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爱如深》 第1章 非礼勿视 猛然惊醒,夏晓北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 “怎么了?”身后的宋以朗习惯性地翻过身来,搂住了她的腰,嗓音带着半梦半醒间的沙哑,在安静的夜里略显性感。 梦中的场景令夏晓北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地“嗯”了声。 “怎么身上这么烫?”询问间,他温热的掌心已兀自滑进了她的睡衣里。 夏晓北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阻止都来不及。于是当感觉到他触摸到她的生理反应时,她瞬间僵住。 宋以朗显然也怔了怔。下一秒,便听见他发出的轻笑声。 即便看不见,夏晓北也知道,自己的脑袋此刻一定烧得跟煮熟的螃蟹一般。 “不、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连忙解释,脑袋却在关键时候打结。 宋以朗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好奇地反问:“我想的哪样?” 夏晓北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羞愤难当地咬着唇瓣沉默下来。 本以为小插曲就此结束,谁料,他忽然翻身上来…… 大清早的刚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现实版的大卫雕像。夏晓北正睡眼惺忪,茫然不明所以,宋以朗转过身来,她才意识到什么,脸刹那间烧红,眼珠子却硬是怎么都转动不了,反而直勾勾地盯着看。 “傻不啦叽。”宋以朗轻嗤。旋即,一条浴巾腾空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夏晓北的脸上,挡住了她赤果果的目光。 浴巾下的夏晓北这才眨了眨眼,意识到“傻不啦叽”是在说她,撇了撇嘴无声地偷偷表达自己的不满。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并不代表她已经免疫。只准他一大早的什么也不穿,就不准她脸红娇羞难为情吗? 懒懒地拂开浴巾后,正看见他从衣帽间里出来,精致笔挺的西装已然让光溜溜的大卫变成了衣冠楚楚的绅士。 “你还要继续赖床吗?” 凉凉的语气和森森的目光霎时让夏晓北掀被而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做早饭!” 可脚还没落地,夏晓北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脖子以下的部位滞留,夏晓北惊呼一声重新跳回床统领自己裹得紧紧的。 她发誓她此番举动纯粹是条件反射。可落在了人家的眼里,就是矫情了。 果不其然,夏晓北敏锐地在宋以朗的嘴角捕捉到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今天早上就算了吧,我到了公司自己解决。”他淡淡地说着,伸手指了指墙上的钟,“我的意思是,你好像要迟到了。” 嗯? 夏晓北困惑地歪着脑袋顺着他所指的定睛一看。 7点45分!!! 哀嚎一声,再顾不得所谓非礼勿视,夏晓北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捣弄,一边套着裤子一边喊道:“喂,等等,你送我一程!” “不顺路。” 完全不理会她言语中的哀求之意,宋以朗事不关己地抛下三个字后翩然离去。 靠!如果不是他的折腾,她怎么可能睡到这个点?! 夏晓北默默咒骂,草草地穿好衣服后赶忙追下去,希望能再磨磨他。谁知等她下楼,留给她的只有扬长而去的汽车尾气。 不送就不送!她还不稀罕! 夏晓北咬牙切齿,跑进浴室胡乱地刷了牙擦了把脸就匆匆忙忙地出门。 抓着手机准备往包里塞时,才发现有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未读短信。 点开的一瞬间,她的小心脏狠狠抽了抽,手上一滑,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等她捡起来时,破碎的屏幕已然黑乎乎一片。但短信里的内容已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有空出来叙叙旧。岳。】 迟到已是在所难免,反正都要挨批,夏晓北干脆先把手机送去修理,才回的杂志社。 刚到门口,恰逢宣婷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见到她,眼睛顿时一亮:“晓北,你来得正好,出任务了!走!” “可是、可是我——” 夏晓北还没说完,就被宣婷抢过话:“行了行了,今天主编出差,他不知道你又迟到了!” 说着,她已经拉着夏晓北上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科技园!” “科技园?怎么回事儿?” 科技园是南城的“中关村”,云集了全市所有的高技术企业集团。夏晓北知道最近社里策划了青年企业家专稿,可一直都是另外一个小组的人在负责。 面对夏晓北的疑问,宣婷俏皮地眨眨眼:“今天该去的人临时有事来不了,我软磨硬泡才从主任手里抢到的。” “说吧,这次的采访对象是谁?”夏晓北无奈地扶额。 宣婷对这个版块觊觎已久,原因无它,就是有机会和各种商界名流近距离地接触。而能够令她如此激动的对象,必定还是个单身才俊。 “知道后可别太惊讶噢。他以前很少在公众媒体露面,不知怎的竟给我们杂志社面子。首次专访啊!” 兴奋地做足了铺垫,宣婷才从包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份报纸,郑重地摊在了夏晓北面前。 一张俊朗的脸占据了大半个版面,夏晓北只瞥了一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宣、宣婷,我、我可以不去吗?”夏晓北顿觉早上起床时的浑身酸涩感重新袭来。 “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到了!” 宣婷不管不顾地拉着她下了车。 看着大厦楼下RT公司的标识,夏晓北彻底风中凌乱了。 半个小时后,秘书领着她俩进了会客室。 落地窗前的转椅一个回旋,刚分开没几个小时的某人正微抬着下颔,锐利的目光扫射而来。 宋以朗。 RT公司的老板,商界新秀,外人眼中全市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两秒,夏晓北不易察觉地瞪了他一眼后,当先挪开了目光——还是第一次在外头以这种情况和他见面,实在很不自在。 所幸整个采访过程以宣婷为主,夏晓北只负责在一旁打下手。 修长的脖颈,略微精致的薄唇,笔挺的鼻梁将脸部线条撑得分明。啧啧,就是这张脸,不知道欺骗了多少无知女人。虽然确实秀色可餐,可一想起往日所受的压迫,夏晓北反觉得面目可憎。 “宋先生,您知道,在现代社会,条件优异却多年单身的人,往往容易引发大家的某些浮想联翩。对于您的私生活所受到的关注和讨论,您有什么看法?” 一般访谈接近尾声,采访者会在气氛融洽时问些无伤大雅的八卦。反正不会出现在采访稿中,而且被访者答不答也无所谓。 听到宣婷的问题,夏晓北涣散的注意力立即集中起来——一戳就中点上,她很想看到宋以朗拉黑的脸。 “大家浮想联翩的究竟是我的性取向,还是困惑我行不行?” 没想到他毫不避讳地开起了自己的玩笑,别说宣婷,就是夏晓北都愣了愣。 却见宋以朗有意无意地瞟了夏晓北一眼,笑道:“我想,应该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2章 故人 明明很清楚宋以朗这一瞟是只有她才会察觉的举动,夏晓北还是被此番“眉目传情”惊得抖了抖——他那犀利的小眼神,饱含赤果果的警告,不外乎是发现了她方才的幸灾乐祸。 采访刚好结束,夏晓北急忙收拾东西准备开溜,临走前忽然被宋以朗叫住了:“夏小姐,你好像落了东西?”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朝她递出一本小册子,面带笑容,温文尔雅,只是那语气在夏晓北听来,怎么都有些阴恻恻。 夏晓北略显犹豫。 那小册子自然不是她的,显然只是在找借口让她过去。而在她心中,宋以朗就是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所以她怕的是他打击报复。 瞥见宣婷还在身后,夏晓北思量着有外人在,谅他也不敢出格,便稍稍放下心。 果不其然,接过东西时,宋以朗只是微微倾身在她耳畔快速地说了句“晚上注意看手机。” 夏晓北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便和宣婷离开了。 “晓北,你说,宋以朗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出了电梯,宣婷还在纠结,压低了声音对夏晓北耳语:“难道他真的是Gay?” 夏晓北无奈,只能转开话题:“快走吧,你下午不是还得去画展?时间赶得及吗?” 一经提醒,宣婷骤然一拍脑袋,“完蛋了,母上大人两点的飞机回国,我答应她前去接驾的!晓北,下午的画展只能拜托你了!” 夏晓北:“………” 画展是省里一个比赛的优秀作品展示,届时会有业界大师莅临,公布最后的获奖名单。 夏晓北才抵达现场,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肩:“晓北!你也来了?!” 来人是她的大学同学凌琳,因为都留在南城工作,又是同行,所以一直保持着联系。 唠嗑了几句,凌琳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说起来,今天倒还有个校友也在,赶紧过去打声招呼!” 说着,便拉着夏晓北往里走。 “谁呀?” 凌琳边搜寻着目标人物边说:“就是那个美术系很受女生青睐的帅哥,毕业时不是还开了个人画展嘛。” 美术系……个人画展…… 夏晓北一愣,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此时,凌琳却已在人群中找到了他,高声喊道:“唐岳!” 前方三四米处,一个修长的身影闻声回头。 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西装的模样,书卷气味早已不在,银边细框的眼镜下,一双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夏晓北。 待回过神来时,夏晓北已经被凌琳拉到了他跟前,“看,我说的就是唐岳。” 说完,凌琳又对唐岳介绍道:“这是夏晓北,都是校友!” 唐岳神色如常地伸出一只手,微笑道:“晓北,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两手轻轻一触,夏晓北便收回,心底突地顿了顿。 “怎么?遇见老同学了?” 循着声音看向唐岳身旁,才发现还有两三个人,看起来和唐岳是一起的。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夏晓北倒是认识。 “顾老师您好,久仰大名!我是南城生活周刊的记者夏晓北!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您!”夏晓北恭敬地弯了弯腰。 顾昌祥,业内德高望重的大儒。 顾老慈祥地眯着眼睛看着夏晓北:“小丫头看着灵气啊!” 话闭,边上的凌琳急了:“顾老,可没见您这么夸我,这摆明了是偏心嘛!” 逗得顾老哈哈一笑:“可不敢,你这丫头回头可是要写报道的。” 一伙儿人跟着笑开去,夏晓北下意识地看向唐岳,见他笑容正盛,一晃,不禁勾起某些回忆。 她低下头,嘴角自嘲地勾了勾,错过唐岳瞥过来的目光。 活动结束后,凌琳直接拉上夏晓北一起去了主委会的饭局。 主桌上以顾老为中心,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夏晓北这一桌的人也在借机相互交谈认识。 夏晓北的位置好巧不巧地与唐岳隔桌对望,透过几颗脑袋的间隙,视线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为了避免这种“一不小心”,她只能默默地埋头苦吃,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吃到嘴里却只觉苦涩不堪,就像当年那段无果的苦恋一般。 三年了,本以为伤痛已经随时间渐渐淡去,可是当再次见到他时,才发现自己依旧难以释怀…… 回忆一发不可收拾,越一发不可收拾就越憋闷,就像是水被煮沸的过程一般,蒸汽越积越多,还不给开盖,直至到了沸点,便自动引爆。 夏晓北噌地突然站起,抓起手边的酒杯就是一通猛灌,最后泄恨般重重往桌上一放。 “砰--”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巨大的动静聚集到了满面愤慨的夏晓北身上。 “晓北,你……怎么了……” 身边的凌琳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副替她难为情的神色。 糟、糟糕……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回过神来的夏晓北尴尬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尤其是当她注意到唐岳似笑非笑的目光时,更是在心底暗暗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我去个洗手间……” 呆愣了整整三秒,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找借口,慌不择路地逃开了…… 洗手间里,宽大的镜子照出她因酒劲而微微泛红的脸。 一把马尾,碎发凌乱。齐齐的刘海盖住了眉毛,省去修眉的麻烦。二十五岁的她看起来和当年刚升入大学时的模样没多大变化,连穿衣风格都还是最爱普通的牛仔加T恤。 夏晓北沮丧地叹了口气,电视剧里女主华丽变身重逢旧爱的情节果然都是骗人的…… 旧爱……?算吗? 明明是自己单相思,倒贴上去还被人家拒绝。 他是她的旧爱,但,她算他哪门子的旧爱啊? “啪啪啪啪——” 夏晓北用双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猛拍了几下,对着镜子深深地呼吸,努力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出了洗手间,沿着走廊往回,拐弯处时却一把被人拉住。夏晓北下意识地要喊出声,来人先快了一步道:“是我。”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寂静的过道里荡漾,仿佛从青涩的岁月里悠悠地穿透而来,以及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立即让夏晓北红了眼眶。 所幸灯光昏暗,未及对方察觉,夏晓北已然及时地逼了回去,再抬头时,表情风轻云淡地拂开了唐岳的手。 唐岳的目光闪了闪,收回了手插进裤袋里,背倚着墙壁,下巴微抬,定定地盯着壁灯,“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嗯,很好。”夏晓北垂下眼皮子,补了一句,“你呢?” 其实,不过是明知故问。即便她不去刻意了解,也会在不经意间得知他的消息。例如他去了法国,例如他拜了顾老为师,例如他现在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 夏晓北这么问,只是为了不让他误会自己依旧关注他。 不过,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早上怎么不回我的短信?”