后贤惠纯良,虽然奄奄一息也愿意给她选择的权利。 太子她虽然没看过,可也知道他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护住了边关百姓,造福了那些原本苦苦被欺压的游民。 这等英雄,就算身体不行,也是一代强者。 而沈峒笙那种,才是真正的肮脏之人。 顾文道还是不信,红着眼眶追问。 “可你之前跟我说,要找个能护着咱们家的人!“ “太子殿下那样的身子,以后在宫里怎么护着你?” “是不是沈峒笙逼你的?我去找他们理论!” “坐下。” 顾娇娇将瓷片放在案上,起身扶着他的肩膀按回椅子。 “文道,你得明白,有些事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更何况,你还打不过。” “我要嫁的人,无论如何,只要是品行端正,人品无暇,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这话放在你身上,也是一样。若是你还觉得韩芸汐人品好,你想追便去追。” “但之后,你就得去边城生活,不能留在京城了。” “我护不住你,我也不能让你为了韩芸汐,将年迈的祖母拖下水。” “她长得好,性格张扬,野心勃勃。她这次为了帮皇后娘娘看病,甚至想要剃发开颅。这次冒险的事情,足以窥见她的胆大。” “她若是也真心爱你,可以。你们上边疆去救治百姓,何尝不是一种功德?” “她愿意吗?” 顾文道咬着唇,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闷闷地 “她不愿的……” 了一声。 他虽舍不得姐姐,却也知道顾娇娇的话在理,只是一想到姐姐要嫁去东宫,心里就堵得慌。 总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才让姐姐受了委屈。 之前还因为云汐实在是处处跟京中女子不一样,他才会心动万分。 可自从发现,云汐处处为难堂姐,顾文道也明白了,云汐是为了沈峒笙。 他做的越多,堂姐就会越狼狈,他内心终究是过意不去。 他并非傻子,上次的事情之后,就已经知晓韩芸汐并非爱他了。 更不可能,真的为了他,舍弃留在京城的机会。 顾娇娇没再多说,转身吩咐丫鬟收拾地上的碎片,又对族老们道。 “下个月我成婚,大家不必声张,也别对外说新郎是谁。“ “一来皇后娘娘还在静养,怕动静大了扰了她;二来也免得有些人又来嚼舌根。太子的事,是朝廷的事,也是皇家的事。无论太子如何,都不应该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族老们知道顾娇娇有分寸,纷纷点头应下。 老太太拉着顾娇娇的手,眼眶通红。 “娇娇,委屈你了。等成了亲,要是在那边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祖母,咱们顾家虽不比从前,却也不会让你孤零零受欺负。” “祖母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 顾娇娇笑着安抚,心里却暗自盘算。 树大好乘凉,太子就算是废男,但权利在手,还有什么好怕的。 夜色渐深,顾娇娇洗漱后刚要歇下,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警觉地摸向枕头下的银针,却见一道黑影从窗棂翻进来,落地时轻得像片羽毛。 “是我。” 夜莫离的声音传来,他褪去了白日的玄色劲装,换了身月白锦袍,墨发松松束着,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清朗。 顾娇娇松了口气,收起银针。 “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这可是顾家内院,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夜莫离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却没喝,只是看着顾娇娇。 “今日上街听闻了顾姑娘一些趣事,便上门叨扰一二。” 没等顾娇娇开口,夜莫离就微抬凤眸,若有似无的问道。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才发现她睡觉居然穿着那件当初在民间做游医的时候那件布衣。 浅蓝色的衣服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可却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承托得少女脸庞流畅俏丽。 那双眼……倒是很严厉。 “看什么?”顾娇娇皱眉。 这小子不会是发情了吧? 她给村民的公猪准备的绝孕药呢?放哪里来着? “听说你今日从宫里回来,退婚的事成了?” “还有你之前说的‘定了亲事’,怎么还不对外说?” 那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全藏在眸色的深浅里。 若是旁人,根本看不出这征战多年的战神,会为一桩儿女婚事动了心思。 只有那微微发红的耳朵,不小心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顾娇娇挑眉,走到他对面坐下。 “夜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她说着起身去拿药箱,夜莫离的目光便跟着她的身影转,直到她端着黑陶碗回来,才收回视线。 指尖重新落回桌沿,轻轻碾过一道细微的木纹。 “对了,上次说你身子虚,我给你准备了些补气血的药,你试试药?” 顾娇娇将碗推过去,碗沿还带着点温热。 夜莫离捏着碗沿的手指一顿,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 他没半分犹豫便抬了碗,深褐色的药汁入喉时,苦意瞬间漫开。 他喉结只滚动了一下,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恼意,转瞬便被惯有的冷沉掩去。 当年在战场上中了毒,比这苦十倍的药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去,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只是药苦而已,又不是命苦。 只是被她这般直白打趣,倒生出点不一样的滋味。 “怎么,夜公子怕苦?” 顾娇娇笑着挑眉,“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什么苦都能受。” “苦惯了。” 夜莫离放下碗,语气淡淡的。 “只是你这药,比军中的伤药还烈些。” 他是军营的人? 顾娇娇猜测。 他话锋一转,墨眸重新落回她脸上,目光比刚才深了些。 “你定的亲事,真的是自己愿意的?不是为了顾家?” 这试探的语气…… 让顾娇娇瞬间想到,村里那些想要娶自己的男子们。 这家伙,不会是跟师父说的一样。 因为虐待,而对她产生别的期待了吧? 她可是要嫁去东宫的女人! 所有不正之风,都要断的干干净净。 顾娇娇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认真。 “说起我的未婚夫,那真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顾娇娇眼波流转间的看向窗外,语气钦佩。 “长辈们都说他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外能叱咤沙场,战无不胜。” “这般优秀之人,怕是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 她指尖无意识卷着鬓发。 “能与他结为连理,我十分荣幸。” 这话落进耳里,夜莫离墨眸里像是落了点星光,极淡,却真实地亮了一瞬。 他嘴角的弧度压得极低,若不细看,只会以为是光影错觉,连指尖都慢了半拍。 他这一辈子,听惯了 “战神”“威武”“杀伐果断”,还是头一次被人用 “温和靠谱” 形容。 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比战场上得了胜仗还让人心里熨帖。 “你倒待嫁女儿心,转眼就忘了未婚夫。” 他低低地说,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不然呢?” 顾娇娇撇了他一眼。 “为了那么一门可笑的婚事,整天哭哭啼啼的?” 她端起药碗又倒了半碗,推到他面前。 “别光顾着问我,你也多喝点药,补补身子。我的婚事有着落了,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还有,以后别总打听我的事,跟个长舌妇似的!你就没有别的事干吗?” 夜莫离没反驳,只是喉间低低地 “嗯” 了一声。 苦药入喉,他却没再觉得涩。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长舌妇? 等大婚那日,看这丫头看到他……会不会继续端出一碗药呢? 第二十五章 银针惩戏言 “这是第二碗。” 夜莫离刚将第二碗苦药咽尽,喉间的涩意还未散去,目光便落在顾娇娇收拾药箱的手上。 那双手纤细却有力,捻着银针时稳得很,此刻叠着药布,指尖还沾着点药汁的淡苦气息。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开口。 “顾姑娘既说未婚夫是人中龙凤,可到底东宫深宫。若我说,我也能护你周全,且富可敌国呢?你愿不愿意为我效力?” 这话出口,夜莫离风眸盯着那银针上的那点亮光。 往日都说他惜字如金,到了这丫头跟前,反而多了几分慎重。 许是……母后也喜欢她吧。 他也不愿看着她,如同母后一般在后宫凋零枯萎。 如果她只是想要求一庇佑,却不愿入宫。 他也可护她。 顾娇娇收拾药箱的手一顿,抬头看他时,眼里满是 “你怕不是病糊涂了” 的神色。 她从药箱里抽出三根银针,指尖捏着针尾转了个圈,银芒在烛火下闪了闪。 “夜公子怕是喝了药,脑子也跟着糊涂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她起身走近,没等夜莫离反应,银针 “咻咻” 两声,已分别扎在他手腕、手肘的穴位上。 夜莫离只觉两处穴位一麻,紧接着酸胀感顺着经络漫开,竟是连抬臂的力气都弱了几分。 他征战多年,对穴位也算熟悉,知道这是顾娇娇故意用了点穴的手法。 却没恼,反而眼底掠过丝果然。 这丫头倒是一点不含糊,说动手就动手。 “这叫‘清心针’,” 顾娇娇收回手,抱着胳膊挑眉。 “夜公子话太多,肝火旺盛,多扎几针能让你少上火,也少些没谱的念想。”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 “再说,富可敌国又如何?我顾娇娇要的是安稳,是婚事。又不是求职位谋前程。” 夜莫离看着自己被扎得像 “刺猬” 的手臂,无奈又好笑。 他想拔针,却发现穴位被封得巧妙,稍一用力便牵扯着酸胀,只能放弃。 “你要是再拔出来,下次喝三碗。”顾娇娇眼一瞪,一副医者自危的凌厉严肃。 “你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语气里没半分怒意,反而带着点笑意。 “你不喜欢前程,我不说就是了。” 顾娇娇见他知道收敛,才走上前,指尖在银针尾端轻轻一捻,将针取下。 “快走吧,别在我这内院待着,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她挥了挥手,像赶小贼似的。 “三日后再来,记得这段时间戒色……你本来也没滥用。走吧走吧。” 夜莫离揉着酸胀的手臂,从窗棂翻出去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屋内的烛火,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次日清晨,顾府刚开门,街上传来的流言便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听说了吗?顾娇娇为了嫁入沈家,自降身份要做平妻,沈家念及旧情,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可不是嘛!我还听沈家的下人说,顾娇娇得了皇上赏赐的黄马褂,都要献给沈夫人当见面礼呢!” 顾文道听到下人气愤的禀报这话,气得当场就抄起了墙角的木棍。 “姐!沈家太过分了!这是故意抹黑你!我去找他们算账!” 顾娇娇正坐在廊下整理药材,闻言头也没抬。 “急什么?流言蜚语而已,越辩越乱。” 她将晒干的草药分类装袋,语气平静。 “沈家这是想借流言逼我就范,咱们找上门去,他们反而更加自以为是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沈家这般造谣,无非是想找回场子。 看在恩国公的面子上,她不愿意让忠臣名声受累。 等到真相大白,自然会明者自明。 可下午便出了变故。 顾娇娇的姑姑从外地赶来,给她送添妆礼,足足装了三辆马车,里面有上好的绸缎、珍贵的药材,还有几件祖传的玉器。 可车队刚到码头,就被沈家的家丁拦了下来。 正打算回府的沈毅站在马车前,双手抱胸,语气嚣张。 “这些添妆礼,既然是给顾娇娇的,那迟早也是沈家的东西。不如先卸在沈府,等她嫁过来再用,省得来回折腾。” 押送添妆礼的管事急得直跺脚:“沈世子!这是顾姑娘的添妆礼,您怎么能强拦?” “强拦?” 沈毅嗤笑一声。 “顾娇娇都要做我沈家的平妻了,她的东西自然是沈家的。你们要是识相,就把东西留下!”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家丁便要上前卸车。 管事没办法,只能派人快马加鞭回顾府报信。 顾文道一听,当场就想提刀去沈家,却被顾娇娇拦住了。 “姐!他们都骑到咱们头上了,你还拦着我?” 顾文道红着眼眶,语气里满是不甘。 “我不是拦你,是不想让你白白吃亏。” 顾娇娇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吩咐丫鬟。 “去东宫递个消息,就说我有一批‘私人物品’,被恩国公府‘借’走了,想请东宫帮忙‘讨’回来。” 丫鬟应声而去。 顾文道愣了愣:“姐,东宫会管这事吗?” 顾娇娇笑了笑:“放心,他们会帮的。” 她心里清楚,东宫侍卫一到,沈家再嚣张也不敢不给面子。 毕竟太子的未婚妻,可不能让人随便欺负。 果然,没过多久,东宫的侍卫便骑着马赶来。 为首的侍卫长亮了东宫的令牌,沉声道。 “沈世子,顾姑娘的东西,还请归还。” 沈毅看着令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得罪东宫,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家丁把添妆礼还给了管事。 可沈家并没就此罢休,接下来的几天,顾娇娇的其他亲戚送来的添妆礼,好几次都被沈家拦截。 虽最后都被东宫的人 “讨” 了回来。 众人只当是皇后娘娘让太子,帮着给顾娇娇出头。 可沈家却把拦截下来的几件次等礼品,当成了 “聘礼” 送给了韩芸汐。 很快,便到了顾娇娇 “成婚” 的日子。 这天,沈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沈峒笙穿着大红喜服,先去韩芸汐的住处迎娶她,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韩芸汐坐在花轿里,嘴角一直带着笑,心里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她终于要嫁入沈家,成为人人羡慕的沈夫人了。 迎娶完韩芸汐,沈峒笙又带着花轿和队伍,往顾府方向去。 他坐在马上,意气风发,心里暗自得意:顾娇娇,就算你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嫁我做平妻? 等你嫁过来,我定要让你知道,谁才是沈家的主人! 可队伍刚到顾府门口,就被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拦了下来。 侍卫们手持长枪,神色严肃,为首的侍卫长上前一步,对着沈峒笙冷声道。 “沈大人,还不退下。” 第二十六章 圣旨宣婚约 沈峒笙坐在高头大马上,听着侍卫长冷硬的语气,脸色瞬间一僵。 “今日是本官迎娶顾府小姐之日,你们是想要干什么?为难我吗?就因为我被二皇子看重,你们就这样对我,就不怕二皇子知道了,降罪你们吗?” 东宫侍卫并未有半分退让,而是继续将顾府大门给堵住。 沈峒笙看着东宫的人,气得咬牙。 肯定是顾娇娇故意让东宫的人来为难自己,不就是想要拿捏自己,抬高身价吗? 这种女子的把戏,当真是可笑。 可惜,他喜欢的是云汐那种天真烂漫的性格,才不是顾娇娇这种…… 一点也不懂得维护他的面子的蠢货。 他身后的迎亲队伍还吹着喜庆的唢呐,可这声音落在耳里,反倒成了天大的讽刺。 他攥紧马鞭,指节泛白。 “让开!今日是我大喜之日!” “顾娇娇是我明媒正娶的平妻,今日这亲,我娶定了!” 说罢,他扬起马鞭就要往侍卫身上抽去,想凭着人多强行闯过。 可没等马鞭落下,为首的侍卫长已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稍一用力,沈峒笙便吃疼倒抽一口冷气,马鞭 “啪嗒” 掉在地上。 “沈大人,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侍卫长眼神一厉,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沈峒笙的胳膊。 沈峒笙本就膝盖有伤,被这么一拽,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迎亲的家丁们想上前帮忙,却被侍卫们手中的长枪拦住,一个个不敢再动。 “你们做什么!本官是朝廷命官岂容你们放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吴公公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他看到被架着狼狈的沈峒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语气里满是厌恶。 “沈大人,都这时候了,还敢在这里撒野?” 沈峒笙抬头看到圣旨,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挣扎着爬起来。 “吴公公,您怎么来了?” 不似刚刚的嚣张,沈峒笙的语气多了几分的谄媚。 “是不是皇上知晓顾娇娇拒婚不嫁,特意派您来主持公道的?” “公道?” “沈大人是糊涂了不成?您与顾姑娘退婚的事情已经满城皆知,哪里来的拒婚不嫁呢?” 吴公公冷笑一声,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 “顾娇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娇娇,医术精湛,两救皇后于危难,功绩卓著。其与沈氏峒笙婚约,,早已解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今朕做主,将顾氏娇娇许配东宫太子夜莫离为妃,择今,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沈峒笙心上。 他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嘴里喃喃道。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怎么会是太子?她一定是故意气我的,一定是!” 沈峒笙完全没想到,顾娇娇居然敢跟自己退婚,而且还敢搭上了东宫的船!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们的成婚之日,她竟然要嫁给太子! 她怎么敢! 事情冲昏了头脑,沈峒笙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喊。 “对了,肯定是她舍不得那些嫁妆。顾娇娇,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你明知太子是个无能之人,却为了荣华富贵,非要嫁入东宫!” “你之前跟我说退婚,原来是为了攀高枝!” 花轿里的韩芸汐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 她撩开轿帘,看着吴公公手中的圣旨,手指死死攥着轿帘,指甲都掐进了布料里。 她一直以为顾娇娇只是想做沈家的平妻,却没想到顾娇娇竟能攀上太子! 那她算计,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日后两人相见,自己还得尊称她一声太子妃? 就在这时,顾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顾娇娇穿着一身大红嫁衣。 嫁衣上绣着缠枝莲纹,金线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头上的凤冠虽不繁复,却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得极稳,裙摆扫过门槛时没有半分慌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丝毫没被沈峒笙的疯言疯语影响。 沈峒笙看到她,扑过去想拉她的手,却被侍卫横枪拦住。 “顾娇娇,你给我上花轿,快过来啊……” 长枪的枪尖离他的胸口只有寸许,他只能停下脚步。 “娇娇。” 沈峒笙声音微微发颤,抬手想触碰她却又在半空顿住。 “圣旨虽至,但只要你愿意,我定会护你周全。从前是我糊涂,才会提出让你做平妻这般荒唐的事。” “如今我已想通,今日是咱们的好日子,这世间万千繁华,都抵不过与你相守。”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 “我愿风风光光娶你进门。那些身外之物,我不要了。只要你嫁给我,以后我让你管着家里,可好?” 顾娇娇看着他虚伪的嘴脸,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的眼神清澈而锐利,像一把刀,戳穿了沈峒笙的谎言。 “沈峒笙,你爱的从来不是我,是顾家的药材,是能给你带来好处的‘顾夫人’身份。”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 “你私吞我祖父留下的人参,恬不知耻;你纵容你母亲给我下催情药,恶毒至极;你拦截我的添妆礼,当成聘礼送给韩芸汐,无耻狂徒。”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说爱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沈峒笙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沈峒笙这么不是东西!” “顾姑娘说得对,这种人怎么配得上顾姑娘?”“还是太子殿下配顾姑娘才合适!” 顾娇娇站起身,不再看沈峒笙,对着吴公公躬身行礼:“臣女顾娇娇,接旨谢恩。臣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吴公公笑眯眯:“太子妃只管吩咐。” 顾娇娇看向恩国公府抬着的浩浩荡荡嫁妆,眼底闪过冷意。 “这是我宾客送来的送嫁单子,给恩国公府抢去许多。还请公公,帮我拿回来,莫要辜负亲戚心意。这是我们顾家准备的解暑茶,从今日起十五日,各位百姓都可到我顾家门口免费喝,已免暑天难耐。” 吴公公眼底笑意更深,看来这未来太子妃很懂得为百姓着想啊。 那他,自然不能落了太子妃的面子。 “你们几个,去清点出来太子妃的送嫁礼物。” 两名侍卫朝着聘礼走去,沈峒笙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想要干什么?” 韩芸汐再也撑不住,从花轿里面跑出来:“不许动我的嫁妆,顾娇娇,你不要太过分!” 第二十七章 掌掴无耻徒 韩芸汐踉跄着从花轿里冲出来,裙摆歪歪斜斜,脸上没了往日的从容,只剩被觊觎之物即将失去的慌乱。 