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烟花》 第1章 梧桐巷的风 六月的梧桐巷被蝉鸣泡得发胀,黏腻的南风卷着栀子花香漫过青石板路,撞在巷口那棵半百年岁的老梧桐树上,碎成满地摇晃的光斑。林漾斜倚在自家院墙的矮砖上,怀里抱着把磨得发亮的木吉他,指尖拨弄琴弦时,腕间细链随动作轻晃,映得她本就高挑的身形愈发纤长——一米七二的身高配着九头身比例,站在人群里永远扎眼,更别提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媚,笑起来却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是梧桐巷乃至整个高中部公认的白月光。 “蝉鸣聒噪了整个盛夏,我们在树荫下说着悄悄话……”她的歌声清亮如溪,顺着风飘出老远,落在不远处拍篮球的少年身上。 江驰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185cm的身高让他在少年里格外惹眼。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平日里总是皱着眉,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硬模样,可此刻仰头看向墙顶的女孩时,眼底的冰碴子全化作了柔光。篮球在他掌心灵活转动,突然猛地起跳,指尖一挑,篮球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唰”地精准落进老槐树上钉着的篮筐,落地时带起的风,吹得林漾的白色裙摆轻轻晃动,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 “第三句调子飘了。”江驰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眼角的泪痣随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上次在音乐节唱得比这稳。” 林漾吐了吐舌头,指尖在琴弦上胡乱扫了一下,发出一串杂乱却清脆的声响:“知道啦江大球星!刚练新歌呢,出错不是很正常?”她是天生的歌手,声带像是被上帝吻过,十七岁就拿下全国青少年歌唱大赛金奖,而江驰是篮球场上的天之骄子,爆发力惊人,刚满十八岁就收到国家青年队集训邀请,再过半年,就要代表国家参加全球青年篮球联赛。 他们是梧桐巷从小黏到大的一对。幼儿园时林漾被抢了糖,是江驰攥着小拳头把人揍哭,把自己的糖塞给她,说“林漾,以后我护着你”;初中时林漾被校外混混堵在巷口,是江驰带着陆知珩和顾星辞赶过来,哪怕对方人多势众,他也把林漾护在身后,冷着脸对峙;高二跨年夜,满城烟花炸开时,江驰在老梧桐树下牵起她的手,指尖带着紧张的薄汗,声音却格外坚定:“林漾,我喜欢你,不是小时候的喜欢,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 林漾当时红了脸,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却还是用力点了头。他们的爱情,就像巷子里的老梧桐,根系深深扎在岁月里,理所当然地枝繁叶茂。 “阿驰,林漾,这边!”巷口传来清脆的呼喊,苏晚穿着藕粉色练功服,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额前覆着一层薄汗,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生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圆润带翘,眼瞳清亮,可面无表情时总透着点高冷疏离,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骨子里藏着多少柔软。作为舞蹈界的天才少女,她五岁学舞,十二岁拿下全国少儿舞蹈大赛金奖,再过三个月就是冲击国家芭蕾舞团的艺考,所有人都笃定,这个把舞蹈刻进骨子里的女孩,定会站在国内最顶尖的舞台上。 苏晚身边跟着陆知珩,189cm的身高比江驰还高出一截,小麦色的皮肤是常年运动晒出来的健康色泽,五官轮廓分明,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浑身透着股热心肠的劲儿,像只精力充沛的大狗狗。他是公认的学神,从小学到高中,年级第一从未旁落,各项竞赛奖项拿到手软,刚上高三就被顶尖学府物理系提前保送,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天花板。 江驰把篮球扔给跑过来的顾星辞,篮球带着风砸过去,顾星辞下意识抬手接住,指尖微微发麻。江驰则快步走到苏晚身边,顺手递过一瓶冰镇矿泉水:“刚练完舞?看你累的,歇会儿再跑。” 顾星辞接住篮球,靠在老梧桐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球身粗糙的表面。他身高184cm,身形清瘦,微卷的黑发柔软地贴在额前,五官精致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性格温柔体贴,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是旁人眼中标准的“撕漫男”。作为天才画家,他十五岁的作品就入选全国青年美术展,画板和画笔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画过无数**漾的侧脸——课堂上偷偷画,巷口晒太阳时画,甚至在梦里都在勾勒她的眉眼,却从来不敢让她看见。他的暗恋,像藏在画纸背面的铅笔印,小心翼翼,见不得光。 “刚练完《天鹅湖》黑天鹅片段,”苏晚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她揉了揉小腿肚,笑容有些勉强,“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觉得腿有点沉,抬起来不太利索,刚才旋转时差点没站稳。” 陆知珩立刻凑近,眼神里满是关切,伸手想扶她又怕唐突,只敢虚虚地护在她身侧:“是不是练太狠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以你的实力,艺考肯定没问题。累了就歇着,身体最重要。”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有苏晚能听出那语气里藏着的紧张。他们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初三毕业典礼的操场角落,陆知珩红着脸说“苏晚,等高考结束,等你艺考成功,我有话想对你说”,苏晚当时没说话,只是红着脸点了头,心里清楚,他们等的是同一个约定。 顾星辞收回落在林漾身上的目光,低头拍着篮球,“砰砰”的声响在巷子里回荡,指尖却有些发凉。他知道陆知珩和苏晚的约定,就像他知道林漾的眼里只有江驰一样。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他只是不甘心,想把这份喜欢藏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别想那么多啦!”林漾从院墙上跳下来,动作轻快得像只小鸟,江驰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像触电般微微一颤。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提议道,“晚上去巷口烧烤摊?我请客!庆祝知珩保送成功,也给苏晚的艺考和阿驰的集训加油!” “好啊!”江驰立刻响应,冷硬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我要十串烤腰子,两串烤羊腿,再来瓶冰镇可乐!” “你少吃点吧,”林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丹凤眼弯成月牙,“马上要集训了,小心上火影响训练,到时候教练该骂你了。” “听你的。”江驰笑着妥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的刘海揉得乱七八糟。 陆知珩的目光始终黏在苏晚身上,语气带着询问:“我都行,看苏晚的时间,要是累了我们就改天。” “不累!”苏晚摇摇头,桃花眼里重新燃起光彩,“我早点结束训练就行,好久没一起吃烧烤了,我想吃烤茄子和烤金针菇。” 顾星辞靠在树上,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怎么爱吃烧烤,却喜欢看朋友们热热闹闹的样子,喜欢听林漾笑起来的声音,喜欢这种被烟火气包裹的温暖。 五个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并排走在青石板路上。江驰和林漾走在最前面,打打闹闹,笑声不断;陆知珩和苏晚走在中间,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气氛暧昧又甜蜜;顾星辞走在最后,安静地看着前面的四个人,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梧桐叶落在他们的肩头、发梢,像是时光递来的温柔情书。那时的他们,以为青春会像这夏天一样漫长,以为所有的约定都能如期实现,以为彼此会一直陪伴在身边,直到头发花白。 他们畅想着未来:江驰要在全球赛的赛场上挥洒汗水,让国歌为他奏响;林漾要举办属于自己的演唱会,台下坐满听她唱歌的人;苏晚要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跳完一整支《天鹅湖》;陆知珩要走进顶尖实验室,探索宇宙的奥秘;顾星辞要举办个人画展,画里有梧桐巷的风,有朋友们的笑脸。 没人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那些潜藏在光明之下的阴影,正在悄悄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们滚烫的青春,即将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将一切撕得粉碎。 第2章 裂痕 日子在蝉鸣和习题册的翻动声中一天天过去,梧桐巷的风依旧燥热,阳光依旧刺眼,可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像玻璃上的裂痕,起初细微到难以察觉,等到发现时,早已蔓延开来,再也无法弥补。 苏晚的状态越来越差。起初只是跳舞时偶尔腿软,踮脚尖时会有轻微的颤抖,她以为是训练强度太大,休息休息就好,依旧每天泡在舞蹈房里,从清晨练到深夜。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旋转时会突然失去平衡,跳跃时足尖无法用力,甚至有一次在练习《天鹅湖》的经典跳跃动作时,直接重重摔倒在练功房的地板上,膝盖磕出一块青紫色的瘀伤,疼得她半天站不起来。 舞蹈房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眼底的慌乱。她扶着把杆慢慢站起来,看着镜中那个连基本动作都难以完成的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她是苏晚,是别人口中的舞蹈天才,是要站在国家芭蕾舞团舞台上的人,她的身体怎么能出问题? 陆知珩几乎每天都会来舞蹈房等她。他总是算好时间,在苏晚训练结束前半小时赶到,手里要么拿着温热的牛奶,要么提着刚买的水果,有时还会带一本她喜欢的诗集。他看着她扶着把杆,额头上满是痛苦的冷汗,脸色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明已经累得快要支撑不住,却依旧咬牙坚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那天晚上,练功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地板上的灰尘。苏晚又一次摔倒,陆知珩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休息区的椅子上,递过一瓶温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别练了,苏晚。真的别练了,你的身体最重要,艺考可以明年再考,没关系的。” 苏晚摇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口,指尖冰凉,连握着水瓶的力气都有些不足。她抬起头,看着陆知珩关切的眼睛,桃花眼里满是坚定,可眼底的慌乱却瞒不过他:“不行,知珩,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二年。从五岁第一次穿上芭蕾舞鞋,我就梦想着能进国家芭蕾舞团,我不能放弃。”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甘心。十二年的汗水、泪水,无数个日夜的坚持,怎么能因为这点“小状况”就付诸东流? 陆知珩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冰一样,让他心疼不已。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力量:“我知道你不甘心,我知道舞蹈对你有多重要。可你现在的状态不对劲,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做个全面检查,好不好?只有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才能解决问题,才能继续跳舞啊。” 苏晚犹豫了一下。她害怕去医院,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可身体越来越糟的状况,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看着陆知珩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也害怕了,害怕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会毁掉她多年的努力和对未来的憧憬。 去医院检查的那天,天空下着小雨,灰蒙蒙的,像极了他们的心情。陆知珩推着自行车,苏晚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带来一阵凉意,可两人都没心思在意。一路沉默,只有自行车轮碾过湿漉漉路面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雨滴落在伞上的声响。 检查过程很漫长,每一项检查都像在煎熬。苏晚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颤抖。陆知珩一直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时不时轻声安慰她几句,可他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苏晚几乎夜夜失眠。她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最坏的结果,想到自己再也不能跳舞,想到梦想破碎的样子。陆知珩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讲习题册上的难题,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可苏晚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雨还在下。医生拿着化验单,表情严肃,语气平静却残忍:“初步诊断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目前没有根治的方法,病情会逐渐发展,从四肢开始,慢慢影响到躯干、呼吸和吞咽功能。” “渐冻症……”苏晚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她是舞蹈家,她的身体是她的武器,是她的梦想载体,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身体会慢慢失去知觉,会变得无法动弹,会像一尊雕塑一样,被困在自己的躯壳里,连呼吸都要依靠机器。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陆知珩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筋凸起。他强忍着泪水,一遍遍地对苏晚说:“没关系,苏晚,没关系。我们会找最好的医生,会去全世界最好的医院,一定会找到治疗的方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我都会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的声音很坚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恐慌已经快要将他吞噬。他不怕苏晚无法跳舞,不怕她需要人照顾,不怕未来的日子有多艰难。他怕的是,他留不住她,怕她会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凋零,怕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绝望,却无能为力。 苏晚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她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不甘、痛苦、绝望,都化作泪水,无声地流淌。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与此同时,顾星辞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顾星辞的画室在他家的阁楼里,不大,却被他收拾得很温馨。