半晌,唐岳才又开了口。 夏晓北正想回答他“手机坏了还在修理”,骤然想起白日宋以朗交代她的事情。 完了完了!手机都不在手里,怎么看啊! “不好意思,麻烦手机借我用一下!” 她脸色发白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把唐岳也给吓到了,连忙掏出了手机。 夏晓北几乎是从他手里抢过来的,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摁下了一串数字,手指灵巧而快速,一看就知道是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电话才接通,夏晓北根本等不及对方说话,率先抢话解释道:“我忘记告诉你,我手机不在——” 话没说完,宋以朗已经挂断了电话。 夏晓北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第3章 翻身做主人 华灯璀璨,流光溢彩的夜色昭示着南城的繁华,却对比着夏晓北黯淡的心情。 老天似乎也在为她即将面临的灾难预表同情,夏晓北刚从公交车上下站,大雨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车站距离她所居住的小区尚有五百米。别问为什么这么远,因为住在那个小区里的人,没几个是需要乘坐公交的。当然,夏晓北偏偏就是那“没几个”中的一个。 雨势很大,急急密密,转眼间就冲散了这座城市的热闹。南城的昼夜温差向来比较大,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更是宣泄般带了几分秋凉。 夏晓北打了个喷嚏,往里靠了点,仍然抵挡不住雨珠和水汽的侵袭。 没带伞,没手机,没的士。夏晓北本就牵念着宋以朗一声不吭挂掉的电话,忙不迭从饭局上撤走,眼看就要到家,却被堵在这里,心里越来越焦急。 等了半个小时,大雨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猛。夏晓北把心一横,打算就此冒雨冲回去时,两束晃眼的车灯打了过来,黑色的奥迪停在了她面前。 车身看起来甚是眼熟,夏晓北面上一喜,忙不迭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暖气正足,弥漫着熟悉的檀香味,未及她多吸上两口,一条干燥的毛巾朝她脸面盖了过来。 夏晓北劫后的欣喜顿时烟消云散,嘴角捺了捺,抓下毛巾,偏偏头看向身边人。 宋以朗线条优美的侧脸没有表情,自她上车后,就没拿正眼瞧过她。 “你特意出来接我的吗?” 他身上穿的是休闲衫,显然已经回过家。夏晓北故意讨好的问,想要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家里的抽纸用完了。”冰冰冷冷地驳回了她的自作多情,不善的口气充分说明了他还在生气。 夏晓北在他面前总少不得多说多错。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索性不拿热脸贴他冷屁股,兀自脱掉外衫,扯着毛巾擦头发。 两厢无言。雨刷器左右不停地摇摆,惹得宋以朗愈加烦躁。终于驶进地下车库,他下意识地转头扫了眼安安静静的夏晓北。 两鬓耷拉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发梢垂至她尖尖的下巴,精致的锁骨在透窗而入的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宋以朗的眼眸不自觉地深了深,正准备移开视线时,目光忽然触及她脖颈处一大片的红疹子,还残留着抓破的痕迹。 “你喝葡萄酒了?!”宋以朗蓦地握住了夏晓北手腕,制止了她继续抓脖子的动作,“你不知道你对葡萄过敏吗?!”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更是盛怒。而夏晓北之前也压抑着情绪,此时身上又痒又难受,被他一吼,委屈劲跟着上来,鼻头一酸,眼泪就控制不住纷纷掉落。 当时脑袋发热,随手抓起酒杯就喝,压根没注意那是葡萄酒。况且因为提心吊胆着把他惹生气的事情,她哪里还管得着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见她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一般,宋以朗非但没有生出怜香惜玉之情,反更觉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搞得好像冤枉了她似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却见夏晓北忽然无力地栽进他怀里,两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宋以朗脸色唰得白了。 空气密不透风,尘埃缓缓漂浮。 骨节分明的手穿过镂空雕花的红木床,细致的指尖轻轻地跳跃在光洁无瑕的背上,顺着流线般的脊椎骨慢慢地摩挲,带起阵阵难以抑制的战栗。 宛如电影胶片卡带,画面有些跳帧,可依旧清晰无比,和之前那个梦境一模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第二次重现,夏晓北费了更大的劲,才从中挣脱出来。 睁眼的瞬间,夏晓北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察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某种难堪的生理反应,她正欲轻松地舒口气,却立即活生生憋住了。 等等! 为毛……她是一丝不挂趴在床上的……? 背上有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夏晓北的身体蓦地颤了颤。 “醒了?”宋以朗醇厚的嗓音传出。 “我、我怎么——” “别动。”声音的主人显然有些不悦,“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毁掉自己的一身皮肤,我没意见。” 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刻薄,夏晓北自是识趣地闭了嘴。 不轻不重的劲道在背上揉推,不一会儿,原本痛痒的地方悉数清凉了起来,似乎连筋骨都随之展开,舒服得夏晓北差点出声。 当然,她没敢。她知道,只要此刻发出哪怕是一丁点儿可疑的动静,所有的享受便会立即终止。 这可是在她过敏时才会得到的特殊待遇,距离上一次已整整一年。一年的压迫生活,换来一次宋大神的伺候,虽然有种翻身做主人的心酸,但足以令夏晓北意得志满了。 就在窃喜之时,她敏锐地察觉宋以朗的掌心往两侧偏了偏,指尖若有若无地触及两团柔软的山丘。 夏晓北的脸倏然烧着,慌慌张张地埋进被子里。 虽然早已亲密无间,但还是有些……难为情啊…… 宋以朗不动声色地将她红透的耳根和紧攥被角的手指收入眼中,嘴角禁不住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接电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啊?什么?”夏晓北的思维没跟上宋以朗的跳脱,下意识地抬头,立即被宋以朗抵住后脑勺毫不留情地压了回去。 “我重新打回去,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宋以朗不咸不淡地提醒道。 夏晓北的心脏跳了跳,镇定地应道:“饭局上的同事。早上手机摔坏了,我忘记告诉你了。” 然而话一出口她便发现,因为埋在被子里的缘故,自己的声音听来略显闷沉,并没有展示她刻意装出的随意。 宋以朗的动作停了下来。等了许久都没再等到他的反应,夏晓北小心翼翼地问:“……好了……?” 没人回答她。 夏晓北忍不住偏了偏头,然后,她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支体温计。 一声不吭地我行我素,这也是宋以朗暴政之下的其中一种方式。 夏晓北心里恨得翻江倒海,趁他背过身去时送去个无敌大白眼。 怎料,宋以朗的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忽然转回身来,夏晓北的表情愣是卡在了眼白上翻三分之二处时。 “技术难度又比以前有所突破,这是给你的奖励。”宋以朗面带讥诮地端详两秒,往床头柜放下了东西。 夏晓北的两眼在触及精致的盒子时瞬间放光,不顾嘴里的体温计,含含糊糊地问:“礼物吗?看起来很贵重!” 宋以朗用远去的背影破灭了夏晓北的期待:“哦,买抽纸时送的赠品。” 夏晓北:“……”早知道就不问了! 第4章 丑媳妇,见公婆 过敏性红疹,来得气势汹汹,退得也悄无声息。第二天早上,夏晓北便恢复了精气神。 因为昨晚打过电话给宣婷帮忙请假,难得可以冠冕堂皇地赖床,夏晓北懒洋洋地准备睡个回笼觉,门铃却响了。 家里很少有访客,夏晓北正奇怪着,随手抓了件衣服套上准备去应门。谁知刚走出卧室,对门的客卧里晃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你、你怎么在家?”夏晓北惊讶地问,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身家居服的宋以朗。 照理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公司才对。 宋以朗淡淡地扫了眼夏晓北见鬼一般的表情,没有一点想要搭理她的欲|望,直接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掠过。 不一会儿,宋以朗重新走回时,再次将夏晓北视为透明人,径直去了书房。 助理Joe紧随其后,手上捧着一大摞文件,远远看见夏晓北时就眯起一双小眼睛冲着她笑。 夏晓北明知这是他习惯性的打招呼方式,可每一次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他,他这副模样看起来真心很猥琐。 “晓北,昨晚的烛光晚餐还浪漫吧?”经过她面前时,Joe忽然小声地问,别有意味地朝书房努了努嘴,语气很是暧昧:“折腾得宋总早上都没去公司,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啊。” “烛光晚餐?”夏晓北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见状,Joe困惑地皱了皱眉,“诶?昨天不是你们——” 夏晓北的脑海中蓦地有亮光一闪而过,没等他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跑到厅中抓起了台历。 昨天的日期上标着一颗大红心,那是她在一个月前特意画上的,结果她自己竟然忘记了。 她和宋以朗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又在发什么呆?”宋以朗神出鬼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晓北惊得从沙发上跳起,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Joe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宋以朗显然刚看完文件,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他不常戴的无框眼镜。 不长不短的头发松软随性,比起往日西装笔挺的模样,此时的他看起来平和亲切,好感指数爆棚到无以复加。当然,前提是如果他可以不用威严的目光看她的话。 “锅里有我喝剩的白粥。”宋以朗的视线滑过她手上抓着的台历,面无表情地说。 瞧,一说话就暴露了他刻薄的本性。 鬼才要吃他剩下的呢! 夏晓北内心再次忿忿。 其实她并不十分相信Joe的话。因为前两年,别说烛光晚餐了,连结婚纪念日是哪天估计宋以朗都不记得。谁晓得他昨晚怎么就一时兴起了要庆祝? 不怪乎生气得直接挂掉她的电话,敢情被她无意中放了鸽子啊! 思及此,夏晓北忽然有些小得意,完全将方才的愧疚抛到九霄云外去。 “吃完饭收拾一下出门。” “去哪里?” 宋以朗倒完水,端着杯子回书房,“早上妈来电话,让我们回去一趟。” 一听是婆婆的意思,夏晓北的脸顿时哭丧了下来。 她们相处得……不是太融洽…… 公婆住在临市,夏晓北和宋以朗开车抵达时已是傍晚,恰好赶上晚饭时间。 一进大厅便瞧见公公宋钲正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他神情淡淡地瞥了一眼宋以朗,“回来了?” 宋以朗微微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对于他们父子俩之间这种不亲不近的相处模式,夏晓北早已见怪不怪。宋以朗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宋钲纯粹是装作不在意。 “爸,我们回来了!”夏晓北故意亮开嗓子,弯着眉眼在宋钲身旁坐下,亲热地挽上他的臂弯。 宋钲原本威严的目光霎时柔和了两分,打量一会儿夏晓北后,蹙起眉头问:“似乎又瘦了?” 夏晓北笑而不语,凑到宋钲的耳边细声提醒道:“爸,你的报纸拿反了……” 宋钲愣了愣,随即略显尴尬地咳了两下,任由夏晓北体贴地帮他将报纸收了起来。 “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两天,反正明天是周末。” 闻言,夏晓北偷偷瞄了一眼宋以朗。见他没有特殊的反应,她才乖巧地应了下来:“好,正好我有问题要向爸请教。就是您后院里种的那株蕙兰……” 安静的大厅里顿时只有夏晓北和宋钲说说笑笑的声音。宋以朗兀自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看杂志,只有在偶尔夏晓北笑声过响时,他才会满眼嫌弃地瞟她一下。不知道的人必然会误以为,夏晓北才是宋钲的亲闺女。 蒋燕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刺眼的画面。 “妈。”宋以朗当先发现蒋燕。 “妈!”夏晓北向来对这个婆婆很是惧怕,顾不及跟公公没说完的话,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 见婆婆此刻盯着她的眼神颇为不满,她立即上前,狗腿地伸手,想要接过蒋燕手中刚脱下来的围裙。 蒋燕不易察觉地避开身子,对着宋以朗笑了笑:“快过来吃饭了。” 不是第一次受到冷遇,夏晓北倒也不觉尴尬,只是悄悄吐了吐舌头,干脆顺势接过菲佣手里的盘子,摆到了桌上。 蒋燕做得一手好菜,但不轻易下厨,宋钲都很难请动她。唯有宋以朗回来的时候,她必定亲力亲为,连切菜都不愿假他人之手,甚至不让闲杂人等呆在厨房。 夏晓北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没看到蒋燕,一点也没觉得奇怪。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这个儿媳妇不用贤惠地进厨房帮忙,自作着给蒋燕添堵。反正,吃饭的时候又不会少她一口。 宋家的家教向来很严,“食不言”是在餐桌上最基本的要求,因此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直到最后差不多时,宋钲这个一家之主才貌似随意地问道:“你那个公司还经营着?” 宋家自祖上起便是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唯独宋以朗偏偏下了海,为此,宋钲的口吻难免带着不屑。 宋以朗没有看宋钲,一边孝顺地给蒋燕碗里夹去她最爱的鱼头,一边应道:“托你的福,还没倒,足够养活我自己。” 一听这语气,夏晓北心底暗呼糟糕。 