她死死盯着那些被沈家当成“聘礼”的添妆礼,对着侍卫尖声呵斥。 “那是我的嫁妆!顾娇娇,你别得寸进尺!” 顾娇娇连眼角都没扫她一下,目光始终落在沈峒笙那张虚伪的脸上。 方才他那句“让你管着家里”,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她缓缓直起身,手腕微沉,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清脆的“啪”一声已响彻街头。 这一巴掌力道极足,打得猝不及防。 沈峒笙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溢出鲜血,一颗带血的牙齿“哐当”落在青石板上。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顾娇娇,疼得浑身发抖。 “你……你敢打我?” “打你?”顾娇娇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冰寒。 “我没废了你,已是看在恩国公爷戍守边关的薄面!” 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沈峒笙,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你纠缠不休,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相守’,不过是利欲熏心!” “你私吞我祖父的人参,是想讨好贵妃;你拦我的添妆礼,是想给韩芸汐做脸面;” “你不肯退婚,是想把我当成攀附皇权的踏脚石,一边吊着我顾家的药材,一边靠着韩芸汐拉拢二皇子!” “你觉得太子殿下身子有恙,便以为他好欺辱,以为我嫁给他是无奈之举,所以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撬墙角?” 她声音陡然拔高,让围观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 “可你忘了,皇上是贤君明主,太子殿下是护国安邦的战神!” “即便他如今需静养,也轮不到你这等忘恩负义之徒说三道四!” “你侮辱他,便是侮辱护佑这江山的功臣,便是侮辱天下百姓!” 沈峒笙被骂得面无全非,想反驳却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梗着脖子嘶吼。 “你胡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顾娇娇又是一巴掌甩过去,这一掌比刚才更重,沈峒笙直接被打得瘫坐在地。 “你的真心,就是纵容母亲害我清誉?” “就是把我的东西当成讨好别人的筹码?就是在我即将成婚之日,当众污蔑我贪慕虚荣?” 第三巴掌落下时,沈峒笙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脸颊高高肿起,嘴里鲜血直流。 “顾家族人听着!”顾娇娇转头看向围观的族老和子弟。 “沈家这些日子欺辱我顾家,算计我药材,今日又当众羞辱我与太子殿下,这笔账,今日便清了!” 话音刚落,顾家族人们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纷纷冲了上去。 之前被沈毅打伤的顾二爷爷拄着拐杖,也对着沈峒笙的腿踹了一脚。 “忘恩负义的东西!早该教训你了!” 东宫的侍卫们见状,默契地让开圈子,只守住外围,不让沈家的家丁靠近。 他们得了太子吩咐,要护顾娇娇周全,如今沈峒笙这般作死,自然不会阻拦顾家报仇。 沈峒笙蜷缩在地上,被打得惨叫连连,起初还想求饶,后来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地上翻滚。 韩芸汐想去拦,却被一个顾家族婶一把推开。 “你这妖女,跟着沈峒笙一起算计我家娇娇,也该打!” 韩芸汐踉跄着后退几步,看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沈峒笙。 又看着那些被侍卫一一清点出来的添妆礼,脸色惨白如纸。 她的骄傲在此刻碎得彻底,她算计了半天,不仅没拿到灵芝,没坐稳沈夫人的位置! 反而要眼睁睁看着顾娇娇嫁入东宫,成为她永远够不到的太子妃。 “停。” 顾娇娇看着沈峒笙昏死过去,抬手制止了族人。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嫁衣,裙摆上沾了些尘土,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度。 吴公公连忙上前,笑着道。 “太子妃息怒,这种人,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劳烦公公让人把我的东西送回顾府,稍后随我一同入宫。” 顾娇娇对着吴公公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静。 “太子妃放心,老奴已经安排好了。” 吴公公示意侍卫们将清点好的添妆礼装车,又让人把昏死的沈峒笙拖到一旁,别挡了吉时。 顾娇娇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踏上东宫派来的花轿。 这花轿比沈家的气派得多,朱红底色,绣着龙凤呈祥的纹样,四角悬挂的铜铃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花轿起轿时,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鼓掌喝彩。 “太子妃千岁!” “顾姑娘配太子,天作之合!” 韩芸汐站在原地,看着花轿渐行渐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是难过沈峒笙被打,而是难过自己的算计全部落空,难过自己在这个时代,终究没能胜过顾娇娇。 而此时的城外,一队快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铠甲、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是刚从边关赶回的恩国公沈策。 他接到孙子大婚的消息,连夜赶路,只为回来参加孙子的婚礼。 “国公爷,前面就是京城了。”随从催马上前禀报。 沈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他戎马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家族传承,沈峒笙能娶到顾家姑娘,又得二皇子赏识,他本以为沈家的好日子要来了。 可刚进城门,就看到街上乱哄哄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着什么。 沈策心中一紧,拉住一个路人问道。 “这位小哥,街上为何这般热闹?” 路人见他身着铠甲,气度不凡,连忙答道。 “这位将军有所不知!” “今日是探花沈大人大婚,可他非要娶的顾姑娘,早已被皇上指婚给太子殿下了!” “沈大人不依不饶,当众辱骂太子,结果被顾姑娘和顾家人打得昏死过去,现在还躺在街边呢!” “什么?” 沈策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 他猛地催马往前冲,刚到顾府附近,就看到被家丁抬着的沈峒笙。 孙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挂着血,昏迷不醒,模样凄惨至极。 沈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近前,看着沈峒笙的惨状,心疼得浑身发抖。 管家吓得 “噗通” 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沈策越听脸色越沉,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孽障!真是孽障!” 沈策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旁边的柱子上,震得尘土飞扬。 第二十八章 红盖落惊梦,竟是故人 东宫之内,红绸如瀑般从檐角垂落,缠绕着鎏金廊柱,与廊下悬挂的红灯笼交相辉映。 连空气里都飘着蜜合香与红烛燃尽的暖甜气息,处处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喜气。 而皇宫的贵妃宫中,却是一片低气压。 贵妃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上好的碧螺春在盏中凉透,她却一口未动。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太子都废了,皇后还有脸娶儿媳妇。” 她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那顾娇娇居然藏得这么深,竟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太子!皇上赐婚,这下她算是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了。” 夜宸轩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白玉佩。 他脸上虽染着几分不甘,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的冷光,指腹在玉佩的纹路间反复碾过。 “母妃息怒。” 他缓缓开口。 “顾娇娇此举,看似风光,实则是自寻死路。” 贵妃抬眸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的身子是什么情况,朝野上下谁不清楚?” 夜宸轩冷笑一声,“顾娇娇医术再好,也难逆天改命。“ ”她嫁过去,不过是守着一个‘太子妃’的虚名,过着守活寡的日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 “她如今能借着皇后的恩宠嫁入东宫,可等新鲜感过了,太子的身子依旧不见好转,她迟早会后悔。” “到时候,沈峒笙再从中撺掇,或是咱们稍加利诱,她若想为自己谋后路,自然会投向咱们。” “一个心怀不满、又懂医术的太子妃,可比一个一心向着东宫的顾娇娇有用多了。” 贵妃闻言,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 她端起凉透的茶盏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细细思索。片刻后,咬牙道。 “也罢!暂且让她得意几日!“ “今日是太子大婚,咱们不能不去,随我去东宫观礼。” 两人起身往东宫而去,一路上面色沉沉,各怀心思。 此时的东宫正厅,婚礼仪式已近尾声。 顾娇娇身着大红嫁衣,头顶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与身着同色系喜服的夜莫离并肩而立。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她只能隐约感觉到身旁男子的轮廓挺拔,气息沉稳,与传闻中已经 “体弱多病” 的太子形象截然不同。 喜娘扶着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太子妃,吉时到了,该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 ——” 司仪高声唱喏,顾娇娇依着礼数俯身。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腰间忽然传来一股轻柔却有力的支撑,稳稳托住了她的腰身。 那触感温热,掌心带着几分粗糙的薄茧,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顾娇娇心头微动,这触感怎么? 竟与夜莫离深夜探府时,不小心碰到她手腕的触感有几分相似。 她晃了晃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 夜莫离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军中将领,怎么可能是太子? “二拜高堂 ——” 高堂之位上,皇后虽身体虚弱,却也强撑着坐起身,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皇上坐在一旁,看着两个新人,神色莫名。 顾娇娇再次俯身,腰间的支撑依旧适时而至,这一次,她清晰地闻到了男子身上淡淡的药香! 与她给夜莫离熬的补药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头的疑虑更甚,指尖微微蜷缩。 “夫妻对拜 ——” 两人转身相对,顾娇娇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红盖头上,带着几分灼热。 她依礼俯身,起身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对方的衣袖。 那衣料的质感,竟也与夜莫离常穿的月白锦袍相似。 一系列仪式结束,顾娇娇被喜娘送入洞房。 洞房内的布置极尽奢华,两对蟠龙红烛高燃在桌案两侧,烛火跳动着,将满室映照得通红。 铺在床榻上的大红鸳鸯锦被,上面绣着的鸳鸯栩栩如生,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锦被边缘还镶着一圈金线。 顾娇娇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下,裙摆铺展开来,像一朵绽放的红梅。 她抬手轻轻摩挲着锦被的布料,心里的疑虑愈发浓重。 那个支撑的力道,那熟悉的药香,还有衣料的质感。 到底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侍卫的禀报。 “太子,恩国公沈策大人求见,说有要事求见太子妃,恳请太子妃一见。” 顾娇娇心头一紧。 恩国公刚从边关回来,定然是为了沈峒笙被打的事。 他是戍守边关的功臣,皇上都要敬他三分,若是处置不当,难免会得罪老臣,甚至影响太子的声誉。 太子身上已经颇多是非了,她不能让太子因为自己的事为难。 顾娇娇当即站起身,对着门外道。 “我去见恩国公,是非曲直,我是当事人,我去跟他解释清楚事情原委。” 她刚要迈步,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攥住。 那力道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顾娇娇一愣,转头望去。 只见夜莫离不知何时已走进房内,喜服的衣襟上绣着的龙凤纹样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他站在红烛旁,墨发束起,凤眸深邃,正静静地看着她。 “不必去。”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正是她听了无数次的夜莫离的声音! 顾娇娇惊得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你是夜莫离?” 夜莫离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尖轻轻勾住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红绸缓缓滑落,露出顾娇娇清丽错愕的脸庞。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张脸分明就是夜莫离! 可他身上的喜服,他身上的气度,还有这东宫太子的身份。 “ 你是太子?” 顾娇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夜莫离看着她震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暗爽的笑意,却故意板着脸,点了点头。 “是我。” “你!”顾娇娇惊怒交加。 夜莫离:“怎么?还想说什么?” 顾娇娇咬着牙跟:“臣妾……只是觉得,太子有救了!” 第二十九章 书房辨是非 红烛跳动的光晕里,顾娇娇那句 “太子有救了” 让夜莫离眸底的笑意险些溢出来。 他强压着上扬的唇角,指尖却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柔和得像怕碰碎了瓷,指腹还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 “太子妃医术了得,孤信你。” 语气里却没半分揶揄,反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这个登徒子! 没成亲之前就爬墙找她,现在还好意思说信不信的? 顾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他指尖的小动作,轻轻甩开他的手,挑眉转身看向门外。 雕花窗棂外,宫灯的光晕透过窗纸映进来,在她大红的嫁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手边的梨花木桌沿,神色恢复了惯有的清明果断 “臣妾和太子殿下夫妻一体,自然是同心同力。不过眼下,先解决恩国公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摆放的合卺酒。 酒杯里的酒还泛着浅淡的琥珀色,却没时间碰了, “恩国公是祖父当年在雁门关用命护住的大将军,那会儿祖父鸣冤。” “沈峒笙或许卑劣,可恩国公却是沙场之上出生入死的人,绝非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人。” “今日之事若避而不见,反倒落人口实,说我理亏,连面对老臣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眼底亮得像淬了星子。 夜莫离眸色沉了沉,指尖摩挲着腰间玉带。 “恩国公戍守边关多年,深得军心,又是三朝元老,皇上都要敬他三分。” “沈峒笙有错,但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当面与他对峙,难免伤了老臣颜面。” 成婚当天找上宫里,夜莫离眼底闪过讥诮。 这恩国公真的那般忠君吗? “颜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让的。” 顾娇娇抬眸望他,目光直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没有半分退让。 “沈峒笙私吞我祖父留下的人参、纵容他母亲给我下催情药、拦截我的添妆礼时,他身为孙子都没想过会丢恩国公的脸,我能如何?” “可恩国公颜面扫地,也会让边关将士蒙羞寒心。” 她往前迈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 “今日我若不把话说清楚,他日二皇子和贵妃必定会借此事大做文章 !” “说我顾家仗着救过皇后,就敢欺辱功臣之后;说太子殿下纵容太子妃,目无老臣。” “到时候不仅我顾家名声受损,连殿下的储君之位都会被人诟病,这麻烦可比伤老臣颜面大多了。” 夜莫离看着她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模样,心底那点欣赏又冒了上来。 他原以为娶回来的是个需要小心翼翼说话的苦水神医,没想到竟是个这般通透果决的性子,倒真是……精彩。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淡淡道。 “也罢,本太子陪你去。” 说罢,自然地抬手,示意她跟上。 “皇上已在书房等候,恩国公方才递了牌子,没直接闯东宫,倒还懂分寸。” 顾娇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想来恩国公得知事情原委后,并未直接闯东宫,而是先求见皇上,可见其分寸。 她心头微动,点了点头,跟着夜莫离往东宫门外走去。 两人并肩往东宫门外走去,大红的喜服在宫道上划出两道耀眼的弧线。 夜莫离走在外侧,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保持着并肩的节奏。 路过拐角时,一阵寒风袭来,他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冷风。 顾娇娇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侧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目不斜视,神色冷淡,仿佛只是巧合。 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下颌线紧绷,神色依旧冷淡,可耳尖那点未褪的红却出卖了他。 她暗自失笑,这位太子殿下,除了脱裤子的时候别别扭扭,喝药的时候哼哼唧唧,其他的倒是比传闻中有趣得多。 皇宫书房内,气氛肃穆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 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古籍,案头的墨锭还沾着余温,香炉里燃着的檀香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散成淡淡的青烟。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里翻着奏折,手指捏着奏折的边角,指节微微泛白,显然也在琢磨着今日的事。 恩国公沈策站在殿下,一身玄铁铠甲尚未换下,铠甲缝隙里还沾着北疆的沙尘,腰间的佩剑剑穗都磨得有些起毛。 他风尘仆仆,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连夜从边关赶回来的,脸上满是疲惫,眼底却藏着难掩的焦灼。 方才在宫门口看到沈峒笙那副惨状,他心都揪紧了,可街上百姓的议论又让他心里犯嘀咕,一时没了主意。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眸望去。 夜莫离牵着顾娇娇走进书房,大红的喜服与书房的肃穆氛围形成鲜明对比,却丝毫不显突兀。 顾娇娇身姿挺拔,神色从容,没有半分新妇的羞怯,反倒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儿臣参见皇上。” 两人同时行礼。 “平身。” 皇上放下奏折,目光落在顾娇娇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满意。 “太子妃,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说的?” 顾娇娇抬头,不卑不亢道。 “儿臣问心无愧。儿臣只是教训了忘恩负义之徒,维护了顾家声誉,也维护了太子殿下的清誉。” 恩国公沈策看着眼前的顾娇娇,心头五味杂陈。 眼前这小姑娘,明眸皓齿,气度不凡,本该是他沈家的孙媳妇,如今却成了太子妃。 他想起沈峒笙昏迷前的哭诉,又想起街上百姓的议论,一时之间心头五味俱全。 他对着夜莫离拱手行礼,声音沙哑。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婚,本是喜事,只是犬孙无知,冲撞了太子妃,还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海涵。” 话虽如此,眼神却紧紧盯着顾娇娇,带着探究。 顾娇娇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径直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穿透力。 “恩国公,您刚从边关回来,想来还未弄清事情的全部真相。“ “我想问您,您可知沈峒笙为何要在我跟太子的大婚之日拦轿抢亲?” 突然的质问,让恩国公脸色骤变。 第三十章 玉佩藏秘辛 沈策僵在原地,顾娇娇的质问像重锤砸在他心上,让他原本焦灼的神色多了几分沉重。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铠甲上的铜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老臣,已知晓大半。” 他哑着嗓子开口,目光扫过殿内的摇曳的烛光,恍惚浮现出顾太医花白的鬓角与温润笑颜,语气里满是愧色。 “方才在宫门口,老臣已让人去街上打探,从百姓口中,听闻了这数月来的纠葛。”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顾娇娇,眼神里没了先前的探究,只剩歉意。 “犬孙私吞顾老大人留下的人参,赠予他人;纵容其母给你下催情药,毁你清誉;甚至拦截你的添妆礼,当成聘礼送予韩姑娘。” “ 这些事,老臣都已查清。” 顾娇娇闻言,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锐利。 “恩国公既已知晓,便该明白,今日之事并非臣妾蛮不讲理。“ “我与沈峒笙的婚约,早在他私吞人参时便已断了,是他一直纠缠不休。” “甚至在臣妾大婚之日拦轿辱骂太子殿下,我才动手教训。” 她没有添油加醋,只客观陈述事实,却更显沈峒笙过错之甚。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原本还担心顾娇娇年轻气盛,会在老臣面前失了分寸。 如今看来,这丫头不仅医术精湛,处事也极为稳妥。 恩国公听完,重重叹了口气,对着顾娇娇深深一揖。 “是老臣教子无方,纵容孙儿胡作非为,让你受了委屈,也辱没了顾老大人的名声。” 他鞠躬作揖,语气愧疚。 “那株人参既是顾老大人留下的定情之物,如今已被犬孙用了,老臣愿以十倍市价赔偿顾家,绝无半分推诿。” 顾娇娇没有拒绝,那是顾家的东西,没道理白白送给沈峒笙。 她点头道。 “恩国公言重了。赔偿多少,可与我祖母商议。“ “只是希望沈峒笙能吸取教训,日后莫再做这忘恩负义之事。” 恩国公闻言,心中更是愧疚。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盒子,递到顾娇娇面前。 “这是顾老大人当年赠予老臣的玉佩,后来老臣转赠给了犬孙。“ “让他好生保管,日后若有难处,可凭此玉佩向顾家求助。” 他苦笑一声:“可这孩子识人不清,害得太子妃如此为难。” “今日老臣也将玉佩带来。。” “如今物归原主,也算是老臣对顾老大人的一点补偿。” 顾娇娇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度,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这玉佩是祖父的遗物,她小时候曾见过几次,记得玉佩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纹,是祖父当年在雁门关护着恩国公时被兵器砸到的。 她打开锦盒,一枚温润的白玉佩静静躺在其中,边缘的裂纹果然还在。 她轻轻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裂纹处,忽然察觉到玉佩背面的纹路有些异样! 原本该是平滑的刻痕,竟有一处微微凸起,像是藏着什么机关。 顾娇娇心中一动,指尖轻轻按压那处凸起。 只听 “咔嗒” 一声轻响,玉佩竟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绢纸! 殿内众人皆是一愣,夜莫离下意识往顾娇娇身边靠了靠,目光警惕地扫过绢纸,生怕有什么危险。 顾娇娇小心翼翼地展开绢纸,上面是祖父熟悉的字迹。 只是墨迹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写下的。 她轻声念了出来: “策兄亲启:皇后凤体违和,非是顽疾,实乃中了慢性毒,此毒不仅损其康健,更致其绝孕。吾虽已查清毒源,却因重重阻碍,难向皇上禀报,恐再无机会。暗中之人已然打断对我不利,今将此事藏于玉佩之中,望策兄日后能寻得良机,禀明皇上,查清真凶,还皇后一个公道,也护顾家周全……” 绢纸读到最后,顾娇娇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一直以为祖父是被逆贼所害,却没想到祖父竟是因为发现了皇后被下毒的秘密,才遭人忌惮,连禀报的机会都没有! 恩国公站在一旁,听得脸色骤变,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看着绢纸上的字迹,双手颤抖着接过绢纸,反复确认,眼眶瞬间红了。 “老顾!” 沈策懊恼,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语气满是懊悔。 “老子他妈守了半辈子城,连兄弟都护不住!早该揪出那群狗东西,哪能让你落得这地步!” 他猛地转身,对着皇上跪下,双手高举绢纸,声音哽咽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皇上!顾老大人留下的书信实有问题!“ “老臣恳请皇上准许老臣彻查此事,找出下毒之人,为顾老大人报仇,也还皇后凤体一个公道!” 皇上看着绢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直以为皇后的病是旧疾复发,却没想到竟是有人蓄意下毒! 他猛地一拍龙椅,怒声喝道。 "好个胆大包天的歹人!朕准你彻查此事,无论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夜莫离站在顾娇娇身边,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和顾家。” 顾娇娇侧头看他,原本心底的恍然也瞬间被安抚。 只见他眼底满是担忧与坚定,没有了往日的冷淡,反倒多了几分温柔。 她轻轻点头,心中的慌乱渐渐平复。 有他在,有恩国公帮忙,祖父的冤屈,皇后的公道,总有一天能讨回来。 恩国公跪在地上,听到皇上的应允,重重磕了三个头。 “老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第三十一章 洞房戒色 恩国公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 “咚” 声。 玄铁铠甲的边缘蹭过冰冷的石面,泛起细碎的金属摩擦音。 他本就风尘仆仆的脸,此刻更添几分狼狈,额角很快浮出一片刺目的红,却依旧挺直脊背,连一丝退缩的模样都没有。 皇上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他苍劲却微微颤抖的背影,又落在顾娇娇手中攥得发皱的绢纸上。 那绢纸边缘已被捏得起毛,顾太医潦草的字迹在烛光下格外清晰,仿佛能让人窥见当年书写时的焦急与无奈。 皇上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沉淀为冷厉的决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浮雕。 指节因压抑情绪而泛白,殿内缭绕的檀香似乎都随这低气压凝滞了几分。 “沈策,此事便由你牵头查。” 皇上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震怒,却带着更重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 “顾娇娇懂医术,能辨毒源、查药性,你二人可随时商议,东宫也会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夜莫离,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太子,你暗中调派暗卫协助,务必护住他们的安全,不许任何人再从中动手脚。“ “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夜莫离躬身领旨,玄色喜服的衣摆扫过地面,动作利落而恭敬。 “儿臣遵旨,定不辱命。” 顾娇娇连忙跟着屈膝行礼,指尖攥着的绢纸几乎要被捏破。 “臣妾谢父皇信任,定尽全力查清毒源,为祖父洗清冤屈,也还母后一个公道。” 她抬眸时,眼底闪着坚定的光,祖父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余温。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真相再被掩埋在尘埃里。 恩国公起身时,眼眶依旧泛红,却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坚定。 他对着顾娇娇郑重颔首,声音沙哑却有力。 “顾丫头,你祖父是老臣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更是国之母仪。“ “他们的公道,咱们拼了命也要查出来!” 离开书房时,夜色已深。 宫道上的羊角灯串联成线,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纱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的大红喜服拖过地面,偶尔蹭到路边飘落的桂花,沾了点细碎的金黄,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夜莫离走在外侧,刻意放慢了脚步,与顾娇娇保持着并肩的节奏。 他的指尖偶尔会 “不经意” 地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像羽毛轻轻扫过,留下一阵细微的痒意。 顾娇娇察觉到这小动作,侧头看他,却见他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笔直,仿佛只是无心之举。 “太子殿下,” 顾娇娇故意放慢脚步,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方才在书房,你说会护我,可不是随口说说,想哄我帮你熬药吧?” 夜莫离脚步微顿,转头看她时,凤眸里映着宫灯的光晕,亮得惊人。 他面色迥异,却强装镇定。 “自然不是。你是本太子的妃,护你是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手指摩挲,声音带笑。 “况且,你查毒也是为了母后,本太子更该全力帮你,哪能是为了汤药。” 顾娇娇看着他一本正经却难掩慌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太子,私下里竟这般容易揶揄人。 太没素质了。 明天的药,黄连加倍。 两人回到东宫,才发现东宫的寝殿早已布置得极尽妥帖。 大红的鸳鸯锦被铺在床上,金线绣成的鸳鸯栩栩如生,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桌案上摆着一对和田玉做的合卺酒杯,杯沿雕着缠枝莲纹,里面的酒还泛着浅淡的琥珀色。 铜盆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热气,旁边放着一条撒了玫瑰花瓣的净手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喜庆的甜意。 几个丫鬟正围着整理床幔,见两人进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太子妃。” 顾娇娇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明日卯时再来伺候即可。” 丫鬟们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夜莫离,见他微微点头,才应声退了出去。 临走前,领头的丫鬟还不忘悄悄关上门,将满室的红烛光晕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顾娇娇走到桌案前,拿起合卺酒看了看,又轻轻放回原处。 她转身去解嫁衣的系带,大红的嫁衣繁复,光是外层的盘扣就有十几个。 她解了半天,指尖都有些发麻,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薄汗。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伸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夜莫离的气息贴着她的耳畔传来,带着淡淡的药香与男子特有的清冽,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留下一阵痒意。 “我帮你。” 他的动作很轻,看着女子的宫装在指尖缓缓挪动。 指尖先小心翼翼地解开最外层的盘扣,再一点点松开腰间的玉带。 嫁衣滑落肩头时,带着淡淡的熏香,蹭过她的手臂,留下一片微凉的触感。 顾娇娇转过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身影,带着几分新婚之夜该有的暧昧,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夜莫离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灼热,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今日是大婚,太子妃…… 不想圆房?” 顾娇娇指尖缠着夜莫离腰间玉带的流苏,故意将发间玉簪转得叮当响,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太子殿下的药香混着龙涎香,倒比御膳房的甜糕还勾人。" 她突然收紧手指,玉带勒进夜莫离掌心。 "不过医嘱写得清楚'' 戒色养身 '',殿下若想病好,这三个月..." 夜莫离喉结滚动,突然发出一声闷笑声。 他反扣住她手腕,借着玉带的拉力将人拽进怀里,温热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 "医书上还说,'' 心悦之人近身,可凝神固本 ''。" 见顾娇娇瞬间僵成石头,他笑得越发肆意。 "娇娇如此担心本宫,不如..." "休想!" 顾娇娇用力推开他,发间珠钗剧烈晃动。 "太子殿下,国之未来,定然以身子为重!" 她别过脸不看他得逞的表情,转身直接进了净房。 晨光微熹时,檐角铜铃与敲门声同时响起。 顾娇娇攥着床上的喜帕,才恍惚想起来,这东西……祖母说要见红! "借点血用用。" 银簪刚划破指尖,夜莫离轻笑出声,任由温热血珠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滴在喜帕上。 刘嬷嬷捧着喜帕反复端详,盯着边缘规整的色块正要开口。 话音未落,夜莫离故意轻咳两声,说到。 "本宫与太子妃昨夜疯闹到寅时,今早情难自抑。" 尾音拖得绵长暧昧,眼神无意盯着喜帕。 "不想又见红了。" 第三十二章 请安惊死猫 晨光透过东宫的朱红宫门,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映得两侧的宫墙泛着暖融融的光。 顾娇娇身着淡粉色宫装,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与夜莫离并肩而行。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沉稳,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保持着同步的节奏。 宫道旁的桂树落了满地金黄,风一吹,细碎的花瓣飘落在顾娇娇的发间。 夜莫离眸色、微动,抬手想替她拂去,指尖刚要碰到发丝,又下意识收回。 转而轻咳一声,指着前方道。 “前面就是长乐宫。” 顾娇娇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没点破,只顺着他的话点头。 “嗯,早些给父皇母后请安也好。”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悉数声。 夜莫离已经将她护在身后,却挡不住一团白色忽然疾驰而来。 “小心。” “护卫!”侍卫已经挡在太子跟太子妃面前。 可宫女却是一声尖锐的惊呼。 “啊!这不是太后娘娘的雪团吗?” 白团还没冲到夜莫离面前,就脚步踉跄的倒了下去。 “死了?” 宫女的惊呼声,让顾娇娇侧目看了她一眼。 只见一名宫女脸色惨白地伸出手,指着地上蜷缩的一团雪白。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此刻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丝乌紫色的涎水,身体早已僵硬。 顾娇娇走上前。 夜莫离紧随其后,眉头微蹙,挡在她身前,警惕地扫过四周。 “别动,小心有诈。” “我会小心。” 顾娇娇轻轻推开他的手臂,蹲下身仔细查看。 她指尖拨开猫的眼睑,只见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哪怕还没凑近猫的口鼻,也能闻到一阵诡异的臭味,她眉头皱得更紧。 “是中毒了,而且是剧毒,发作极快。” 那宫女见她动作娴熟,又听闻这位新太子妃医术精湛,连忙磕头道。 “太子妃,这雪团是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日夜不离身的。“ “如今突然死了,要是被太后知道,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夜莫离脸色沉了沉,低声对顾娇娇道。 “太后素来不喜欢母后,当年母后入宫,太后便多有不满。” “但她对我还算尚可,应该说,所有皇子,太后都喜欢。”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莫测。 “如今她的爱猫死在去给母后请安的路上,难免会多想,怕是会迁怒于你。” 先是他母后,现在轮到他的太子妃了? 夜莫离眼底全是如月光般的冷傲杀意。 说着,他对身后的侍卫吩咐。 “找个僻静地方埋了,别让任何人知道。” “等等。” 顾娇娇抬手阻止,眼神坚定。 “不能埋。” 埋了,会被找到。 烧了,会有痕迹。 丢水里池子里,都会被发现。 顾娇娇靠近夜莫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留着它,或许还有用。” 她站起身,对着那宫女道。 “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待会儿见到太后,我自会解释。” 宫女感激涕零,连忙谢恩起身,退到一旁瑟瑟发抖。 夜莫离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暗忖这丫头果然有胆识。 他压低声音问:“你有办法应付太后?” 顾娇娇转头看他,眼波流转。 “太后最看重的是皇家颜面,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只要说清利害,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人。” “更何况,这猫死得蹊跷。” 自己的宠物被人随便弄死? 那如果对方想要弄的,是人呢? 能做到太后位置上的女人,不可能是靠着师父说的真善美取胜。 所以,太后会容许自己被威胁吗? 夜莫离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往她身边靠了靠,将她护在相对安全的内侧。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长乐宫。 殿内暖意融融,皇后斜靠在软榻上,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眉宇间也有了血色。 见两人进来,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忙招手。 “娇娇,莫离,快过来。” 顾娇娇走上前,握住皇后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细细诊了片刻,笑道。 “母后脉象平稳,毒素已散了不少,再调理几日,便能痊愈了。” “都是你的功劳。” 皇后拉着她的手,语气亲昵,“若不是你,本宫怕是已经。” “母后吉人自有天相。” 顾娇娇打断她的话,语气诚恳。 “能为母后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夜莫离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和睦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皇上从外殿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 他看到皇后气色好转,心情大好,笑道。 “朕刚处理完朝政,就过来看看你。你起色好多了,看来娇娇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多亏了娇娇。” 皇后附和道。 皇上点点头,目光转向两人。 “今日天气甚好,太后也许久没见你们了。“ “待会儿朕陪你们一起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让她也高兴高兴。” 顾娇娇和夜莫离齐声应道:“遵旨。” 谁知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贵妃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婉。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听说太子和太子妃今日来请安。“ “特意带着芸汐过来,正好一同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随着话音,贵妃身着一身石榴红宫装,款款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韩芸汐,穿了件朱砂红的衣裙,头上插着一支珠钗,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韩芸汐走进殿内,目光先扫过顾娇娇。 见她穿着素雅却满身华萃,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恢复了从容,对着皇上皇后行礼。 “臣女韩芸汐,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贵妃走到皇后身边,故作关切地问道。 “皇后娘娘,听闻您身子好转,臣妾一直想来探望,只是怕打扰您休息。“ “今日见您气色这般好,真是太好了。” 皇后淡淡点头:“有劳贵妃挂心了。” 皇上看着贵妃和韩芸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既然都来了,那就一同去吧。” 韩芸汐抬起头,目光落在夜莫离身上,带着几分试探和期待。 来了。 她精心准备的游戏,即将可以送顾娇娇上黑名单! 第三十三章 慈宁宫惊变 韩芸汐望着夜莫离的目光,却没得到半分回应。 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顾娇娇身上,连余光都没分给她半分。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帕,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早已翻涌着不甘与算计。 