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乌有》 第1章 CHAPTER 1-入梦 —————————— I 秋日，暖阳，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天色蓝得近乎发白。 街边的咖啡店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正是工作的时间，里面的客人并不多。靠近角落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凉透的拿铁和小半块蛋糕，不见主人。 有人从前台走回来，坐在软椅上。略显散乱的麻花辫垂在肩上，纤长的眼睫垂下，仔细擦拭着指尖。脸上的阳光被窗上的海报挡了一些，柔和的轮廓显出几分冷漠。 这个城市的秋日总是很明媚，老街两边的悬铃木满树金黄，似日争辉。 门被人拉开了，接着是椅子拖拽的声音。青年指尖的奶油擦完了，他耐心地叠好纸巾放在旁边，抬眼去看。 那位客人坐在了对面。冷淡到近乎刻薄的浅灰色眼睛打量着他，分明是极受欢迎的长相，无端生出无情来。 青年将袖子挽了几道，露出半截小臂。外套搭在旁边，他却拿了起来，抚平了折皱又放回去。 店主不知去哪里了，店外鸣声二三，咖啡机轻微嗡鸣。 手机响了。那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奇，恹恹地移开视线，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青年拿起自己的手机。明明和我差不多大，真是冷漠。他漫不经心地想。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而不是其它空位，又有什么目的，他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引事叁玖陆：大逃杀将于十分钟后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引事叁玖陆：请各位确认已组成两人小组】 他看向面前的人：“林淮？”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空白的聊天框，置底的昵称显然是真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上的，就像那个“引事”一样，突然出现了。 “嗯。”林淮应了一声，也问他，“沈辞安。”虽然像在问他，语调却没有什么起伏。 他忽然就噤声了，转过头去看窗外。人好像少了很多，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放大了。时针在一分钟内滴答作响。 青年笑了一下，雾一样的紫眸转向他：“可以问问题吗？” 泠泠清音，犹如溪底圆润的玉石。他顿了一瞬：“可以。” “我进入了什么游戏吗？” “不算是，你就当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由各种游戏组成。” “好，那第二个问题。”他晃了晃两根手指，随即伸回手，“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动机？目的？” 林淮倒挺耐心，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副本给你配的搭挡，目的是帮你。我没什么动机，只是被世界抓过来当‘志愿者’。” “大逃杀，C级副本，选拔性。活了就进入世界，死了就进地府。怕新参与者死完了，世界引事就抽一群人来帮一下。”没等沈辞安继续问，他不急不缓地说着，”这是你现在需要知道的，剩下的等你活下来再说，不然没什么意义告诉你。” 对于他的话，沈辞安没有异议。关于那些过于深刻的问题比如“世界”“执事”，他也没问。 他又笑了，眉眼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冒昧地问一下，你是什么水平？”虽然说着抱歉的话，眼底的挑衅毫不掩饰。 很多年没人这么器张了，林淮脸上闪过一丝兴味。“还行，满意？”他的声音有些低，却听得清晰。 沈辞安假笑，心里盘算着其它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炮灰，哪敢挑三拣四呢。”他看着不算很健壮，但身形十分匀称，也许是一个靠谱的同伴。 “小炮灰？”冷淡的青年似乎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两人又沉默了，街上偶尔驶过的车辆没了踪影，连风的声音都被锁进箱子中。一点云彩遮住半边太阳，光线暗了一些。 远处传来响动，像跳闹的声闸，“咔嗒”一声。 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林淮淡淡地说：“开始了。” 哪怕知道有可能死去，沈辞安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穿上了外套。他将外套的袖子挽到相同高度，同时将鬓发捋到耳后。 身着红袍的人一闪而过，出现在咖啡店中。 “血天使。”就像介绍朋友一般熟稔的语气，林淮连姿势都未曾改变，“非人，战力高，五感极不感锐，总体而言不难杀。” 沈辞安叹了口气：“人家是战斗力为0的废物啊。” 林淮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挪动了椅子。 血天使的头颅四下转动，正在判断他们的方位。 “等会儿你别添乱了，我来。”他几乎是略带强势的说。 “嗯。”沈辞安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的咸鱼身份，捧着最后一点蛋糕，一边吃一边看戏。 怎么说呢……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戾。他们都是赤手空拳，打在身上都是钝痛。可非人不会痛，强力的反击只会换来更为猛烈的攻击。 桌椅不断地倒翻，一点血迹晕在拿铁里，很快沉灭。 蛋糕吃完了。沈辞安咬着叉子，不太高兴地想。他端起盘子，绕过缠斗的两人，去柜台又挑了一块蛋糕。他甚至哼起一首欢快的乐曲，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他将盘子放在一侧的桌上，关注了一下身后的战况。 “哟，不错嘛。”他干脆做起了临时解说，“现在林淮新添伤口两道，血先生损失右手一只。” 林淮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沈辞安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随手拨弄着景观盆栽。 又是几声闷响，他侧头躲过飞来的椅腿。 他状似无意地抛了柄叉子出去，直冲林准飞去。 银亮的叉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血天使觉得有什么光亮从眼前晃过，落到对手手中。 然后，它就被那东西刺穿了心脏。 林淮甩了甩手腕，抬眼看向那个一脸无辜的“成鱼”。 “挺不错呀。”成鱼微笑。 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铁锈味，四周也碎的碎，砸的砸。 等到沈辞安吃完了新取的蛋糕，两人一同离开咖啡馆。街上偶尔有人过，梧桐叶飘然落下，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沈辞安放下袖子，整理好袖口，“既然血天使五感极差，为什么我们不走呢？还费劲去杀它。” 他看了沈辞安一眼，明晃晃质疑“你刚才怎么不问”。 “因为杀死有点数奖励，1个25点。点数相当于现世的货币，在世界中用于交易。” 沈辞安点点头，将手插进口袋中。他走出去很远，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去咖啡店的目的。他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人的微信。 【沈辞安：有事，我先走了，你先别去咖啡店了，下次再说】 他对这一切怪异荒诞的事情接受良好，从头至尾没有任何恐慌，只有好奇和兴奋。 这人，有意思。林淮多看了他几眼，莫名感到熟悉。 