果然,宋钲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第5章 你怎么就那么贱 “行了行了,就数你爱没事找事。孩子们难得回来一趟,你非要摆脸色吗?”蒋燕顺势将鱼头上的鱼眼挖去给了宋钲,“来来来,明目降火!” 宋钲轻哼一声,算是看在蒋燕的面子上不予追究。 见状,夏晓北有样学样地往宋以朗碗里送去红烧猪脑:“你也来,以形补形!” 宋以朗的目光刹那间似长了针一般,斜睨得她头皮直发麻。夏晓北这才惊觉自己又说错话,只得讪讪地收回猪脑,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行,没脑子的是我不是你……” 不过,好歹是把差点燃起的战火及时掐灭了。 “阿朗,前两天我看到新闻了,你们公司跻身全国百强企业,很不错嘛!”蒋燕借机转开话题,言语间满是为自家儿子而自豪。 “嗯,一般吧,不过是百强。”宋以朗淡淡地应着,甚是不以为意。 可他越是表现得不以为意,夏晓北心底越是觉得膈应。 RT是以日用化工产品起家,创建至今才短短三年,就已经占据了市场近一半的份额,直接将相关的所有老牌公司KO掉。如此霸气外漏的成绩,在整个行业里可是独独一份的荣耀,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一般? 啧啧,稍稍显露一点满足和骄傲会死吗?夏晓北就是看不惯宋以朗总是一副凡事追求极致的德性。 “哼,又不是什么大集团,脚跟都没站稳,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宋钲依然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那天不是你激动得喊我出来看的新闻吗?” 冷不防被蒋燕戳穿事实,宋钲的脸即刻涨红。看着口是心非的公公,夏晓北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倒是把他惹得愈发不好意思。 “我要你看的哪是这条新闻!”宋钲铁了心要为自己找回颜面,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肃然对宋以朗道:“我看花边杂志上把你选为什么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你和晓北都已经结婚三年了,还对外隐婚,这是把晓北放在什么位置?” 闻言,蒋燕脸色一变,拉了拉宋钲:“你提这茬干什么?那是他们小两口的事!” “你别护着他!”这回宋钲并不给蒋燕面子,“当年让他和晓北结婚,没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吗?保不准就是存了那些肮脏的小心思,才一直隐婚。晓北这丫头实诚,不计较,我这个当公公的,不能看她平白被这小子欺负了。” 一语毕,气氛彻底冷了下来,连夏晓北的神色都有些尴尬,更别说宋以朗的脸已经黑得和锅底不相上下。 而宋以朗越是黑脸,在宋钲看来,便越是觉得他欠教训,继续把话说完:“今天让你妈把你找回来,就是打算向你要个准信。一年之内和晓北生个孩子,否则,你就别想继续隐婚下去。” “爸……” “老头子!” 夏晓北和蒋燕同时出声。两人下意识地对望一眼,随即便听蒋燕不满地朝宋钲发火:“不是说好了和他好好商量的吗?!” 就在这时,却见宋以朗蓦地站起身来,眉宇间凝上的全是疏离和冰冷。 眼看宋以朗的唇瓣动了动,夏晓北急忙赶在他开口前,悄悄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转头笑嘻嘻地对宋钲说:“爸,您刚刚不也说了嘛,阿朗的公司还没完全站稳脚跟。接下来两三年也是他事业的紧要关头。他的工作本来就很忙,如果现在要个孩子,您觉得他分得出三头六臂来照顾我和孩子吗?” 面对夏晓北,宋钲总是凶不起来的,稍稍软了语气:“工作忙根本不能拿来当借口。所以我一直以来才反对他开什么公司——” “老头子!”未及宋钲说完,一旁的蒋燕不满地打断了他:“既然当初已经同意了,就没必要动不动把这件事反反复复地提。何况,他答应你的条件,又不是没办到!” 说到最后一句时,蒋燕有意无意地看了夏晓北一眼。 其实蒋燕用不着看她,夏晓北也知道那话中所指。她虽然很想不在意,可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僵了僵,连带着握着宋以朗的手指也紧了两分。 所幸僵硬只是刹那间,下一瞬,夏晓北就恢复了笑意,“爸,我理解您想早点抱孙子的心。我们眼下可以先应着你,但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 “而且,为了生个健康的宝宝,准备受孕的前期工作也得好好做。您说一年就是一年,难道您的孙子还是那齐天大圣,说蹦出来就蹦出来吗?” 夏晓北试图以半玩笑似的口吻缓和气氛,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语气间还是带了丝生硬。 果然,还是受到蒋燕那句话的影响了…… 微微偏头,正撞进宋以朗幽深的眸底。不知为何,他此刻的目光看起来很是慑人,三分嘲讽三分尖锐,盯得夏晓北心里发毛,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连忙松开了之前紧握的手。 谁知她刚松手,宋以朗立即扭头走向沙发,抓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往外去。 “你——”宋钲顿时脸色发青,指着宋以朗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即恨铁不成钢地对蒋燕道:“你看看他的脾气!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蒋燕一时也不知该何反应,倒是宋以朗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呆愣着的夏晓北深拧了眉头。 一句话也没说,仅仅就是这么一个面部表情,夏晓北却完全读懂了他的意思,屁颠屁颠地就跟了上去,根本顾不及立场问题。 她夏晓北能有什么立场啊?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摆明了宋以朗就是小人。宋以朗的立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也得是她的立场,否则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车内的气氛本就因宋以朗的沉默显得压抑而诡异,他更是将车子开得飞快,仿佛在借机发泄情绪一般。 夏晓北吓得气都不敢大声喘,两手紧紧抓着手把。很久之后,她实在受不了,白着脸弱弱地提议:“要不……还是……慢点开……” 话音才落,车子便紧急刹住,猝不及防下,夏晓北的身体猛然向前掼了掼,差点没忍住朝宋以朗爆粗口。 不想,下一刻,宋以朗却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夏晓北,你怎么就那么贱。” 第6章 再贱也没你嘴贱 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不明缘由地蹦出如此刺耳的话,好一个宋以朗! 夏晓北在心里努力地告诉自己,要体谅他刚和宋钲吵完架所以情绪不佳,要充分认识到宋以朗这丫本就是个刻薄之人,反正三年来不是都习以为常了吗? 可是…… 饶是有再好的脾气,也会有被逼到爆发点的时候吧?! “宋以朗,我再贱也没有你嘴贱!” 自十岁那年见到宋以朗的第一眼起,夏晓北就知道,这个眼高于天的家伙不喜欢她。原因很简单,两家的父亲擅自给他俩结了娃娃亲,据说在娘胎里就约定好了。 不过,说是娃娃亲,这年头还是要看两孩子长大后各自的意愿。所以,夏晓北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十八岁时父亲意外去世,孤单一人的她却不得不接受宋家的帮助,重新进入宋以朗的视野。 彼时,成年后的宋以朗已然懂得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所以从他的眼中再看不见那种赤果果的讨厌,换之以不咸不淡的疏离。所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只维持了一年,宋以朗就出国深造了。 大学生活的尾声,留给夏晓北的是一段难以愈合的情伤。时逢宋以朗回国打算创业,遭到宋钲的强烈反对。协商过程中,夏晓北成了其中的筹码和条件。 就这样,夏晓北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宋以朗,宋以朗得以开启商界的征途。 是的,她和他之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利益交换的结果。否则像宋以朗此般天之骄子,怎么看得上她这么个平凡的女人?对于向来追求极致和完美的宋以朗来说,她应该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吧。 蒋燕之前那一眼,提醒的不外乎就是这一点。 如此这般,隐婚正好,反正她也不愿意站在光芒万丈的宋以朗身边,接受世人目光的洗礼。 尽好妻子的本分,守好自己的心。这便是夏晓北在这段婚姻中对自己的要求。而除去说话刻薄,其实宋以朗将丈夫一角扮演得还是不错的。 当然,最好还能少些压迫、多些大度,以及改掉情绪阴晴不定的坏毛病。 嘶——,等等! 天呐天呐天呐,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夏晓北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顶撞宋以朗后怒摔车门而走了?! 意识到这点时,夏晓北猛然定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车子的踪影?恐怕她前脚刚下车,后脚宋以朗便毫不留情地丢下她走了。 三更半夜,荒郊野地,唯有路灯孑孑,鬼影子都不见一只,她上哪去搭车回家?! 夏晓北真想扇自己一耳光。她怎么又一时脑热做出这种蠢事?逞一时之快,受罪的不还是自己! 有风拂过,吹动公路两侧的树叶沙沙响,此情此景下,夏晓北听在耳中,好比魑魅魍魉出没。 想起小时候接受教育时家长常说,小孩子要是走丢了,就要呆在原地等大人来寻。夏晓北难得在一片空白的脑袋里抓到一丝主意,心里忽然企盼着,宋以朗能够良心发现回头接她。 事实证明,夏晓北高估了宋以朗的良心。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只有路灯懂得她的望眼欲穿,见证她渐渐绝望的过程。 宋以朗……真的狠心丢下她一个人了…… 夏晓北小心翼翼地环视周围,树影绰绰,虫鸣响彻,风声呼呼。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事到如今,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人。 就在这时,忽然一束昼亮的光芒从马路弯处照射而来,夏晓北心下惊喜。 果然,宋以朗还是回来了! 她正想朝光芒跑过去,却又定住了。 不对不对,先不说车灯应该得是两束,光是这晃晃悠悠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车子行驶该有的速度。倒像是……有人拿着手电筒?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从光芒中逐渐显出一个人影,慢慢地向她走来。 “宋以朗……?”因为反光,夏晓北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可是,她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只有宋以朗,犹豫着问了一句。 偏偏来人仿佛没听见一般,不作任何回应,令夏晓北愈加恐惧。 “……谁……?”夏晓北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用满是颤音的嗓子,再问了一遍。 然而,如同石子投了无底洞一般,回答她的依旧是一阵沉默。 夜黑风高,来者不善! 脑子里警报大响,夏晓北当即决定跑路! “姐姐!”稚嫩甜美的声音蓦地传来。 夏晓北当即愣了愣,定睛一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对着她笑。 “姐姐迷路了吗?”小姑娘问。 “嗯嗯!”夏晓北生怕她没听见,边说着,边配以用力地点头。 “现在已经没车了。我家就在附近,姐姐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救星啊!夏晓北忙不迭更加用力地点头,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 “那姐姐跟在我后头,仔细点路。”小姑娘眯起眼睛笑意浓浓。 不过,为什么她觉得,这小姑娘的笑容,有点奇怪……? 一丝犹疑在脑中稍纵即逝,夏晓北倒也没认真细想。眼下,她完全沉浸在没有露宿街头的喜悦,以及对小姑娘的感谢中。 沿着公路往前走不远,刚过弯,拐进掩藏于树丛间的一条田埂小道,视野顿时开阔,隐约可见不远处的村落尚余几星灯火。 见状,夏晓北完全放下心来,听着耳畔风吹麦浪的声响,心情愉悦得只差没哼小曲儿。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的爸爸妈妈不担心吗?”夏晓北这才困惑地问道。 话刚说完,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阴风掠过。夏晓北下意识地转身,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夏晓北奇怪地转回了身。 结果没走出多远,身后再次掠过一阵阴风。夏晓北快速地回头,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见夏晓北频频回头,小姑娘问。 夏晓北微蹙眉头,“总感觉……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噢,是它呀!”小姑娘了然道。 一听她的口气,夏晓北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颤颤幽幽地问:“是什么……?” 小姑娘古古怪怪地瞥了一眼夏晓北身后,神秘地眨眨眼,“姐姐说呢?” 闻言,夏晓北浑身一哆嗦。 第7章 丢脸到何时? “看来它很喜欢姐姐,所以才一路跟着姐姐。”小姑娘继续说,再次望向夏晓北的身后。那目光的落处分明是实的,表情也是一脸认真,让人察觉不出一丝虚假。 不要想歪!不要想歪!不要想歪! 夏晓北心中默念着,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顺着小姑娘的视线转过身去。 “姐姐,看见了吗?” “看、看见什么?”夏晓北把眼睛睁大瞪直了。 “它在对姐姐招手啊!” 夏晓北:“……”明明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怎么回事? 夏晓北努力地回想了一遍方才的场景,越想越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出现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小妹妹,这么晚了,为什么你没回家?”夏晓北旧话重提。 却见小姑娘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语气幽幽道:“因为,我要带人一起回家……” 身周漆黑,只有手电筒的光亮打出小姑娘的脸,照得她的笑容诡异非常,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此情此景之下,夏晓北只觉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看起来毫无血色。