墙上贴满了他的画作,有梧桐巷的风景,有夕阳下的老梧桐,有朋友们的笑脸,还有无数**漾的侧脸。画板放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画纸上的色彩。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画室里,准备画一幅林漾的肖像。他想把林漾笑起来的样子画下来,画她丹凤眼弯成月牙的模样,画她嘴角的梨涡,画她眼里的星光。他拿起画笔,蘸上颜料,可当笔尖落在画纸上时,却突然僵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绘画技巧,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线条和色彩,那些曾经刻在骨子里的光影明暗,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勾勒林漾的眉眼,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他想调出林漾头发的柔软色泽,却怎么也配不出来;他想画出林漾笑容里的温柔,却只能在画纸上画出僵硬的线条。 他慌了。 扔掉手里的画笔,重新拿起一支,蘸上颜料,再次尝试。可结果还是一样。笔尖在画纸上胡乱涂抹,画出的东西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甚至连最基本的比例都不对。那不是他的画,他的画不是这样的。 顾星辞的心脏狂跳起来,像是要跳出胸腔。他站起来,在画室里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墙上那些曾经的作品——那些获奖的画作,那些被老师称赞的作品,和眼前画纸上的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会这样? 画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他内向,不擅长说话,所有的情绪都藏在画里。开心的时候,他会画色彩明亮的风景;难过的时候,他会画阴雨绵绵的小巷;想林漾的时候,他会画她的侧脸,一笔一划,都是他说不出口的喜欢。可现在,他竟然忘记了怎么画画。就像一个战士,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就像一个歌手,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就像一个舞者,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顾星辞的身体开始发抖,指尖冰凉。他扑到画架前,抓起画笔疯狂地在画纸上涂抹,颜料溅得满身都是,可画出来的依旧是毫无章法的色块和线条。他嘶吼着,把画架推倒在地,画板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颜料和画纸散落一地。 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微卷的黑发里,指节泛白。画室里弥漫着颜料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他粗重的喘息,显得格外压抑。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可此刻听在他耳里,却像是无数根针,扎得他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是压力太大导致的暂时性失忆?还是身体出了什么隐秘的问题?他不敢深想,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可休息并没有用。接下来的几天,顾星辞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尝试了无数次,从素描到水彩,从静物到人像,可每次落笔都是一样的结果——僵硬、混乱、毫无灵魂。那些曾经刻在骨子里的绘画技巧,像是被人彻底从他的脑海里抹去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原本清瘦却健康的身形,在短短几天内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微卷的黑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遮住了他曾经温柔明亮的眼睛,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他不再和任何人联系,包括林漾。曾经,他最期待的就是在巷口看到林漾的身影,听到她清亮的歌声。可现在,他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怕自己憔悴不堪的样子会吓到她,更怕她看到自己如今的狼狈——一个连画画都不会了的废物。 林漾是第一个察觉到顾星辞不对劲的人。 以前的顾星辞,虽然安静内敛,可每次见面,他的眼神都会下意识地追随着她,带着温柔的光。可最近几次,她在巷口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去他家门口敲门,也只有他父母疲惫的回应,说他一直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有一次,林漾特意绕到他家阁楼的窗户下,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画画。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到顾星辞瘫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满地的废纸和颜料,他的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色彩,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林漾的心猛地一揪。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星辞,那个温柔体贴、笔下生花的少年,此刻竟变得如此颓废绝望。 “星辞,你开门好不好?”林漾趴在窗户上,声音带着担忧,“我知道你遇到困难了,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呢?”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林漾又说了很久,说巷口的栀子花开了,说江驰的训练有了新进展,说苏晚的艺考准备得很顺利,说他们都很想他。可无论她怎么说,房间里依旧一片死寂。 最后,林漾只能无奈地离开,把带来的水果和零食放在门口,轻声说:“星辞,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朋友,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顾星辞靠在门后,听着林漾的声音渐渐远去,眼泪无声地滑落。他知道林漾是好意,知道朋友们都在关心他,可他真的无法面对他们,无法面对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 与此同时,江驰和林漾的生活也被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江驰的集训越来越紧张,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训练馆里的地板被汗水浸湿,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他从来都不叫苦,不叫累,因为他心里有梦想,有要守护的人。 每次训练结束,不管多累,他都会第一时间给林漾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跟她说说训练的情况。林漾会在电话里叮嘱他注意安全,好好休息,给他唱自己新练的歌。听到她的声音,江驰所有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觉得一切都值得。 林漾则在准备一场重要的演唱会,这是她出道以来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主办方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粉丝们也翘首以盼。她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排练,练到嗓子沙哑,练到筋疲力尽。可她不敢松懈,她想给粉丝们呈现最好的舞台,想让江驰为她骄傲。 可与此同时,她还要担心苏晚和顾星辞的状况。每次想到苏晚那双失去光彩的桃花眼,想到顾星辞憔悴不堪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会抽时间去看望苏晚,给她唱歌,陪她说话,可苏晚的状态越来越差,让她无能为力。她也会经常去顾星辞家门口,希望能看到他出来,能和他说说话,可每次都只能失望而归。 “漾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那天晚上,江驰从训练馆回来,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林漾坐在他身边,轻轻给他揉着肩膀。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苏晚和星辞的事情,我们尽力就好,别让自己太累了。” 林漾点点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我就是担心他们,”林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苏晚那么喜欢跳舞,现在却变成这样,星辞也是,画画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他现在肯定很难受。” “我知道,我们都担心他们。”江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可我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们,支持他们。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林漾抬起头,看着江驰的眼睛,丹凤眼里满是依赖:“阿驰,有你在真好。” 江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我打完全球赛,我们就去旅行,去大理,去看洱海,去听风的声音,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 “好啊。”林漾笑着点头,眼里充满了期待,“我们还要去看日出,去吃当地的特色小吃,去逛遍那里的大街小巷。” “都听你的。”江驰紧紧抱住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林漾靠在他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以为,等江驰打完比赛,等苏晚的病好起来,等顾星辞重新拿起画笔,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他们都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可她不知道,命运的暴风雨,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即将将他们所有的希望,都撕得粉碎。 第3章 祈福与堕落 苏晚的病情恶化得比想象中更快。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无法独立行走了。曾经在舞台上轻盈跳跃、旋转自如的双腿,如今变得沉重而僵硬,像是灌了铅一样,每挪动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陆知珩从家里搬了一张轮椅过来,每天推着她在房间里走动,推着她去阳台晒太阳。阳光洒在苏晚的脸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看着自己越来越不听使唤的身体,看着陆知珩为了她奔波劳累、日渐憔悴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和痛苦越来越深。 她开始拒绝陆知珩的照顾,不肯让他喂自己吃饭,不肯让他帮自己洗漱,甚至不肯让他靠近自己。她觉得自己太脏了,太没用了,配不上他的温柔和付出。 “苏晚,你别这样。”陆知珩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我知道你很难受,可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啊。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陆知珩只能坐在门口,一遍遍地跟她说话,讲他今天学到的知识,讲他看到的有趣的事情,讲他们以前在学校里的回忆。他知道苏晚在听,因为他能听到房间里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有一次,陆知珩在门口坐了整整一夜。凌晨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苏晚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知珩,你走吧。”苏晚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桃花眼里满是绝望,“你不要管我了,你去上你的大学,去过你该过的生活。你的未来不应该和我这样一个废人绑在一起。” 陆知珩连忙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指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脆弱。“苏晚,我说过,我的未来里不能没有你。”陆知珩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神却异常坚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我都会陪着你。这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可我给不了你未来了。”苏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陆知珩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会慢慢变得不能说话,不能呼吸,我会变成一个怪物。你是要去顶尖学府的人,你有光明的未来,你不应该被我拖累。”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陆知珩帮她擦去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你不是怪物,你是苏晚,是我最喜欢的苏晚,是那个在舞台上像天鹅一样美丽的苏晚,是那个坚强、勇敢、从不轻易放弃的苏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你,都是我深爱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戒指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却是他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跑了好几家首饰店才选中的。“苏晚,这是我给你买的。”陆知珩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现在不是求婚的最好时机,可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等你病好了,等我们都稳定下来,我就娶你,好不好?” 苏晚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伸出手,想接过那枚戒指,可她的手臂却像是被钉在了轮椅扶手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戒指,看着陆知珩期待的眼神,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对不起,知珩,我不能……”苏晚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配不上你,配不上这枚戒指。” 陆知珩没有勉强她,只是把戒指轻轻放在她的手心,用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没关系,”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却依旧温柔,“我可以等,等多久都可以。这枚戒指,我先替你收着,等你愿意的时候,我再给你戴上。” 苏晚紧紧攥着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像是一道烙印,刻在了她的心上。她知道,陆知珩对她的爱,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可也是她最大的负担。她多想自己能好起来,能回应他的爱意,能和他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可这个简单的愿望,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顾星辞的状况也越来越糟。 