昨夜回恩国公府,她可没闲着。 沈峒笙被恩国公罚禁足思过,脸上的伤还没好。 她一进门就掀了桌子,哭着闹着说沈峒笙连累她。 不仅没让她风光做上沈夫人,还让她在京中贵女面前丢尽脸面。 “你私吞顾家人参、纵容母亲害顾娇娇时,怎么没想过今日?” 韩芸汐眼神不甘,满脸泪痕,语气却是更加的委屈和控诉。 “如今恩国公震怒,我一个女子也颜面尽失。“ “你若不给我个说法,我便索要一份和离书,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如何待我!” 沈峒笙本就理亏,又怕韩芸汐真闹大,只能服软。 “都是顾娇娇设计陷害我,我真心爱你,疼惜你,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在顾府门口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骗顾娇娇嫁给我,让她给你当牛做马。我只想要你过的舒服一点,咱们夫妻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啊。” “是吗?可你看看现在呢?你母亲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而且还让你我名声受损。” 她趁机提出要掌家权,说 。 “算了。我辛苦一点,我懂管家理事,能帮你稳住府中局面,也让恩国公看看你的长进。” 还索要了之前沈家拦截的那些添妆礼做 “补偿”。 沈峒笙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连半个 “不” 字都不敢说,乖乖把管家钥匙和一箱珠宝递了过去 。 韩芸汐摸着冰凉的钥匙,心里冷笑。 顾娇娇当太子妃又如何? 太子是个 “无能” 之人,她却能在沈家掌实权,现在抓住内宅,以后帮着沈峒笙步步高升,日后未必不能踩着顾娇娇往上爬。 此刻跟着众人往慈宁宫走,韩芸汐见气氛沉默。 故意抬手拢了拢鬓发,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憨,对着身旁的贵妃说到。 “说起来,我与峒笙的婚事,还得好好谢谢娘娘。“ “昨日我与峒笙虽是仓促成婚,但我入府之后,他对我体贴入微。” 她那含羞待放的样子,明显是意有所指。 这话像是给了贵妃暗示,她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得意。 “你们小辈好好的,快点给恩国公府生下小主子,那才是要紧事。“ “对了皇上,前日宸轩的侧妃诊出有孕了,臣妾正想着今日给太后请安时,一并把这喜讯告诉她呢!”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白了几分。 太子因中毒久未怀子嗣,这一直是她的心病。 皇上就算再看重太子的能力,可真的会把江山给一个会绝嗣的太子吗? 皇上顿了顿,淡淡道:“既是喜事,太后听了定然高兴。” 夜莫离握着顾娇娇的手紧了紧,指尖传来温热的力道,像是在安抚。 顾娇娇侧头看他,见他眼底带着冷意,却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 她会意,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转头看向韩芸汐。 “韩姑娘新婚顺遂,是好事。“ “再加上那些聘礼,你是得好好跟沈峒笙过日子。” 韩芸汐脸色一僵! 该死的。 要不是顾娇娇把那些东西都拿走,她怎么会被人拆穿没一点聘礼! 她强装镇定:“太子妃说笑了,不过是些府中琐事,谈不上费心。” 心里却暗惊:顾娇娇果然心思缜密,看来日后得更小心些。 说话间,慈宁宫已到。 太监刚掀开门帘,贵妃脚下忽然一滑。 惊呼一声便往旁边倒去,恰好踩在门槛边那只被侍卫临时安置的白猫尸体上。 “哎呀!” 贵妃痛呼出声,裙摆沾了些猫毛,脸色煞白。 “这不是雪团吗?怎么会在这里!” 太后听闻动静,从内殿快步走出,见地上僵着的白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韩芸汐抢先一步蹲下身,捏着鼻子看了看猫的口鼻,故作笃定道。 “太后娘娘,看雪团嘴角的乌紫色,定是中毒而死!“ “定是有人故意把猫放在这里,想惊扰太后和贵妃娘娘!” 说完这话,韩芸汐的眼神便忍不住的往顾娇娇那儿看去。 顾娇娇却没理会她的挑拨,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托起猫的脖颈,动作轻柔却精准。 “太后,雪团并非中毒致死。” 她指着猫脖颈处一道细微的淤青,“这里有断裂痕迹,骨骼错位,是被人拧断脖子而亡。“ “至于嘴角的乌紫色,不过是死后血液淤积所致,并非毒色。” 为了让太后信服,她又翻开猫的眼睑。 “若是中毒,瞳孔会呈针尖状且浑浊。“ “可雪团的瞳孔虽散大,却无浑浊,更无中毒后的黏膜肿胀。” “可见是先断颈,后被人故意抹了些类似毒色的汁液,混淆视听。” 太后凑近一看,那猫的症状如顾娇娇所说,顿时震怒。 “好大胆子!竟敢在慈宁宫门口对哀家的猫下手,还想栽赃陷害!查!必须查清楚!” 韩芸汐被当众打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想辩解。 “ 可雪团之前明明是中毒的样子,说不定是先中毒未死,又被人拧断脖子。” “韩姑娘既懂医术,该知中毒与断颈的致死特征截然不同。” 顾娇娇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雪团的尸身尚有余温,断颈处的痕迹新鲜,可见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若真中了剧毒,早已全身僵硬,哪会有这般状况?” 韩芸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之前那名认出雪团的宫女忽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你怎么了?” 太后皱眉,以为她是吓着了。 顾娇娇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快步上前,指尖搭在宫女的腕脉上。 脉象滑而有力,带着明显的孕脉特征。 她又看了看宫女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晕,正是孕早期常见的气血不足之兆。 “皇祖母,” 顾娇娇收回手,语气郑重。 “这位宫女并非受惊,而是有了身孕,约莫一月有余。”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那宫女更是吓得 “噗通” 跪倒在地,泪水直流。 “太后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 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 慈宁宫的宫女怀了孕,孩子父亲是谁?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尽皇家颜面? 她看向那宫女,语气严厉:“说!孩子是谁的?如实招来!” 第三十四章 宫闱秘辛破 慈宁宫的金砖地似都浸着寒气,宫女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只是嘴中反复说着,“奴婢不是有心的” 。 太后脸色铁青,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是有心的?” “慈宁宫规矩比天还大,你一个洒扫宫女,竟敢私通外男怀上孽种,还敢说不是有心的!” “私通宫闱,秽乱皇家颜面!” 贵妃抢在太后话音未落时跳出来,石榴红宫装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她眼神狠厉地盯着宫女,语气尖刻如刀。 “本宫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今日若不把你杖毙,日后宫里的奴才都要学你无法无天!” 她心里打得精明算盘!只要坐实这宫女 “私通” 的罪名,那这丫头就别想活了。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额头磕在金砖上,很快渗出血迹。 “娘娘饶命!奴婢真的没有私通!” “还敢狡辩!你若是不说出那奸夫是谁,本宫要让你九族……” 贵妃抬手就要唤侍卫,却被皇上一声沉喝打断:“够了!” 殿内瞬间死寂,连宫女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皇上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看向太后时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皇额娘,此事与旁人无关,是朕的错。” “你说什么?” 太后捏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满脸错愕。 “上月朕在慈宁宫偏殿处理奏折,歇脚时偶然宠幸了她。” 皇上闭了闭眼,声音压得更低。 “这事也是朕没多想,她前几日倒是送糕点到御书房,估计就是打算禀告此事,没成想竟闹出这档子事。” 这话像惊雷炸在殿内,韩芸汐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讶! 她原以为这宫女只是普通私情,没料到竟牵扯着皇上。 夜莫离将这一幕看到眼底,只觉得这韩芸汐当真是心思颇多。 对比起旁边神色自若,却始终低着头,懂分寸的顾娇娇,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似在确认她是否慌了神。 顾娇娇却没在意这些,她趁众人失神之际,再次蹲下身握住宫女的腕脉。 指尖搭在寸关尺上,细细感知片刻后,她抬头道。 “父皇,这宫女除了孕脉,脉象还带着滞涩感,舌苔边缘泛青,似是中了微量慢性毒。“ “虽不致命,却会慢慢损伤胎气。” “中毒?” 皇上脸色骤沉,看向宫女的眼神多了几分锐利,“谁给你下的毒?” 宫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挣开侍卫的手,朝着皇上爬了两步。 “皇上救命!是贵妃娘娘!前日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来找奴婢,说贵妃想借雪团玩半日,奴婢不敢推辞便给了她!“ “可雪团一直没回来,今日就发现雪团死在宫门口!” “肯定是贵妃娘娘的人害了雪团,还想给奴婢下毒灭口!” “你胡说!” 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宫女的手指都在颤。 “本宫何时派人借过猫?你这贱。婢,自己怀了龙裔自己不知道乱吃了什么东西,还想栽赃本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贵妃娘娘不必着急。儿臣也相信,这不是贵妃娘娘做的。查一查便知。” 顾娇娇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韩姑娘懂医术,又全程见证了雪团的尸身,不如让韩姑娘说说,这宫女所言是否有假?” 韩芸汐心头一紧,她本和贵妃串通好,要借雪团之死栽赃顾娇娇,可现在皇上认了宫女,计划全乱了。 她定了定神,强装镇定道。 “太子妃这话不对。方才雪团是在宫道上先被太子妃发现的,有宫人说,太子妃当时停留了许久,说不定雪团的死与太子妃有关?” “韩姑娘可有证据?” 夜莫离终于开口,语气冷淡如冰,眼神扫过韩芸汐时带着压迫感。 “本宫与太子妃一路同行,她不过是上前查看尸身,何来‘停留许久?“ “倒是韩姑娘,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猫是怎么了,未卜先知?呵,不知是何用意?” 被夜莫离当众点破,韩芸汐脸颊一阵发烫,却还想辩解:“臣女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便该看证据。” 顾娇娇打断她,转头看向贵妃身后的贴身宫女。 “贵妃娘娘说没派人借猫,不知这位姐姐能否把手伸出来让大家看看?” 刚才她查看了雪团,猫爪里面带着些许发黑的血迹。 肯定是下毒之人,喂药给雪团吃的时候,被抓伤了。 那贴身宫女脸色一白,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 贵妃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撑着。 “太子妃查本宫的人做什么?莫不是想混淆视听?” “是不是混淆视听,一看便知。” 顾娇娇没理会她的阻挠,对着侍卫道,“请这位姐姐伸手。” 侍卫上前一步,那宫女没办法,只能僵硬地伸出手。 众人定睛一看,她虎口处赫然有一道新鲜的抓痕,纹路细碎,正是波斯猫的爪印形状。 “这抓痕新鲜,与猫儿的爪印吻合。” 顾娇娇指着抓痕,语气清晰。 “若不是亲手抱过雪团,怎会被抓伤?” 她顿了顿,又道,“搜她的随身之物。” 太后一使眼色,嬷嬷上去很快从那宫女的袖袋里搜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打开后里面是一包浅褐色粉末,还有一小瓶乌色汁液。 顾娇娇拿起粉末闻了闻,道。 “这是‘青黛粉’与‘乌头汁’混合而成,抹在尸身上会呈现乌紫色,正是雪团嘴角的‘毒色’来源;而这瓶汁液,与那宫女脉象中的毒气相合。“ “ 显然是你借走雪团后拧断它的脖子,抹上药粉栽赃,又给宫女下毒,想灭口。” 铁证面前,那贴身宫女 “噗通” 跪倒在地。 “娘娘饶命!是奴婢糊涂!是贵妃娘娘让奴婢做的!“ “娘娘说这宫女怀了龙裔,怕日后威胁到二皇子,让奴婢借雪团之死栽赃宫女,再给她下毒。” “你胡说!我从不知道你有身孕!” 贵妃尖叫着打断她,脸色惨白如纸。 “本宫从未让你做这些!你这贱。婢,竟敢污蔑本宫!” “够了!” 皇上气得一拍龙椅,声音震得殿内回声阵阵。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心思?你见这宫女怀了龙裔,怕她日后得宠,便想借机灭口,还想栽赃太子妃!“ “ 若不是太子妃心细,今日你便要冤杀好人,混淆是非!” 太后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贵妃道。 “哀家看你是被宠坏了!心思歹毒,不分忠奸!” “即日起禁足延禧宫一个月,闭门思过,没有哀家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你的贴身宫女,拖出去打死!” 贵妃还想辩解,却皇上的眼神给压下去了,眼底满是怨毒。 今日之辱,她记下了! 皇上看着地上的宫女,语气缓和了几分。 “念在你怀了龙裔,既往不咎。“ “即日起封你为‘美人’,迁居钟粹宫,好生养胎。” “日后若再敢隐瞒此事,定不饶你。” 第三十五章 深宫谋算深 长乐宫的朱漆宫门缓缓推开,宫女们捧着暖炉与热茶迎了上来。 刚从慈宁宫回来的一行人,身上还沾着宫外的寒气,踏入殿内暖意融融的空间,才总算松了口气。 夜莫离因为公事,已经被皇上给叫走了。 而顾娇娇却随着皇后,一同回了长乐宫。 皇后被宫女搀扶着走到内殿的软榻旁坐下,卸下了头上的点翠簪子,露出几分掩不住的疲惫。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参茶,指尖捧着温热的茶盏,却没立刻喝,只是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出神。 回想起刚刚在慈宁宫的那一幕,皇后嘴角的笑意都泛着几分惬意。 仿佛刚才那一幕,让她舒服了一些。 顾娇娇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看着皇后眼底的青影。 想起方才在慈宁宫的风波,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 待殿内伺候的宫女都退到门外后,她才轻声开口。 “母后,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位宫女怀孕了?” 皇后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顾娇娇。 眼神里没有惊讶,反倒带着几分 “果然如此” 的了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手边的小几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嗯,半月前就知道了。” 顾娇娇闻言,身子微微前倾。 她想起今日在宫道上发现死猫后,第一时间就让侍卫给皇后递了消息。 本是做好了 “甩锅” 的准备,打算谁敢跳出来害夜莫离和她,顾娇娇就马上放手甩回去,免得有人借死猫之事栽赃东宫。 可没料到,皇后竟顺势抛出了宫女怀孕的事。 “那今日雪团之事,您是故意让它闹大的?您不当心太后生气吗?” 皇后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锦缎软榻的纹路,缓缓道。 “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上到皇子公主,下到宫女太监,谁不是揣着心思过日子?” “可皇上偏偏不喜欢太过精明的人,尤其是女人。”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像是在回忆过往。 “贵妃蠢吗?她不蠢。“ “可她懂得在皇上面前‘蠢得明白’。” “会争宠,会哭闹,却从不敢触碰皇上的底线,更会把对皇上的敬畏摆在明面上。“ “皇上要的从不是并肩而立的知己,而是俯首帖耳、让他觉得安心的女人。” 除了那个人。 顾娇娇静静听着,忽然想起皇后中毒多年却始终未曾声张。 直到去年冬天险些殒命,才被皇上察觉后请太医诊治。 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觉得皇后的隐忍不一般。 如今听这话,才明白这份隐忍背后藏着多少枯涩。 “那位宫女怀了龙裔,您早就知道,却始终没说。” 顾娇娇看着皇后,语气笃定。 “您是故意等着贵自己闹出来吗?” “贵妃心思歹毒,见不得任何可能威胁二皇子的人。”皇后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她以为除掉那宫女,就能斩草除根,却没料到那宫女怀的是龙裔。“ “她跳出来指责宫女私通、要将人杖毙,恰好给了皇上开口认下此事的契机。” “皇上本就对那宫女有愧,如今你与莫离新婚燕尔,却因为他的私事被卷入这场风波,他心中的愧疚只会更深。” 皇后转头看向顾娇娇,眼神里满是恳切。 “娇娇,莫离的身子不好,储君之位本就不稳。“ “二皇子虎视眈眈,贵妃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本宫能做的,就是为他扫清一些障碍。” “本宫不说,你不说,那宫女更不敢说。只有贵妃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这样一来,皇上只会觉得本宫无心争什么,更无心抢夺那个孩子的抚养权,反倒会对莫离多几分信任。他们虽然是父子,可也是君臣。” 皇后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戳中深宫生存的真相。 “深宫之中,有时候不争,才是最大的争。” 顾娇娇的心猛地一沉。 她终于明白,皇后这些年的心血耗尽,不仅是因为慢性毒药的侵蚀,更是因为这红墙之内的步步为营。 为了太子的前程,她甘愿收敛所有锋芒,扮演着温婉贤淑、与世无争的皇后,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健康和隐忍,为儿子铺就一条相对安稳的路。 “母后。” 顾娇娇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皇后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的温度带着几分微凉。 “你是个好姑娘,聪明、果断,又有医术在身。“ “莫离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以后这东宫,还要劳你多费心。莫离的身子,也拜托你多照看。” 顾娇娇重重点头,语气坚定。 “母后放心,臣妾定会护着殿下,协助殿下。” 离开长乐宫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 宫道上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映着满地桂花,却暖不透这深宫的寒凉。 顾娇娇一路沉默,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皇后的话。 原来在这红墙之内,聪明是原罪,懂得藏起锋芒,才能长久立足。 回到东宫时,殿外的庭院里已站着几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 她们垂着手,容貌清秀,神色恭敬,却在抬眼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为首的太监见顾娇娇回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太子妃娘娘,这些是内务府之前送来的宫女,是给太子殿下侍寝的,让太子妃娘娘过目。” 顾娇娇的脚步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与夜莫离新婚不过第两日,内务府就迫不及待地送来侍寝宫女,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侍寝?”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夜莫离不知何时也回了东宫。 他走到顾娇娇身边,目光扫过那些宫女,语气冷淡如冰。 “谁让你们送来的?” 第三十六章 祖父事生疑 夜莫离的话音刚落,顾娇娇便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他的手腕。 两人肌肤相交的位置,传来了温热的感觉。 顾娇娇下意识的伸出手,做出来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殿下,您先进屋。此时,我会看着处理的。” 夜莫离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本想直接将这些宫女打发走,没料到顾娇娇会拦着。 但见她神色认真,便顺着她的力道转身,脚步却故意放慢,压低声音问。 “怎么?你还真打算留着她们?” “殿下先别急。” 顾娇娇拉着他往内殿走,声音压得更低。 “您若是现在把人赶走,明日宫里就会传。“ “说我善妒不容人,还会说您身子不济,连侍寝宫女都用不上。” 她顿了顿,余光扫过那些垂首的宫女。 “这背后指不定是谁在挑事,外面都说你不信,这事情咱们得认。可咱们得有好起来的时候,所以咱们不能中了圈套。” 夜莫离闻言,眸色沉了沉。 他倒是没多想名声的事,只觉得这些人碍眼。 这深宫之中,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被传得面目全非。 他看了眼顾娇娇清亮的眼眸,喉结微动,终究还是顺着她的意,迈进了内殿门槛。 殿门刚合上,外间就传来一阵细碎的啜泣声。 顾娇娇转身望去,只见为首的那个粉衣宫女忽然 “噗通” 跪倒在地。 其余几个宫女也跟着跪了下来,一个个头埋得低低的,肩膀微微颤抖。 “太子妃娘娘,求您开恩,放奴婢们回去吧!” 为首的宫女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们知道,太子殿下刚与您新婚,奴婢们不该来扰了您二位的清净。可这是内务府的安排,奴婢们也是身不由己。” 顾娇娇心头了然,果然有人在背后撺掇。 