唇齿一张一合间,仿佛血盆大口,欲将人吞咽。 等等! 血……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小姑娘的嘴角正慢慢地溢出血液! “啊——鬼啊——” 夏晓北彻底崩溃了,惊叫一声,不顾一切,拔腿就跑。 要命了要命了!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她要疯了! 无头苍蝇一般,见着路就跑,夏晓北几乎失去理智,直到猛然撞上一堵“墙”,截住了她的去路。温热的触感令她以为又碰到什么脏东西,再次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晓北?” “啊啊啊……不要过来……”夏晓北吓得根本不敢睁眼,坐在地上胡乱地挥舞手臂。 “晓北,是我,二叔公!” “走开!谁是你二叔公!走开走开!”感觉到有一双手伸过来试图抓住她,夏晓北一边喊着,一边甩开对方。 “夏晓北,你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一把熟悉而低沉的嗓音钻进耳中,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夏晓北刹那间不动了,猛地睁眼,首先看到的是半蹲在自己身前的人。 “二叔公?你怎么在这?”盯了足足有一分钟,夏晓北才认出眼前的人来,可不正是二叔公宋铭。 宋铭回道:“敏敏出去接你,半天没回来,这不是不放心你们俩嘛。” “敏敏?” 夏晓北蹙了蹙眉,正想问敏敏是谁,突然便听有人甜甜地高喊了一句“阿朗哥哥”,伴着两声狗吠,随即两阵疾风先后从身边掠过。 夏晓北这才抬起了头,差点又把剩下的半条命吓没了。 一只半人高的大白狗搭在宋以朗身上,哈喇着舌头邀宠。 “你、你、你……你不是走了吗?!”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夏晓北才把话说完整。 宋以朗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副不屑解释的模样。 这时,紧紧抱着宋以朗的手不肯松开的人才转过脸来,舔了舔嘴角的“血”,看着夏晓北咯咯直笑。 嘎!可不就是刚刚给她领路的那小姑娘! “你、你、你们……”夏晓北一会儿指着宋以朗,一会儿指着敏敏,直到两人一狗走出好远,她还懵得说不出话来。 敏敏悄悄地往身后的夏晓北瞥了一眼后,鬼精灵般转了转眸子,掩嘴偷笑着对宋以朗眨眼。 宋以朗摸着大白狗的脑袋,唇角轻勾。 宋家关系亲近的亲戚不多。二叔公宋铭辈分虽大,年龄却没有特别大。夏晓北只在三年前刚嫁入宋家时见过他一次。但因为是几个长辈中宋以朗唯一聊得来的,所以她比较印象深刻。 得知是女儿敏敏搞的恶作剧,宋铭尴尬得向夏晓北连连道歉,还惩罚那只叫嘟嘟的古牧犬晚上不许进门。 “二叔公,是她自己胆子小又疑神疑鬼,怪不到敏敏和嘟嘟身上。” 本来夏晓北也没有责怪敏敏的意思,可听到宋以朗冷心冷肺的话,她真想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到他的脸上! 好心好意帮他和宋钲之间周旋,却无故被他骂贱。不告诉她二叔公的家就在附近,害她吓得至今心有余悸。现在呢,连一句稍稍宽慰人的话都没有。 她夏晓北之前怎么会瞎了眼地认为,宋以朗是个还不错的丈夫?! 啊呸呸呸呸呸! “夏晓北,你一身泥还没洗,别脏了被子。”宋以朗洗漱出来时,看见她只脱了外套就坐在床上,当即不满地皱眉。 夏晓北的心底正谴责着他罄竹难书的罪行,闻言,她掀起被子钻了进去,滚了一滚,将自己整个人彻头彻尾地卷在里头,像只裹满面粉的凤尾虾。 “嫌脏你就睡地板!”挑衅的声音毫不掩饰她的愤慨。夏晓北又委屈又生气,打定主意,这回就算得罪他,也要扳回一局!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反应,她自己反倒先受不住——被子里太闷,她快透不过气来了。 为了不让自己憋死,她只能悄悄地找条缝,把脑袋伸出来。不想,正看到宋以朗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看着她,似早料到会如此一般。 “闷死我不管收尸。”宋以朗讥诮地说。 夏晓北被噎得又羞又恼。见他从衣柜里拿出了另一套被褥,上了床来,她连忙反唇相讥:“不是嫌脏吗!” 宋以朗兀自收拾好自己这一半,关掉灯,背对着她就躺下了,显然懒得理她。 第一次举旗抗议,敌军却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夏晓北哪里还有斗志一个人唱独角戏? 最重要的是,关了灯后,房间里一片漆黑,之前刚压下的恐惧又重新升了上来。 “那个,能不能开着床头灯……?”半晌,她忍不住弱弱地问。而宋以朗似乎已经睡着,并没有回应。 夏晓北无奈,偷偷地向宋以朗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直到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她才略微安了心。 因为恐惧,她不愿意将被子松开,再加上身上还套着衣服,没一会儿便满身是汗。困倦渐渐袭来,她的视线在宋以朗的后脑勺慢慢模糊,最后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睡梦里,一双手将她从闷热中解救出来。她顺势往前翻去,瞬间感觉落入一个厚实安全的怀抱,下意识地寻到舒服的位置。 迷迷糊糊中,额上有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一润即过,轻得仿佛只是错觉…… 第8章 感觉宋以朗萌萌哒 夏晓北是被踹醒的。 睁开眼,果然见嘟嘟的大爪子停在半空,正准备来第二发。它黏稠的哈喇恰好“啪嗒”一声滴到夏晓北额上,惊得她彻底清醒,骨碌碌裹着被子从床上掉了下去。 迎接她的是敏敏笑眼眯眯的脸:“晓北姐姐,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噢!” 不知是不是受了昨晚的影响,她不笑还好,一笑,倒让夏晓北觉得暗含玄机,禁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嘟嘟几岁了?”夏晓北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边从地上起来,边随意地问。 其实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甜甜美美的小姑娘,身边却跟着一只比她还硕大的古牧犬,着实有点怪怪的。 敏敏认真地掰着手指,回道:“五岁。” 夏晓北有口无心地“噢”了一声,经过嘟嘟身边时,顺手摸了它一把。结果人家不乐意,忽然将她扑倒在地,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它才傲娇地扭着屁股走了,惹得敏敏捂住肚子趴在床上狂笑不止。 欺负也欺负了,笑也笑过了,夏晓北至此决定离嘟嘟远远的。 因为她起得晚,早饭自然变成了午饭。秋日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院子门口就是成片无垠的田野,麦穗正处于青黄交接时,颜色煞是好看,连空气都格外新鲜好闻。 夏晓北微眯起眼,贪婪地伸了伸懒腰,“你的阿朗哥哥呢?” 敏敏和嘟嘟正窝坐在茶几前,忙着捣弄着什么东西,头也没空回,“和爸爸上集市买东西。” 买东西?买什么东西?宋铭家就在南城和临市的交界处,她以为,两人昨晚只是偶然借宿,早上就应该回南城的。 想起昨晚跟着宋以朗离开宋家后,还没打过电话报平安,赶忙借了座机,和宋钲大致说明了情况。 挂掉电话时,宋以朗和宋铭恰好回来。宋铭跟她打了声招呼,拎着一堆东西往厨房去了。宋以朗则被敏敏和嘟嘟围追堵截,撒娇的撒娇,卖萌的卖萌。 面对吵吵闹闹的一人一狗,他似乎很有耐心,连面部的线条都比往常柔和了许多,而言语间,更是完全不见平日的刻薄。 夏晓北忽然在想,宋以朗将来应该会是个温柔的父亲。 念头刚刚一闪而过,她蓦地怔忡了,宋以朗恰在这时看了过来。 目光交汇的瞬间,夏晓北的耳根噌得烧了起来,赶忙避开他的视线,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 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与她内心兀自小九九的同一时刻,乍然一句话让夏晓北险些以为自己不禁脱口而出,下一秒立即反应过来,这声音分明来自宋以朗。 夏晓北郁闷了。她的心思难道都写在脸上的吗?怎么宋以朗一猜一个准?! “我们明天再回去。” “嗯?为什么?”他的话立即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先回去。” 夏晓北:“……”就知道他又没好话! 隔天,夏晓北又是被踹醒的。不过,这回动脚的是宋以朗。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下时间,她不由惊讶道:“怎么是三点?” 宋以朗正站在床边,往身上套了件浅灰色的薄风衣,居高临下俯视着夏晓北,挑了挑眉,“有事,要先折去平顶山。” 无奈,夏晓北凉凉叹息,她这个没车一族,只能跟紧宋以朗。 平顶山,顾名思义,山顶处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锻造的一块巨大平台,坐落在宋铭家不远处。开阔的视野,俯瞰整座褪去繁华而沉睡的南城,深蓝色的天幕笼罩在上,低得仿佛触手可及漫漫繁星。 夏晓北放低了座位,靠在椅背,透过车顶的观景窗,欣赏着这份难得的美景,时不时瞥一眼车外的宋以朗。凌晨山顶的风吹得他的风衣鼓鼓,却吹不糊他欣长挺拔的背影。 所以,宋以朗所谓的“有事”,就是牺牲她的睡眠时间,陪他在这里观星。 是的,就是观星!当宋以朗顺其自然地从车后箱拿出他那套宝贝望远镜时,她完全想不起来,他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带上它们的,好似他早料到会来这里一般。 不过,这种奇怪的时间点,他到底要观什么星?夏晓北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看回璀璨的夜空。困意侵扰之下,星际在她的眸底渐渐幻作巨大的漩涡,吸得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抵抗不住瞌睡虫时,身边的车门打开又关上,携进一阵冰凉的空气。她下意识地瑟缩了身子,随即,有什么东西贴上她的脸颊,伴着温温暖暖的水汽拂开她的毛孔。 夏晓北乍然惊醒,驾驶座上的宋以朗手里正拿着拧开盖的暖水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五官的棱角因此而柔和舒服了许多。夏晓北默默猜测着,大抵是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所以此刻心情舒畅,连带着影响了他的面容。古语不是常说“相由心生”嘛! “看完星星了?”她受宠若惊地接过,轻轻呡了呡,心情也跟着他的萌萌哒而愉悦了起来。 他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对她指了指挡风玻璃。夏晓北顺势望向车窗外,这才发现,原来天已蒙蒙亮。遥远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灰白色的云丝似散不散,一切都好像在安静地等着什么。 正这么想着,下一瞬,万丈金光如利剑般刺破云丝喷薄而出,穿越整座城市直达山顶,直达夏晓北眼前。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夏晓北完全呆住了。 耀眼的金光映照着她的面容。从宋以朗的角度,她素净无妆的肌肤水嫩润泽,细腻得可以数清颊边细细的汗毛。她的睫毛不长也不卷翘,但睫毛映衬之下的那双明澈的眸子,此刻因惊喜而灵动非常。 直到深红的朝阳窜出半张脸来,夏晓北才从最初的震撼里反应过来,兴奋地转回头来:“原来这里看日出是这么漂——”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没说完的字眼,悉数吞没于宋以朗突如其来的吻之中。 第9章 直男癌疑似病症 没有说完的字眼,悉数吞没于宋以朗突如其来的吻之中。 本以为只是浅尝辄止,没想到后来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暧昧旖旎的因子迅速地在车内燃起热烫的温度。 “夏晓北。”意乱情迷间,夏晓北听见宋以朗暗哑的嗓音唤了她一声。 “嗯?”她娇慵无力地应了一个单字节。 耳畔接着传来宋以朗沉沉的话语:“你首先是我的妻子,其次才是他们的儿媳。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自作聪明地作出任何回应,更不要自作主张地对他们言听计从。还有——” 他顿了顿,忽而带着惩罚意味地咬她一口,“不要再有下一次,从你的嘴里听到顶撞我的字眼……” 夏晓北此刻的脑袋根本没法正常运转,只能嗯嗯哼哼无意识地应付。 远方的天际,如盘红日刹那间整个跃出,羞涩地凝望着平阳山上的脉脉缱绻。 …… 再次醒来时是下午,夏晓北已然身处南城家中的卧室里,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整个周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她颇有些沮丧。 忍着腰酸背痛想起来先冲个澡,才发现睡衣完整地穿着,身上也是干净清爽。她怔忡了片刻,忽然想起宋以朗之前在她耳边轻咬的那些话。 他话里的意思不难消化——直男癌疑似病症。 她怎么会不知道,宋以朗的那点大男子主义?习惯于掌握身边的一切人事物,不容许半点偏离轨道的存在,从私人生活,到工作环境,他一向如此。 说起来,宋以朗是个话语简洁的人,只有在床上时会稍微对她多说点。尽管很多时候深究本质不过是提出他的不满和警告,但对比平日的刻薄来讲,算是对她温言软语了。 床头柜上放着两个礼品盒。一个是宋以朗买抽纸时的赠品,另一个看起来包装得很是粗糙,连绸带扎的蝴蝶结都是歪的。 夏晓北先撕下来宋以朗留下的便利贴:“出差。” 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便交代了他的行程。夏晓北撇撇嘴。刚回家就急着走人,知道他日理万机,就是不知道这趟差要几天才会回来。 因为好奇心,她自然先拆开包装粗糙的那份。看起来很大的盒子,实际上只放了一张卡片。 夏晓北随手打开,顿时从里头弹出一只黑乎乎的蝴蝶,吓得她直接丢到了地上,才发现原来只是标本。 仔细一看,底下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祝哥哥姐姐三周年快乐”,附赠狗爪子印一枚。 且不说将“哥哥姐姐”两个称呼放在这里有多奇怪,三周年前面就漏掉了“结婚”两个字嘛。 莞尔一笑,将卡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夏晓北才去处理那份赠品。 首饰盒里,细细的手链宛若初升暖阳,泛出一抹淡淡的金光,不耀眼,却有着无法忽视的光彩。 夏晓北顿时愣住了,抽纸的赠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致了?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反而清醒失眠。 夏晓北瞪着天花板翻来覆去到下半夜,最终决定起床,去了她的个人工作室。 别以为“个人工作室”听起来似乎是专门为她而开辟的,实际上是因为真正设计为书房的那个房间,为宋暴君所专属。