他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医生给开了药,可他却从来不吃,他觉得那些药根本治不好他的病,他的病,是心病,是无药可治的。 他的父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请假在家照顾他,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顾星辞已经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甚至不愿意和父母说一句话。他每天都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不吃不喝,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看起来格外吓人。 林漾和江驰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被顾星辞的父母拦在门外。“漾漾,江驰,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星辞。”顾星辞的妈妈红着眼眶,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愿意见任何人,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他好一点,我再让他联系你们。” 林漾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一阵难受。她知道,顾星辞现在肯定很痛苦,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把自己的录音带留在门口,希望顾星辞能听到她的声音,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星辞,我是林漾。”林漾对着房门,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可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都在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还有你的家人。画画不重要,你的命才重要。不管你能不能再画画,你都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江驰也跟着说:“星辞,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别一个人扛着。我们是兄弟,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等你好起来,我们还去巷口的烧烤摊,还去老梧桐树下打球,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疯一起闹,好不好?”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林漾和江驰只能失望地离开。走在巷子里,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看着巷口的老梧桐树,林漾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阿驰,你说星辞他会好起来吗?”她拉住江驰的手,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江驰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里也带着一丝迷茫:“我不知道,可我们不能放弃希望。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直陪着他,等着他。” 那段时间,整个梧桐巷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曾经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和悲伤。 林漾的演唱会越来越近了,可她却完全没有心思排练。她每天都在担心苏晚和顾星辞的状况,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嗓子也因为过度焦虑和疲惫而变得沙哑。 “漾漾,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江驰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样子,心里很心疼,“演唱会很重要,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你不能因为我们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可我真的没有心思排练。”林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苏晚和星辞变成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地去准备演唱会?” 江驰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担心他们,可你就算再担心,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和梦想开玩笑。苏晚和星辞也希望你能越来越好,希望你能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你好好准备演唱会,就是对他们最好的鼓励,好不好?” 林漾靠在他的怀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她知道江驰说的是对的,她不能让朋友们的期望落空,不能让自己的梦想白费。 可她心里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分毫。 “阿驰,我想去找个地方祈福。”那天晚上,林漾突然对江驰说,“听说城郊的青峰山庙很灵验,很多人都去那里祈福,愿望都实现了。我们去给苏晚和星辞祈福吧,希望苏晚的病能好起来,希望星辞能重新振作起来。” 江驰看着她眼底的期盼,心里一阵心疼。他知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可他不想让林漾失望。“好,”他点点头,“我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驰就开车带着林漾出发了。青峰山庙在城郊的山顶上,路很难走,前半段是盘山公路,后半段需要徒步爬山。 江驰开车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山脚下。车子停在停车场,两人开始徒步爬山。山路崎岖不平,布满了碎石和杂草,林漾穿着运动鞋,走得很吃力。江驰一直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遇到陡峭的地方,就直接把她抱过去。 “阿驰,你累不累?”林漾看着江驰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很过意不去,“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不累。”江驰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能为苏晚和星辞祈福,再累也值得。” 林漾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江驰一直都在默默支持着她,包容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两人终于到达了青峰山庙。庙里香火鼎盛,烟雾缭绕,前来祈福的人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让人心里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林漾买了三炷香,虔诚地跪在佛像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佛祖保佑,希望苏晚的病能好起来,希望她能重新站起来跳舞,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活着;希望顾星辞能重新拿起画笔,走出阴霾,希望他能摆脱抑郁症的困扰,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希望江驰能在全球赛上取得好成绩,平安健康,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她祈祷了很久,直到香烧完了,才缓缓睁开眼睛。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脸颊,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奢望,可她还是愿意相信,佛祖会听到她的祈祷,会保佑她的朋友们。 江驰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虔诚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林漾的愿望都能实现,祈祷他们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祈祷他和林漾能永远在一起。 祈福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了。两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准备回家。江驰一直牵着林漾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摔倒。 “阿驰,你说,佛祖会听到我们的祈祷吗?”林漾仰头看着江驰,丹凤眼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江驰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低头笑了笑,眼角的泪痣跟着晃了晃,语气坚定得能给人力量:“会的,肯定会的。我们这么虔诚,佛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苏晚的病会好起来,星辞也会重新拿起画笔,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林漾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纤细的下颌线,九头身的比例在光影里愈发显衬得身姿窈窕。 可命运偏要在最温柔的时刻,给他们最残忍的一击。 就在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拐角处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划破山林的宁静。一辆重载卡车不知为何失控,顺着陡峭的山坡直冲下来,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他们的方向猛冲过来。 “小心!”江驰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甚至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将林漾往路边的草丛里狠狠一推——那是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长满了厚实的野草,能缓冲冲击力。 林漾被推得踉跄着滚进草丛,手肘和膝盖被碎石划破,火辣辣地疼,可她顾不上这些,转头就看到卡车狠狠撞在江驰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江驰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白色的T恤瞬间被染红,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然后重重砸在旁边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掉落。 “阿驰——!” 林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挣扎着从草丛里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口,疯了一样朝着江驰跑过去,裙摆被野草勾破也浑然不觉。 江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原本挺拔的身形此刻蜷缩着,双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的额角不断有鲜血涌出,遮住了他的眼睛,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阿驰,你醒醒!你别吓我,你醒醒啊!”林漾扑到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他,却又怕一碰就碎,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止不住地发抖。 江驰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落在林漾脸上,他认出了她,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气若游丝:“漾漾……别……哭……” “我不哭,我不哭!”林漾一边哭,一边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砸在江驰染血的衣服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阿驰,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还要去大理,还要看洱海,还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驰就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徒劳地动了动手指。他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舍和眷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动了动:“漾漾……我……爱你……”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刚落,江驰的眼睛就永远地闭上了,嘴角那丝浅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成了林漾永恒的梦魇。 卡车司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驾驶室里,半天缓不过神。路过的几名游客见状,连忙围了过来,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有人试图给江驰做心肺复苏,可鲜血还在不停地从他身下蔓延,染红了周围的青草和碎石,触目惊心。 林漾抱着江驰的身体,拼命地摇晃着,可他再也没有回应。她想喊他的名字,想告诉他她也爱他,想告诉他他们的约定还没实现,可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她失声了。 在江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声音,也失去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江驰的身体已经凉了。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担架,盖上白布的那一刻,林漾彻底崩溃了。她扑上去,死死抓住担架的边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那声音破碎而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几个医护人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拉开。 警察把林漾带到一边做笔录,她坐在警车里,眼神空洞,浑身颤抖,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无论警察问什么,她都只能摇头,或者发出无意义的嘶哑声,丹凤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江驰的死讯像一颗重磅炸弹,炸懵了整个梧桐巷。 陆知珩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他正在医院给苏晚读诗,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是林漾,他心里一阵不安,连忙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林漾熟悉的清亮声音,只有一阵嘶哑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在绝望哭泣。