他身上伤不多，都是被打之后的淤青，虽然疼，好在不影响行动。街上的人很少，简直是诡异，为数不多的人看上去都和他们一样，是参与者。 说是大逃杀，但毕竟是C级本，又有外援，沈辞安没感觉到难度，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其它事情。 “林淮，难度是分为A、B、C、D四个等级吗？” “不是，是L、C、D、M，L最简单。”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排序方式？” “罗马数字。” 他听完后嘟嘟嚷嚷：“还挺文艺。” 至于剩下的问题，他决定自己研究。两人本就陌生，沈辞安闭了嘴，林淮不开口，看上去更不像同伴了。 不过过程很顺利，他们都觉得对对方有了初步的了解。 呵呵，但愿如此。 又响起跳闸声，静了几秒，出现了一扇木门。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门上绘着繁复的图样，把手也是老旧的古铜色，圆形。 “门？”沈辞安正好在门前，回头问林淮，手却搭上把手，“去哪儿的？” “回家的。”他看着门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能透过它看到街道，就像一个逼真的道具。 “诓我呢？”他绕着门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再转眼，发现林淮已经走了进去。 他打趣的话还来出口便意识到不对。“他……为什么没走到另一边，而是消失了？”他再次确认自己没看错。 “搞什么啊……”他走到门前，也一步踏了进去。 门悄然关合，街上行人寥寥，无人见证一扇门的消失。 —————————— II 后脚迈入，沈辞安已经回了自己家。 家里没人，他大概也回家了。 墙上挂钟显示9点30。他觉得自己可能傻了，家里的钟明明就是罗马盘，之前居然没听出罗马数字。 “L C D M？”他念叨着，坐到沙发上。 茶几上多了一张黑卡，其上嵌着一块小巧的数字屏。 200点。他记得很清楚，林淮杀了4个血天使，一个25点，总计100点。还多出100点，姑且计作通关奖励。 那就对了。L代表50，C代表100，D是500，M是1000。 正研究着，放在玄关处的手机开始不断震动。 【楚阳：啊！！！救命啊！！！】 【楚阳：辞安！那小红人追着我和夏愧序跑啊！！！】 【楚阳：到底是我疯了还是我做梦了！什么东西啊！！！】 这样么？怪不得他这么久没回消息。沈辞安叹了口气，只得拨了电话，直接打断他的消息。 那边接的很快。接通的第一秒，沈辞安默默将手机拿远，去倒了一杯水。 “……然后我们俩就跑跑跑，开了扇门又回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回来的时间刚好，楚阳正巧咋呼到尾声。 他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水，问道：“夏愧序？你的搭挡？” “是啊是啊，他挺厉害的，总是他带着我躲。” “嗯。你现在怎么样？有受伤吗？” “没有没有，我活蹦乱跳好得很。” 确认他确实没什么事后，沈辞安将大概的情况说给他听。不过他有一点比较奇怪，于是问道：“有关副本的信息他一点都没说？” 说到这个，对面的人似乎很沮丧：“我忘记问了。他那人可高冷了我不问的他不说，我问的他也不一定说。我自己一个人说话又没意思，这一路可憋死我了。” “哦。”看来真的很高冷啊，连楚阳都没办法交流么？ 为了安慰一下楚阳小朋友受伤的小心灵，沈辞安“被迫”陪聊了半个小时。下次，下次一定拒绝，他面无表情地想。 “听说植物园最近有展览，辞安，我们去看看？” 他原本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又成了应允，好吧，他确实无法拒绝楚阳的要求。 “门口见。”挂断电话，两人纷纷出门。 —————————— III 林淮本以为今天能消停点，结果刚处理好伤口，门就被敲响了。他绑好最后一点纱布，走过去开门。 “林哥！”很清亮的少女音色。女生站在门口，有一头利落的短发，配上微圆的脸型，像极了学生。 “小余？”林淮疑感道，“出什么事了吗？” 她的身量不算矮，不过和林淮比还是差了一些。花余略微抬头，说：“没有，就是植物园那边新开一个副本，C级的，秦哥托我来问问你去不去。” “秦朝暮？那他人呢？” “他又被迁姐拉走了呗。他们已经先去了。” 陆云迁？她还真是雷历风行啊。“行，我知道了。”他转身回屋。 “哎！林哥你去吗？” 林淮带好手机，走出去关上了门。“当然去啊。”他略显无奈地说，“先抛开陆姐不谈，我要是不去，你真能答应？” 花余嘿嘿一笑，跟在他后面：“就知道林哥最好啦！” 植物园离这里有些远，又比较荒僻，林淮绕错了好几条路，才最终找到那里。门口没有人，只有几辆车杂乱地停在一起。 10点18分，大门前的电子屏上显示出时间。 “呀，来早了一点，这个本10点30才开始呢。”花条下了车，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他们居然不等我们直接进了？” 林淮走过去：“陆姐向来没耐心。走吧。” 两人一起走进门，就像之前发生的一样，凭空消失在门口。 —————————— IV 沈辞安不愿意开车，楚阳陪着他坐上公交车，慢悠悠地晃过去。这个城市的秋天很美，尤其是阳光下。他拿着手机，透过车窗，将梧桐叶间的光影停滞在时间里，闪着柔和的光晕。 下了公交车，还有一段路要走。明明离开了那个诡异的副本，街上的行人依然少的可怜。 “今天工作日嘛，都在上班呢，人少一点不正常吗？”楚阳对于他的疑惑不以为意。 沈辞安摇摇头，总觉得有些奇怪。 植物园门口孤零零停着几辆车，看上去有些荒凉。 “嘿，10点27，我们到的还挺早啊。”楚阳兴高采烈地拉着说辞安走到门口，“不过没什么人啊。” “没什么人不挺好的？看植物展而已，人挤人。” “嗯嗯，说得对。” 他们也走了进去。 沈辞安踏入了一片黑暗，没有植物，没有楚阳。他不再向前走，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看不到自己，甚至过了很久，眼睛大概已经适应了黑暗，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没有声音，没有景象，他在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中，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就像猫被捏住了后颈，他完全不能移动。 「是你！是你带坏了他！我们家辰辰那么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都是你这个疯子的错！」 「小安，别想这些东西，你要做个正常的孩子」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活该你没人要！」 「辞安，别怕，我们都可以帮助你的」 很多人的声音徘徊在虚空中，癫狂的，安抚的，尖锐的，柔和的，交错不止，萦旋在心头。 他近乎冷漠地听着，忽然再次向前走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方向，只想逃离，远去。他讨厌这二十年的人生，讨厌自己。 四周逐渐明亮。他这才迟顿的意识到，这里大概不是现实了。就像林淮说的那样，他来到了世界。 这里是副本吗？ 他眯了眯眼，正身处一间实验室中。身上不知何时穿上了白大褂，胸牌上贴着他的照片，写着：沈辞安 B组2号研究员。他的眼睛微微转动，扫视四周。真是奇怪，纯黑的实验室，他从来见过。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 【引事伍捌柒：副本已开启，请各位注意】 接下来，引事发送了极长的一段信息。 【您已进入C级多人向副本《自然植物园》，以下为详细信息. 副本背景：你们好，我是植物园的曹园长。最近，我偶然发现了一种催生剂，能让植物在几分钟内完成生长，并永远定格在最美的时刻。我动用了整个园区的研究人员，让他们在现有基础上进行改良，使其性能更加稳定的同时大批次量产。看上去我的计划很成功，然而变故从生。园中的植物接受了新的养料，却向诡异的方向生长。我开始害怕了，它们想杀了我！不，不可以！它们怎么敢！