这些宫女若是主动求走,既能显得她这个太子妃 “容不下人”,又能坐实夜莫离 “无需侍寝” 的传言,一举两得。 她缓缓走到宫女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威严。 “你们起来说话。” 宫女们犹豫着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看她。 顾娇娇目光扫过她们,注意到有两个宫女眼底藏着慌乱。 还有一个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你们不愿留在东宫,我不勉强。” 顾娇娇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 “但你们要想清楚,从东宫出去,内务府未必会给你们好差事。”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来了东宫,便是与东宫有缘。我不会亏待你们。” 说着,她对身后的贴身丫鬟吩咐。 “去取二十两银子,再拿几匹上好的绸缎,给每位姑娘都分一份。你们如果还是不愿意,就等下午来找我身边的人,她们自然会送你们出去。” 宫女们闻言,都愣住了。 她们本以为会被斥责,甚至被发配到苦处,没料到顾娇娇不仅不怪罪,还会给赏赐。 “太子妃娘娘。” 为首的宫女惊讶地抬起头,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顾娇娇看着她们,继续道。 “另外,我实话告诉你们,殿下的身子近来已有好转。“ “前些日子我为殿下调理,脉象已平稳许多,假以时日,定会痊愈。”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确保内殿的夜莫离也能听到。 “你们不愿意,以后,有的是人愿意。”顾娇娇笑的从容,一挥手就要让她们下去:“都下去吧,想清楚自己的前程,再来找我。” 这话一出,几个宫女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两个宫女当场红了眼眶,喜极而泣,连忙磕头道谢。 “谢太子妃娘娘恩典!奴婢们定记着娘娘的好!” 还有一个宫女却皱着眉,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显然是不信夜莫离的身子能好转。 顾娇娇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已然有了数。 那两个喜极而泣的,多半是被胁迫来的。 而那个怀疑的,恐怕就是撺掇众人求走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补充道:“你们放心,我顾娇娇说话算话。“ “如果你们留下,日后殿下痊愈,我定会让他好好待你们,绝不让你们受委屈。” “吱呀” 一声,内殿的门被推开。 夜莫离站在门口,脸色算不上好,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刚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自家太子妃把他当成 “彩头”,许给了别人,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都退下。” 夜莫离开口,语气依旧冷淡,却没了方才的怒意。 宫女们见状,连忙拿着赏赐,躬身行礼后匆匆退了出去。 那个眼神怀疑的宫女,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夜莫离一眼,似乎想确认他的身子到底好不好。 庭院里恢复了安静,顾娇娇转身看向夜莫离,忍不住笑了。 “殿下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您在屋里等着吗?” “再等下去,你是不是要把我许给全宫的宫女了?” 夜莫离走上前,沉这一张脸。 “把我当什么了?挂在墙上的彩头?” 顾娇娇拍开他的手,挑眉道。 “殿下这话可不对。“ “我这是为了殿下的名声,也是为了东宫的颜面。” “若是今日让她们就这么走了,明日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 “而且,我也确实有把握治好殿下的身子,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 夜莫离追问,挑起眉毛。 顾娇娇嘴角一歪,故意说到。 “到时候再说。” 夜莫离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无奈。 轻咳两声,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顾娇娇见他神色认真,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点头道。 “殿下请说。” “关于你祖父的事,我查到一些古怪。” “那玉佩,有问题。” 第三十七章 玉佩藏疑云 提起这个,夜莫离双眸如像浸着寒冰的潭水,顾娇娇心头猛地一紧。 “玉佩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追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枚玉佩承载着祖父的痕迹,她绝不允许它出任何差错。 夜莫离转身往内殿走,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他侧身示意她跟上,眼底的神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 殿门再次合上,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殿内只剩下烛火跳跃的 “噼啪” 声,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莫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锦盒,盒面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 他轻轻打开,里面铺着一层软绒,放着几块细微的木屑和铜屑。 “我让暗卫仔细查验了玉佩的机关。” 他将锦盒递到顾娇娇面前,语气凝重。 “表面看,机关的磨损痕迹像是经年累月造成的,可凑近了看,铜扣的划痕上有新的一道划痕。” “连嵌合处的木屑都还带着松木的潮气,绝非旧物。” 顾娇娇瞳孔微缩,连忙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那个凸起的机关。 她记得小时候看祖父把玩这玉佩时,机关转动起来带着细微的滞涩感。 可如今触感顺滑,确实藏着不对劲。 “难道是被调换了?” 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但这玉佩的质地、边缘的裂纹,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么会有新做的机关?” “正是因为它该是旧物,才更蹊跷。” 夜莫离接过玉佩,指尖在机关处轻轻一按,“咔嗒” 声清脆利落。 “你听,这声响太过清脆,像是新铸的铜器相撞。” “若是几十年的老机关,零件磨损,定会带着沉闷的摩擦声,绝无这般利落。” 顾娇娇的心沉了下去,她打开玉佩,取出那张绢纸。 泛黄的绢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祖父的笔迹! 她从小跟着祖父学字,绝不会认错。 “这字迹绝不会有假。” 她指尖抚过绢纸上的墨迹,墨色虽淡,却依旧清晰,能感受到祖父书写时的力道。 “祖父写‘策兄’二字时,起笔会带一个细微的弯钩,旁人模仿不来。” 夜莫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眉峰蹙得更紧。 “这才是最麻烦的。” “机关是新的,字迹是真的,说明有人早就拿到了你祖父的手迹。” “或是模仿得惟妙惟肖,特意做了这枚玉佩,选在你刚嫁入东宫时让你发现。若是你不嫁入东宫,这玉佩也会落到你手上。到时候……” 顾娇娇瞬间一凛。 她的脾气,若是知道祖父是被害死,必定击鼓鸣冤也要为长辈讨个公道。 他走到顾娇娇身边,目光沉沉。 “你刚入宫,根基未稳,就被卷进母后中毒、你祖父旧案的漩涡里,背后之人显然是想让你去查这件事,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 夜莫离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出来,看着顾娇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担忧。 顾娇娇指尖一顿,终于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对劲。 是啊,她嫁入东宫不过两日,就接连遇到死猫事件、宫女怀孕风波,紧接着就发现了祖父的绢纸。 这一切太过巧合,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剧本,环环相扣,就等着她一步步走进来。 “会是谁?” 她喃喃道,脑海里闪过两个可能。 “要么是恩国公早就拿到了这绢纸,一直藏着,直到我嫁入东宫,才借着归还玉佩的名义拿出来。” “想让我牵头查案,毕竟祖父和他是过命的交情。” “要么是有人能随意进出恩国公府的库房,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玉佩,故意让我发现这封信,把我当枪使。” 顾娇娇很快理清思路,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绝对不是偶然的。 而这些人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要陷自己于不义而已。 夜莫离点头:“这两种可能都成立。” “恩国公与你祖父是过命的交情,他有动机为你祖父翻案,但也有可能是被人利用。” “而能潜入恩国公府库房不被发现,要么是府中之人,要么是势力足够庞大的对手。” 顾娇娇捏紧了绢纸,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不管是谁在背后操纵,祖父的冤屈、皇后的中毒,我都必须查清楚。” 她抬头看向夜莫离,眼神清亮而坚定。 “这不仅是为了祖父和皇后,也是为了东宫。” “背后之人能设计这么多事,显然是针对我们,若是不查清,迟早会被他们再次算计。” “到时候说不定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夜莫离看着她眼底的光,心头那点担忧渐渐被暖意取代。 他原以为要费些口舌说服她小心行事,却没想到她早已想得通透,还带着这般不容动摇的决心。 夜莫离转身,背手在身后。 “我帮你。” 简单三个字,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顾娇娇莫名多了几分踏实。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释然:“好。” “不过,现在不是查的最佳时机。” 夜莫离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冷静。 转过身时,眼底已没了多余的情绪。 “恩国公刚处置了沈峒笙,府中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又突然牵扯进你祖父的旧案。” “此刻去问,他要么是心存戒备,要么是被蒙在鼓里,未必能得到实话。” “而且你刚新婚,按规矩要三日回门,这是祖上传下的礼数,不能怠慢。” “回门之后再行事,才不会显得刻意,也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三日,我让暗卫盯着恩国公府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在暗中干嘛。” “三日之后,我亲自带你去恩国公府,当面问他玉佩和绢纸的事,到时候他若是有隐瞒,我们也能看出破绽。” 顾娇娇闻言,觉得有理。 她确实需要时间整理线索,也需要让暗卫查清更多细节,这样面对恩国公时,才能问到关键。 “好,就按殿下说的办。” 她应道,将绢纸小心翼翼地放回玉佩中,指尖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表面。 “这三日,我也会再仔细看看祖父留下的医书,里面记载了许多奇毒的解法和症状。” “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皇后所中之毒的线索,也能印证绢纸上的内容。” 第三十八章 上门逢闹剧 三日后,天朗气清。 东宫的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朝着恩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顾娇娇身着一身藕荷色衣衫,裙摆绣着清雅的兰草纹,头上仅插着一支羊脂玉簪,素雅却难掩风华。 她坐在马车内侧,指尖轻轻搭在膝头,脑海里复盘着这三日整理的线索。 祖父医书中记载的一种慢性毒,症状与皇后的情况极为相似,都能导致体虚乏力、难以受孕,只是书中并未提及解毒之法。 夜莫离坐在她身旁,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与顾娇娇玉佩相配的玉带,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忍不住开口。 “在想什么?” “在想祖父医书中的记载。” 顾娇娇抬眸,眼底带着几分思索。 “那种毒名为‘蚀骨香’,无色无味,慢性发作,与皇后的症状吻合,只是不知祖父当年查到的毒源是否就是这个。” 夜莫离指尖摩挲着玉带,语气沉稳。 “到了恩国公府,问清楚玉佩的来龙去脉,或许能找到关联。” 他顿了顿,见她神色略显凝重,又补充道。 “别怕,有我在。” 顾娇娇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嗯。” 马车行至恩国公府门口,早已有人等候。 恩国公沈策身着一身藏青色常服,站在府门前,神色复杂地望着马车。 他身后的管家和下人都垂手侍立,只是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马车停下,夜莫离率先下车,转身伸出手,稳稳地扶住顾娇娇。 他的指尖温热,掌心的薄茧带着熟悉的触感,让顾娇娇莫名安心。 “太子殿下,太子妃。” 沈策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难掩眼底的复杂。 “恩国公不必多礼。” 夜莫离语气冷淡,却也不失礼数。 “今日上门,叨扰了。” 顾娇娇也跟着行礼:“恩国公。”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到沈策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沈策的脸色瞬间一僵,眉头紧紧皱起,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和无奈。 顾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顺着恩国公的目光望去,只见府门口的街角处,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沈峒笙和韩芸汐走了下来。 沈峒笙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神色依旧带着几分阴郁。 韩芸汐则身着一身艳红色衣裙,头上插着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摇曳曳,神色间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和不满。 “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韩芸汐刚走近,就扬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您说府里要清净,让我们暂且搬去别院。原来府上是太子和太子妃要来啊?你既然是有客人要来,您直接说就是了。” 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沈策处置了沈峒笙后,就以 “府中需静养” 为由,让他们搬到城外别院,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碍眼。 韩芸汐越想越不服气,她可是将来恩国公府的女主人,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更何况,夜莫离跟顾娇娇回门之日,还来恩国公府。 这其中绝对有猫腻,她自然不可能乖乖离开。 沈峒笙站在韩芸汐身边,虽然没说话,却也点头附和,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满。 他觉得祖父太过偏心,顾娇娇都已经嫁入东宫。 还对她这般重视,反倒对自己这个亲孙子如此苛刻。 恩国公脸色铁青,厉声呵斥。 “胡闹!太子与太子妃上门有事与我商议,岂是你们撒野?还不快回别院去!” “祖父这话也太不讲亲情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韩芸汐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无所畏惧。 “这恩国公府也是我们的家,我们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更何况,我还有要事要跟祖父商量。” 韩芸汐本就想提醒沈策,如今夜宸轩势头正盛。 还有侧妃怀孕,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他们可不能站错队。 夜莫离眉头微蹙,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挡在顾娇娇身前,语气冰冷如霜。 “恩国公府的家事,本太子不便插手。“ “但今日有事上门,只想清净问话。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话音刚落,随行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形成一道人墙,将沈峒笙和韩芸汐挡在外面。 侍卫们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带着常年征战的煞气,沈峒笙和韩芸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峒笙怒道,“这是在我们恩国公府!” 夜莫离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恩国公,书房说话。” 沈策见状,连忙应道。 “是,太子殿下请。” 他转头狠狠瞪了沈峒笙和韩芸汐一眼,压低声音道。 “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祖父,就安分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便引着夜莫离和顾娇娇往府内走去,留下沈峒笙和韩芸汐在原地气得脸色发青。 “太过分了!” 沈峒笙咬牙道。 “祖父怎么能这么偏心?” 韩芸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拉了拉沈峒笙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别急。太子这么急于带顾娇娇去书房,说不定是想趁机说服祖父,拿到祖父的军权。” 她顿了顿,继续道。 “如今二皇子最想要的就是军方支持,祖父手握重兵,若是能说服祖父投靠二皇子,我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你是祖父唯一的孙子,只要你去说,祖父一定会听你的。” “他若是不听你的,你就说要另立门户。到时候,祖父肯定会舍不得你这个嫡亲孙孙的。” 沈峒笙闻言,眼睛一亮。 他觉得韩芸汐说得有道理,只要能攀上夜宸轩,别说拿回管家权,就算是继承恩国公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他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此事应当从长计议,等晚上再找机会跟祖父说。” 另一边,沈策引着夜莫离和顾娇娇走进书房。 书房布置得简洁大气,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和兵书。 待下人奉上清茶退下后,沈策率先开口,神色凝重, “太子殿下,太子妃,关于那枚玉佩,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不对劲。” 顾娇娇和夜莫离对视一眼,都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 “这枚玉佩,当年确实是你祖父赠予我的,我一直珍藏在库房里。” 沈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愧疚。 “只是十年前,府中遭遇一场变故,这玉佩流落在外头一段时间才回到我手中的。” 第三十九章 马车遇暗袭 顾娇娇望着沈策眼底的愧疚,指尖悄悄攥了攥腰间的玉佩。 是他也不知道? 还是沈家的其他人做了,恩国公帮着隐瞒? 还是有人拿恩国公府做局? 少女眼底闪过暗芒,终究没直接点破机关是新做的。 沈策与祖父是过命的交情,当众拆穿未免伤了颜面,且此事未必是他的过错。 她唇边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诚恳。 “恩国公能将玉佩寻回,还归还给于我,也算善始善终。” “祖父一生最重情义,若泉下有知,见您这般记挂他,也会感念您的情义” 夜莫离见她这般通透,眼底掠过一丝欣赏。 随即接过话头,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玉佩之事暂且不论,但绢纸上的书信是真的。” 他抬眸看向沈策,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剑,直戳要害。 “顾太医当年写下这封信,必然是查到了关键线索,却因遭人阻挠未能禀报皇上。“ “如今有人将这封信公之于众,显然是想让我们查清真相。” “而顾太医早将书信写给恩国公,想必也是相信恩国公,将全家托付。” 沈策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他神色愈发凝重,连鬓角的白发都似添了几分霜色。 “老顾的为人,我最清楚。他一生谨慎,若非事关重大,绝不会留下这样的密信。” “当年他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暗中留意他的安危。”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痛惜,喉结滚动着,似有千斤重。 “可没想到,还是没能护住他。” “他出事那天,是刚从宫里为皇后娘娘看诊出来,乘坐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被几名蒙面人当街刺杀。” “马车四周都有顾家的护卫,可那些人身手极高,下手又狠又快,护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老顾就没了气息。” 他哽咽了一下,抬手抹了把眼角,才继续道。 “事后我派人查过,老顾从入宫到出宫,始终坐在马车里,未曾与任何人接触。” “那几名蒙面人也像是凭空出现,刺杀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眼神沉了沉,“所以我一直怀疑,此事的根源,恐怕还在在我身上。” 顾娇娇心头一凛,祖父入宫看诊,必然是发现了皇后中毒的更多细节,才会被人灭口。 而能在皇宫内外布置得如此周密,凶手的势力定然不小。 夜莫离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显然在快速梳理线索。 “恩国公,这玉佩流落在外的十年里,除了最终送回来的古董商,还接触过其他人吗?” 沈策仔细回想了片刻,眸色。微动。 “当年玉佩失窃后,我曾大范围追查,却毫无头绪。“ “直到三个月前,逍遥楼的掌柜派人送上门来,说有人将这玉佩当给了他们。” “后来那人一直没来赎,他们认出是我恩国公府的东西,便送了回来。” “逍遥楼?” 还认出是恩国公府的东西? 顾娇娇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敲击着车厢壁,这是京中有名的典当首饰之地。 开在最繁华的琉璃街,往来的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市井无赖。 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想从这里查到线索,怕是不容易。 “正是。” 沈策点头:“因为之前,我孙儿不知此乃信物,曾经佩戴过。” “我问过掌柜,当玉佩的是个蒙面人,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看不清容貌,只知道是个男子。” “身形中等,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刻意捏着嗓子说话,怕人认出。” “掌柜还说,那人递玉佩时,他注意到对方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浅疤,像是被刀划伤的。” 夜莫离立刻对门外吩咐:“来人,立刻去查逍遥楼。” “三个月前当玉佩的男子,还有当时经手的伙计、掌柜,一一排查,务必找到线索。” “是!”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去,脚步声铿锵有力,很快消失在庭院里。 事情谈得差不多,夜莫离便起身告辞。 “恩国公,今日多谢告知这些内情。” “后续有任何消息,我们会及时与你联系。” “祖父的冤屈,我们定会查清。” 沈策也起身相送:“太子殿下客气了,查清老顾的冤屈,也是我的心愿。” “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 两人走出恩国公府时,沈峒笙和韩芸汐早已不在门口,想来是被管家劝走了。 马车早已备好,夜莫离扶着顾娇娇上车,自己随后也坐了进来。 马车缓缓驶离恩国公府,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 顾娇娇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开口。 “殿下,逍遥楼那边,能查到当年打造玉佩机关的工匠吗?” 她记得夜莫离说过,机关是三个月内新做的,说不定能从工匠身上找到突破口。 夜莫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难。逍遥楼的典当流程很严,不会轻易透露客人信息,而且这种工匠大多行踪不定,就算知道是谁做的,也未必能找到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母后当年宫里的人,我可以让人去查。” “当年祖父为皇后看诊时,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 “还有接触过皇后汤药的人,一一排查,或许能找到与‘蚀骨香’相关的线索。” 顾娇娇点头,这确实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嗯,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夜莫离忽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喘不过气来。 “殿下!” 顾娇娇连忙扶住他,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滚烫得惊人。 她鼻尖微动,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若有似无,带着几分魅惑的气息。 这味道之前从未有过,显然是刚出现的。 “不好!” 顾娇娇心头一沉,瞬间反应过来。 “是燃情香!” 这种毒香无色无味,却能让人瞬间燥热难耐,心神失守,尤其对体质虚弱或正在调理的人效果更烈! 夜莫离一直在喝补药,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此刻中毒反应格外强烈。 夜莫离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依旧清明,他咬着牙道。 “你……好香!” 第四十章 温泉解情毒 顾娇娇手忙脚乱推开马车车窗,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卷起她鬓边的碎发。 可这点凉意,根本压不住夜莫离身上的灼热。 她扶住夜莫离的胳膊,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殿下,你撑住!” 顾娇娇声音发急,却依旧保持着医者的冷静。 “你还在戒色养身的关键期,这燃情香本就针对体质虚弱之人。” “若是此刻破了戒,之前三个月的汤药调理、针灸固本就全白费了。” “后续病情只会更重,甚至可能影响根基,再难根治!到时候,你就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夜莫离听到这话,原本昏沉的眼眸露出些许无奈。 这丫头,还真的是什么话都往外蹦。 夜莫离靠在车厢壁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夜莫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在吞咽着体内翻涌的燥热。 “我去旁边的林子待着。” 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还夹杂着几分克制的喘息。 “你在马车上等我,别跟着。”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做出伤害她的事。 可顾娇娇却猛地摇头,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都透着青气。 她心里又急又怕,既怕他撑不住药性乱了分寸,更怕他单独出去遭遇埋伏。 能精准算出他戒色期、还敢在东宫马车上动手脚的人,怎会只下这一道燃情香? “不行!下毒的人这么了解你的状况,肯定早就在附近布了人手!” “你单独出去,要是遇到埋伏怎么办?” 她顿了顿,仰头望着他通红的眼眸,语气坚定。 “我是你的太子妃,本该跟你共进退。” “你带我一起走,我能帮你看着周围,还能随时用银针帮你缓解药性。” 夜莫离看着她清亮又倔强的眼神,心头那股燥热竟莫名退了几分。 他知道她说得对,这燃情香来得蹊跷,背后之人绝不会只下这一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的躁动,伸手揽住她的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抓紧我。” 话音未落,顾娇娇只觉身子一轻,夜莫离已带着她从车窗飞了出去。 冷风呼啸而过,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能清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落地时,侍卫们已察觉到不对,围了上来。 “殿下!” “备马!” 夜莫离沉声道,目光扫过四周,“去城郊的温泉山庄,快!” 侍卫不敢耽搁,立刻牵过两匹骏马。 夜莫离翻身上马,又伸手将顾娇娇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缰绳,马鞭一扬,骏马嘶鸣着奔了出去。 顾娇娇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还有他克制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悄悄抬头,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因克制而泛白的唇色,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心疼。 两匹骏马疾驰在郊外的官道上,风卷起落叶,很快便到了温泉山庄。 这是东宫的私产,平日里少有人来,安静又隐秘。 山庄门口的红灯笼在暮色里泛着暖光,院墙外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后山传来泉水叮咚的声音,雾气顺着石阶往上飘,沾在睫毛上凉凉的,驱散了几分深秋的寒意。 夜莫离抱着顾娇娇下马,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稳稳托着她的身子,径直走向后山的温泉池。 池边雾气缭绕,温热的泉水泛着粼粼波光,驱散了几分寒意。 他径直走向后山的温泉池,池边的青石上还放着干净的布巾,显然是平日里有人打理。 “你先在这里等着。” 夜莫离刚想说自己先泡一会儿缓解药性,顾娇娇却直接伸手解开了他的外袍腰带。 她的动作不算熟练,手指有些发颤,指尖碰到冰凉的玉带扣时,下意识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稳稳解开。 夜莫离愣住了,任由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 那是件玄色的锦袍,上面绣着暗纹,脱下来时还带着他身上的灼热温度。 顾娇娇将外袍搭在旁边的石凳上,又伸手去解他的内衬纽扣。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脸颊瞬间发烫,像烧起来一样,却依旧强装镇定,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你身子滚烫,光靠忍没用,得尽快泡进温泉里降温,我帮你脱。” 顾娇娇说着,又伸手去解他的内衬纽扣,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脸颊微微发烫,却依旧强装镇定。 以前在她眼里,夜莫离只是需要调理的病人。 她为他施针、换药、查看伤势时,都只有医者的专业,从没想过其他。 可现在,他是她的夫君。 内衬滑落,露出夜莫离精壮的上身,常年习武让他的身材极为匀称,肩宽腰窄,腹肌线条清晰流畅,像精心雕琢的玉石。 皮肤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伤疤,那是他征战沙场时留下的印记。 左肩那道浅疤是当年北境平叛时被流箭划伤的,显然敷过金疮药。 腰侧那道则是平定内乱时留下的,缝了足足五针。 顾娇娇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停留,手指也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腰腹。 指尖划过那道浅疤,触感粗糙,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别碰!” 夜莫离猛地抓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的红意更浓,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像羽毛轻轻扫过皮肤。 让体内刚压下去的燥热又翻涌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再动,我真的忍不住了。” 顾娇娇却没收回手,反而抬头望着他,眼神清亮又带着几分狡黠,像只调皮的猫。 “我是你的太子妃,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在他掌心摩挲,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而且,我是医者,知道怎么帮你缓解药性 。” “用针灸配合温泉,不会让你破戒的。” 第四十一章 宫闱又生变 温泉雾气氤氲,将两人的身影笼在一片朦胧里。 顾娇娇指尖按在夜莫离后背的穴位上,银针刚刺入几分,就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滚烫,带着未散的余温,呼吸也比刚才平稳了些,只是眼底的红意还未完全褪去。 “别用针。” 夜莫离哑着嗓子开口,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你说的方法,试试。” "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管用。" 不知过了多久,顾娇娇停下动作,指尖微微泛酸。 她刚想收回手,就被夜莫离反手扣住,拉入怀中。 顾娇娇双手一推,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脸颊烫得能烧起来,闷闷地哼了一声。 “医者仁心,我也是怕你以后不行了,怀疑我的医术。我……我这些都是书上学来的,你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哦?” 夜莫离轻笑一声,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眼底的红意已散,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温柔,还带着几分狡黠。 “可我怎么觉得,这方法不像医书上教的?” 顾娇娇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躲闪着。 “就是以前看医书的时候,拿错了本子,不小心看成了民间的杂记。” “杂记?” 夜莫离挑眉,追问。 “什么样的杂记,能教这种‘纾解之法’?” 顾娇娇脸颊发红,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嘴却很硬道。 “你不用管这么多,就是杂记之类的。” “杂记?” 夜莫离眼底闪过一丝暗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书呢?在哪里?” 顾娇娇愣了愣:“早扔了啊,那种东西,留着让太多人学去,不好。” “扔了可惜了。” 夜莫离低头,鼻尖蹭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又暧昧。 “若是留着,我倒想看看,学学里面的法子,日后也好开发些新技能,好好满足太子妃。” “你!” 顾娇娇又羞又气,抬手捶了他一下。 “殿下能不能正经点!” 看着她脸颊通红、还故作老成的模样,夜莫离笑得更欢了。 他就喜欢看她这副故作镇定却又忍不住羞涩的样子,比平日里那般清冷果断,多了几分鲜活的可爱。 他正想再逗逗她,顾娇娇却忽然收了羞涩,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连脸颊的红意都淡了些。 她抬手拍掉他作乱的手指,语气变得严肃,心里暗暗庆幸终于能将话题从方才的暧昧里扯开。 “说真的,殿下,这次燃情香的事,没那么简单。” 夜莫离的笑容也瞬间收敛,眉峰微微蹙起,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能精准知道你在戒色养身,还清楚你服用的汤药药性。连你这几日喝的‘固本汤’最忌燥热都知道,” 顾娇娇指尖轻轻敲击着他的胸膛,语气笃定。 “甚至能在东宫的马车上动手脚,说明你身边一定有内鬼。” “这内鬼不仅能接触到你的起居作息,还能了解到你的用药情况,位置定然不低!” “说不定是伺候汤药的太监,或是打理内殿的宫女。” “更甚至,是跟着你进进出出的侍卫。” 夜莫离的脸色沉了下来,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也早有此意。 这次的燃情香来得太过蹊跷,若不是顾娇娇反应快,他恐怕真的会中招。 到时候不仅病情加重,还会落得个 “失德” 的名声,东宫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你说得对。” 夜莫离沉声道。 “此事必须严查。” 他抬手唤来守在外面的侍卫。 “立刻去查东宫上下,尤其是负责伺候汤药的李公公、打理内殿的张宫女。” “还有近几日接触过马车的人,一一排查,绝不放过任何疑点!”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 侍卫应声而去。 两人换了干净的素色衣衫,坐在山庄的厅堂里。 桌上的青瓷茶杯冒着热气,淡淡的茶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驱散了几分刚才的暧昧。 顾娇娇刚抿了一口热茶,就见一名暗卫匆匆赶来,单膝跪在厅堂中央,身上还带着跑出来的寒气。 “殿下,太子妃,逍遥楼的调查有结果了。” “说。” 夜莫离的语气冷淡,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锐利地落在暗卫身上。 “回殿下,逍遥楼表面上是民间掌柜经营,实则背后的东家是贵妃娘娘的娘家 ! 柳家,” 暗卫的声音很稳,但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三个月前当玉佩的蒙面人,掌柜回忆说,那人穿一身灰布长衫,身形中等,声音沙哑得像是刻意捏着嗓子。” “最关键的是,那人递玉佩时,掌柜瞥见他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浅疤。是早年被刀划伤的旧疤,形状很特别,像个‘人’字。” “我们查了柳家的管事,发现有个叫柳三的管事,左手虎口处正好有这样一道疤。” “而且三个月前,他曾以‘采买货物’为由,进京过一次,时间正好和当玉佩的日子对上。” “贵妃娘家?” 顾娇娇心头一凛。 “这么说,玉佩的事,都是贵妃布的局?” “还有这次你被下药的事情,难道都是?” 顾娇娇看向夜莫离,眼神疑惑。 夜莫离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冷冽。 “看来是了。她被禁足,怀恨在心,便想借燃情香败坏朕的名声。“ “同时利用玉佩的事,把你卷入祖父的旧案,让你无暇顾及东宫,甚至可能想借旧案除掉你我。” 顾娇娇点头,又有些疑惑。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祖父的旧案,与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当年祖父的死,还有皇后中毒,都和她有关?” “极有可能。” 夜莫离沉声道。 “当年祖父为皇后看诊,发现了中毒的线索。“ “而贵妃一直想让二皇子上位,皇后若是出事,太子之位就会动摇,二皇子便能有机可乘。” 就在这时,又一名侍卫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那位被封为美人的宫女,流产了!” “什么?” 顾娇娇和夜莫离同时站起身,脸色一变。 第四十二章 毒源生疑云 温泉山庄的厅堂里,侍卫的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顾娇娇与夜莫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凝重 。 消息传得这么快,显然宫里早已乱作一团。 不多时,一名太监匆匆走进厅堂,见到夜莫离和顾娇娇,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皇上口谕,请太子妃即刻入宫,事关重大,不得耽搁。” “父皇只召娇娇一人?” 夜莫离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伸手下意识拉住顾娇娇的手腕。 “我与你一同去。” 顾娇娇轻轻摇头,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殿下留在此处便好。”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一来,父皇只召我,你若同去,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二来,你留在此处,若宫里有异动,还能在外接应。” 她转头对身后的贴身丫鬟青竹吩咐。 “你立刻去长乐宫,告知皇后娘娘,让她不必担心,我会妥善处理。“ “若有后续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回禀。” 青竹应声而去,脚步轻快却不慌乱。 顾娇娇整理了一下衣襟,对那名太监道:“劳烦公公带路。” 夜莫离看着她的背影,喉结微动,终究还是没再坚持,只是低声道。 “万事小心,若有危险,立刻传信。” 顾娇娇回头,对他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放心,我不会有事。” 马车疾驰入宫,宫道两侧的宫灯在暮色中泛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空气中的凝重。 顾娇娇坐在马车内,心里快速梳理着线索 。 那名宫女才被封为美人,现在还怀着龙裔,如今突然流产。 若真是贵妃所为,未免太过明显。 可若不是,又会是谁在背后操纵,还想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座偏殿外,殿内灯火通明,远远就能听到女子的哭声。 顾娇娇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殿内。 殿内气氛压抑,皇上坐在上首的龙椅上,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那名新晋的美人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裙上还沾着血迹,正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微微颤抖。 “皇上,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没了……” 几名太医垂手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却不敢多言。 顾娇娇走上前,躬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急召儿臣前来,有何要事?” 皇上抬眸看向她,眼神复杂,既有威严,又带着几分审视。 “太子妃,你可知罪?” 顾娇娇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你不知?” 那名美人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指着顾娇娇,声音带着几分控诉。 “今日臣妾从御花园回来,路过延禧宫附近,恰好遇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青黛。