过了很久,才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是处理事故的警察,语气平静却冰冷:“请问是陆知珩先生吗?你的朋友林漾遇到车祸,她的男朋友江驰当场死亡,麻烦你过来一趟。” “当场死亡……”陆知珩手里的诗集“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了一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昨天还在训练馆挥汗如雨、约定要和林漾去旅行的少年,那个总是冷着脸却格外护短的兄弟,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知珩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小麦色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 “江驰先生在青峰山遭遇车祸,被失控卡车撞击,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警察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知珩的心上。 他挂了电话,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苏晚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不对劲的样子,桃花眼里满是疑惑和不安,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苏晚……”陆知珩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蹲下身,紧紧握住苏晚冰凉的手,指节泛白,“江驰……江驰他……走了……” “走了”两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陆知珩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那个总是喊她“小天鹅”、会在她练舞累了递水、会在她和陆知珩闹别扭时偷偷调解的少年;那个篮球打得极好、总是护着林漾、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少年,就这样没了? 苏晚的身体因为过度悲伤而剧烈颤抖起来,她想挣扎,想嘶吼,可身体的僵硬让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知珩,看着他眼里的悲伤和绝望,心里的痛苦和愧疚像潮水一样涌来——如果不是为了给她祈福,江驰和林漾就不会去青峰山,就不会发生车祸。是她,是她害死了江驰!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地蔓延开来,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陆知珩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苏晚,不是你的错,这是意外,是命运的捉弄,跟你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可苏晚已经听不进去了,眼泪越掉越凶,桃花眼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而顾星辞,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得知江驰去世的消息的。 “你说什么?江家那小子没了?”顾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悲伤。 “是啊,听巷口老王说的,青峰山出的车祸,当场就没了。”顾父的声音低沉而沉重,“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马上就要去打全球赛了……” 顾星辞躺在房间的床上,听到“江驰”“去世”“车祸”这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剩下一片死寂。 江驰死了。 那个带着他爬树掏鸟窝、护着他不被欺负的兄弟;那个和林漾那么相爱的少年;那个永远充满活力、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缓缓坐起来,走到窗边,看向江驰家的方向。巷口的老梧桐树下,再也看不到那个拍着篮球的高大身影,再也听不到他低沉的笑声,再也看不到他护着林漾时温柔的样子。 顾星辞想起小时候,江驰为了护着他,被比他们大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却还笑着说“没事,我皮糙肉厚”;想起初中时,他被隔壁班男生嘲笑画画娘娘腔,是江驰第一个站出来,冷着脸把人怼回去;想起每次林漾唱歌,江驰总是站在最前面,眼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那些鲜活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心上。 他原本就空洞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加死寂。江驰那么好、那么阳光的人,都逃不过命运的魔爪,那他呢?一个连画画都不会了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他喜欢的人不爱他,他最擅长的事情做不了,现在连最后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兄弟也离开了。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顾星辞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把水果刀。刀身很锋利,反射着冰冷的光,映出他憔悴不堪的脸——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微卷的黑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再也没有了往日“撕漫男”的模样。 他没有丝毫犹豫。 曾经支撑他走过十几年人生的画笔,如今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曾经藏在画纸背后的暗恋,终究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独角戏;如今连最后一点念想——和朋友们并肩的温暖,也随着江驰的离世彻底崩塌。他的世界早已是一片荒芜,死亡不过是这场漫长绝望的终点。 刀刃划过手腕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丝尖锐的凉,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像极了他画过的、被暴雨打蔫的栀子花。 他靠在书桌边,缓缓滑落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梧桐巷的夏天,林漾坐在院墙上唱歌,丹凤眼弯成月牙;江驰在树下拍着篮球,笑容耀眼;陆知珩和苏晚并肩走着,气氛温柔;而他坐在老梧桐树下,拿着画笔,静静地画着这一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画纸上,温暖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画板,上面是林漾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线条流畅,色彩明亮,是他曾经最擅长的笔触。 “原来……还能画出来……”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微弱的笑容,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星辞的父母发现他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房门紧闭,门缝里透出的血腥味让他们心惊肉跳。撞开房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崩溃——少年蜷缩在地板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缓缓流血,身边散落着几张画纸,最上面那张,是林漾清晰的侧脸,画得极好,却成了他最后的绝笔。 “星辞!我的儿啊!”顾母扑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顾父站在一旁,脸色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星辞自杀的消息,像又一场暴风雪,席卷了本就满目疮痍的梧桐巷。 林漾是在医院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江驰的葬礼刚草草结束,她还没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走出来,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眼神空洞,沉默不语。陆知珩推着苏晚来看她,带来的却是又一个毁灭性的消息。 “漾漾……星辞他……”陆知珩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走了……自杀了……” 林漾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极致的震惊和痛苦。她张了张嘴,想要嘶吼,想要质问,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像破旧的风箱。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上,冰凉刺骨。 又一个朋友离开了她。 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默默看着她笑的少年;那个画笔下藏着温柔,却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少年;那个微卷的头发、精致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顾星辞的画室门口,劝他有困难就说出来,说他们是朋友,会帮他。可她最终还是没能帮到他,甚至不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有多深。如果她能再坚持一下,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他的绝望,如果她能多陪陪他……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无尽的自责像潮水一样将林漾淹没。她抱着头,蜷缩在病床上,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那声音破碎而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 苏晚坐在轮椅上,看着林漾痛苦的样子,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她想安慰林漾,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可她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 短短几天,两个最好的朋友相继离世。江驰的笑容,顾星辞的沉默,都成了永远的回忆。苏晚觉得,命运就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一点点地剥夺着她身边的一切,直到把她推向无尽的黑暗。 她紧紧攥着掌心的那枚银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戒指上还残留着陆知珩的温度,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可一想到陆知珩,她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江驰死了,顾星辞死了,她还活着,还在拖累着这个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少年。 她开始抗拒治疗,拒绝吃饭,拒绝喝水。她想早点结束这痛苦的生命,想早点去见江驰和顾星辞,想不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苏晚,你不能这样!”陆知珩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心里急得像火烧,小麦色的皮肤因为焦虑而显得有些暗沉,“你还有我,你不能放弃自己!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北京,要一起面对一切,你忘了吗?” 苏晚看着他,桃花眼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她想告诉他,她累了,她撑不下去了,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缓缓摇头。 陆知珩知道她的想法,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苏晚,求你了,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江驰和星辞,你也要好好活着。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陆知珩说的是对的,可她真的做不到。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煎熬 第4章 陨落与深渊 林漾出院后,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搬到了苏晚家附近的一个小出租屋。她还是不能说话,只能通过手语和写字与人交流。曾经那个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用歌声打动无数人的天才歌手,如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嘶哑的呜咽。 她每天都会去看望苏晚,给她读自己以前写的歌,给她看江驰和顾星辞的照片,试图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可苏晚的状态越来越差,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已经无法转动眼球,只能静静地躺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有在林漾提到陆知珩的名字时,眼角才会流下一滴眼泪。 陆知珩每天都会来陪苏晚,给她擦拭身体,给她喂饭,给她读诗。他的眼神依旧温柔,语气依旧坚定,可谁都能看出他眼底的疲惫和痛苦。曾经那个阳光开朗、像只精力充沛的大狗狗的少年,如今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高考结束后,陆知珩收到了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通知书烫金耀眼,本该是荣耀的象征,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拿着通知书,跑到医院,想和苏晚分享这个消息,想给她一点希望。 “苏晚,你看,”陆知珩坐在病床边,把通知书放在苏晚眼前,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我做到了,我们可以去北京了。等你身体稳定一点,我就带你去,我们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苏晚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通知书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告诉他,她去不了北京了,她也不会好起来了,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静静地躺着。 陆知珩知道她的心思,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苏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会带着你一起去北京,我们会租一间小小的房子,我去上课,下课就回来陪你,给你读诗,给你讲学校里的趣事,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开始认真规划未来,把苏晚的常用物品一件件打包,那枚银戒指被他用红绳串起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贴着皮肤,像是能感受到苏晚的温度。他甚至联系了北京的医院,预约了最好的神经内科专家,满心期待着能带着苏晚开启新的生活,哪怕前路依旧艰难,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就觉得有勇气面对一切。 可他不知道,命运早已为他布下了最黑暗的陷阱,等着他一步步坠落。 陆知珩要去北京报到的前一天,他的父亲陆正宏找到了医院。男人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冷漠,与陆知珩身上的温柔截然不同。 “知珩,跟我走。”陆正宏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没有一丝父子间的温情。 陆知珩皱起眉,下意识地将苏晚的轮椅往身后挪了挪,像一只护崽的兽:“爸,我明天要带苏晚去北京报到,已经订好车票了。” “北京?”陆正宏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病床上的苏晚,“你还真打算带着这个累赘过一辈子?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不是累赘!”陆知珩的声音瞬间拔高,小麦色的脸颊涨得通红,“她是我爱的人,我必须对她负责。” “负责?”陆正宏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病房里的玻璃杯嗡嗡作响,“你所谓的负责,就是放弃大好前程,陪着一个活不了多久的废人?陆知珩,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这么不明事理的!” 苏晚躺在病床上,听着父子俩的争吵,心脏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她知道自己是陆知珩的负担,可听到“废人”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陆知珩紧紧握住苏晚的手,转头怒视着父亲:“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苏晚她生病了,她很痛苦,我不能丢下她!” “痛苦?这个世界上痛苦的人多了去了!”陆正宏的眼神冰冷,“城西的王总你知道吧?他答应帮我拿下那个十亿的合同,条件是你陪在他身边。知珩,这是改变我们陆家命运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王总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比你去那个破大学有前途多了。” “王总?”陆知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当然知道那个名字代表着什么。王坤,城西出了名的变态,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专门折磨年轻的男孩,圈子里没人不忌惮他。父亲竟然为了利益,要把他送给那样的人? “爸,你疯了!”陆知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恐惧,“他是个变态!你把我送给他,跟送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死?”陆正宏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只要能拿到钱,只要能让陆家更上一层楼,你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你是我陆正宏的儿子,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我不答应!”陆知珩猛地站起来,身形挺拔如松,语气坚定,“我要带苏晚去北京,谁也别想阻止我!” “阻止你?”陆正宏的眼神变得阴狠,“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不听话,我就立刻断了苏晚的所有治疗费用,让她从这家医院滚出去,自生自灭!”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陆知珩的防线。他知道父亲说到做到,苏晚的治疗每天都要花费巨额费用,他现在还没有经济能力,完全依靠家里的支持。如果父亲断了费用,苏晚就只能被赶出医院,等待死亡的降临。 陆知珩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愤怒和反抗都瞬间被绝望取代。他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苏晚,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无声流淌的眼泪,心里像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 一边是心爱的女孩,是他许下一生陪伴的承诺;一边是父亲的威胁,是苏晚唯一的生机。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万丈深渊。 “爸,你不能这样做。”陆知珩的声音带着哀求,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此刻眼底满是无助和痛苦,“苏晚她很可怜,她只有我了,我不能丢下她。”可怜?”陆正宏冷漠地转身,“明天早上九点,王总的车会来接你。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后果自负。” 男人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留下陆知珩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那天晚上,陆知珩在苏晚的病床边坐了整整一夜。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苏晚苍白的脸,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泪水。他一遍遍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银戒指,感受着那丝微弱的温度,心里做了最痛苦的决定。 为了让苏晚能继续治疗,为了让她能多活一天,他只能牺牲自己。 天亮的时候,苏晚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陆知珩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绝望和不舍,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陆知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苏晚,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你。我要先去北京安排好一切,等我安顿好了,就立刻回来接你,我们在北京汇合,好不好?” 苏晚的桃花眼里满是疑惑,她能感觉到陆知珩在撒谎,可她无法开口询问,只能缓缓点头,眼泪却越掉越凶。 九点整,病房门被推开,陆正宏带着两个黑衣保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肥胖、眼神猥琐的男人——正是王坤。 王坤上下打量着陆知珩,眼神里的贪婪和**毫不掩饰,看得陆知珩浑身不适。 “知珩,该走了。”陆正宏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留恋。 陆知珩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爱意、不舍、愧疚和绝望。他俯下身,在苏晚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永恒的承诺:“苏晚,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爱你,永远。”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被保镖强行拉着走出病房,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嘶吼,都无济于事。走到门口时,他回头望去,看到苏晚躺在病床上,眼泪疯狂地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里的绝望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陆知珩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苏晚,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声音渐渐远去,病房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相爱的人,也隔绝了陆知珩最后的希望。 苏晚躺在病床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嗬嗬”声,像濒死的鱼在挣扎。她想喊住他,想告诉他不要走,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支撑,被人强行带走,走向未知的黑暗。 那一刻,她的世界彻底崩塌,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陆知珩被带到了王坤的别墅,一座位于城郊半山腰的豪华牢笼。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他一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噩梦。 王坤的折磨远比他想象中更残忍。他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没有阳光,没有自由,每天都要承受无休止的打骂和虐待。王坤会用烟头烫他的皮肤,用鞭子抽他的身体,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他的尊严,把他当成发泄情绪的工具。 曾经阳光开朗、像只精力充沛的大狗狗的少年,如今浑身是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的脸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身上的伤口化脓溃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手腕上那枚银戒指被王坤扯断红绳夺走,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勒痕。 他无数次想过自杀,想一死了之,摆脱这无尽的痛苦。可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苏晚的脸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躺在病床上,眼神里满是依赖和期待,还有他许下的“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承诺。 为了苏晚,他必须活下去。 他开始默默忍受,寻找逃跑的机会。他假装顺从,暗中观察别墅的布局和守卫的换班规律,偷偷积攒着力气。可王坤的防备严密,别墅里到处都是监控和保镖,他的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换来的是更残酷的折磨。 在被囚禁的第三个月,陆知珩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神空洞,曾经的温柔和阳光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痛苦。他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了,再也见不到苏晚了,那个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女孩,终究还是要辜负了。 那天晚上,王坤又一次对他施暴后,疲惫地睡着了。陆知珩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是血,意识渐渐模糊。他看到了苏晚,看到她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在阳光下旋转跳跃,桃花眼里满是笑容;看到他们一起坐在北京的校园里,他给她读诗,她安静地听着;看到他们老了以后,坐在梧桐巷的老树下,看着夕阳,手牵着手,岁月静好。 那些美好的画面,像温暖的光,短暂地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墙角,捡起一块摔碎的玻璃片。锋利的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腕,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温热而粘稠。 “苏晚,对不起,我没能回去找你……” “苏晚,我爱你……”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初三那年的操场角落,就开始了……”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手腕上的鲜血染红了地板,也染红了他对苏晚的思念和遗憾。 当王坤的保镖第二天发现他时,陆知珩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身体蜷缩着,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笑容,仿佛终于摆脱了所有的痛苦,去往了那个有苏晚的梦境。 陆知珩的死讯,是林漾从陆正宏的邻居口中偶然得知的。邻居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惋惜和恐惧:“听说了吗?陆家的那个儿子,被他爸送给了王坤,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自杀了……尸体都被偷偷处理了,连个葬礼都没有……” 林漾正在给苏晚擦拭手,听到这话,手里的毛巾“啪”地掉在地上。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丹凤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踉跄着跑到书桌前,拿起笔和纸,颤抖着写下几个字,墨迹都晕开了:“知珩……走了……” 苏晚躺在病床上,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神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看到那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睁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疯狂涌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大片水渍。 那个每天给她读诗、给她喂饭、握着她的手说爱她的少年;那个承诺会永远陪着她、带她去北京的少年;那个她藏在心底,偷偷爱着的少年,就这样以最残忍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 她想嘶吼,想痛哭,想质问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可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抽搐起来,脸色憋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林漾连忙扑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胸口,试图让她平静下来,自己却哭得撕心裂肺,喉咙里的嘶哑声越来越凄厉。 苏晚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死寂,桃花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她的世界,在陆知珩离开的那一刻,彻底化为灰烬。 她再也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那天晚上,苏晚用眼神示意林漾拿纸和笔过来。林漾以为她有话要说,强忍着悲痛,把纸和笔放在她的手边。 苏晚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颤抖着握住笔,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笔画重叠的三个字:“杀了我”。 林漾看着那三个字,眼泪瞬间决堤。她猛地摇头,把纸和笔扔在一边,紧紧握住苏晚冰凉的手,丹凤眼里满是哀求,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像是在说“不行,我做不到”。 苏晚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痛苦和绝望。她又一次示意林漾拿纸和笔,林漾不肯,她就开始挣扎,身体剧烈地颤抖,胸口起伏不定,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呼吸。林漾知道,苏晚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她看着这个曾经像天鹅一样骄傲的女孩,如今被困在毫无知觉的躯壳里,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失去了所有爱的人,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孤独。 活着,对她来说,早已是最残酷的刑罚。 林漾的心里充满了挣扎,一边是最好的朋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舍不得让她离开;一边是苏晚眼里的绝望,是她无声的哀求,她不忍心再让她痛苦下去。