明明是我赐与了它们新生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副本任务：从源头阻止这场变异的发生，使植物园恢复正常 副本支线：未知】 【……检测到副本难度与参与者不匹配，正在调整难度……】 【最终难度为：D】 看着引事最后发送的信息，沈辞安皱起纤秀的眉。 D级？这副本里有很多厉害的参与者吗？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既然有这么多厉害的角色，难度高一点也没关系，反正他都能躺赢。 实验室一眼就看完了，没什么特别的。他决定先出去，看看楚阳去哪儿了。他发誓，他没有担心楚阳的意思，只是怕他死了，还得给他收尸，太麻烦了。 这里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到处弥漫着腥气。沈辞安近乎嫌弃地抵住鼻尖，走出实验室。 走廊上正常了许多，灰色的瓷砖，白色的粉刷墙，白炽灯的光像要烧起来了，照得眼睛泛起丝丝缕缕的酸痛。 这里的隔音大概不错，要么就是这里没有人。四周静若坟墓。 他以一种闲逛的心态下楼，对略显诡异的气氛置之不理。一直低头看着楼梯，他感觉整个人有些许眩晕。 正要抬头，三楼的楼道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沈辞安现在处于三四楼之间的楼梯，只得继续低头看去。 他见到了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人。 哦，也许不该这么说，那人推开门后，紧跟着又进来一人。两个女生与他面面相觑，狭小的楼梯间内弥漫着缄默的气息。 女生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人几乎是逃避地移开目光，她的心中也闪过一丝疑惑。这个人……在害怕吗？ 接着，她听到自己略显局促地开口：“你好。”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三人之间的沉默氛围顷刻被打破。 旁边与她年龄相仿的女生看了她一言，欲言又止，顿了几秒，还是开口道：“你别多想，我是新人，对这里也不了解。虽然遇到了……她，但是我们两个女生，也不算安全……” 直到她的声音渐渐微弱，沈辞安才抬眼去看她们。 一个看上去年纪小一些的女生长相可爱，另一个则沉稳不少，虽然生得普通，但周身气场不容忽视。 沉稳的女生再次开口，接上了之前的话：“所以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走吗？人多应该会安全一点。” 她们看上去有些不安，沈辞安并未开口允诺，也未拒绝。 小女生也开口道：“嗯。小姐姐，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嘛。” 他听到这个称呼，诡异地保持沉默。他伸手捋顺鬓发，又将麻花辫拔到胸前，伸手挽起一小截袖子。 两人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却始终没有等到答案。她们心知等不到答案了，欲往楼下走。 沈辞安这时才抬脚走下去，到了三楼的平台上，站在她们面前。 “不用急着走，我答应你们就是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先前缄默中的冷淡仿若不存在，一点春水晕在唇角眉梢，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呢。她们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不过后来她们也反应过来，虽然声音温润，可这确实是位男性。 她们不免有些尴尬。好在这人也没说什么，态度依旧温和，才让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三人一起向一楼走去，未再开口。 一楼的部局较上面几层有很大的区别，有点像……沉稳女生抬头看了一眼牌子。 她想开口告知两人，却发现自己没有问过他们的姓名，只信道：“一楼是访问中心啊。这不应该是实验楼吗？也太不合理了吧。” 沈辞安却不以为意：“每个人想法不同罢了，没什么奇怪的。” 女生没再追问，顺便将几人姓名互相问询、告知。 这个看起来沉稳的女生叫作木杳，另一个活泼一些的是花余。沈辞安不认为她们有什么威胁，但也不想诚心与她们合作。 偌大的一楼仅有三人，没有诡异的氛围，没有可怖的威胁，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谁都没有开口，在一楼到处走动，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看的，但没人愿意当第一只出头鸟。 气氛过于压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走去。 还未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沈辞安回身去看，瞬间眯起眼睛。 熟悉的，冷漠的青年。 看到他身上相同的白大褂，他才想起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身后两位女生着常服，并不是相同着装。 出现地点是随机的吗？他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他倒没什么反应，花余已然笑了起来：“林哥！” 林淮颇为冷淡地点头，权当回应。接着，他的目光落回沈辞安的身上，问道：“你胸牌呢？”原本他没必要开口的，可还是问了。 沈辞安这下意识摸了口袋。“拿下来了。”他觉得顶着个牌子走来走去实在太蠢了，下楼之前就收进口袋了。 再说了，林淮他自己不也拿下来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结果人家根本没问为什么，又看向那个陌生的女生。 木杳从说出自己姓名后便一直没开口，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甚至没反应过来。 “你是？”那个青年问她。 她很快作出反应：“我叫木杳，你好。”这个人看上去和另外两人认识，应该不会为难她。 花余眨眨眼，笑嘻嘻地横在中间，缓和了一点气氛：“好啦好啦，木杳，这是林淮，你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叫林哥。现在大家就算认识了，别这么严肃嘛。” 她处理起这种局面已经轻车熟路了，两言三语间，那种萦绕在众人心间的不信任隐约散去一些。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隐在阴影中，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小余，我们去找秦朝暮。”他沉默良久，说了这样一句话。 木杳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没追究。但……又很不甘心。 最后沈辞安没和他们一起走，出了门各奔东西。 花余似乎还想挽留，但沈辞安仍是摇头。 “我还是一个人走吧，方便些，”说完他自己都不相信，轻抿唇瓣。他不喜欢一个人走，没人知道。他也期望着能有人和自己一起，或者自己融入他们。可那太生硬了，他不想成为多余的人。 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走。 林淮看着他走远，说不出是什么想法。让他一人吗？若真是如此，他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没来由觉得心悸。可让他一起走……他摩挲着口袋中的胸牌，极轻缓地思考着。 没有立场。他终于想到了，他没有立场叫住他。就算表现的再熟络，也终究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所以他闭口不言，背道而驰。 —————————— V 植物园比想象中的大很多，秦朝暮一个人在园中绕着，始终没有遇到参与者。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啊…… 天空灰蒙蒙一片，光线在高大植物的遮挡下愈发昏暗。进了副业好像就阴天了啊。他心不在焉地想。 园中有许多小路，两旁郁郁葱葱栽满了花草，却都叫不上名称。泥土大概被挖开过，连带着铺设的石板路都有些松动。