“ “臣妾早起还能感觉到,人越来越舒服了。可就遇到了东宫的人,没走几步就腹痛难忍,孩子就没了!” 她说着,又哭倒在地。 “皇上,一定是太子妃容不下臣妾腹中的孩子,才让宫女害臣妾!” 顾娇娇眉头微蹙,青黛是她的贴身丫鬟。 一向谨慎,且从未学过医术,更不会调制药剂,怎么可能突然对美人下手? “父皇。” 顾娇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儿臣敢以太子妃的身份担保,青黛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 “青黛自小跟在儿臣身边,只会些洒扫、伺候的活计。“ “从未接触过医术,更不知堕胎药的配方,何来害人性命之说?” “再者,儿臣与美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腹中的孩子?” “可臣妾确实只遇到了青黛!” 美人哭喊道,“除了她,臣妾再没接触过其他人!” 皇上沉默片刻,看向一旁的太医。 “太医,你来说,美人是如何流产的?” 一名年长的太医上前一步,躬身道。 “回皇上,臣等为美人诊脉,发现美人腹中胎儿已流,且脉象中带着几分毒性,初步判断,是中了堕胎之药。” “堕胎药?” 皇上语气更沉。 “既是堕胎药,那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太子妃,你且将青黛交出来,让大理寺审问,若她当真无辜,朕自会还她清白。” 顾娇娇心头了然 ! 这是有人想借此事清除她身边的人,若真把青黛交出去,就算最后能洗清冤屈,青黛也定会受尽折磨。 她上前一步,语气诚恳。 “父皇,儿臣并非不愿交人,只是青黛从未学过医术。“ “若真要审问,也需先查清这堕胎药的来历。” “儿臣身为医者,可否先向美人询问一些细节,或许能找到线索?” 皇上想到顾娇娇医治皇后的手段,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准了。” 顾娇娇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美人,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锐利。 “美人,你说遇到青黛时,她可给你什么东西吃喝了?” 美人眼底全是泪光,抽泣着道。 “虽然没有,可我之前都没事。直到遇到她,就开始腹痛了。” 顾娇娇又问:“你与青黛说了什么?或者是美人跟青黛有什么新仇旧恨?” “没有,可……可我闻到她身上有不一样的气味。” 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不敢与顾娇娇对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不多时,韩芸汐便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宫女。 她走到皇上面前,躬身行礼。 “臣女韩芸汐,参见皇上。方才贵妃娘娘派人传召臣女,说宫里出了急事。“ “臣女便匆匆赶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皇上没说话,那名美人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道。 “韩姑娘,你帮帮我!太子妃娘娘的宫女害了臣妾我的孩子!可她却说她的宫女不懂医术!我就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孩子才没了的。” 韩芸汐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即看向顾娇娇,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太子妃娘娘,这可就不对了。“ “顾太医世代行医,家传医术精湛,定有不少旁人不知的偏方。” “说不定青黛就是得了你的指点,或者是学了你什么独门秘籍?”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臣女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有些草药只需少量,便能让人堕胎,说不定青黛就是用了这种方法。” 顾娇娇抬眸看向韩芸汐,眼神清冷。 “韩姑娘倒是博闻强识,只是不知你看的是哪本医书?” 她转向皇上,语气坚定。 “父皇,儿臣祖父留下的医书中,确实记载过堕胎之药。“ “但皆需内服或外敷,且需一定时辰才能发作。” “从未有‘少量即堕’或‘一闻即堕’之方。” “美人既说只是遇到青黛而已,却没吃过任何东西。且青黛从未接触过医术,何来调制堕胎药之说?” 她又看向那名年长的太医。 “太医,你方才说美人中了堕胎药,不知你可查清,这堕胎药是内服、外敷,还是通过熏染等方式进入体内的?药性如何?” 太医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 “臣等只查到美人脉象中有堕胎药的痕迹,却未能查清这药性的来源,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进入体内的。” 第四十三章 宫心透寒凉 偏殿内的气氛凝滞如冰,太医支支吾吾的回答让皇上的脸色愈发阴沉。 顾娇娇站直身子,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父皇,儿臣敢断言,世上绝无瞬息之间便能导致流产的堕胎药。虽然有迷魂香之内的东西,可那是药性不同。堕胎,非瞬息之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她转向那名美人,眼神锐利如锋。 “堕胎药或需内服多日积蓄药性,或需外敷渗透肌理,哪怕是烈性药物,也需至少半个时辰才会发作。” “你说遇到青黛后即刻腹痛流产,这根本不符合药理。” 顾娇娇话锋一转,看向皇上,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更关键的是,若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宫中布下这种‘瞬时毒’。” “无论是饮食、衣物还是气息都能成为载体,那整个皇宫的安危都岌岌可危。” “今日是美人,明日或许就是母后,甚至是父皇您。” 皇上心头一震,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若真是如此,皇宫便成了人人可窥的险境。 “传朕旨意!”皇上猛地拍案而起。 “立刻彻查美人今日所有接触过的饮食、器物、衣物,一丝一毫都不得放过!” 侍卫和太监们不敢耽搁,立刻分头行动。 殿内只剩下皇上、顾娇娇、韩芸汐和几名太医,还有害怕颤抖低声啜泣的美人。 韩芸汐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见时机成熟,上前一步道。 “皇上,依臣女之见,此事或许与堕胎药无关。” “而是太子妃娘娘太过担忧美人腹中皇子威胁太子地位,才急于撇清关系。” 她顿了顿,故作深思。 “不如让臣女查验一下美人的血水?” “臣女曾研习过一些古法医理,或许能查出端倪。” 皇上此刻心烦意乱,闻言便点了点头。 “准了。” 宫女很快端来盛着血水的瓷碗,韩芸汐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又从袖中摸出一小包白色粉末撒入碗中。 银针探入血水后,针尖迅速泛出青黑色。 她抬眸看向皇上,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皇上您看,这血水中残留着慢性毒素,并非堕胎药,而是美人腹中本就积毒未清,今日毒发才导致胎儿不保。” “积毒?”皇上皱眉。 “她之前不是说身子日渐好转吗?” “那不过是表象罢了。” 韩芸汐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种毒素隐匿极深,平日里看似无碍,实则会慢慢侵蚀胎气。” “一旦遇到轻微诱因,便会瞬间爆发,导致流产。” “看来,太子妃的医术不行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宫里的李公公求见,说娘娘听闻美人出事,忧心不已,特让奴才前来探望。” 皇上闻言,神色。微动。 贵妃被禁足多日,刚才因为美人在贵妃宫门口出事,他还进去对着贵妃发了一顿火。 但是,贵妃此刻却还惦记着宫中之事。 对比之前他认定贵妃算计美人的想法,心中竟生出几分愧疚。 他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李公公躬身而入,恭敬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贵妃娘娘听闻美人小产,急得寝食难安,只是身在禁足之地,无法亲自前来。” “特让奴才代为探望,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 皇上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贵妃,她有心了。” 李公公退下后,皇上看向众人,语气缓和了许多。 “看来之前是朕错怪贵妃了,她身陷禁足,却依旧心怀宫闱,绝非算计之人。” 顾娇娇心中一凛,立刻上前道。 “父皇,既然韩姑娘查出是毒发,儿臣愿再为美人诊脉确认。” 皇上脸色沉沉,明显因为刚才韩芸汐的话,而不再那般相信顾娇娇。 顾娇娇不急不躁,垂首站在大殿之中,任由帝王打量。 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不必心慌害怕。 如果皇上真的因为韩芸汐几句话,就觉得她这个太子妃不够格,那…… 帝王也太容易被说动了。 “若是你查不出来呢?” “儿臣虽然给了药方,可也是送到太医院去。若是不妥,太医院无数长辈不可能无视。儿臣的药方,也是铁证。现在只需要查验,便可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此才可让美人,得到真相。” 皇上脸色依旧阴沉,可看向跳脱的韩芸汐。 “那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上,明明是太子妃身边的……”美人才要开口,对上帝王阴沉可怕的视线,吓得低下头去。 “儿臣明白。” 她指尖搭上美人的手腕,脉象虚浮无力,且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滞涩感。 正是之前为皇后诊脉时感受到的“蚀骨香”余毒! 她收回手,沉声道。 “父皇,韩姑娘所言属实,美人体内确实残留着慢性毒的痕迹,此次流产确是毒发所致,与青黛无关。” 皇上脸色一沉,转头看向那名年长的张太医,怒声道。 “你等身为太医院院判,连美人体内有毒都未曾查出,险些酿成冤案,该当何罪?” 张太医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地磕头。 “臣罪该万死!臣等一时疏忽,未能察觉毒素隐匿之深,请皇上降罪!” “罢了。”皇上挥了挥手。 “念在你往日尚有功劳,罚俸半年,禁足太医院思过!” 他又看向众人,“此事既已查清,便到此为止。太子妃,你带青黛回东宫吧,韩姑娘也辛苦了,各自退下。” 临走前,皇上特意吩咐太监。 “去长乐宫传旨,解除贵妃的禁足令,让她安心休养。” 顾娇娇走出偏殿时,夜色已深。 宫道上的宫灯泛着昏黄的光,映得她脸色格外凝重。 回到东宫时,夜莫离早已等候在厅堂,见她回来,立刻起身迎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 “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顾娇娇摇了摇头,将殿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夜莫离听完,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贵妃这步棋走得真妙,借美人流产洗清自己,还能解除禁足,一举两得。”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让暗卫查了那美人的底细,她有个哥哥在外欠下巨额赌债,足足三千两白银,半个月前突然还清了。” 顾娇娇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一切。 “所以,这根本不是毒发,而是她与贵妃做了交易?” “十有八九。” 夜莫离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贵妃帮她还清赌债,她则配合演这出‘毒发流产’的戏,帮贵妃解除禁足。” 顾娇娇想起方才为美人诊脉时的脉象,那种毒素虽有残留,却不足以突然爆发。 她忽然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心寒。 “难怪我总觉得她的脉象不对劲,不是毒素未解,而是她根本没按医嘱服药!” “她故意让毒素留在体内,就是为了今日的‘毒发’做铺垫。” “当日我还以为,她是心疼孩子。” 她以为,这世间每一个母亲都是爱孩子的。 平民尚且怜惜幼儿。 这美人却…… 夜莫离将面前的热茶递过去,说道。 “委屈你了,在宫里步步为营,还要应对这些腌臜算计。” 顾娇娇喝了一口热茶,心头的寒意稍稍散去。 “不委屈,只是没想到人心竟能凉薄至此,为了钱财,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拿来做交易。” “往后只会更凶险。”夜莫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幽深:“你怕吗?” 第四十四章 深宫谈旧事 晨雾还未散尽,宫道上的青石板沾着晶莹的露水,凉意顺着鞋底蔓延上来。 顾娇娇身着一袭月白色宫装,裙摆绣着细密的兰草纹,提着食盒缓步走向长乐宫。 食盒里是她凌晨便起身熬制的银耳百合羹,莲子去了芯,百合炖得软烂,正是皇后体虚需要的清润药膳。 自从她嫁入东宫,每日清晨亲自送药膳已成了习惯。 既是尽儿媳孝道,也是为了随时留意皇后的身体状况。 长乐宫的宫女青禾早已候在朱漆宫门口,见她来便笑着迎上前,声音压得轻柔。 “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刚醒。” “正倚在榻上看窗棂上的晨霜呢,念叨着您今日的羹该熬好了。” 顾娇娇点头浅笑,跟着青禾走进内殿。 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驱散了晨雾的湿寒。 皇后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绣着缠枝莲的素色薄毯,鬓边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脸色虽依旧带着久病的苍白,眼神却比往日清亮了许多。 见到顾娇娇,她脸上的疲惫瞬间褪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抬手示意。 “娇娇来了,快过来坐,外面晨雾重,没冻着吧?” 顾娇娇将食盒放在雕花描金的桌上,亲手掀开盖子,盛了一碗温热的羹递过去,指尖还特意试了试碗壁的温度。 “母后,不冷呢,宫道上有侍卫引路,走得慢。” “您尝尝这羹,今日加了点蜜枣,甜而不腻,正好补气血。” 皇后接过羹碗,玉勺轻轻舀了一勺,却没立刻送入口中,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羹碗里浮动的百合上,语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怅然。 “昨日美人流产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顾娇娇心头微动,点头应道。 “知道了,父皇已经查清,是她体内积毒未清,毒发导致的。” “积毒未清?” 皇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无奈,玉勺在碗沿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是各取所需,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 她放下羹碗,抬手抚摸着膝上薄毯的缠枝莲纹路,指尖微微用力,眼神飘向窗外晨雾缭绕的宫墙,声音轻得像叹息。 “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在刀尖上过日子?” “除了皇上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其余的,不过是靠着算计和牺牲换取生存的筹码。” “那美人的兄弟欠了三千两赌债,债主逼得紧,她一个刚封的美人,月例银子不过几十两,怎么可能还得上?” 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寒凉。 “贵妃给了她还债的银子,还许诺事后保她平安,她自然愿意配合。” “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在她眼里,终究抵不过兄弟的性命和自己的活路。” 顾娇娇沉默着,想起昨日在偏殿见到的场景,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肩膀颤抖,那般楚楚可怜,原来全是演出来的。 皇后的话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开了深宫温情脉脉的表象,露出底下凉薄刺骨的真相。 “母后,” 顾娇娇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茫然。 “难道在这宫里,情义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吗?” 明明她在民间的时候,还是兄弟扶持,姐妹依靠,父母仁慈儿孙孝顺。 那些穷苦的百姓尚且如此,可宫里…… 皇后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怜惜,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 “不是情义不值钱,是活下去太难。” 她的指尖带着常年服药的凉意,却握得很紧。 “你性子刚直,又有医术傍身,不懂得趋炎附,可这深宫最容不得的就是太过纯粹。” “你祖父当年就是这般,一生行医救人,刚正不阿。当初本宫不愿意他来看诊,就是如此。他不愿同流合污,才落得那般下场。” 顾娇娇心头一凛,刚想追问,皇后却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我听说,你曾在外游医多年?” 顾娇娇愣了愣,没想到皇后会知晓这件往事,点头道。 “是,当年祖父去世后,祖母病重。师父觉得我尚且算是可造之材,救下祖母,让我跟着远游。我等到祖母好了,便带着祖父留下的药箱和医书,四处行医。” “那几年,确实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识了不少人间疾苦。” “游医虽能积德行善,却也最容易得罪人。” 皇后的语气沉了下来。 “你祖父当年不仅在太医院任职,私下里也常瞒着朝廷,去偏远之地为百姓看诊。” 她握紧顾娇娇的手,眼神恳切。 “如今你是太子妃,身份不同了,一言一行都关乎东宫的安危。” “往后不要再轻易在外抛头露面,也不要再随意为陌生人诊病,免得被人抓住把柄,重蹈你祖父的覆辙。” “这深宫之中,暗处的眼睛太多,不得不防。” 顾娇娇心中一暖,皇后的话虽带着担忧,却字字句句都是真心为她着想。 她郑重点头,声音坚定。 “多谢母后提醒,儿臣记住了。日后行事定会三思而后行,不给东宫惹麻烦,也会护好自己,不让母后和殿下担心。”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再舀一勺羹,殿外忽然传来宫女急促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说有紧急旨意要传!”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 李公公很快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皇上口谕!” “南方连日暴雨,江水泛滥,已冲毁数十个州县,灾情严重,流民四起。” “命太子殿下即刻启程前往赈灾,务必安抚民心,开仓放粮,同时严查贪腐克扣之事,不得有误!” 顾娇娇心头猛地一跳,南方水灾她早有耳闻,每年汛期都会有小规模泛滥,可今年竟严重到冲毁州县的地步。 她瞬间想起当年游医时在南方灾区见到的景象! 浑浊的洪水淹没了农田和房屋,路边随处可见流离失所的灾民,瘦骨嶙峋的孩子抱着母亲的腿哭,老人躺在湿冷的地上奄奄一息。 还有因为饮水不洁引发的疫病,夺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让她瞬间有了决断。 向皇后匆匆告辞后,顾娇娇几乎是快步赶回东宫。 刚踏入前厅的门槛,就见夜莫离正站在墙边,对着一张巨大的舆图沉思。 他已换下了常服,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腰间系着佩剑,墨发用玉冠束起,少了几分平日的温润,多了几分征战沙场的凌厉。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来,眼底的冷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柔和。 “刚从母后那里回来?父皇的旨意,你该知道了。” “知道了。” 顾娇娇快步走上前,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的灾区位置,语气坚定。 “殿下,我想跟你一起去南方。” 第四十五章 驿馆遇暗袭 夜莫离望着顾娇娇眼底的坚定,那清亮的目光里没有半分退缩,只有执着和并肩作战的信任。 他心头一软,之前的担忧终究抵不过想带她在身边的念头。 “你若想去,也不是不行。”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我已让人趁收拾行囊的功夫,彻查东宫上下。” “燃情香一事绝非偶然,东宫藏着的蛀虫,也该清理了。” 顾娇娇指尖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桌沿,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殿下有安排?” “我猜,这些奸细不仅传递消息,说不定还在殿下的汤药里动过手脚。” “之前固本汤的苦味偶尔会变,我便留了心,只是宫里的药材很好,跟我自己用的不一样,我就以为是药效霸道,悄悄换了几次药渣查验。” “果然发现有微量的凉性草药混入,虽不致命,却能拖慢药效。” 夜莫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赞许。 “太子妃果然细心。” “方才暗卫来报,已抓住三个奸细,两个是贵妃安插在膳房,负责打探汤药动向。” “还有一个混在侍卫队里传递消息,正是你之前提醒过的、总在药炉附近徘徊的李侍卫。” 他语气冷冽。 “这次离宫,正好借机会把这些眼线一网打尽,免得留在东宫后患无穷。” 顾娇娇松了口气,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草药。 “我早有准备,这里面是金银花、薄荷和甘草,泡茶喝能清热解毒。” “还能提神,路上让侍卫们都备着。” “对了,我师父如今就在渭南一带行医,渭南离灾区不远,她老人家医术高明,尤其擅长治疗疫病,说不定能帮我们应对灾后的疫情。” “你师父?” 夜莫离挑眉。 好奇追问,“不知令师尊姓大名?” “我师父法号灭绝师太。” 顾娇娇一本正经地回答,顺手将锦囊递给他。 “你可别小看她!