没有他的同意,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入侵。 偏偏夏晓北有严重的拖延症,往往在截稿日期的前一天晚上,还在抓耳挠腮地赶报道。然而宋以朗关于“不同房间不同用途”的强迫症,使得她不能在除了书房以外的任何地方办公。权衡之下,宋以朗不情不愿地将原本的一间小杂物房改造成了夏晓北的工作室。 夏晓北时不时就得熬夜,每每这种时候,为了不打扰宋以朗的睡眠,她就直接去了客卧休息。所以比起两人的主卧,其实客卧更像是她的地盘。 三年的婚姻生活,偶尔让她感觉,她仅仅只是寄居在此的房客,虽同住一个屋檐,实际上各自截然。当然,她这个房客,还得无条件地兼职保姆、受气包、性伴侣,以及更多临时性角色。 邮箱里,宣婷已经把宋以朗的采访稿撰写完毕,催着她要那天的照片。夏晓北这才记起把照片拷到电脑上来。 默默地翻看照片,每一张照片的每一个角度都很不错,反倒挑不出来要用哪张。夏晓北撇撇嘴,一点儿都不愿意承认他颜好,可不是得归功于自己这个摄影师的技术嘛。 再三考虑下,她恶意地选了张看不清楚脸的。不是优质黄金单生汉嘛,朦胧的侧面才更能让众(女)人们想入非非,咩哈哈哈! 第二天中午终于拿回手机,幸好只是摔坏了屏幕,其它没什么问题。关了近四天的机,一打开,接连的短信和来电提醒响个没完。视线在唐岳的号码上顿了顿,夏晓北把手机塞进包里,去了城东的养老院。 每回选题会之后,热门有趣的都遭哄抢。夏晓北向来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激情,所以一直都不争不抢,最后拿别人挑剩的做。而这一回的走访孤寡老人,别人看来有些吃力不讨好,夏晓北倒觉得省事省力。 大学时期认识的一位奶奶就住在城东养老院,夏晓北这些年有空就来探望她,所以和养老院里的其他老人早就熟得和一家人一般。自踏进养老院大门直到一个小时后,夏晓北才和一路上碰到的所有爷爷奶奶们打完招呼。 “呀,晓北你又来啦?” 迎面遇上陈护士,夏晓北笑了笑:“是啊,先探望王阿婆。之后就是上回跟你们打过招呼,有篇稿子需要麻烦大家的。” “晓得啦!如果不是晓北你,其他记者可是来一个轰走一个的。”陈护士点了点头。 和陈护士分开,夏晓北一推开王阿婆房间的门,就听到王阿婆开怀的笑声,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声音,只是比较低,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有其他访客? 心底嘀咕着,夏晓北边往里走边问:“阿婆,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然待看见那另一人时,她手上一抖,差点把满袋子的苹果摔地上。 第10章 奸情吗? “晓北,你来得正好!快看看谁回来了!”王阿婆坐在床上,高兴地朝她招招手。 那边,唐岳已经站起身来,透明的镜片后,他温和的眸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话却是对王阿婆说:“阿婆,我和晓北前些天已经见过面了。” 王阿婆怔了怔,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玩笑道:“瞧我,年纪大了,脑袋转不过弯来。我就说你回来有些天了,怎么会第一个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呢?” “你这丫头,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快过来!”见夏晓北还定在原地,王阿婆故意垮下了脸唤她。 夏晓北这才小碎步地走过去,将苹果放下后,对着唐岳轻轻点头算作招呼,随即拿过个靠垫枕在王阿婆背后,“阿婆,小心点腰,上个礼拜不是还跟我抱怨腰酸吗?” “阿婆你腰不舒服吗?”唐岳皱了皱眉。 “没关系没关系,就这一小会儿,没关系的。”王阿婆摆摆手,继续和他之前的话题,“你这次回来,就不再出去了吧?” 唐岳点点头:“嗯,不回去了。工作差不多定下了。” “定在南城了?” “是的。” 王阿婆欣慰地笑笑:“南城好!南城好啊!同学朋友都在这,有空还能上阿婆这里坐坐!” 正在一旁削苹果的夏晓北不满地插话:“阿婆这就嫌弃我了?” “是啊,可不是嫌弃你了。让你带个男朋友过来吧,三年了都没有动静,阿婆我成天只能对着你,可不是看腻了嘛。” 夏晓北的脸上应声飞上两抹红霞,佯装生气地将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放桌上。只是她才张了张嘴,被唐岳先一步抢过话接口:“以后我和晓北两人一起来,阿婆就不会觉得腻了。” 哪里想到唐岳会这么说,夏晓北一时傻了眼。偏偏王阿婆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暧昧,抓过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脸上笑得满是褶皱,“好好,你们以后一起来看阿婆!就像以前一样!” 唐岳的眼眸好似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笑而不语地望定夏晓北。他的掌心恰恰覆在她的手背上,宽厚,温暖,隐约可以感觉到指腹上的茧子,显然比以前更多了。天各一方的这三年,足以让画笔在他指间,磨出更多更深更厚的茧子。 “阿婆真是讨厌。”心思一转,夏晓北垂下眼皮。 “看看这丫头,脸皮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薄吧?”王阿婆对唐岳嗔道。 夏晓北借机抽回手,心不在焉地继续削苹果大业,并将所有的苹果切成容易咀嚼的小片。王阿婆和唐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良久之后,夏晓北把切好的苹果地给王阿婆后,就准备告辞了。 一听是采访的事情,王阿婆也没留她,唐岳这时也站起身来,“阿婆,那我也改天再来看你。” 王阿婆的眼睛随着他的话使劲地在两人之间瞟来瞟去,好似察觉到什么奸情一般,笑逐颜开地说:“好好,一块走!下回记得一块来就行!” 名义上是采访,实际上就是去探访几个爷爷奶奶,和他们聊聊天,谈谈心。 住进养老院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为了配合社里拟定的主题,陈护士给夏晓北安排的,都是遭子女丢弃在家或居无定所,最后由政府出资补贴将其接入这里养老的老人。夏晓北本就是常客,和老人家相处也向来很有一套,与其说是她需要他们的帮忙,不如说是她给他们带来了安慰和欢乐。 “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结束后,夏晓北真诚地向陈护士道谢。 陈护士拍了拍她的手臂,“有什么麻烦的?下次还有什么事,不要跟我们客气。这几年你进进出出的,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以为你在我们养老院工作呢!” 见夏晓北还要说话,陈护士的目光往她身后瞥了瞥,别有意味地笑道:“行了,让人家等那么久,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了!” 闻言,夏晓北转过身去,正看见唐岳从走廊边的长凳上站起,礼貌地朝陈护士点了点头后,目光直接锁定在了她身上。 “我就不送你了,省得王阿婆回头埋怨我耽误你的事儿。快走吧你!”陈护士临走前还不忘继续添一把柴,将夏晓北往外推了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怎么还没走?”面对唐岳时的拘谨,即便是三年后的今天,依旧无法完全消除。 唐岳倒似没有察觉她的小情绪,甚至忽略了她的明知故问,反问道,“你的手机回来了?” “嗯。”她应道。 “拿出来。”他难得收敛了温和,神色略显肃然。 夏晓北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等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在他手上了。 唐岳迟疑了片刻,手指在屏幕上输入了六个数字,随即抬头,晃了晃解开密的手机,“果然还是一样的密码。123456,竟然没让你丢过。” “这不是好记嘛……”夏晓北低声喃喃了一句,语气无波,但心底却是泛起了涟漪。 现在几乎每样东西都需要密码,她的脑容量本来就不够用。为了不让自己成天陷于和密码的斗争中,她干脆将自己身边所有的密码都设置成了这同样的六位数。 他只用过她手机一次,没想到竟然还记得她的锁屏密码……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唐岳的声音打断了夏晓北的思绪。只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怅然地说:“我的新号码在你手机里,果然还是无名无姓。” 夏晓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还没来得及存。” 她更觉得尴尬的是,他完全没提她不回短信的事——手机不在身上的这几天,他可是又发过几条的。 理由虽蹩脚,但唐岳似乎并不深究,而是又在屏幕上摁了几下,才把手机递还给夏晓北,“好了,我帮你存好了。” 待她接过,唐岳眉毛一扬,在耳边做了了打电话的手势,“记得联系我一起来探望王阿婆。我有事,先走一步。” 本以为他特意留下来等她,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结果只是为了电话号码。 夏晓北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重重地舒了口气。 这样也好,她还没做好单独面对唐岳的准备。 第11章 恶作剧 离光棍节还有两天,各大商家林林总总的优惠、折扣、促销等活动已经开始预热,夏晓北只是在世贸大厦的一楼走了一圈,手上就收获了一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 大学时候干兼职,夏晓北没少发过传单。每每在炎炎烈日下站上五六个小时不间断地给路人递传单,遇上直接摆手表示不要的也就罢了,倒霉碰上脾气差的直接冲你翻白眼或满脸嫌恶,那感觉真是如鲠在喉般糟糕。 当然,还是有人会选择顺手接过,但往往看也不看就扔掉。丢弃满地的传单,无异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随意践踏,虽然思想上早有所准备,可心里头还是憋屈得很。 所以,每当夏晓北碰上发送宣传单的人,总会微笑地接过。就算最后还是得扔,但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这是她所认为的,尊重他们的最好方式。 南城的十一月并不能同北方的冬天相提并论,秋天的尾巴还带着点夏日尚未完全消去的些许暑气。尤其是此时处于室内,拥挤的人群不断地“供应”二氧化碳,夏晓北仅穿着薄罩衫,也难免出了一身汗。正琢磨着乘手扶电梯上楼,包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夏晓北顺势将手里的宣传单一股脑往包里塞,腾出手来接电话。 “有个扒手盯了你好一会,就紧跟在你身后。别回头!继续走电梯,上二楼。” 简洁快速,口吻就似下达命令,说完就挂断电话,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夏晓北。夏晓北怔了怔,随即紧了紧肩上的包,快步穿过人群走上手扶电梯,还不放心地往上跨了几步,这才回头东张西望。 商场里熙熙攘攘,人流川息,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一样,细看之下明显又不一样,却看不出什么值得怀疑的端倪。 又抬头朝楼上环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该有的熟悉面孔,夏晓北不由皱了皱眉头,宋以朗是在哪里瞧见她了? 他这一走就走了近十天,半点音讯都没有,而首通电话,还是这般莫名其妙。既然回了南城,竟也不告诉她。还是说,这就是他告知的方式? 此时,夏晓北心底抱怨的那人,正悠闲地坐在三楼星巴克的落地大玻璃窗边,将她所有的举动和表情尽收眼底。 宋以朗老早就发现人群中穿着鹅黄色罩衫特别扎眼的夏晓北。没见她进到两侧的商店,手里倒是不停地接着人家递过来的传单,挂着笑容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的关系,微微泛红,显得气色很是不错。 他莫名有些生气,想不明白她要这么多宣传单干嘛,便拨了电话过去打算质问她,难道要帮商场义务回收垃圾到家里吗? 结果看到她手忙脚乱掏电话的滑稽模样,他忽然改变主意,临时捏造了一通戏弄她的假话。而看到自己的恶作剧成功,他的心情又莫名地好了,抿直的唇线,终于弯出了许久不见的弧度。 “有什么好玩的事吗?这么多天你一直扳着脸,刚刚只离开了五分钟的功夫,反而露出了笑容。看来我的面子不够大。”靓丽的身影在宋以朗对面坐下,并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宋以朗收回了目光,亦收敛了神色,“你的面子如果不够大,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董恬微掩嘴轻笑:“星巴克这种地方,确实配不上宋总如今的身份。倒是难为你了,这样看,我的面子确实够大。” 有位服务员恰好在旁边一桌收拾垃圾,正听到董恬微的话,面上微窘。宋以朗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并非是对星巴克存在偏见,而是因为他对就餐环境的要求向来苛刻,再加上强迫症,即便是咖啡厅,也有他认准的固定品牌。 这一点,董恬微不可能不清楚。 “明天我让Joe把合同发给你。细节上再有问题,你自己和他说吧。” 她的小心机虽然无伤大雅,但宋以朗蓦地便失了耐心,起身准备走人。董恬微按住了他原本放在桌上的手,绽开一个明丽的笑容,“男人就是急性子。” 灯光下一笑,她美丽的丹凤眼风情毕露,半嗔半娇的口吻将话说得十分暧昧。宋以朗扫了一眼,感受着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的轻挠,忽而俯身凑近到了她的耳旁,压低声音道:“都是旧识了。你也不想让我误会,你这几年就是用这样的手段,爬到今天的位置。” 闻言,前一秒还粉面含嗔的美丽面孔,刹那间青了下来。 宋以朗站直了身子,神色不辨喜怒地看着董恬微握紧的拳头,淡淡道:“我不介意你把这次的合作看做是RT单方面需要你。我的底线你清楚了,旧也叙得足够久,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董恬微的脸色已恢复如常,抬起下颔紧紧盯着宋以朗,失了方才的风情,多了几分倔强,声音略显干涩,“以朗,这些年不见,你比以前更薄情了。” 对于她亲昵的称呼,宋以朗似乎并没什么感觉:“这些年不见,你也比以前更懂得自己要什么了。” 董恬微的身体应声僵了僵,宋以朗却是已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边,夏晓北并没有意识到宋以朗的恶作剧,为以防万一,径直上到四楼才放心。低头检查钱包什么的都还在,冷不防被身侧路过的人一撞,身体顺势往后倒,明知会抓空,她的手依旧条件反射地向前方抓去。 “小心!”突然有人轻呼一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即将跌下电梯的危险中拉了回来。 夏晓北还没来得及庆幸得救,面前“救命恩人”明媚的笑脸和眼下熟悉的场景,令她顿时红了眼眶。 六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个人的这双手,将她从教学楼的阶梯上拉了回来,也将她拉入了孤勇的沉迷中而不可自拔。 “真吓到啦?