时不时有蜻蜓掠过眼前，飞得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潮湿的气味。 他已经在这条小路上走了很久了，却依然走不到尽头。按理来说应该跨出这里，可左右都被什么封死了，迫使他只能继续走…… 等等，为什么还在走？ 即使内心想停下的想法有多么强烈，他依旧保持着向前走的状态。 别无二致的景色，神色如常的“自己”，似乎意识到不对的只有他的精神，这个正在战栗的魂灵。 不……怎么回事…… 脑海中瞬时闪过无数个念头，焦灼的大脑在此刻重归平静。 现实场景，那副本应是现实向，排除非常规手段。难道是催眠？不，不对，自己的大脑依然清醒。 难道是幻境？或者说他自己的躯体陷入了幻境。如果保留了理智，极有可能是因为这需要自己打破。 其实想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因为他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 幻境破了。 可令他惊骇的事情再次上演，浓密的叶片中似乎传出哀怨的声音，根茎渗血，连叶片都未曾幸免于难，浮出人的五官，有完整的脸而失去五官的叶片，它们不住地晃动着，即将脱离去寻找自己的五官。更有仅存眼睛、嘴唇的叶片，扭曲地蠕动着。 秦朝暮几近疯癫，他再次向前奔去。他必须逃离。 永无止境的奔逃，不可摆脱的梦魔。原以为的幻境，竟只是第一层的迷雾吗？ 如何破解？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人来叫醒他了。 那么第一重不是幻境？障眼法？或许只是一种简单的致幻物，真正让他陷入幻境的，反而是自己。是他相信自己进入了幻境，结果正着了此人的道。我信故我在。真是……阴险。 现在情况不明，身后很快被大量植物淹没，他不敢停下。谁知道停下会有什么后果啊！虽然不会有实质性伤害，但也是麻烦事一桩啊。 猛然间他被异物绊住，在倒下的前一秒，秦朝暮诈尸般坐了起来。 他倒在路边，肩上还搭着一只手。顺着看过去，一名年轻俊秀的男生半跪在他身旁，一脸关切。 “你终于醒了！”那年轻人看上去很高兴，“怎么会躺在这里啊？” 秦朝暮只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混乱。他并不认为自己值得被如此对待，如果副本是这个难度，未免太高看他们了。开启前似乎还上调了难度？但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多强大的人员配置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单凭陆云迁和林淮是绝对不可能的。 旁边的年轻人没再开口，他又看了一眼，颇为感激地道谢：“多谢你叫醒我，我现在没事了。” 年轻人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那就好。”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他，“对了，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和我差不多高，长发，长得很好看的男生。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有信号……”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么明显的特征，自己没有印象，大概是没见过了。刚想回绝，便看到远远走来两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掸去身上的灰尘，问道：“是那个人吗？” 年轻人回头看去，顿时眼睛一亮：“啊，是的是的。”他快跑几步，到了两人面前， “这是你朋友？”其中一个明艳张扬的女人笑道。 “嗯。”另一个沉静些的男生回答，“楚阳，没事吧？” 顾不上回答，小小的楚阳现在有个小小的疑问：“辞安，你认识她？”他颇为好奇地打量看女人。 秦朝暮也走了过来：“陆姐。” 看见他，陆云迁明显更高兴了，脸上烂漫的笑意更盛：“小秦也在呐？真是巧了今天，一下遇到这么多熟人。” 对于这个戏精上身的女人，秦朝暮的策略是保持沉默。认识陆云迁教会他的只有一件事：永远别和一个戏精搭话。 楚阳明显深谙此道，不过他话多，不让他说话还不如直接憋死他：“陆姐？你是……陆云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嗯？你认识我啊？” “当然，你不就那个市一中高三（9）班拿了省数学竞赛第一的陆云迁吗！我记得你当年戴眼镜的呀，现在摘了漂亮不少。”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她仔细想一会儿，忽然间灵光一闪，“哦，你是高一（2）班那个追女生结果被……” 话还没说完，楚阳脸色涨红地打断她：“那是个误会！我只是帮同学送情书而已！” 陆云迁笑得乐不可支：“是吗？我记得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 两人聊得火热，沈辞安目光转向那个高大却有些沉默的英俊男人，微笑着开口：“你好，我是沈辞安，你也是陆姐朋友？” 秦朝暮点点头：“秦朝暮，你好。” 他们瞬间又无话可说了。沈辞安拨弄着口袋中的胸牌，秦朝暮踌躇着开口：“你……是医生吗？” “不是。”他摇头，随即解释道,“这是副本给的着装，应该是研究员。”他将牌子拿出来，递过去。 只简单看了一眼，秦朝暮便了然地点头。他没想到还会分阵营，就是不清楚是否对立。 有风吹过，带着一股腥气和潮味。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问沈辞安：“是不是要下雨了?” “看上去是的。” 他们叫上另外两人，准备找个地方避雨。 路上，秦朝暮将之前出现幻觉的事告诉了他们。陆云迁收起嬉笑的态度，有些严肃地问：“你确定第一层不是幻境，只是幻觉？” 结果是模棱两可的。 她叹了口气，十分哀怨地说：“不会又是考验人性的吧？我最不擅长这种本了。” “应该是潜意识的自我暗示吧，不能算人性。”沈辞安轻声反驳。 “啧，小安，还是你啊，这种东西为什么这么清吗？” 沈辞安没接话。天边响起一声闷雷。 这大概是一个不太常规的故事（毕竟作者的脑回路清奇）。虽然很难理解，但我会尽量把我的想法呈现出来。作为一个半架空半现实向的背景，文中可能会出现不合理或不存在的事、物，也别太纠结，毕竟能力有限，也写不出太高大上的东西。 还有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因为我个人原因，文中各人可能都会比较悲惨（包括但不限于身世、经历、结局），也不是为虐而虐，肯定会写得合理一点。 好啦，关于“第一个副本”[大逃杀]，也别太纠结，这本来就是一个引子，所以也就没用很多篇幅写。虽然看上去有点草率（确实也是啦……–^–） 就说这么多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入梦 第2章 CHAPTER 2-暗潮 —————————— I 几人去了最近的一个展厅避雨。这场雨来猝不及防，几乎所有人都被淋湿了一些。潮湿的外套分摊在几处，断断续续地滴着水。 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仅剩的一点生气白炽灯滋滋作响，所有人保持着沉默，都在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林淮带着两个女生在园中转着，远远看到了游客中心。 “我们去那里看看吗?”木杳在后面低声问着。 “嗯。“他答应着，往那里走去。 游客中心的灯似乎损坏了，连续按动几下开关都没有反应。还好现在是白天，光从窗户透了进来，不至于看不清。 大厅内格外空旷，进门左手边有一个小商店，看上去生意惨淡，货架上的货物大多积了一层灰。 “这个补给站有点偏啊。”花余走出门看了看四周，又走回来。 有些副本没有NPC引导，而且不具备提供食物的能力，引事会安插“补给站”在副本中，避免参与者”意外“死亡。 木杳看着厚厚的灰尘，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花余叫她都没听见。 直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才猛然回神：“啊!” 