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苏晚苍白的脸上,也照在林漾泪流满面的脸上。两个女孩,一个无法说话,一个无法动弹,在寂静的病房里,承受着命运最沉重的打击。 苏晚看着林漾犹豫不决的样子,渐渐停止了挣扎。她静静地躺着,眼泪无声地流淌,眼神里的绝望越来越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她知道,林漾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她只能这样,在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中,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等待着和江驰、顾星辞、陆知珩团聚的那一天。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眼泪滑落的声音,在漫漫长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第5章 枯雪与余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冬天。 梧桐巷的冬天格外寒冷,凛冽的北风卷着雪花,呼啸着穿过巷口,光秃秃的老梧桐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枝桠上积满了白雪,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悲伤。青石板路被冰雪冻得坚硬,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打破了巷子里的死寂。 苏晚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只能依靠呼吸机维持着微弱的生命体征。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曾经那双灵动的桃花眼,此刻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 林漾每天都会来医院照顾她,雷打不动。她不再穿鲜艳的衣服,总是一身素黑,身形依旧高挑窈窕,九头身的比例在宽大的棉衣里依旧显眼,可那张曾经明媚的脸,却总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她的丹凤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麻木和悲伤,眼角的细纹因为长期流泪而变得明显。 她会给苏晚擦拭身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稍微用力就会把她碰碎;她会给苏晚按摩四肢,试图让她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一些;她会坐在病床边,拿出以前的录音带,放在播放器里,一遍遍地播放着她和苏晚、江驰、顾星辞、陆知珩一起唱过的歌。 录音机里传来熟悉的歌声,有林漾清亮的嗓音,有江驰低沉的附和,有陆知珩温柔的和声,还有苏晚和顾星辞轻声的哼唱。那些欢快的旋律,那些青春的笑语,此刻听在林漾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 她会对着苏晚絮絮叨叨地说话,用手语比划着,或者在纸上写字给她看:“苏晚,今天下雪了,巷口的老梧桐树积满了雪,像你以前画的雪景图;苏晚,我今天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烧烤摊,老板还问起你们,我告诉他,你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苏晚,江驰的篮球被我收起来了,放在你的衣柜里,他说过,等你好了,要给你表演扣篮;苏晚,星辞最后画的那幅你的肖像,我裱起来了,挂在我的出租屋里,画得真好看,就像你还在我们身边一样;苏晚,知珩的那枚戒指,我找回来了,戴在你的手上,他说过,等你愿意了,就给你戴上……”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喉咙里偶尔发出嘶哑的呜咽声,那是她无法言说的悲伤和思念。 苏晚的父母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和积蓄,脸上布满了疲惫和绝望。他们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样子,看着林漾日复一日的坚持,心里充满了感激,却也充满了无力。他们知道,苏晚的日子不多了,他们能做的,只是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圣诞节那天,雪下得很大,整个梧桐巷都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却没有一丝节日的喜庆。林漾冒着大雪来到医院,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圣诞树,圣诞树上挂着五个小小的铃铛,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白的,分别代表着她和江驰、苏晚、顾星辞、陆知珩。铃铛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却也格外凄凉。 她把圣诞树放在苏晚的病床边,蹲下身,轻轻握住苏晚冰凉的手,那枚银戒指在白雪的映衬下,泛着微弱的光。“苏晚,圣诞节快乐。”林漾用手语比划着,丹凤眼里满是泪水,“你看,我们都在陪着你。江驰、星辞、知珩,他们都在。” 她轻轻摇晃着圣诞树,铃铛的声响此起彼伏,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还记得去年的圣诞节吗?我们五个在巷口的烧烤摊,江驰抢了我的烤鸡翅,被我追着打;星辞偷偷给我们画了合影,还在背面写了‘圣诞快乐’;知珩给你带了热奶茶,怕你练舞冻着;你还说,等艺考结束,要和我们一起去看圣诞游行……”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些温暖的、欢快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割得她体无完肤。她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苏晚的手背上,很快就结成了冰。 苏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林漾趴在病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她知道,苏晚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可能永远都听不到她的话了。可她还是每天都来,每天都给她说话,给她唱歌,给她看那些充满回忆的东西。 她怕苏晚孤单,怕她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怕她忘记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雪越下越大,病房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林漾紧紧握着苏晚的手,试图给她传递一点温暖。她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死亡对苏晚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想起苏晚写下的“杀了我”,想起她眼神里的绝望和痛苦。她知道,苏晚不想再这样痛苦地活着,不想再被困在这具毫无知觉的躯壳里。她想和江驰、顾星辞、陆知珩一样,去往那个没有痛苦、没有绝望的世界。 林漾的心里充满了挣扎。她想让苏晚活着,哪怕只是这样毫无生气地活着,她也不想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她又不忍心看着苏晚这样痛苦,不忍心看着她在无尽的黑暗中慢慢凋零。 夜深了,雪还在下。苏晚的父母回家休息了,病房里只剩下林漾和苏晚两个人。窗外的雪花飘落在玻璃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冰花,遮住了外面的世界。 林漾看着苏晚,眼泪无声地流淌。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呼吸机的开关。只要轻轻一按,苏晚就不会再痛苦了,就会和江驰、顾星辞、陆知珩一样,去往那个充满阳光和欢笑的世界。 可她的手却在颤抖,迟迟不敢按下。她想起了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想起了苏晚在舞台上旋转跳跃的样子,想起了她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她对未来的憧憬。 “苏晚,对不起。”林漾的声音嘶哑,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能让你再痛苦下去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替你,替江驰,替星辞,替知珩,好好活着,把你们的故事,把我们的青春,永远记在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猛地按下了呼吸机的开关。 呼吸机停止了运转,病房里只剩下寂静。苏晚的胸口停止了起伏,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笑容,仿佛终于摆脱了所有的痛苦,去往了那个没有疾病、没有分离、没有绝望的世界。 林漾睁开眼睛,看着苏晚安详的脸,眼泪汹涌而出。她趴在病床边,失声痛哭,喉咙里的嘶哑声像是破碎的玻璃,刺得人心疼。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可她别无选择。她希望苏晚能原谅她,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能重新站起来跳舞,能和陆知珩在一起,能和江驰、顾星辞一起,继续他们的青春,继续他们的梦想。 苏晚的父母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林漾趴在苏晚的病床边,哭得撕心裂肺,苏晚安详地躺着,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病床边的圣诞树上,五个铃铛静静地挂着,再也没有发出声响。 他们没有责怪林漾,只是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他们知道,林漾是为了苏晚好,是为了让她摆脱痛苦。 苏晚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林漾和她的父母。林漾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捧着苏晚的骨灰盒,身形高挑却单薄,像一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芦苇。她把苏晚的骨灰盒埋在了梧桐巷的老梧桐树下,和江驰、顾星辞、陆知珩的衣冠冢挨在一起。 那里,曾经是他们五个人经常聚集的地方,是他们青春的见证,是他们梦想开始的地方。如今,也成了他们最终的归宿。葬礼结束后,林漾没有离开梧桐巷。她搬到了苏晚家,和苏晚的父母一起生活。她每天都会去老梧桐树下,给江驰、顾星辞、苏晚和陆知珩献上一束花,有时是栀子花,有时是向日葵,有时是白菊。 她会坐在老梧桐树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生活,说着巷子里的变化:“江驰,今天巷口的烧烤摊老板又问起你了,说好久没见你抢漾漾的烤鸡翅了;星辞,我把你最后画的那幅我的肖像,挂在了客厅里,每次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你;苏晚,你喜欢的芭蕾舞鞋,我给你放在了墓碑前,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里,能穿着它,尽情地跳舞;知珩,你给苏晚的那枚戒指,我放在了她的骨灰盒里,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你们了。” 她不再唱歌,也不再碰吉他。那把江驰送给她的木吉他,被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放在了衣柜的最深处,就像那些尘封的往事一样。 她找了一份在花店的工作,每天和花草打交道。她最喜欢的是栀子花,因为那是他们青春的味道,是她歌声里的味道,是顾星辞画笔下的味道,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个夏天的味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梧桐巷的雪化了又下,老梧桐树的叶子落了又长,可那些逝去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林漾的声音始终没有恢复,她依旧只能通过手语和写字与人交流。她的脸上很少再有笑容,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像是蒙上了一层永远都散不去的雾。曾经那个明媚耀眼、笑容灿烂的白月光,如今变得沉默而寡言,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和孤独。 每年夏天,当蝉鸣再次响起,栀子花香再次弥漫在梧桐巷的时候,林漾都会坐在老梧桐树下,看着巷口的方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坐在院墙上唱歌的自己,丹凤眼弯成月牙;看到了那个拍着篮球的高大身影,江驰的笑容依旧耀眼;看到了那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苏晚在阳光下旋转跳跃;看到了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陆知珩手里拿着热奶茶,眼神温柔;看到了那个安静内敛的少年,顾星辞坐在树下,拿着画笔,静静地画着这一切。 他们五个人,曾经在梧桐巷的阳光下许下诺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命运却如此残忍,让他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遭遇了最沉重的打击,让他们的青春,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江驰的篮球梦,林漾的歌手梦,苏晚的舞蹈梦,陆知珩的科研梦,顾星辞的画家梦,都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碎得支离破碎。 如今,只剩下林漾一个人,守着四个墓碑,守着那些尘封的往事,守着梧桐巷的风与雪。她的未来,没有了江驰的陪伴,没有了朋友们的欢声笑语,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和对过往的缅怀。 她常常会想,如果那天他们没有去青峰山祈福,如果苏晚没有患上渐冻症,如果顾星辞没有忘记怎么画画,如果陆知珩的父亲没有为了利益牺牲他,如果江驰没有为了保护她而死,他们会不会都拥有了想要的生活? 会不会江驰已经在全球赛的赛场上,让国歌为他奏响;会不会她已经举办了属于自己的演唱会,台下坐满了听她唱歌的人;会不会苏晚已经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跳完了一整支《天鹅湖》;会不会陆知珩已经走进了顶尖的实验室,探索着宇宙的奥秘;会不会顾星辞已经举办了个人画展,画里有梧桐巷的风,有朋友们的笑脸? 可没有如果。 青春就像一场盛大而短暂的烟火,绚烂过后,只剩下满地灰烬。而他们的青春,更是一场永不落幕的悲剧,夏枝已枯,冬雪未融,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终究化作了梧桐巷里一场无声的叹息。 又是一年夏天,梧桐巷的栀子花开得依旧绚烂,蝉鸣依旧聒噪。林漾坐在老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他们五个人的合影。江驰笑得阳光灿烂,林漾抱着吉他,苏晚穿着练功服,陆知珩戴着眼镜,顾星辞站在最后,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照片上,也洒在林漾的脸上。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照片上,晕开了一点点水渍。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每个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像是在说:“江驰,苏晚,知珩,星辞,我想你们了。” 风从巷口吹过,带着栀子花香,像是在回应她的思念,又像是在为那些逝去的青春哀悼。 梧桐巷的风依旧,可那些曾经在风中奔跑、欢笑的少年少女,却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夏天,留在了那段布满伤痕的青春里。 而林漾,将带着所有人的思念,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巷子里,孤独地走完余生。