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吗?”见她眼中泛起朦胧的水汽,唐岳心下一紧,以为她惊魂未定,连忙关心地询问。 夏晓北忙不迭摇头,眼里恢复一片清明,脱口而出道:“是你把我吓着了。” 话出口,反而轮到唐岳摸不着头脑了,指着自己的脸,无辜道:“我有这么恐怖?” 第12章 小动作 夏晓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抬眼时,正见唐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颇为感慨地对她说:“自重逢到现在,你这一笑,才终于让我觉得,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你。” 夏晓北顿时敛了笑脸,神色微恻,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以前的那个她吗?她几乎快忘记了,以前的那个面对唐岳时的夏晓北,该是什么样子。 “你是来这里……买东西的?”许是察觉气氛的尴尬,唐岳转开话题,目光带着笑意落在她的包上——之前接电话时顺手塞进包里的一大堆宣传单歪七扭八地露出头来。 夏晓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一红,“嗯,随便逛逛。你呢?”她讪讪地取出传单,丢进边上的垃圾桶。 唐岳帮她打开垃圾桶的盖,回道:“正在试衣服。” 他对她展开双臂,低头示意她看他身上的衬衫,又朝扶梯口正对着的某个店面努了努嘴,玩笑道:“不知道店员有没有误会我携衣私逃了。” 这么一说,夏晓北才明白过来,唐岳为何会赶巧地出现并扶了她一把。 “我有选择恐惧症,需要一个人帮忙参谋。怎样?你方便吧?” 说着,未及她开口,唐岳已兀自拉着她回到店里。他的眸底一片温柔,倒映着她怔怔的表情,看得夏晓北的心脏蓦地一突,瞬间掐掉了前一秒想要挣脱开来的想法。 “……林总已经在19楼的餐厅等您了。下午三点,是公司的例行会议,上周因为您出差,所以把时间挪到了今天。宝能公司的王总约您晚上七点商谈续约合作的事情。还有后天的慈善宴会,举办方等着您的回复——” Joe认真地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抬头时却发现宋以朗似乎根本没在听。 世贸大厦内部商场是透明玻璃的观光电梯,宋以朗正是透过电梯,一眼不眨地盯着某个方向,不知道在看着什么。Joe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电梯恰好从四楼升上五楼,眼前掠过的貌似是对面某家旗舰店。 “下午公司的会议几点能结束?”宋以朗转回身来,忽然开口。 原来都听进去了。Joe默默嘀咕着,嘴上回道:“您出差近十天,事情积得比较多,预估会议得进行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结束时差不多就是六点了。宋以朗蹙了蹙眉,在心中将时间盘算,脑海里闪过旗舰店里那抹鹅黄色的熟悉身影。 半晌,宋以朗沉声道:“晚上王总的约帮我推掉。” “可是,这已经是王总的第三次邀约了,要是再推掉——” “再推掉,也就不会有第四次了。”宋以朗果断打断了Joe的话。 抵达19楼,“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宋以朗当先迈开长腿跨了出去,独留Joe欲哭无泪。 RT成立之初孤立无援,宝能公司是第一家愿意合作的公司。前两年双方之间还是很愉快的,只是近一年,宝能内部的产品出现问题,在市场上风评急速下降。为了不影响RT的声誉,宋以朗本就没有再与其续约的意思。 连着三次推掉邀约,则是完全表明了态度,那恐怕王总还真不会厚着脸皮第四次邀约了。可问题在于,宋以朗是大Boss,发句话说推掉就推掉,但实际做事的人可是他呀! 商业利益碰到人情面上,总是比较棘手。跟在宋以朗身边越久,Joe越觉得,助理这种职位,就是用来挡箭挡刀枪。 “那能告诉我,推掉王总的邀约,您是准备要上哪?”Joe紧跟上去,愁眉苦脸地问。 宋以朗头也不回地用背影回答他两个字:“回家。” …… 旗舰店里。 “这件好像有点太紧。”唐岳从更衣室里出来,对着镜子松掉了领口的一颗纽扣,转过身来问夏晓北,“你觉得呢?” 夏晓北歪着脑袋看了会儿,迟疑道,“好像,领子的设计,确实不太服帖。” “好,那我再试试下一件。”意见达成一致,唐岳二话不说重新钻进了更衣室。 夏晓北继续在衣架间逡巡,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件浅蓝色竖条纹的衬衣上。 宋以朗的衣帽间里清一色的白色衬衣,印象中除了白色,似乎没见他穿过其它颜色,更别提向眼前这样带条纹的了。 顺手取了下来,脑中随之想象着宋以朗穿着它的样子。 嗯,好看。 翻了翻号码。 咦,正合适。 又举着它隔开一段距离,细细端详。 唔……完美。 唐岳不知什么时候从更衣室里出来,从兀自啧啧点头的夏晓北手里取过衬衣,“这件看起来好像很不错!” 夏晓北连忙应和,“嗯,是,我也觉得。” 唐岳便也不问她现在身上的一件怎样了,直接进了更衣室。 夏晓北这才悄悄地拍了拍自己短路的脑袋。她怎么会关心起宋暴君穿什么了? 那家伙的西装和衬衣都是德城定制。就他那严重的挑剔病和强迫症,她要真买回去,恐怕直接当抹布,而且极有可能平白给她自己找顿冷嘲热讽。 懊恼间,唐岳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问夏晓北:“怎么样?” 一米八的个子修长挺拔,本就是活生生的衣架子。夏晓北抿着嘴笑:“就像为你量身定做,模特都没你穿得合适。” “还是你这个参谋的眼光好。”唐岳轻柔道,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将夏晓北颊边的一绺碎发拂至耳后,动作熟稔而自然,仿佛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一般。 “就这件了。”唐岳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已然回头对店员说道。回头见夏晓北的表情略微愣怔,他轻笑一声问,“怎么了?” 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夏晓北可以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儿。她不易察觉地往后退开一步,稍稍拉开距离。 唐岳眼眸晶亮,唇角带着丝了然的笑意,却是不以为意,一转口,提议道:“时间差不多,一起去吃饭吧。” 第13章 险些被捉奸 位于19楼的Caprice,以金色为主色,大量特殊定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为装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整座城市的美丽风光臣服脚下。这便是米其林三星法国餐厅的格调,华丽而不失优雅,连空气里散发出的气味都很不一样。 当然很不一样了,可都是钱的气味啊!夏晓北心底嘀咕着,合上令人咋舌的菜单,悄悄对唐岳说:“随便吃点就行了,干嘛来这里?” 看她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一双透亮的眸子像做贼一般滴溜溜地扫视周围,唐岳不禁觉得好笑,伏过身子凑近她,“没关系的,你就把这里当做我们以前吃过的路边摊。” 夏晓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这里怎么可以和路边摊相提并论?! 唐岳眼里的笑意更浓——她不经意间俏皮的小举动,让他明显感觉到,她渐渐失了最初的那份拘谨。 他没再问夏晓北的意见,直接唤过服务员,用一口流利优美的法语点完菜后,说:“我以为,你也会从事设计一行的。” “我又不是科班出身,当年只是一时兴起,学着好玩。”夏晓北淡淡道。 唐岳惋惜地摇了摇头:“老师曾说过,你的底子很扎实,也很有天赋,要是你没有中断,如今的成就应该比我高。” 夏晓北笑得清恬,“你倒不怕被我抢了饭碗。” 唐岳双手交叉撑着下颔,目光温和地端详着夏晓北,“为何得是竞争对手?双壁岂不是更好?” 夏晓北眸子一闪,以打趣转移话题,“你既然决定留在南城,多半有你父母的意思吧?” 一听这话,唐岳无奈地叹气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父母关心的不外乎就是你的工作和感情问题嘛。”夏晓北和婉地旋开笑容。 唐岳挑眉看着她:“所以,你面临逼婚的压力?” 夏晓北嘴里正喝着水,差点被呛到,顿时后悔得想咬舌,赶紧将绣球抛回去给他,“你呢?在法国那么浪漫的地方,都没有艳遇吗?” 没想到唐岳竟认真地回答她:“感情并非一锤定音,何况还是终身伴侣。不论是生活环境、经历、性格、价值观,都难免得慢慢来寻。” “你的想法太理性了。”夏晓北不赞同地摇摇头,“爱情不该设置条条框框。很多人总说找不到对的那个人,可是究竟什么是对的?像你所说的经历、性格、价值观吗?我们总是忘记了爱情的本质,它从来只是感觉,打动你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并且会随着你的变化而变化……” “那你对我的感觉,变了吗?” 侃侃而谈因唐岳突如其来的的问话戛然而止。他深深的眼底荡漾着斑斓的光影,吸引得人不可抑制地沦陷。霎时一阵阵难过涌上来,压得她心口犯堵,杀得她措手不及,手中的水杯蓦地打翻。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夏晓北深知自己是个难以控制情绪的人。今日的巧遇在她意料之外,鬼斧神差地没有第一时间逃开,已经是她超常发挥。侥幸地以为或许能够稳到最后,他却一反常态地步步紧逼。眼里的酸涩恐怕下一秒就会崩溃,她一点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晓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唐岳拉住了她的手,轻声说,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夏晓北并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拂开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应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稍稍收拾一下就行了。” 水龙头大开,夏晓北扯着衣袖任由水声哗哗地冲刷,呆呆地站着。脑中无数画面如雪片般纷纷闪过,回忆横枪策马,她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当年他没有对她的感情做出回应?还是对不起他魅力太大,竟让她沉醉不知归路?又或者,对不起这句道歉迟到了三年? 他根本无需道歉的。 夏晓北自嘲地摇摇头。是她自己自作多情,把他对她的热心和体贴误认作特殊的情愫,最终导致了难堪的境地。她从来没有怪过唐岳,她只怪自己年少无知,怪自己的没出息。 是的,没出息,还将没出息延续到了现在。重遇唐岳,面对他只增不减的热情,她总是心泛涟漪,不可抑制。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尽量避免和他接触,才是正确的。今天之前,她做得还是很好的。继续保持就行! 快速整理好情绪,暗暗下定决心,夏晓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加油鼓劲,才走了出去。 谁知,对门的男洗手间里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吓得夏晓北立即躲回女洗手间,惊魂未定地直拍胸口。 她发誓她刚刚缩回来的速度简直不亚于刘翔。也多亏了她身手敏捷,否则岂不是被宋以朗逮个正着?光想想都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等等,为毛要用捉奸在床来形容自己?她不过是和老同学吃个饭而已,一不偷二不抢,三也不暧昧,怕什么? 哎哟喂,她还真是怕!夏晓北连连摇头否决自己。不行不行,还是不能被宋以朗发现,不管他怎么问,她都觉得嘴笨的自己绝对会胡乱说话。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一番翻江倒海的内心活动后,夏晓北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偷看对面的男洗手间,正看见宋以朗的身影再次晃了出来。他锐利的目光不经意地往这个方向瞧来,惊得她险些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所幸,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走了。 若是现在回到座上,保不准就会和他撞个正着。夏晓北绞尽脑汁考虑了半晌,觉得当务之急还是直接从洗手间这里离开! 还好她过来时包包随身带着,也免去了麻烦。夏晓北当即编了个理由给唐岳发了条短信后,便按照计划开溜。 直到顺利坐上回家的公交,夏晓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第14章 屈尊降贵的宋大神 途中,宣婷那厮一通电话狂call过来。 下礼拜的新刊眼看要落板印刷时,才突然发现排版上有些错误需要修正。 社里现在只有夏晓北能腾出手来帮忙,她不得不临危受命,跑一趟腿。 来回一顿折腾,一摞摞杂志总算顺利印出,回家时太阳都已下山,夏晓北又累又饿。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只有她一人,冷锅冷灶吃不上一口热饭,她忽然便怀念起中午没吃成的那顿法国大餐。 羊排、蜗牛、鱼子酱,光想想就口水直流。 如果不是倒霉地碰上宋以朗,她压根用不着开溜,那么此时此刻,那些美味佳肴可通通在她肚子里了! “咕——”,肚子及时发出悠长的抗议,提醒她正视眼下残酷的事实。 夏晓北丧气地烧水泡杯面。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牛肉味扑鼻,她一边想着宋以朗的臭脸,一边恨恨地叉起一团面往嘴里塞,泄愤般嚼得津津有味。 却听倏然一阵“嘀嘀嘀”摁密码的动静过后,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夏晓北惊跳而起,心底暗呼一句糟糕,尚来不及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只见嗅觉灵敏的宋以朗眉头一皱,不满的责备随之劈头盖脸地朝她砸来:“谁允许你在家里吃泡面了?!” “咳咳……咳咳咳……对、对不起!我马上清理干净!”顾不得辣椒粉呛得难受,夏晓北手忙脚乱地将整杯泡面直接推进垃圾桶里倒掉收拾了扔出去,并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换气。 因着宋以朗讨厌所有速食,所以别说是泡面了,冰箱里连冷冻水饺的踪迹都没有。要吃饭,好,买新鲜蔬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夏晓北瞒着他在自己的小工作室里私藏了两杯面以防应急时吃,可第一次偷腥,就被他撞个正着。 简直祸不单行! “嘿嘿,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宋以朗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 夏晓北谄媚地给他端了杯茶,讨好地问:“吃了吗?要不要给你做点?” 