花余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尬尴地收回手：“……抱歉，吓到你了。” 木杳也觉得自己太一惊一乍了，只得摆摆手：“没事。要走了吗?” 林淮看着她们一起走出来，视线在木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里面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总觉得木杳这个人有古怪。现在的新参与者都这么胆小吗?不至于被人拍了一下就尖叫吧。 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向深处走去。 窗外似乎阴沉了一些，眼前昏暗，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没过一会儿，似乎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玻璃上出现细小的雨痕。有人在远处惊呼，身影一闪而过。 —————————— II 一场雨下得极不合时宜，不过沈辞安和楚阳还是从秦朝暮那里得知了不少关于世界的信息。 “基本就是这些。”秦朝暮顿了几秒，补充道，“还有，我们称呼这个世界为凡太系。” “凡太系？”这个名字起得相当怪异，沈辞安略带好奇地又重复了一遍，“起名字不应该通俗一点吗？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奇怪？” 秦朝暮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看向陆云迁。陆云迁相当自然地接过话头：“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我来得比较早，但这个说法似乎更早，已经无从考证了。” 沈辞安点了点头，而楚阳早就听懵了，此刻也愣愣地没有说话。 雨打在植物叶片上，随后没入泥土中。雨下得悄无声息。 虽然无法探索副本，亲自提取相关消息，但有了理论知识，也不算损失。 众人陷入新一轮沉默。 这个副本目前看起来没有任何突破口，已有信息也不够多，他们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破解。 有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进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雨已经下得很大了，鸟在地面扑腾，留下一片水渍。不过很快它就不动了，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几人只是看它，都没有贸然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过于湿冷，沈辞安只感觉一点凉意顺着指尖攀上来，他几乎开始发抖。 他看着自己从展厅中走出，却没有人叫住他。雨还在下，很快淋湿了他。顺着路走到头是一座木制建筑，外表平平无奇，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他走过木屋，没几分钟，再次经过了木屋。 现在的情况像极了秦朝暮说得那样，那么他只需要等这阵效力过去了就行，但是他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我现在应该是进入了幻境，都是幻觉……” 沈辞安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周遭也随之发生变化。 值得庆幸的是衣服并没有真的淋湿，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他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着。染血的枝叶悄悄向外伸展着，缓慢地靠近沈辞安。即将碰动他时，又几不可见地停了下来，似乎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向前。 一截细细的藤蔓缠上他的手指，顺着附着到手腕上。太凉了，他垂下眼去看，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藤上有道道不明显的裂缝，随即微微开裂，露出丝丝腥红。生出的眼睛半合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沈辞安皱眉，近乎嫌弃地捏着正常的部分将叶蔓拿开，继续向前走。 接下来他没再让任何植物碰到自己，花了很短地时间走遍了园区。 期间，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醒了，估计是其他人正在尝试唤醒他。不过他始终没有醒来。直到他走完了整片园区，才终于睁开眼。 “醒了醒了，小阳啊，小阳！” 模模糊糊的女声传来，沈辞安听到有人走了过来，睁开眼看到了楚阳。 他靠着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楚阳没有吵他，只是问：“辞安，你怎么醒得这么晚？我和陆姐都醒了好久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辞安摇摇头：“没什么事。秦朝暮呢？”他有些事情想找人问一问，不过在此之前…… “你们也陷入幻觉了？” “嗯，不过小秦说过了嘛，我在第一层就醒了。小秦估计是中了一次招，有抗体了，他就没再出现幻觉。我们先叫你，没醒，然后去叫小阳。孩子有点被吓到了，但心理素质挺好的，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 陆云迁详细地和他说明了情况，楚阳跑去找秦朝暮。 听完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幻境不会二次生效，而这次诱因也很明显，应该是那只鸟。 对了，鸟呢？ 沈辞安这才想起来，去看之前鸟躺的地方。那里一片潮湿，鸟不知道去了哪里。 “鸟我检查过了，身上有一点致幻成分，放到外面了。”秦朝暮正好跟着楚阳走回来，解释道。 “好。秦朝暮，你上一次有见到鸟吗？” 秦朝暮回忆了一下，才回答：“没有，当时周围都是植被。可能是快要下雨的原因，有一些蜻蜓，其它就没了。” 听他这么问，陆云迁也后知后觉：“鸟，蜻蜓，难不成这些生物是致幻的源头？”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答案可能比较合理。 “算了。外面雨停了，我们走吗？”秦朝暮率先打破沉默。 他们拿好外套，一起向外走。 —————————— III 沈辞安出了门直走，其他人虽有不解但还是跟着他。路的尽头有一座木屋，看上去年代很久了，夹在现代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还有这么古朴的建筑啊。”楚阳看着他推开门，忍不住问，“辞安，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他们一起走进去。屋中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木椅，还有几个空置的瓶子和花盆搁在桌角，墙根堆着一小袋未封口的泥土。 很普通的一间屋子。沈辞安略微有些失望。虽然屋子极为老旧，但看得出有人精心打扫着，没有落下灰尘，木头也没有朽得厉害。鼻尖弥漫着木质的味道，似乎很熟悉。他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味，掩着鼻子出门了。 他原本站在不远处等其他人出来，忽然看到有人从路的尽头走过来。 “哎！前面的朋友！请问你知道这里怎么走出去吗？”来人一男一女，其中戴眼镜的男人远远的看到了沈辞安，他一边招手，一边向这里快速跑来。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音都陆续出来，看着那两个人往这里移动。 “请问你们知道这里怎么绕出去吗？”看到又有几人从木屋中出，男人拉着身后女生的手，渐渐放慢了脚步，又问了一次，“我们想去找补给站，可是迷路了，在这里绕了很久。” “补给站啊。”陆云迁点点头，随即看向沈辞安。