她的未来,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梦想,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和对过往的缅怀。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一个关于青春、梦想、爱情和死亡的故事,一个注定以悲剧收场的故事。夏枝枯雪,余生漫长,唯有思念,永不消散。 第6章 栀子再开始[番外] 梧桐巷的夏风总是带着黏腻的热,裹挟着栀子花香漫过青石板路,在老梧桐树的枝叶间打着旋儿。林漾坐在树下,指尖抚过墓碑上凹凸的字迹——“挚友江驰之位”,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手背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少年指尖的温度。 她今天穿了件浅白色的棉布裙,是苏晚曾经最喜欢的款式。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处细小的疤痕,那是当年和江驰在巷口追逐时,被石子划破的印记。五年了,疤痕早已淡去,就像那些尖锐的疼痛,被时间磨成了绵长的钝痛,在每个午夜梦回时,轻轻啃噬着她的心脏。 “江驰,今天烧烤摊老板给我留了烤鸡翅,”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墓碑,像是在和老友对话,“我没抢过他,你要是在,肯定会骂我没用吧。” 风卷起落在脚边的栀子花瓣,飘到旁边苏晚的墓碑前。那上面放着一双小巧的芭蕾舞鞋模型,是林漾去年托人定制的,鞋面上缀着细碎的水钻,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苏晚,你看,今年的栀子开得比去年还好,”她转头望向苏晚的墓碑,眼底泛起一层薄雾,“我学会做你最爱的栀子糕了,等下就给你放在这儿,别让知珩抢了去。” 陆知珩的墓碑紧挨着苏晚,上面刻着“爱妻苏晚之夫陆知珩”,是林漾亲手选的字。她把一束新鲜的白菊放在碑前,花瓣上还带着晨露。“知珩,我给你带了热奶茶,还是你当年喜欢的甜度,”她轻声说,“你要好好照顾苏晚,别让她再受委屈了,她跳舞的时候,你可得认真看着。” 最后,她走到顾星辞的墓碑前,放下一束向日葵。顾星辞的墓碑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刻着他的名字和一句“愿画笔永随”。“星辞,我把你画的那幅合影装了新的相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苏晚爸妈说,每次看到照片,就像你们都还在一样。” 正说着,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漾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外套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画板,正缓步走来。是陈叔,顾星辞当年的美术老师。 “小漾,又来看他们了?”陈叔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四座紧紧挨着的墓碑,眼底满是惋惜。 林漾点点头,抬手比了个“是啊”的手语,又指了指顾星辞的墓碑,意思是“来看星辞”。 陈叔叹了口气,从画板里抽出一张画纸递给她:“这是星辞当年没画完的画,我整理画室的时候找到的,你看看。” 画纸上是梧桐巷的夏天,巷口的老梧桐树郁郁葱葱,树下站着五个少年少女。林漾抱着吉他坐在石阶上,江驰靠在树干上拍着篮球,苏晚穿着练功服踮着脚尖,陆知珩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顾星辞则坐在一旁,手里握着画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画还没完成,线条有些潦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个人脸上的神采。 林漾的手指抚过画纸上的每个人,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这是他们最鲜活的样子,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场景。 “星辞当年总说,你们五个是梧桐巷最好的风景,”陈叔看着画纸,语气怀念,“他说要把你们的样子都画下来,画成一本画册,名字就叫《梧桐巷的夏天》。” 林漾把画纸紧紧抱在怀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她想起顾星辞当年坐在树下画画的样子,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专注而温柔。他的画笔总能捕捉到最细微的美好,可最后,他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连怎么握笔都记不清了。 陈叔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漾,星辞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会难过的。他最希望的,就是你们都能好好活着。” 林漾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陈叔,缓缓摇了摇头。她知道,可有些伤痛,终究是无法愈合的。那些逝去的人,那些破碎的梦想,就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她的生命里,永远无法跨越。 陈叔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星辞当年的画展邀请函,他本来打算在你们艺考结束后举办个人画展,邀请你们所有人去看。可惜……” 林漾接过信封,指尖微微颤抖。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上面印着“顾星辞个人画展——《梧桐巷的夏天》”的字样,日期是五年前的六月,正是他们约定好去青峰山祈福的那个月。 如果没有那场祈福,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们是不是就能如约去看顾星辞的画展?江驰是不是就能继续他的篮球梦?苏晚是不是就能站在舞台上跳舞?陆知珩是不是就能走进实验室?而她,是不是就能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唱歌给所有人听? 可人生没有如果。 陈叔走后,林漾抱着画纸和信封,坐在老梧桐树下,直到夕阳西下。巷子里的灯光渐渐亮起,昏黄的光线洒在墓碑上,带着一丝温暖,又带着一丝凄凉。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巷口的烧烤摊。老板看到她,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小漾,今天要几串烤鸡翅?还是老样子,微辣不放香菜?” 林漾点点头,比了个“两串”的手语。 老板一边烤鸡翅,一边念叨:“江驰那小子要是在,肯定得跟你抢着吃。说起来,他当年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每次来都要抢你的烤鸡翅,还说‘漾漾的东西就是香’。” 林漾的眼眶又红了。老板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她想起江驰抢过她的烤鸡翅,得意洋洋地跑开,她在后面追着打;想起江驰把烤好的鸡翅递到她手里,说“逗你的,知道你爱吃”;想起江驰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那个总是笑着抢她烤鸡翅的少年,那个答应要陪她去看演唱会的少年,那个为了保护她而葬身车轮下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烤鸡翅好了,老板递给她:“趁热吃吧,小漾。多吃点,江驰要是看到你瘦成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林漾接过烤鸡翅,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可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曾经觉得无比美味的烤鸡翅,如今却带着苦涩的味道,难以下咽。 她没有吃完,把剩下的一串放在了江驰的墓碑前:“江驰,给你留的,这次不跟你抢了。” 回到苏晚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苏晚的父母坐在客厅里,看到她回来,立刻站起身:“小漾,回来了?饿不饿?妈给你留了饭。” 林漾摇摇头,比了个“不饿”的手语,然后把顾星辞的画纸和信封递给他们。 苏晚的妈妈接过画纸,看着上面的五个少年少女,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这是……这是星辞画的?我们家晚晚那时候多好看啊。” 苏晚的爸爸叹了口气,接过信封,打开看了看,语气沉重:“没想到星辞还准备了画展,要是……要是一切都好好的,该多好。” 林漾坐在他们身边,看着墙上挂着的顾星辞画的肖像,那是顾星辞为她画的最后一幅画。画里的她抱着吉他,坐在老梧桐树下,丹凤眼弯成月牙,笑容灿烂。可如今,那样的笑容,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了。 晚上,林漾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把顾星辞的画纸放在床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一遍遍抚摸着画纸上的每个人。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温暖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让她难以平静。 她想起江驰临死前的眼神,充满了不舍和牵挂;想起苏晚写下“杀了我”时的绝望;想起顾星辞忘记一切时的茫然;想起陆知珩为了保护苏晚,被父亲逼得走投无路,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青春,本该是充满希望和光明的,却因为一场场意外,一场场阴谋,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凌晨时分,林漾终于睡着了。在梦里,她回到了五年前的夏天,回到了那个梧桐巷的午后。江驰在打篮球,苏晚在跳舞,顾星辞在画画,陆知珩在一旁看着他们微笑。她抱着吉他,坐在老梧桐树下,唱起了那首他们最喜欢的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江驰,你别抢我的烤鸡翅!” “苏晚,你跳得真好看!” “星辞,你画的真好!” “知珩,谢谢你的热奶茶!” 梦里的声音清晰而温暖,可当她伸手去触碰他们时,一切却突然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还有无尽的寒冷和孤独。 林漾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窗外,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可她的心,却依旧沉浸在梦里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梧桐巷的清晨很安静,只有鸟儿在树上鸣叫,偶尔有行人走过,脚步声轻轻浅浅。老梧桐树下,那四座墓碑静静地矗立着,像是在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往事。 林漾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要去花店上班了,要去和那些花草打交道,要试着在漫长的余生里,找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花店的生意很好,来买花的人络绎不绝。林漾穿着围裙,熟练地修剪着花枝,包扎着花束。她的动作温柔而细致,就像在呵护那些逝去的时光。 “请问,有栀子花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林漾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约莫十**岁的年纪,眉眼间带着一丝青涩和温柔,像极了当年的苏晚。 她点点头,转身从花架上取下一束栀子花,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栀子花,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好香啊,和我姐姐当年最喜欢的味道一样。” 林漾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女孩。 “我姐姐叫苏晚,”女孩笑着说,“她以前总说,梧桐巷的栀子花是最好闻的,还说要带着我一起来看。可惜,她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林漾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晚的妹妹,苏念。苏晚生前总提起她,说她在外地读书,是个很懂事的女孩。 苏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漾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写下:“我认识苏晚,我们是好朋友。” 苏念的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就是我姐姐经常提起的林漾姐姐?她说你唱歌很好听,还会弹吉他。” 林漾点点头,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苏念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哽咽:“林漾姐姐,我姐姐去世后,我一直很想她。我爸妈总说,你就像他们的亲女儿一样,一直陪着他们。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姐姐。” 林漾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她紧紧握住苏念的手,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苏念的出现,让她觉得,苏晚并没有完全离开,她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 “林漾姐姐,我这次回来,是想看看我姐姐生活过的地方,”苏念说,“我爸妈说,她葬在梧桐巷的老梧桐树下,我想去看看她。” 林漾点点头,比了个“我带你去”的手语。 下班后,林漾带着苏念来到老梧桐树下。苏念看到苏晚的墓碑,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声音哽咽:“姐姐,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好想你。” 林漾站在一旁,看着苏念痛哭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她想起苏晚生前对苏念的疼爱,想起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姐姐,我考上你当年梦想的舞蹈学院了,”苏念擦干眼泪,笑着说,“我会替你完成你的梦想,会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跳完一整支《天鹅湖》。” 林漾的心里猛地一震。苏念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灰暗的生命。她想起苏晚生前对舞蹈的热爱,想起她在舞台上旋转跳跃的样子,想起她对未来的憧憬。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苏晚的梦想,会由苏念来完成;而他们五个人的故事,也不该就这样被遗忘。 从那天起,林漾的生活渐渐有了变化。苏念经常来找她,和她聊苏晚的往事,聊自己的舞蹈梦。林漾也会给她讲他们五个人的故事,讲江驰的篮球梦,讲顾星辞的画家梦,讲陆知珩的科研梦,讲自己的歌手梦。 苏念总是听得很认真,偶尔会问:“林漾姐姐,你现在还唱歌吗?还弹吉他吗?” 林漾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失落。自从江驰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唱过歌,再也没有碰过那把吉他。 “林漾姐姐,你应该唱歌的,”苏念说,“你唱得那么好听,我姐姐肯定也希望你能继续唱下去。你的梦想,也不该就这样放弃。” 苏念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林漾平静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她想起江驰生前对她说的话:“漾漾,你一定要坚持你的梦想,一定要站在最大的舞台上,唱歌给所有人听。” 是啊,她的梦想,不仅仅是自己的,也是江驰的,是苏晚的,是顾星辞的,是陆知珩的。他们都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天晚上,林漾回到房间,打开了衣柜最深处的箱子。那把木吉他静静地躺在里面,琴身上还留着江驰刻的“漾漾的专属吉他”字样。五年了,吉他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却依旧完好无损。