许是她的认错态度诚恳,宋以朗受用地哼了哼:“嗯,我经过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 瞥了一眼桌上品种丰富的瓜果时蔬和鱼肉,夏晓北顿时傻了眼。 敢情不仅得做饭,还得做大的! 她正是清楚冰箱里没有食材,才虚伪地问了那么一句。 而且,照理宋以朗该是从外头吃完回来的。谁知道,他竟然应声了! 更重要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宋大神,居然屈尊降贵地去买菜?! 夏晓北狐疑地打量着他。 眼睛还是那对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应该是他本人没错。 难道是出差几天,脑洞骤然大开,变得不正常了? “有什么问题吗?”宋以朗松了松领带,对她古怪的眼神表达了充分的质问。 夏晓北连忙摆手:“没,没!不敢,不敢!您老休息休息,晚饭马上为您呈上!” …… 宋以朗换完家居服出来时,半开放式的厨房里,那抹娇俏的身影还在忙碌着。 他的心情十分愉悦,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落在了从她包里散出来的两本南城生活周刊新一期的样刊上。 封面是他的照片。 眼眸深邃地望定窗外,虽只是看不清具体面目的侧脸,可光线刚刚好打出他饱满的天庭和棱角分明的线条。 宋以朗满意地挑挑眉,顺手拿过一本,翻开了采访他的那篇专稿。 简单地烧了三菜一汤闷了一小锅饭,不到一个小时,夏晓北便手脚利落地将盘子端上桌:“行了,可以吃饭了!” 茭白鲜肉,清蒸鲈鱼,蒜头菠菜,豆腐花哈汤。 宋以朗瞥了一眼,只觉色泽鲜亮清淡家常,还没吃就觉得胃口大开。 夏晓北拿了碗筷摆到他面前时,卷起一截的手腕上,一线暖金色的光芒闪过,正是之前那条细手链。 宋以朗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见她又进了厨房,身上还穿着浅紫色小碎花围裙,他鬼斧神差地跟了进去,伸手去她腰间解围裙的结。 夏晓北拿完东西转身,冷不防撞上温热厚实的“墙”。 “别动。”她转过来得正好,他的手环至她的脖颈后。 墙面上映照出两道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宋以朗扫了一眼,偏回头来,正看见灯光下,微细的汗珠在她精致的鼻尖上熠熠生光,宛若晨间荷叶上滑动的晶莹露珠。 他的眼眸深了深,终于绕过她的头,将围裙取下。 宋以朗的工作虽忙,但在家吃饭的次数其实并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今晚这顿难得吃得安静而不挑剔。 恰好,夏晓北完工后,饿得可以吞下一匹狼,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伺候他,他不挑三拣四,她也乐得清闲,专注地填饱肚子。 睡觉前,夏晓北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发现宋以朗背靠床头,手里拿着她包里的样刊。 “这张照片是你挑的?”他指了指封面,问。 不会吧,难道他不喜欢?夏晓北心头一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等待他的训斥。 出乎意料的是,宋以朗只是“嗯”了一声,就放回了杂志,没有下文。 夏晓北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撇撇嘴,不禁腹诽。满意就满意嘛,干嘛不肯光明正大地露个笑脸给她?非得绷着,不难受吗? 不过,挑剔的宋大神难得隐晦地夸赞她一回,夏晓北心情亦十分舒爽,屁颠屁颠地正准备爬上床,宋以朗突然问道:“你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夏晓北怔了怔:“什么事?” 宋以朗干咳一声:“你今天不是去了世贸大厦吗?没有买东西回来?” 经他这么一提,夏晓北才想起白日里他那通电话的事:“你今天在哪看见扒手的?” 见宋以朗一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的模样,夏晓北识趣地闭了嘴不再追问。 谁知宋以朗突然问:“你在男装店里没买东西吗?” 夏晓北的心跳骤然快了两拍。 他、他、他看见她了?! “没、没买什么呀。误打误撞进去了,就随便瞄了几眼。”滞了两秒,夏晓北扯谎道。 话音刚落,宋以朗的脸色刹那间黑了下来。 第15章 悲催的大冒险 “误打误撞进去的?”宋以朗阴恻恻地重复着她的话反问。 眼瞧着他的脸色差到令人无法直视,夏晓北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是、是啊。怎、怎么了?” “没什么!”幽幽地盯了她几秒后,宋以朗霍然倒头躺下,独将冷冰冰的背留给莫名其妙的夏晓北。 为毛……有种赌气的意味在里头? 不不,一定是错觉。 夏晓北立即否决了自己荒谬的想法。生气是有的,可赌气这种幼稚的行为,怎么会发生在高冷的宋大神身上呢? 看这样子,应该不是看到她和唐岳在一起。但问题是,他究竟在气什么? 夏晓北沮丧地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 光棍节,就是个刺激单身狗的节日。总编自上个月刚度完新婚蜜月,浸润在爱情的甜蜜中如沐春风,于是在时逢这个大节日时,大发慈悲地提前放大家下班,并邀请了熟识的一家IT公司的人,组织晚上一起去酒吧happy。 摆明了是为单身同事们谋福利的变相联谊,夏晓北虽是隐婚人士,可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屏蔽在外。 准备开溜时,却被眼尖的宣婷逮个正着:“晓北!你又想跑?你自己数一数,这三年来,你参加集体活动的次数是多少?!” 夏晓北想了想,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被宣婷气愤地一掌拍掉:“是一次也没有!” 正在登记参加人数的主任插话道:“是啊,晓北,你进社里三年,从来都见你定点下班,也不参加娱乐活动,一点也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过丰富的夜生活。如果不是知道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肯定都以为你是家庭主妇。这样可不行,你严重拖大家的后腿了,需要重点抓!今晚我们都帮你好好物色物色!” “听到没,主任都发话了,你非去不可!”宣婷简直不能再同意主任的话,说着,她抓住了夏晓北的胳膊,誓要把她绑在自己身上的架势,“别想再逃!我今晚就负责看住你了!” “可是我……”已经脱单三年了!夏晓北在心底无声叫嚣。 …… 杂志社阴盛阳衰,IT公司僧多粥少,两批人聚集在一起,正好互补。 面对来自对方如饥似渴的目光,夏晓北总觉得自己似被扒光了置于人前一般,如坐针毡地难受。 宣婷早已自动开启极致兴奋模式,带头玩起真心话大冒险。 一开始双方尚有些拘谨,顶多是罚罚酒等小打小闹的惩罚。 越玩到后面气氛越high,大伙儿的兴致渐渐高涨,真心话也随之名存实亡形同虚设,而大冒险的项目不断地挑战节操的底线。 夏晓北被宣婷死盯着无法脱身,每一回空酒瓶在桌面上转动时,她都胆战心惊,用绳命在祈祷着酒瓶口不要向着她。 许是祈祷起了效果,几轮下来,她只不过喝了几次交杯酒,索要了几个陌生人的电话号码。 反观宣婷,可就大不一样了。一会儿是她贴着别人性感热舞,一会儿是别人伏在她身上俯卧撑。这尺度,夏晓北光看着就脸红心跳,怎么可能玩得起? 两位本就暧昧不清的同事刚在大家的起哄下结束了两分钟的激吻,夏晓北还没恍过神来,新一轮的酒瓶在转了三圈后,缓缓地停了下来,而瓶口不偏不倚地对着她。 中奖的明明是夏晓北,宣婷却比她还要激动,连忙将她拉起身来:“找任意一位男士,坐在他的腿上,并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嘴里的冰块喂给对方!” 一语毕,在场所有人吹哨的吹哨,尖叫的尖叫,甚至有人跃跃欲试毛遂自荐,想要成为被喂冰块的对象,全然不顾及惊慌失措的正主夏晓北。 “宣、宣婷……”夏晓北扯了扯宣婷的衣角,求救道,“别、别这样……” 谁知宣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晓北,目前可没有谁耍赖皮的,愿赌服输!” 许是看着夏晓北快要被逼哭,宣婷于心不忍,提议道:“这样吧,看在我们的姐妹情分上,专门给你开个后门。” 宣婷拉着夏晓北到了包厢门口:“从现在开始一分钟之内,如果其他包厢里没有人出来,或者出来的是个女人,我们就放过你。但如果……嘿嘿,那么出来的第一位男士,就是你喂冰块的对象了。” 如果真看姐妹情分,就应该直接给免死金牌!夏晓北瞪着宣婷,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辜和忿然。 宣婷笑眼咪咪,只装作没看见,小声在夏晓北耳边为她自己辩护:“你呀,缺少的就是勇气,勿怪一直没有桃花。我是为你的未来着想。” 孤立无援,一双双放着精光的眼睛全在盯着她看。 夏晓北欲哭无泪,忽然在想,要不要现在告诉大家,她是个已婚少妇,玩不起啊! 而一旁无良的宣婷已经开始为她计时,众人抱着看热闹的心,全在为夏晓北仔细盯着各个包厢的动静。 半分钟之后,有个包厢的门从里头打开,一颗红得像煮熟的猪头一般的脑袋伸了出来,从门缝可以看见他便便的啤酒肚,捂着嘴似乎马上就要吐出来。 夏晓北的脸色当即唰地白下来,其他人只觑着夏晓北不吭声。 宣婷虽觉得对不起夏晓北,可游戏规则不能反悔。 这时,却见有只手伸出将烂醉如泥的人拉了回去:“王总啊,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快!我扶你起来!” 声音听来略有些耳熟。 但一念闪过,夏晓北来不及细想,只庆幸着那人既然没跨出门就不算数,顿时长舒一口气。 怎料,那个包厢的门再次打开,两个人泰然自若地走了出来,尤其走在前头的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将夏晓北这伙人的目光悉数夺去。 夏晓北舒到一半的气刹那间滞住。 怎、怎、怎么会是他?! 第16章 预感要倒大霉了 宣婷耐不住惊喜,因激动而结巴不已:“宋、宋、宋——” 宋了半天没宋出个所以然,还是烂醉如泥的红猪头再次冒出来,扒在门边凄厉地喊着:“宋、宋、宋总,你别走!” Joe及时地挡住了红猪头,把他往包厢里扶:“哎哟王总,都说你醉了,喊我们宋总也没法帮你解酒啊!” “这么巧,你也在啊!”宣婷已然跑上前去,自来熟地打招呼。 宋以朗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了过来。 夏晓北这才没把自己憋死,恢复了顺畅的呼吸。 门内传出的是唐僧Joe苦口婆心地和王总“谈心”的声音,宣婷瞥了一眼,问:“你是来这里……谈公事的?” 宋以朗不答反问:“你们这是……?” “过节!”人群里,不知谁迅速地大声应喝。 宋以朗愣了愣,随即一副明了的表情。 可敏锐的夏晓北分明从他的嘴角察觉到一丝不漏声色的轻笑。 啧啧,表里不一!夏晓北不爽地在心底哼哼,想笑就光明正大地笑! Joe在这时安抚完王总走了出来。 见状,宋以朗礼貌地朝大家点点头:“你们玩得开心,我先走了。” 说话时,他的眸子有意无意地在夏晓北的身上顿了顿。 “诶,宋总,你等等!”宣婷这才想起来正事,立即叫住了宋以朗,解释道,“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在玩大冒险。你恰巧是这一分钟里,第一个从包厢里走出来的人,所以……” 宋以朗挑了挑眉梢:“所以,我该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询问,宣婷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某种迫人气息,骤然令她有些迟疑:这个大冒险的对象,可能有点不妥。 迟疑间,有人帮她回答道:“与我们的被惩罚者以口喂冰!” “噢?”宋以朗眯了眯眼,“总该先让我知道,那个被惩罚者是谁吧?” “她!” 不仅异口同声,而且千夫齐指。 人群默契地让开空间,猫着腰蹑手蹑脚还在开溜途中的夏晓北刹那间暴露。 “喂,夏晓北,你跑什么跑!这么个大帅哥,可比刚刚的酒鬼强百倍!你不上,我可要上了!”某个豪放派同事戏谑道,并好心地推了她一把。 夏晓北就这么被推到宋以朗面前,撞进他黑沉的眸底。 “噗……”憋了半天的Joe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同一时刻识相地双手捂住嘴不再出声,以防惹毛宋以朗。 可他不敢惹宋以朗,却是躲在宋以朗身后,毫不顾忌地用眼神赤果果地挤兑夏晓北,。 “原来是夏小姐啊……”宋以朗皮笑肉不笑看着夏晓北,声音不阴不阳。 夏晓北被他叫得头皮直发麻,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开始发软。 宣婷平时神经虽然大条,但显然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立即上来解围:“宋总,大家也就是闹闹,不会强人所难,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了,我们重新找人。” “另外找人……嗯……这主意不错……”宋以朗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从表情上看,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 Joe立即憋笑得花枝乱颤。 夏晓北则急得差点直接跳脚。 虽说从一开始她就认定,以宋以朗的逼格,帮她完成这个任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 不错?不错个毛线!以口喂冰诶,等于间接接吻,一个不小心难保真的就吻上,他会不懂吗?! “不要!我不要换人!”情急之下,夏晓北脱口喊道。 “啊哈哈哈!晓北,看不出来你有这份胆量?原来你也知道,错过了这个村,可能就没更好的店了。” “晓北,加油!免费的温香如玉投怀送抱,他不会忍心拒绝的!” “就是,晓北,干脆直接扑过去!我们支持你!” “晓北,你不上,我们不介意代替你上的!” “……” 一时间调侃不断,夏晓北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立即染上红晕。 偏生宣婷也在她耳边嬉笑着添油加醋了一番:“好吧,算我好心帮倒忙。你早说你对他有意思不就得了。我忍痛割爱让给你了!” “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好伐!夏晓北心底默默哀嚎。 她只是觉得,相较于陌生男人,当然不如熟悉无比的宋以朗。 而且,他毕竟是她的……丈夫……既然已经被逮个正着,那自是和他…… 偷偷抬头瞄宋以朗,想要使眼色向他求助,却见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夏晓北总算明白过来,这丫压根就是故意的! 她怎么就忘记了,向来小气如他,如何会当真大度地让她另外找人?他就是拿捏准了她的心理,明面上看似把主动选择权让给她,实际上是料定她必会开口求他。或许……或许还会在她开口后,无情地拒绝她,令她当众出丑…… 越想,越觉得,以宋以朗的个性,极其可能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夏晓北忿然。 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下一瞬她却是怂怂地对宋以朗道:“那个……宋总,你帮个忙吧……?” 