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也不清楚路到底怎么走，毕竟来时也不是从这里走的。但沈辞安出了展厅毫不犹豫地直走，带着他们来到这间木屋。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陆云迁觉得他知道。 不过……他知道补给站在哪儿吗？ 沈辞安和她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现在往回走，第二个岔路口左转，直走再左转，右边是游客大厅，进门左边是商店。”他静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男人身后的女生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角，低声说：“哥哥，好人。” 众人听不到他们在说，只看到男人点了点头，然后朝他们笑了一下。 “谢谢你们了。”他道完谢，准备带着妹妹往回走。”哦，对了。”他又想起什么，回头和他们说，“我们刚才碰到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丸子头、穿浅蓝色裙子的女生，她……应该不算什么好人，你们要是遇到了一定要小心一点。” 这个人······沈辞安想到了木杳。 “知道啦，多谢提醒。”陆云迁笑着回复，看着他们离开。 秦朝暮看着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轻声说：“那个男人挺聪明的，知道用未知信息获取陌生人信任。” 陆云迁瞥了他一眼：“你也看出来了？那个姑娘看人应该有一种最基本的直觉，像小阳一样，也难为她能相信我们，” “啊，什么？”楚阳突然被点名，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没什么，夸你呢。”陆云迁忽悠他。 “哦。”他点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陆姐，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啊……” 陆云迁不理他了，眼神中明晃晃写着：看吧，我说的没错。 沈辞安看着他们，忽然就笑了。秦朝暮也移开视线，不去看这幼稚的两人。 笑了一会儿，沈辞安说：“看来致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多数参与者应该都知道了。不过生物这条线应该还没得出来。这么说的话，我们的进度还算快。” 楚阳在旁边小声嘟囔：“这一点都不合理……” “小阳，这里虽然看上去像现实，也确实是现实向的副本，但也不能用正常脑回路去思考啊。”陆云迁颇为慈爱的看了他一眼，“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 “我已经二十了，你不就比我大两岁吗！” “大两岁也是大啊，小阳弟弟～”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果然，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正经不过三秒。 沈辞安又笑了，看着他们吵了一会儿，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秦朝暮叹气，上前拉开了两人：“好了，不吵了。” “我们去找那个女人吧。”沈辞安看够了戏，心情愉悦的开口。 “为什么？”除了秦朝暮，剩余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我们要去找林淮啊。” “这有什么关系？”再一次同时发问，两人皆是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嗯？”沈辞安稍显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哦，我没说吗？林淮、花余和木杳，也就是那个女人，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呀。当时我们在实验楼遇到了，但我没和他们走。” 听完他的话，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以陆云迁对他的了解，这人绝对不是忘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微笑着捋顺鬓发，维持着面子上的体面。 —————————— IV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那三人的具体位置，也只是在园中乱转。看上去进了二层幻境的只有沈辞安和秦朝暮，知道这些植物变化的，也只有他们。 秦朝暮思索着诱因，而沈辞安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他想起了木屋里的味道在哪里闻过了。 是木杳。当时和她们走过一段路，似乎若有若无的有这个味道。但这样就很奇怪了，同样是出现在实验楼的参与者，为什么她身上会带有这个味道？而且，非“研究人员”，为什么她和花余会出现在那里？他并不认为副本会这么随意的分配参与者。 他找不到答案，只能认为她们有什么特殊身份或任务。至于危险……反正林淮他自己会解决的。 有的时候，缘分确实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东西。正想到他，迎面就来了三人。 “云迁姐！”花余远远地向他们招手，“秦哥！” 几个人碰了面，看上去都没什么大碍。 木杳看着他们叙旧，站在旁边有些尬尴。 沈辞安看她，换了一副温和的微笑：“木杳，你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呃……”对于沈辞安突然的关心，她显然愣了一瞬，然后摇头，“没有。” “那就好。”看到木香明显局促不安，他只是笑，“还好你们没遇到生物，进入幻境，不然就糟了呢。 她看着他，不明白在这时提及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是么？”她语焉不详地给予了回应。 林淮一直看着他们，此时才收回了目光。木杳这条线索又多一个人盯上了，林淮平淡的想着。 不过他到现在并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参与者，连出名的都没有，所以究竟为什么要提升副本难度呢？这种情况他也没遇到过几回，但像今天这么没有头绪的还是第一次。 沈辞安见她敷衍，但笑不语。 【引事伍捌柒：三小时自由探索时间已结束，请各位归位。二级线索将分别在实验楼和展厅一放出，请各位在四十分钟内查收】 【引事伍捌柒：未查收参与者视为未完成任务，抹杀】 很久没有动静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几人都下意识去查看。 阵营划分已经很清晰了，沈辞安却看着花余，问她：“花余，你和木杳……” 花余摇摇头，拉过木杳：“我们就不去实验楼了。只是恰好在那里开始而已，实际上我们和那里也没什么关系。” “可……”木杳欲言又止。 “好，那我们先走了。”许久未开口的林淮直接做了决定。他和沈辞安对上视线，两人一起往实验楼走。 “辞安！你注意安全啊！”楚阳冲着他的背影喊。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 差不多离人群很远了，他才慢悠悠地问：“把木杳放在那边真的没问题吗？那群人似乎没人看出她很奇怪。” 林淮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有问题不解决，偏要等闹大了再出手。他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说：“陆姐和秦朝暮在那里，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小余虽然没那多疑，经验总体来说也算丰富。真有可能有危险的，反而是你的朋友。” 沈辞安笑了一声，没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和林淮走在一起，他总是想笑。