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吉他,轻轻擦拭着琴身上的灰尘。指尖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抱着吉他,坐在床边,轻轻拨动了琴弦。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温暖。她唱起了那首他们最喜欢的歌,歌声嘶哑,却充满了思念和力量。 “夏天的风,吹过梧桐巷, 我们的青春,在阳光下绽放。 篮球场上的汗水,舞蹈室里的泪光, 画纸上的梦想,歌声里的向往。 那些年的我们,意气风发, 以为未来,会像星空一样明亮。 可命运的暴风雨,来得猝不及防, 吹散了我们,也吹散了梦想。 但我会记得,你们的模样, 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我会带着你们的希望,勇敢地向前闯, 把我们的故事,唱给全世界听。” 歌声在房间里回荡,透过窗户,飘向梧桐巷的夜空。老梧桐树下,四座墓碑静静地矗立着,仿佛在倾听着她的歌声,在为她加油鼓劲。 苏晚的父母听到歌声,悄悄来到门口,看着房间里抱着吉他唱歌的林漾,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们知道,那个明媚耀眼的林漾,正在慢慢回来。 从那天起,林漾开始重新练习唱歌,重新弹起了吉他。她每天都会在老梧桐树下唱歌,唱给江驰听,唱给苏晚听,唱给顾星辞听,唱给陆知珩听。她的歌声,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澈明亮,却多了一丝沧桑和深情,更加动人。 苏念也经常来听她唱歌,有时还会跟着一起唱。她们的歌声,在梧桐巷里回荡,给这个充满回忆的巷子,带来了一丝生机和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漾的歌声渐渐被更多人知道。有人把她在梧桐巷唱歌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视频里,她抱着吉他,坐在老梧桐树下,歌声嘶哑却深情,背景是四座紧紧挨着的墓碑。视频很快就火了,无数网友被她的故事和歌声打动。 “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歌声,里面有思念,有坚持,有希望。” “他们的故事太让人难过了,但林漾的坚持又让人觉得很温暖。” “希望林漾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也希望那些逝去的人能安息。” 网友们的留言,给了林漾很大的鼓励。她开始收到一些演出的邀请,有人邀请她去酒吧唱歌,有人邀请她去参加选秀节目。 林漾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拒绝了。她知道,她唱歌不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纪念那些逝去的人,为了完成他们的梦想。她只想在梧桐巷里,在老梧桐树下,唱给那些最在乎的人听。 第7章 栀子花再开时[番外] 可命运似乎并不想让她困在这方小小的梧桐巷里。 那天下午,花店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男人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儒雅,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名片夹。他进门后没有直奔花架,而是目光温和地落在正在修剪栀子花枝的林漾身上。 “请问,你是林漾小姐吗?”男人的声音沉稳有礼。 林漾抬起头,疑惑地点了点头,停下手中的剪刀,习惯性地摸出口袋里的纸笔。 “我叫周明轩,是‘拾光音乐’的制作人。”男人递过一张名片,目光掠过她指尖的薄茧,“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唱歌的视频,非常受触动。” 林漾握着名片的手指微微收紧,“拾光音乐”是业内知名的独立音乐厂牌,她曾在江驰收藏的音乐杂志上见过这个名字。 周明轩没有急于切入正题,而是走到花架前,拿起一枝盛放的栀子花轻嗅:“栀子花香很干净,像你的歌声。不刻意煽情,却字字句句都戳中人心。”他转头看向林漾,眼神真诚,“我知道你唱歌是为了纪念逝去的朋友,但好的歌声和故事,值得被更多人听见。” 林漾垂下眼帘,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写下:“我不想出名。” “我明白。”周明轩点点头,语气诚恳,“我们不是要把你打造成流量歌手,只是想为你制作一张专辑,一张只属于‘梧桐巷五人组’的专辑。把江驰的篮球梦、苏晚的舞蹈梦、顾星辞的画家梦、陆知珩的科研梦,还有你的歌手梦,都藏进旋律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张专辑不会用于商业盈利,所有收入都会捐给渐冻症研究机构和青少年艺术扶持基金。就当是,用你们的故事,去照亮更多人。” 林漾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痕迹。照亮更多人?她想起苏晚被渐冻症折磨的模样,想起顾星辞失去记忆后空洞的眼神,想起陆知珩父亲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嘴脸。如果他们的故事能让更多人关注渐冻症患者,如果能让更多怀揣梦想的少年少走弯路,那是不是也算一种圆满? 周明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专辑录制地点可以由你选,我们可以把设备搬到梧桐巷,就在老梧桐树下录制。你什么时候想唱,什么时候停,完全由你决定。” 那天晚上,林漾坐在老梧桐树下,直到月亮升到中天。她看着四座墓碑,指尖轻轻划过江驰墓碑上的字迹,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江驰,你说我该答应吗?”她轻声问,“我怕站在陌生的舞台上,会忘记唱歌的初心。可我又想,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故事,知道你的篮球梦,知道苏晚的舞蹈,知道星辞的画,知道知珩的执着,是不是也是你们希望看到的?” 风穿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回应。林漾想起苏念说要替苏晚完成舞蹈梦,想起顾星辞没来得及举办的画展,想起江驰当年说“漾漾的歌声要让全世界听见”的语气。 也许,这就是她的使命。带着四个人的梦想,带着他们的故事,继续走下去。 她最终答应了周明轩的邀请。 录制团队很快就来到了梧桐巷,在老梧桐树下搭建起简易的录音棚。设备调试的那天,苏念也来了,还带来了她的舞蹈服。 “林漾姐姐,我想在你录制的时候,为你伴舞。”苏念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当年姐姐陪着你唱歌一样,现在换我陪着你。” 林漾看着苏念眼底的憧憬,想起当年苏晚在巷口为她伴舞的模样,眼眶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录制的第一首歌,是那首她在梦里唱过无数次的《梧桐巷的夏天》。 当吉他弦被轻轻拨动,嘶哑却深情的歌声在梧桐巷里响起时,周明轩和录制团队的人都红了眼眶。苏念穿着白色的舞蹈服,在老梧桐树下旋转、跳跃,她的舞姿像极了当年的苏晚,却又多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坚定。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林漾的歌声里,有思念,有遗憾,有疼痛,却也有藏不住的希望。她仿佛看到江驰靠在树干上,笑着为她打节拍;看到苏晚穿着芭蕾舞裙,和苏念一起翩翩起舞;看到顾星辞坐在一旁,拿着画笔记录下这一幕;看到陆知珩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眼神温柔。 录制到副歌部分时,林漾的声音突然哽咽。她想起江驰为了保护她,被失控的货车撞飞的瞬间;想起苏晚在病床上写下“杀了我”时的绝望;想起顾星辞握着画笔却画不出任何东西的茫然;想起陆知珩从高楼坠落时的决绝。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吉他上,她却没有停下演唱。歌声里多了一丝颤抖,却更加动人。周明轩没有喊停,只是示意团队继续录制。他知道,这眼泪里的情感,是任何技巧都无法替代的。 第一首歌录制完成后,林漾趴在吉他上,哭了很久。苏念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陪她一起流泪。 “林漾姐姐,姐姐他们肯定在为你骄傲。”苏念轻声说。 林漾抬起头,看着老梧桐树上的枝叶,仿佛看到了四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她微笑。 接下来的录制很顺利。林漾一共准备了五首歌,每首歌对应一个人,对应一个梦想。 《篮球少年》写给江驰,歌词里满是阳光和热血,记录了他在篮球场上的挥汗如雨,记录了他抢她烤鸡翅时的调皮,记录了他为了保护朋友奋不顾身的勇敢。 《白衣舞者》写给苏晚,旋律温柔而忧伤,描绘了她在舞蹈室里的坚持,描绘了她穿着芭蕾舞裙旋转的美丽,描绘了她面对疾病时的隐忍和绝望。 《画里的夏天》写给顾星辞,节奏舒缓,像他的性格一样内敛温柔,讲述了他用画笔捕捉美好,讲述了他忘记一切后的茫然,讲述了他未完成的画展梦想。 《星光实验室》写给陆知珩,歌词里满是对科学的执着和对爱情的坚守,记录了他为了科研废寝忘食的样子,记录了他对苏晚的深情,记录了他面对强权时的不屈。 最后一首歌《余生陪你》,是林漾写给自己,也是写给所有人的。歌声里没有了之前的悲伤,多了一份坚定和从容。她在歌里承诺,会带着所有人的梦想好好活着,会把他们的故事永远铭记在心,会在梧桐巷里,守着他们的回忆,度过漫长的余生。 专辑录制完成那天,周明轩拿着录制好的母带,对林漾说:“这是我从业以来,最有温度的一张专辑。” 专辑发行的那天,林漾依旧像往常一样,去花店上班,去老梧桐树下给四个人送花。只是她的脚步,比以前更加坚定,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光亮。 她没有去关注专辑的销量,也没有看网上的评论。对她来说,能完成这张专辑,能把他们的故事唱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可她没想到,这张名为《梧桐巷的夏天》的专辑,竟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各大音乐平台的首页都推荐了这张专辑,无数网友循环播放着里面的歌曲。有人在评论区写下自己的故事,有人说被林漾的坚持打动,有人说通过这张专辑,开始关注渐冻症患者,有人说要像江驰他们一样,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 “听《篮球少年》的时候,想起了高中时一起打球的兄弟,现在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友情从未褪色。” “《白衣舞者》让我哭了好久,我妈妈也是渐冻症患者,我会一直陪着她,就像林漾陪着苏晚一样。” “顾星辞的《画里的夏天》太好哭了,梦想虽然破碎了,但那份热爱永远不会消失。” “林漾的歌声里有力量,让我有勇气重新捡起被放弃的钢琴梦。” 专辑发行后的一个月,周明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有慈善机构愿意和他们合作,举办一场慈善演唱会,演唱会的所有收入都会捐给渐冻症研究机构和青少年艺术扶持基金。 “演唱会的地点,选在国家大剧院。”周明轩看着林漾,“苏晚小姐当年的梦想,是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跳《天鹅湖》。现在,我们可以在同一个舞台上,唱她的故事,唱你们的梦想。” 林漾的心脏猛地一跳。国家大剧院,那是苏晚梦寐以求的地方。如果能在那里唱歌,是不是也算圆了苏晚的一个梦? 她转头看向老梧桐树的方向,仿佛看到了苏晚穿着芭蕾舞裙,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 “好。”她在纸上写下这个字,笔尖坚定。 演唱会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苏念开始了高强度的舞蹈排练,她要在林漾演唱《白衣舞者》时,跳完整支《天鹅湖》选段。 林漾也在努力练习,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比以前更有力量。她每天都会在老梧桐树下练习唱歌,唱给江驰、苏晚、顾星辞、陆知珩听,仿佛他们就在身边,为她加油鼓劲。 演唱会当天,国家大剧院座无虚席。林漾穿着一件浅白色的长裙,和当年苏晚最喜欢的款式一样,抱着那把江驰送她的木吉他,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吉他弦。 《梧桐巷的夏天》的旋律在大剧院里响起,嘶哑的歌声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直抵人心。台下的观众静静地听着,很多人都红了眼眶。 当唱到《白衣舞者》时,苏念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从舞台一侧缓缓走出。她的舞姿轻盈而优美,旋转、跳跃、踮脚,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深情。她的眼神里,有对苏晚的思念,有对舞蹈的热爱,有对梦想的执着。 林漾看着舞台上的苏念,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苏晚。她的歌声更加深情,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没有停下演唱。 台下的观众再也忍不住,纷纷落泪。有人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像一片星空,照亮了整个舞台。 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是《余生陪你》。当歌声响起时,舞台背景上出现了顾星辞画的那幅未完成的合影。五个少年少女的笑容,在大屏幕上格外清晰。 林漾的歌声里,没有了悲伤,只剩下满满的感激和坚定。她知道,虽然江驰、苏晚、顾星辞、陆知珩不在了,但他们的梦想,他们的精神,永远都在。 “谢谢你们,陪我走过那段最黑暗的时光。”林漾放下吉他,拿起纸笔,写下这句话,举给台下的观众看,“也谢谢你们,愿意听我们的故事。”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演唱会结束后,林漾和苏念在后台拥抱在一起,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衫。 “林漾姐姐,我们做到了。”苏念哽咽着说,“姐姐肯定看到了,她肯定在为我们骄傲。” 林漾用力点头,眼泪再次滑落。她知道,他们做到了。他们把五个人的梦想,把梧桐巷的故事,带到了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带到了更多人的心里。 回到梧桐巷的那天,巷口挤满了人。烧烤摊老板、陈叔、邻居们,都在等着她。 “小漾,你真棒!”烧烤摊老板举起大拇指,“江驰那小子要是在,肯定得吹三天三夜牛!” 陈叔递给她一幅画,画的是国家大剧院的舞台,舞台上有一个抱着吉他的女孩,和一个跳着芭蕾的女孩,背景是四个微笑的少年少女。“这是我为你画的,”陈叔说,“星辞要是看到,肯定会很高兴。” 林漾接过画,紧紧抱在怀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却笑着比了个“谢谢”的手语。 日子依旧在继续。林漾还是每天去花店上班,每天去老梧桐树下给四个人送花。只是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眼神里的悲伤也淡了许多,多了一丝从容和温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会用手语和邻居们打招呼,会和苏念一起讨论舞蹈和音乐,会和苏晚的父母一起做饭、聊天。 每年夏天,栀子花开的时候,林漾都会在老梧桐树下举办一场小型的演唱会。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专业的设备,只有一把吉他,一个麦克风,还有一群慕名而来的听众。 她会唱《梧桐巷的夏天》,唱《篮球少年》,唱《白衣舞者》,唱《画里的夏天》,唱《星光实验室》,唱《余生陪你》。她的歌声里,有思念,有遗憾,有希望,有力量。 苏念也会来伴舞,她的舞姿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优美。她已经成了舞蹈学院的佼佼者,多次在国内外的比赛中获奖。她说,她要带着苏晚的梦想,一直跳下去。 有人问林漾,会不会离开梧桐巷,去更大的城市发展。林漾总是摇摇头,指了指老梧桐树和四座墓碑,意思是“这里是我的根,我不会离开”。 梧桐巷的风依旧,栀子花香依旧。老梧桐树的枝叶越来越茂盛,像一把巨大的伞,守护着树下的四座墓碑,守护着那段尘封的往事,守护着林漾的余生。 林漾知道,她的余生还很长。她会一直守在梧桐巷里,守着四个人的回忆,守着他们的梦想。她会把他们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唱下去,唱给每一个来到梧桐巷的人听。 夏枝已枯,冬雪未融,但春天总会到来,栀子花总会盛开。那些逝去的人,那些破碎的梦想,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化作了梧桐巷的风,化作了林漾歌声里的力量,永远陪伴着她,照亮她漫长的余生。 而那段关于青春、梦想、爱情和死亡的故事,也会像梧桐巷的栀子花一样,年年岁岁,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