我那手让顽疾束手无策的苦药配方,还有针灸解毒的绝技,全是跟她学的。” “上次殿下被燃情香所困,若不是用了师父教的清心针法,恐怕也撑不到温泉山庄。” 她顿了顿,故意板起脸。 “而且师父最恨贪官污吏,若是让她知道灾区有官员克扣粮款,保管让他们尝尽苦药的滋味,乖乖吐实情。” 夜莫离故意逗她。 “好,回头定要见识见识灭绝师太的厉害,还有太子妃的苦药,能不能治得了那些贪腐的病根。” 顾娇娇不理会他的调侃,直言道:“自然能!” “而且我已整理了三套防疫药方,分别针对饮水污染、蚊虫传播和伤口感染,到了灾区就能立刻教人熬制。” 夜莫离眼底闪过赞赏。 他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侠义心肠。 可娶了她,才知道娇娇看着是个大家闺秀,实际上还是侠义心肠。 这点狭义,胜过无数。 两人说笑间,东宫侍卫已将行囊、粮草和药材筹备妥当。 为了不引人注目,一行人乔装成普通商旅,当天下午便低调启程,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一路晓行夜宿,避开了繁华城镇,专走僻静官道。 顾娇娇沿途见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有的身上带着伤口化脓,有的面色蜡黄像是得了痢疾。 她便让侍卫停下马车,取出随身携带的草药和银针,当场为灾民诊治。 “这位大娘,你这是伤口感染了,我给你敷上草药,再扎几针消炎止痛。” 她动作麻利,银针精准刺入穴位,又将捣好的草药敷在灾民的伤口上。 “这是药方,按上面的法子采药熬洗,三日就能见效。” 夜莫离在一旁看着,见她不顾风尘,耐心为每个灾民诊治,眼底满是柔和。 他派侍卫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灾民,两人各司其职,却又默契十足。 第三日傍晚,他们抵达一处名为 “清风驿” 的偏僻客栈歇脚。 客栈不大,只有前后两进院落,掌柜和伙计看着都是寻常百姓模样,倒也干净整洁。 安顿好后,顾娇娇借着整理药箱的功夫,给夜莫离递了一碗自制的清润茶汤。 “一路风尘,喝点茶解解乏,这里面加了陈皮和藿香,能预防暑气和肠胃不适。” 夜莫离接过茶汤一饮而尽,舌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却不苦涩,反而回甘生津。 他看着她熟练地将银针、草药分类收纳,还特意将解毒的草药单独放在外层,眼底满是柔和。 “辛苦太子妃了,跟着我奔波劳碌。” “不辛苦。” 顾娇娇松松肩膀。 “能做点实事,总比在东宫面对那些算计强。” “对了,我刚才留意到客栈的伙计神色有些慌张。” “而且厨房后面的柴房里,隐约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像是助燃剂,我们晚上睡觉警醒些。” 夜莫离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好,我让侍卫轮流守夜。” 夜色渐深,客栈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顾娇娇刚洗漱完毕,正准备歇息,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夹杂着她傍晚察觉到的硫磺味。 “不好,是人为纵火!” 她心头一紧,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刚要起身去叫夜莫离,房门已被猛地推开。 夜莫离快步进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 “别怕,跟我走!” 他带着她矮身避开掉落的火星,脚步疾而稳。 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后院的空地上。 此时,一名侍卫被浓烟呛得呼吸困难,瘫倒在地,顾娇娇见状,立刻挣脱夜莫离的怀抱。 快步上前,取出银针精准刺入侍卫的人中、合谷二穴,又从药囊里取出一颗解毒丸,塞进他嘴里。 “快咽下去,能缓解浓烟中毒。” 侍卫呛咳几声,慢慢缓了过来,连忙道谢。 “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落地时,火光已冲天而起,映得夜空通红。 客栈的前院和客房已被大火吞噬,浓烟滚滚,呛得人难以呼吸。 夜莫离护着顾娇娇退到远处的田埂上,目光锐利地扫过火光边缘。 只见几个黑衣人影在客栈后院一闪而过,动作迅捷。 夜莫离手中拿着一块令牌,腰间挂着的令牌在火光下隐约闪过一道月牙形印记! 那是二皇子夜宸轩府中的专属令牌。 “是夜宸轩的人。” 夜莫离的声音冷得像冰,眉头紧皱。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想趁乱灭口。” 顾娇娇定了定神,看着熊熊燃烧的客栈,结合刚才的硫磺味,冷静分析。 “他们用了硫磺和松脂混合的助燃剂,火势蔓延得这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而且他们知道我们的路线,要么是暗卫里还有漏网之鱼,要么是沿途有他们的眼线。” “看来,他们很怕我们查到灾区的贪腐真相,尤其是怕我们用医术接触灾民,收集到他们克扣药材、粮款的证据。” “嗯。” 夜莫离点头,立刻吩咐身边的侍卫。 “留下两人灭火探查,其余人保护太子妃,连夜转移到三里外的王家村暂住,天亮后再赶路。” 侍卫们领命而去,夜莫离始终紧紧牵着顾娇娇的手,一路护着她穿过漆黑的田野。 途中,顾娇娇还不忘叮嘱侍卫。 “路上留意有没有灾民出现疫病症状,我给你们的草药包记得随身携带,遇到发热、腹泻的,先让他们喝草药水应急。” 抵达王家村时,天已蒙蒙亮。 就在他们刚安顿好,准备继续启程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夜宸轩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马追了上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皇兄,皇嫂,可算追上你们了!”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语气 “关切”。 “昨日听闻清风驿失火,我便担心你们出事,连夜赶路追赶,还好你们平安无事。” 夜莫离眼神冷淡,语气无波无澜。 “有劳二弟费心了。” 夜宸轩像是没察觉他的疏离,笑着解释。 “父皇担心灾区情况复杂,皇兄一人难以周全,特意派我前来协助皇兄,一同开仓放粮、安抚民心。” 他目光扫过顾娇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却很快掩饰过去。 “皇嫂也一同前来了?” “灾区条件艰苦,皇嫂金枝玉叶,倒是辛苦了。” 顾娇娇淡淡颔首,目光落在夜宸轩身后两名侍卫的袖口上。 那里不仅沾着烟灰,还残留着一点淡绿色的草药痕迹,正是她之前给灾民用的消炎草药。 “二皇子倒是来得及时。” “只是不知,二皇子的侍卫怎么会沾到灾民常用的草药? “难道二皇子提前见过灾民了?” 夜宸轩脸色。微变,连忙掩饰道。 “路上偶遇几个灾民,顺手帮了一把,想来是那时候沾上的。” 顾娇娇不再追问,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夜莫离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却并未当场揭穿,只是冷声道。 “既然是父皇旨意,那便一同赶路吧。” “只是灾区事务繁杂,二弟需谨记父皇嘱托,以百姓为重。” “那是自然。” 夜宸轩笑得越发和煦,眼底却藏着暗芒。 “皇兄放心,我定会全力协助皇兄,还有嫂子……” 第四十六章 暗诱破人心 晨雾尚未散尽,田埂旁的青草还沾着露水。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雾中闪出,声音压得极低,仅够夜莫离与顾娇娇二人听闻。 “殿下,追查纵火者至客栈后院,仅见三具死士尸体,系服烈性毒药而亡,无身份证明。”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双手奉上。 “此令牌从死士腰间暗袋搜出,月牙形制、缠枝莲暗纹,确是二皇子府侍卫令牌,刻纹无法仿造。” 顾娇娇上前一步,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语气笃定。 “这毒药是草乌与砒霜混合制成,药性猛烈、入口即死,还会腐蚀内脏。” “草乌有特殊苦味,死士能面不改色服下,可见是专门训练过的。” 她将令牌递还给夜莫离,补充道。 “而且令牌上除了缠枝莲暗纹,还有一点淡红色的痕迹,像是朱砂印泥。” “二皇子府的侍卫令牌通常会蘸印泥备案,这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身份。” 夜莫离垂眸看着那枚令牌,指尖接过时触感冰凉,玄铁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 他指腹摩挲着令牌上的暗纹,眼底寒光凛冽,指尖不自觉攥得发白。 “死无对证,倒真是夜宸轩的手笔。” 老二用人,从来都是最狠的。 好用,就用到极致。 不好用……活不到明天。 他抬眸望向远处还在冒烟的清风驿方向,浓烟在晨雾中弥漫,像一张遮天蔽日的网。 “他算准了我们会追查,特意派了这种不留痕迹的死士。” “既想趁乱取我们性命,又能借着‘协助赈灾’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插手灾区事务。” “甚至还能将纵火的嫌疑推到不明势力头上,好一手一石三鸟。” 顾娇娇站在一旁,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惊慌,眼底满是感叹。 “殿下,父皇让夜宸轩前来,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真正协助,只是想借他制衡东宫吧?” “而且我猜,灾区的贪腐问题,二皇子恐怕也牵涉其中。” “他怕我们用医术救治灾民时,从灾民口中问到克扣粮款、药材的真相,才急于灭口。” 夜莫离侧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太子妃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灾区灾情严重,涉及的粮款、赈灾物资数额巨大,朝堂上各方势力都想分一杯羹。” “父皇让我主理赈灾,是想借我稳住民心;” “让夜宸轩前来,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局势,不让东宫势力过于膨胀。”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子,说到底,也只是父皇手中平衡各方的一枚棋子。” 顾娇娇心头一紧,坚定说道。 “殿下在我心中,从来都不是棋子。” “你心系百姓,这赈灾之事,只有你能办好。” “而且,我们可以利用我的医术。” “灾后必然有疫病,我可以借着诊治灾民的机会。” “深入各个村落,收集官员贪腐的证据,那些被克扣药材、粮款的灾民,定会愿意为我们作证。” 夜莫离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心头的郁结瞬间消散。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你的办法甚好,既不会引起二皇子的警觉,又能暗中收集证据,一举两得。” 正说着,顾娇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抬手抚上夜莫离的脉搏。 指尖传来沉稳有力的脉象,却隐隐带着一丝躁动,她脸色,微变。 “对了,殿下,你的药性还没完全稳固。” “之前的燃情香虽解了,但固本汤的药效还需五日才能彻底沉淀,而且昨晚受惊动火,脉象有些不稳。” 她仔细打量着夜莫离的神色,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这五日里,你万万不能动怒、不能心绪大起大落,否则之前的调理就前功尽弃了。” “我现在给你调整药方,加些安神的远志和茯神,压制心性。” 夜莫离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看来,这五日里,我得处处听太子妃的管教了?” “那是自然。” 顾娇娇一本正经地点头,转身走向临时安顿的农舍。 “我去给你熬药,今日的药得趁热喝,才能见效。” 不多时,她端着一碗深褐色的汤药出来,碗沿还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夜莫离闻到味道,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药的苦味他早有领教,堪称 “人间酷刑”。 “殿下,喝了吧。” 顾娇娇将药碗递到他面前,眼神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药能安神定气,正好帮你压制心性,避免动怒。” 夜莫离看着她的眼睛,终究还是接过药碗。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苦涩中果然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强忍着没吐出来,脸色,微微泛白。 “太子妃的药,果然名不虚传,苦中带甜,让人印象深刻。” “良药苦口利于病。” 顾娇娇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空碗。 “我们尽快启程吧,早点到灾区,也能早点安抚民心,开始收集证据。” 夜莫离点头应允,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农舍旁的小厨房。 顾娇娇刚将碗放下,正准备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竟是夜宸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堵在了厨房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皇嫂,这么辛苦亲自洗碗,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夜宸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几分探究和算计。 “想当初,皇嫂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如今却跟着皇兄风餐露宿、操劳这些琐事,不觉得委屈吗?” 顾娇娇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 “二皇子说笑了。为百姓做事,为殿下分忧,何来委屈之说?” “而且我能用医术救治灾民,比在东宫面对那些算计有意义得多。” “分忧?” 夜宸轩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诱惑。 “皇嫂这般聪慧,又有通天医术,何必跟着皇兄蹚这浑水?” “若是我说,皇嫂后悔做这个太子妃,我有办法帮你,你会欢喜吗?” 第四十七章 毒舌破奸计 顾娇娇看着夜宸轩眼底藏不住的觊觎,直接冷笑。 她抬眸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目光锐利得像带着银针。 没有凶神恶煞的怒骂,也没有故作矜持的自傲,可这样平静到带点微笑的眼神,却让二皇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 “二皇子这话问得好笑。如果你觉得皇子妃这个身份不好,不如早点放了你身边的二皇子妃和侧妃。东宫的事情,是半君储君的事情,二皇子少操心。” 一句话,轻轻将夜宸轩的勾搭给当成嘲弄。 再将夜莫离的身份挑明,只要夜莫离在太子的位置上,二皇子这辈子都是个臣子。 顾娇娇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过在说这些之前,我倒想提醒二皇子一句。” “您近来怕是睡得不安稳吧?” 夜宸轩眉头微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袋,语气疑惑。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医者的本能观察罢了。” 顾娇娇挑眉,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袋位置。 “眼下乌青,眼袋发虚下垂,这是肾气虚损的典型症状。” “想来是平日里思虑过重、纵欲过度,才耗损了根基。” 她顿了顿,目光移到夜宸轩的人中处,继续道。 “再看您人中正中央,隐有一点红疮。” “这是肝火太盛、郁结难舒的表现,怕是近来烦心事不少,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吧?” 夜宸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皇嫂倒是关心我!不过本皇子身强体健,何来这些虚症?” “是不是胡言乱语,二皇子自己心里清楚。” 顾娇娇语气不变,依旧平静地陈述。 “肾气虚损若不及时调理,再过半年,您怕是要开始老花眼,看东西模糊不清。”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你应该夜尿频繁、尿不净的毛病也会找上门来。持之以恒,到时候人前失仪,可就不好看了。” “你!” 夜宸轩被戳中痛处,脸色由白转青,语气也变得尖利。 “顾娇娇,你休在这里做江湖郎中!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医术?” “不过是仗着点家传伎俩,就敢在这里污蔑本王!” 顾娇娇双手负于身后:“韩芸汐一个女流,被二皇子和贵妃娘娘捧成神医。我一个嫂子会医术,世代传成,却成了江湖郎中。看来二皇子这用人朝前不用人超后的品行,的确容易生气上火。若是父皇和朝中臣子知道,不知道会如何想?” 他强压着怒火,眼神阴鸷地盯着顾娇娇。 “依本王看,倒是你跟在皇兄身边,守着个病秧子,才是阴阳不调、怨气缠身吧?” 顾娇娇闻言,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笑得夜宸轩心里更慌。 “二皇子这话,可就落了下乘了。” 她向前一步,眼神清亮,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若是我说的症状都不符合,二皇子顶多觉得我胡言乱语,一笑置之便是。” “可您现在这般恼羞成怒,甚至出口伤人,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急着掩饰?” “说到底,还是被戳中痛处了,才会这般失态。” 顾娇娇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惋惜。 “堂堂皇子,被人说中几句身体状况就气急败坏,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比起我这个‘阴阳不调’的太子妃,二皇子此刻恼羞成怒的模样,才更可笑吧?” 夜宸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顾娇娇说的没错,若是没被戳中,他根本不必如此动怒。 可这些私密的隐疾,他一直藏得极好,没想到竟被顾娇娇一眼看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神变得阴狠。 “顾娇娇,本宫好心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次赈灾,随行的大臣皆是二品以上大员,沿途各州府的官员也都唯皇上的旨意马首是瞻。” 夜宸轩语气带着威胁。 “你若是识相,就乖觉些。你一个女人,再跟着皇兄蹚浑水,到时候皇兄是太子,可太子妃却不一定就是你了。” “否则,这荒郊野外、灾区险境,哪天不小心丢了小命,可就没人知道了。” 他以为这番威胁能让顾娇娇收敛,却见顾娇娇只是微微蹙眉,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抬手掩了掩鼻尖。 “二皇子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顾娇娇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还有一件事,我本该早些提醒二皇子的。” “您口气很重,怕是胃火旺盛,兼之常年饮酒食肉、作息不规律,才导致口臭。” “与人交谈时,这般气味实在不雅。” 顾娇娇看着夜宸轩瞬间僵住的脸,补充道。 “尤其是在近距离劝说别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分心,甚至心生反感。” “二皇子若是想拉拢官员、收买人心,还是先调理调理肠胃,解决一下口臭的问题为好。” “你!你放肆!” 夜宸轩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抬手就要去抓顾娇娇的手腕。 顾娇娇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眼神瞬间变冷。 “二皇子,这不是你的皇子府,动手动脚的,有失身份。”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带着警告。 “我劝二皇子还是冷静些,免得气大伤肝,加重肝火旺盛的症状。” “到时候人中生疮溃烂,可就更难看了。” 夜宸轩看着顾娇娇清冷的眼神,又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症状,心头又气又慌,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他知道再留在这里,只会被顾娇娇继续戳中痛处,讨不到半点好处,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顾娇娇,你最好能一直这般伶牙俐齿!” 夜宸轩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拂袖而去,脚步都带着几分狼狈。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顾娇娇眼底的冷意褪去,轻轻舒了口气。 她并非故意要毒舌伤人,只是夜宸轩步步紧逼,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自己好拿捏。 整理了一下衣襟,顾娇娇转身走出厨房,回到夜莫离身边。 夜莫离早已等在院子里,见她出来,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迎了上去。 “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我刚刚瞧着夜宸轩的脸色,可不是很好。” 顾娇娇嘴角一翘,不在意的说到。 “不过说了他几句身子虚,就破防了。” 夜莫离眼底的笑意越浓,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倒是厉害,几句话就把他气成这样。” “这还不简单?” 顾娇娇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她顿了顿,补充道。 “他想挑拨离间、威胁我,就得有被戳中痛处的觉悟。” “不过他说的那些赈灾大臣和官员,我们倒是要多加留意,免得被他暗中使绊子。” “放心,我早有安排。” 夜莫离收敛了笑意,眼底郁郁。 那些贪污受贿的人,如同毒蛇,正等着咬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