林淮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对他来说却很有意思。 实验楼依然静悄悄的站在那里，毫无生气。 “你觉得这个副本里会有多少人?” “ニ十。” “为什么这么肯定?它也没提过吧。” “猜的。”林淮一脸平静的回答。 呵呵。沈辞安无声的笑了一下。 一楼仍然很静，他们转一圈没什么发现，上了二楼 “实验楼一共五层，是吧。他说着话，随手推开一扇门看了看。二楼似乎是什么标本储存地，一连推开几扇门，里面都整齐地排着木架，其上列着成排的植物、昆虫标本。林淮只是跟着他，不发表任何看法。”应该算六层，天台可以上。” 他点头，关门时动作滞一瞬，想到了什么：“对了，木杳这个人……你怎么看?” “你有什么想法?” “问你呢，你怎么反过来套我话啊?”沈辞安笑着看他，黑沉沉的眸子直对上他的眼，却毫无笑意。 他的眼睛似墨，晕着一点日光灯的亮，透出点紫来,像隔着迷蒙的雾。林淮盯着那点彩，没说话。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看着走廊尽头的窗，说道：“不好评判。但她看上去比较奇怪，尽量少和她接触。” 两人说着话，又往楼上走。 “之前顺手帮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提醒我们小心木香。”三楼看上去像人员休息的地方，两侧是一间间独立的休息室。沈辞安又推开门看了几眼，接着说，“但我目前没找到什么切实证据，只是直觉她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 林淮依旧未对他的行为发表任何看法。“希望陆姐她们能发现什么破绽。”良久，他说。 —————————— V 陆云迁现在只觉得心力交瘁，五个人的队伍只有她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她好几次看向秦朝暮，结果他根本不理陆云迁，垂着眼只看自己的路。更别提楚阳和花余了，两个小朋友躲在一边聊天，明显指望不上。 好在木杳暂时没有异动，不然就这几个队友，她觉得自己还是死在这儿吧，连挣扎都省了。 她想着，又看了一眼木杳。两人目光正好在空中交汇，又一起错开。 木杳的心跳得极快。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盯上了。她又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想完成自己的目标，只是想让植物园恢复正常。 为什么要怀疑她？ 虽然那些人没有恶意，但她感受到了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冰冷而不带任何情感，其中的审视几乎凝成实质。 她张开嘴想喊陆云迁，想解释一切不是这样的。可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除非有人发现，否则不要和任何人透露这些信息。” 这是一个奇怪的人和她说的。他说想让一切回归正轨，就要按他说的做。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也想活不去。 木杳不畏惧死亡，她只怕自己在实现价值之前死亡。 她一路上纠结着想了很多对策和结果，却都不尽人意。他们一行人绕远了，只得从之前避雨的展厅四走。木杳之前没走这条路，此时才看到那破败的木屋。 其他人早已见过了，而花余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此刻只有木杳似有若无地注视着木屋，内心腐朽的角落悄悄开出了花，却被闷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她直到现在，才不敢存有半点幻想，匆忙收回目光。 展厅一是七个展厅中最大的一个，同时是一个微型植物博物馆，陈列着许多珍贵的标本，总共分为三层分类展出。 “也不知道引事把线索放在这里有什么意图。”快到门口时，花余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他们一起走进去，厅中人并不多，仅有六人，其中居然还有一个熟面孔。女生看到陆云迁，惊喜的想上前，可目光一转，注意到了木杳，又踌躇着捏了捏衣角。 秦朝暮进来时就看到她了，侧着头问陆云迁，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作：“她想过来。要把木杳支开吗？” 陆云迁摇头，自己走了过去。“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 女生不知是怯还是不善交流，隔了许久才回答：“哥哥去实验楼了，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嗯？”这倒是出乎了陆云迁的意料，“等我们?你哥哥也没穿白大褂啊，怎么会去实验楼呢?” “哥哥说他不想惹麻烦，衣服放在那边了。你们是好人，哥哥愿意相信你们。”女生渐渐放下了怕，终于抬头看了陆云迁，”姐姐，那个蓝裙子姐姐会惹麻烦的，不要带着她。” 陆云迁却眉梢一挑，露出一个稍显俏皮的笑：“姐姐会解决的。小妹妹，要和我们一起吗?” —————————— VI 楚阳换了话题，讲着几人分开时发生的事。“……然后他们就走了，我们也走了，没过多久就碰到你们了。“他说完，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亲爱的陆姐不知从哪儿拐来一个小孩儿。 “哎，陆姐！你怎么又带了个人来？”他疑惑地问。 陆云迁明显不想理这傻小子，直接朝秦朝暮走。 被无视的楚阳很不解，他问花余：“陆姐怎么不理我?” 花余不好意思说真相，相当委婉地岔开了话题：“她可能有别的事吧。对了，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她就是我们当时帮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你们没遇到?” “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花余被他问的一愣。 楚阳也一头雾水：“你们不是和木杳一起走的吗？” “对啊。”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转头看木杳，异同同声：“你说。” 木杳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们才会信，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可信度高一些；“当时……当时我进到幻境了，然后就碰到了那个女生和她的哥哥，实际上我们没见过的……” “不对啊，我进幻境的时候怎么没遇到其他人？”花余问。楚阳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有点急了。 “她没说谎。”楚阳小声告诉花余。 花余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又补充道：“我，直觉很准的。” 这是能靠直觉解决的事吗！不过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不是对楚阳的信任，而是对木杳演技的不信任。 这边几人嘀嘀咕咕完，一齐看向陆云迁那边。 新加入的小姑娘正好在偷看他们，此刻惊得收回了回光，耳尖泛起一点尬尴的红。 陆云迁看他们聊完了，招招手让他们过来。秦朝暮留意着厅内其他人，活像一个杀手，还是背景板的那种。 “秦哥这存在感也太低了吧。”花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秦朝暮似有所感，回头看了花余一眼。她马上闭嘴作乖巧状。 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说自己。他收回目光，却充满疑惑。 “苏京言。”陆云迁技过小姑娘，向他们介绍着，“从现在开始她就和们一起走啦。” 苏京言稍显腼腆地向他们微笑，再次低下头时目光在木杳身上略过，又不真切。其实听完陆云迁的解释，她就想通了一些事，所以木杳的危险值在她心中直线下降，刚才也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善意。 但木杳似乎会错了意。她感觉现在身边的人都在疑她，心中慌乱却又确实没什么实际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要说吗？她继续犹豫着。 这里的氛围诡异的和谐，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另一支队伍却突然开始骚动。似乎有什么异动，有人开始惊呼。但泰朝暮没什么反应，陆云迁掠过他，看向那边的人群。 其实说是骚动确实有些不恰当，只有两个男人在大呼小叫，而外两个女人只是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地上倒着一个女人，看上去已经死了。 “你怎么杀人啊！”那姑娘做错什么了！” 人声实在噪杂，他们听了很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赤发黑眸的女人无不冷漠地说：“她根本没从梦里出来，留着她只会害了我们。”她的脸上有天生的傲气，中和了东方人的柔美和西方人的深邃，显得艳美而沉静。 那两人是新参与者，对于这样的事情依旧无法接受，可也不想死，只好无力地垂下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另一个女人金发碧眸，是典型的西方人长相。她的眼中闪着无奈的光彩，温和地开口：“That''s ture. 方姐没从梦中醒来，那么刚才和我们一起人就已经不是她了，所以我们杀死的，不是方姐。” 女人说话没有口音，像是从小在中国长大的孩子。但由于生长环境，她还是会不自觉的带一点英文在言语中，使她整个人产生一种割裂感。 “伊缦，和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们又没做错。”红发女人眉梢一挑，露出一个稍显嘲讽的笑。 “Well，that''s right. 但也不能放着这么大的误会不解决吧。”伊缦看着她，“芝恩，你总是不愿意多解释几句。” 芝恩不说话了，但看上去还是一脸不屑。伊缦笑着叹了口气也没再劝她。两个人此时也明白了她们的好意，不敢再言其它。 秦朝暮看着他们闹完，语气沉沉地开口：“打扰一下，你们刚才说女人没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众人目光一齐集中到他身上。芝恩看着他的眼神极其微妙，像是嫌弃中带着一丝满意。 她破天荒地开了口，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呛人：“就是说，这个女人睡着了之后，在梦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杀了，那东西取代了她成为这具躯体的主人。” 听上去他们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件事，但叫法不同。 “被杀了？是指那些藤蔓吗？” 此话一出，倒是问住了对面两人。 “不知道。”芝恩过了一会说，“我不认为那些东西可以杀死人并取而代之。” 这次换他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只好闭口不言。二层幻境的事沈辞安也知道，但他又不在这里，而且这个信息他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告的他呢？手机在这里除了互相沟通什么都能正常使用，明显指望不上。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四周场景忽变。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14：10，正好是引事给的最迟查收时间。 是谁选择了查收？这个举动反而救了他们所有人。 真是太险了…… —————————— VII “下午2点整。”林淮看了眼时间，回答了他的问题。 沈辞安百无聊赖地趴在天台栏杆上向下看，神色恹恹地点头。 他像是无聊极了，指节抵着栏杆敲击，说道：“说实话，当时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很你特别熟悉，像在哪儿见过。” 林淮靠着栏杆，扭头去看他，却只见他神色疏懒的半张脸。 “是吗。”他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身边的人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直到14：10，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查收。在周围景像快速崩坏重组的时候，林淮看到沈辞安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毫无温度，却像焰火掠过天幕。他记下了这一眼，直到很久以后才读懂沈辞安想和他说的话。 但那话太重了，几乎是一切坍塌的开始。 他既不会想到这一层，也料不到以后发生的变故。 只是此时，此刻，他只能沉默着看那双眼睛消失。 —————————— VIII “哎，你听说了吗，植物园里出了怪事啊。” “这事我知道。不是说是催生剂吗，这算什么怪事。” “我总觉得不对劲。听说用过催生剂的花几分种就能长成，还能保持开花一辈子，这怎么看都不对动吧。” “你别瞎想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话的两人瞬间没入人群，随着大批游客往园内走。 之前在展厅一的几人被打散在人群中，现在他们一边跟着往园内走，一边留意着队友的位置。 陆云迁先找到了伊缦。”啊，你是那个……”她对这个人倒没什么恶意，之前的一切她也看得清楚，心里明白这人应该很好相处。 伊缦对她有些印象，微笑着轻轻点头：“你好。” 两人暂时组了队，毕竟在这种地方，有一个队友总比一个人强些。 这个时候的植物园还没有之后那么死气沉沉，处处都是喧闹的人声，在心理上给了众人不少安慰。 她们在展厅一里碰到了苏京言和秦朝暮。隔了不久，芝恩和那两个男人也到了。花余和楚阳到的最晚。 “木杳呢？”陆云迁又等了一会儿，还没看到人。 “不会去实验楼那边了吧？”花余有些担心。但她和木杳是一起的，没理由她去了而自己还在这里啊。 这次的线索不知道会给多久，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决定先不管她了。 他们跟着熙嚷的人群向前，渐渐看到了更多的人。 他们好像都在围着什么讨论，人群时不时爆出惊呼。 几人一对眼神，分散开没入人群。 他们围着的是几个小花盆，其中两盆已经开满了玫瑰。花盆旁边蹲着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是工作人员。 他听着人群的呼声，又抓起几粒花种，细致地埋进土里，然后拿起一个小喷壶喷了喷。土层润了些水，他才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些淡粉色液体进去。 土层微微隆起，顷刻之间钻出一株嫩芽。芽长成苗，苗又长高，直到开出雪白色的花。 所有人都关注着时间，这一切不过四分钟而己。 年轻男人微笑着看人们惊呼、称赞，又开始新一轮的“种植”。 反而几位参与者都面色难看。新参与者是因为惊诧，而其他人是因为气味。他们在世界里待的久了，五感会比之前稍稍灵敏一些，以至于有些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进了他们的鼻腔。 “腥气。” “锈味。” 芝恩和花余同时开口。楚阳离她们都不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们：“不是血味儿吗……” 几个人迅速聚到一起。楚阳揉揉鼻尖：“好像有一股血腥味儿啊，你们有闻到吗？” 更新好累～我要是就此断更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当时写的时候还在想逻辑的问题，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就是各种Bug满天飞，看的时候不用带脑子?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