哎,不是她孬,是完全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在宋以朗这里,她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 她保证,她要是不冒着当众出丑的危险开口求他,而和别的男人那个啥,那等待她才真的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相较之下,她的那点毫无价值的尊严,算什么呀…… 夏晓北既无奈又沮丧地开口后,众人起哄声更加激烈。她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宋以朗,考虑着等他断然地拒绝后,她或许可以再向宣婷求求情,给条退路。 “好啊,举手之劳而已。”顷刻,沉默良久的宋以朗应承了下来。 夏晓北错愕地抬头,正瞧见他笑得肤浅,眉眼带着冷意,睨着她的目光,浮着一层只有她才看得懂的讥诮。 “算、算了!不要了!”脑中警铃大响,夏晓北一边摆手后退着一边反悔道。 宋以朗却是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第17章 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宋以朗却是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包厢里走。猝不及防下,夏晓北只来得及用剩下的一只手拼命地扒住门框。 “怎么了夏小姐?怎么不走了?不是你要我帮你的忙吗?” 他不阴不阳的声调在夏晓北耳中听来犹如恶魔之音。她忙不迭摇头,期期艾艾道:“我反悔了!我反悔了!我说我不用你帮忙了!” “噢?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别人——” “不!不是!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还不行吗?!”怎么回答都是错。似乎怕他听不清楚,夏晓北的音量瞬间提高好几倍,并且是几乎快哭出来的颤音。 宋以朗勾了勾唇角,“不好意思。我是商人,最重信用,既然答应了帮你,你不愿意我也要遵守诺言。” 说着,他只是稍稍加了把劲,便把她轻而易举地拖进门去,并有意无意地瞥了Joe一眼。 Joe立即会意,适时地拦在了门口,对蠢蠢欲动正要返回包厢看好戏的众人们微微一笑,“对不住了各位,我们老板只答应了帮夏晓北完成任务,可是并没同意大家围观噢。嘿嘿!” 他最后的那声贱贱的笑,自然是回头送给悲催的夏晓北的。 斗转直下的剧情发展已经令人摸不着头脑,面对这可笑的理由,大家更是面面相觑,半晌无声。还是有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不让围观我们怎么知道你们究竟躲在里面干什么……” “宣婷是吧?”宋以朗在这时喊了句,微凛的口吻使宣婷下意识地举起手来,应道:“在!” “就由你作为代表进来为我们作证吧!” 一听,宣婷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走了进去。 门神Joe放进宣婷后,还不忘对夏晓北别有意味地眨了眨眼睛,才将门牢牢地关上。 包厢里,气氛着实诡异。 宋以朗闲闲地坐在最靠里的沙发上,因为处于角落,光线昏暗,恰恰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的指尖有节奏地在扶手上轻敲,视线始终在夏晓北身上流连,仿佛要瞧出个洞一般。 而夏晓北呢?完全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宋以朗的三步之外,耸拉着的脑袋低得都快垂到地面去了,双手的手指还紧张兮兮地绞着衣摆。 见状,宣婷难得聪明地闪过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两个人,根本很早之前就是认识的!而且绝非普通的关系! “宣婷小姐,麻烦你待会用手机给我们拍个照,留作证据。”宋以朗声音沉沉,话是对宣婷讲的,可目光没有移动。 “噢,好、好的。”明显感觉到他气场的不同,宣婷的舌头突然不利索了。 只见宋以朗倾身至面前的桌几,从冰桶里夹了一把冰块到酒杯里,随即像召唤宠物一般对夏晓北招了招手,“过来。” 我保证不打死你!——他不怒自威的两个字,让身为旁观者的宣婷手心直冒冷汗,并自动脑补了后半句。 而显然,夏晓北也被这两个看似简单的字眼吓住了,浑身猛地颤了颤。 只有夏晓北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其实真的很想直接双膝跪倒,恭敬地伏首在地,恳切地向宋以朗痛哭高呼:“臣妾做不到啊!” 可惜,在她腿软得快要弯膝时,宋以朗不疾不徐地重复道:“过来。” 口吻却是不如之前凌厉,可即便如此,也足以震得夏晓北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就是在这一抽一抽中,她的紧张感跟着层层升级,心中迅速搜刮着各种狗血电视剧里应付的对策,脚下开始如蜗牛般,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宋以朗挪去。 但结果不过是再一次证明,电视剧都没能拯救她。以及,她的拖延战术并没有充分的机智予以支持——宋以朗近在咫尺,她依然没招儿。 “宣婷小姐,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做?”宋以朗语气认真地问。 “让她坐你腿上。”宣婷亦认真地答。 闻言,宋以朗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的右腿,对夏晓北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派悠闲等待伺候的姿态。 “嗯哼……晓北——”见夏晓北一动不动,宣婷故意咳了一声,拼命地对她使眼色。 夏晓北无奈地接收着来自宣婷的信号,终于慢慢坐到了宋以朗的腿上。身体僵直,两脚并拢,脑袋低垂,好不拘谨。 “双手环上宋总的……脖颈。”宣婷主动提醒道,忽然错觉自己怎么就那么像婚礼现场的牧师,引导整个仪式的步骤和过程。 迟疑良久,夏晓北的手在颤抖中伸了上去。 “现在劳烦宋总,夹块冰给晓北含着。” 怎么一到宋以朗这边就客客气气的?夏晓北万分不满地腹诽,考虑着事后一定得让宣婷深刻地检讨她今日惨绝人寰的助纣为虐之罪! 相较于夏晓北的慢吞吞,宋以朗的动作可快多了。她才腹诽完,腮帮子边骤然递上来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差一丁点就直接戳她嘴里去了。 夏晓北这才终于下意识地抬眸看宋以朗。 面上毫无表情,然目光沉凝锋利,一瞬间刺激了夏晓北那小得可怜的胆子蓦地肥了点。 好,很好!咬咬牙,她视死如归地张开唇,用贝齿衔住冰块。 “嘶——” 冰冰冰冰冰!冰得都渗入牙龈蔓延到她整张嘴了! 眼睛里立即汪上一泡泫然欲落的泪,夏晓北不用看都知道此时自己的五官已然悉数皱成一团。以口喂冰,当然就是要把冰块从自己嘴里送到对方嘴里。为了尽快摆脱这酸爽,她立即往宋以朗脸上凑,“唔……唔唔……” 因着被冰块堵着嘴,夏晓北完全处于语焉不详的状态。 偏偏宋以朗往后躲了躲,借故困惑地问,“嗯?夏小姐说什么?” 夏晓北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又往前凑去:“唔……唔唔……唔唔唔……” “夏小姐,我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宋以朗再次微微往后靠,与她拉开距离,看似正经的眸底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耍人是吧?!快接啊混蛋! 抓狂的夏晓北在心底失控地怒吼,突然间两脚分开,跨坐上宋以朗的腿,配合着双臂的缩紧固住了他的后脑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准确无误地对上他的唇瓣。 第18章 果断扑倒 趁其不备,她用舌头将自己嘴里的冰块一秒钟推了过去。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刹那间凝滞,夏晓北清晰地听见有谁猛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不过她可没空理会,因为她总算解脱了! 心满意足地回头,见宣婷满是不可思议地圆睁双目,嘴巴张得老大半天也没合上,夏晓北不解地问:“干吗?见鬼啦?” 宣婷只是朝她指了指后头便不发一语地低下了头。 夏晓北下意识地歪过脑袋,然后呆住了。 双脚悬空着坐在他怀中,手臂上尚悠然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晃动。胸口处,隔着不厚的衣料传来他身上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呼吸几乎相抵,鼻息间是熟悉而淡淡的檀香味。 最可怕的是!为什么姿势呈现的是她扑倒他?! 久久没有反应的宋以朗喉头动了动,似乎把什么东西咽了下去。 夏晓北也在同一时刻咽了咽口水。 说时迟那时快,她当即如兔子般从他身上蹦起。 而电光火石间,他坚实的手臂似灵蛇窜过箍住了她的腰,将她重新牢牢地束缚在他怀中。 四目相对,两厢无言。一个是不敢说话,一个是心思不明。 “多谢宋总仗义相助才得以顺利完成任务!”夏晓北故作轻松地嬉皮笑脸,试图缓解气氛。 宋以朗眼眸沉黑,不说话。 “宋总,我们……起来再说,好不好……?”夏晓北微弱了气势,商量道。 宋以朗继续面无表情。 一旁的宣婷看不下去了,默默地背过身去。 夏晓北强撑着勇气想要再说点什么,宋以朗忽然凑到她耳根处,似有若无地舔了舔。 电流“嗤——”地一下窜过,恰恰他的舌尖又残留着冰块的寒气。冷热交迫,夏晓北陡然战栗,差点敏感地呻吟出声。 当然,她不会傻到以为宋以朗被她投怀送抱的一个吻搅得兽性大发。何况宣婷还在包厢里!更何况门外等着一堆的人! 这绝对是危险的信号! 思及此,夏晓北再次想要起身。 宋以朗却是早知她会如此一般,迅速地按回了她。 “到底要怎么赔偿你……你倒是说呀……”夏晓北靠在他肩上,满副哭腔地低声问。 宋以朗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腰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夏晓北,如果今晚没有遇到我,你就是打算和其他男人这么玩吗?还是说,在遇到我之前,你们已经玩过更刺激的?” 她怎么敢! 夏晓北正欲痛哭流涕地大表忠心,宋以朗比她快了一步推开她,霍然起身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大步地走到了宣婷身边,对她伸出了手。 宣婷整个人处于呆愣状态,却竟然读懂了他的意思,将手机递给了他。 宋以朗瞥了一眼屏幕,轻笑一声:“拍得不错。” “可惜——”顿了顿,他语音一转,“过于限制级。” 手指一动,转眼间他把手机扔回给了宣婷。宣婷接过时,刚刚夏晓北扑倒宋以朗的那一幕的照片已经删除。 门打开的瞬间,外头一片骚动,却没人阻止宋以朗的离去。 夏晓北紧随其后慌慌张张地也要走,宣婷拦住了她:“晓北,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宣婷,回头,回头我保证给你解释!” 夏晓北的脑袋已经被喜怒无常的宋以朗整得够大的,根本腾不出空给宣婷解释。而且,大伙儿正一窝蜂地拥进来,她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多做逗留? 紧赶慢赶地寻到了停车场,多亏了她对宋以朗的各辆车型了然于心,才没追丢,跟着他坐上了后座。 兼职司机Joe透过后视镜冲夏晓北挤了个鬼脸。 夏晓北气喘吁吁地回送了他一个白眼,伸手将前后挡板拉了下来,眼不见为净。 车子有条不紊地行驶着。车内没开灯,车外大片斑斓的霓虹灯光时闪时暗。 宋以朗至始至终把她当作空气,要么侧着头看窗外,要么闭着眼假寐,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欲望。 气氛这样不融洽,夏晓北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几次欲言又止,迟疑不决。 时间在宋以朗的冷淡和夏晓北的忐忑中慢慢流走,车子行进了一段长隧道。 灯光虽昏黄,但至少不再一晃一晃,夏晓北得以仔细地查看宋以朗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映衬,夏晓北觉得他的神色比起之前缓和了许多。 “那个,你千万别误会,今晚真的只是我第一次和大家一块出来玩。” 思忖片刻,夏晓北还是决定瞅准机会开口,免得回家后直接吃闭门羹。 “你知道的,大家并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平常我就少参加集体活动,所以这次光棍节才被硬拉上的。大伙儿玩得正热闹,我一个人总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可是我真的只是纯粹充充数罢了!绝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语气诚恳自然,表情斩钉截铁,神色真情流露,就差对天发誓了。 可宋以朗还是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看见他的手指在动,夏晓北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沮丧地叹了口气,夏晓北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下班就回家。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谢谢你。” 错也认了,口头保证也下了,夏晓北当真无话可说,默默地看向自己这边的窗外。 而车子却在这时猛然刹住。 “下去。”宋以朗不咸不淡地说。 夏晓北错愕地看着宋以朗,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她才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 用不着吧?严重到半路就要赶她下车?! “你——”夏晓北硬稳下气,憋得脸微微发红。 前头的挡板忽然打开,驾驶座上的Joe探过头来:“你不下车,难道要跟着我们去港湾区吗?” 港湾区? 夏晓北愣了愣,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机场外…… 第19章 看戏 为什么前一个小时还能在酒吧的包厢里和人声色犬马地谈生意,下一个小时又要马不停蹄地飞去港湾区? 像宋以朗这种大忙人的行程,自然是夏晓北所无法理解的。所幸,她也并不打算去理解。 不过,宋以朗直到临走前也没表明个态度,害得夏晓北只能煎熬在这件没头没尾的事情上,抓心揪肺地等待他出差归来之日的审判。 而在宋以朗审判她之前,有另一场拷问在等着她…… 前一晚的醉酒狂欢并没有影响大家第二天正常上班。 虽然后来除了宣婷,并没有人知道包厢里发生的事情,可并不妨碍人与生俱来的的八卦之心。 尤其是夏晓北最后追着宋以朗离开,更给事件本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吸引着人去探究。 平日里如果没有案头工作,大多数人都会借着出访的名义在外头溜达,今天难得地每个人都乖乖地坐在办公室里,时不时地借机凑到夏晓北身边问上一两句话。 这不,邻桌早已升级为师奶多年的李姐仗着便利的方位,一早上在夏晓北耳边狂轰乱炸:“晓北啊,听说昨晚你们玩得很高?” 夏晓北:“……”是很高,可是高的都是别人。 “晓北啊,听说你昨晚艳遇不浅?” 夏晓北:“……”艳遇?不不,宋以朗本来就是她的丈夫,不用遇。 “晓北啊,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喽?姐姐我都听说了,你昨晚和IT公司的小伙子一下子冲到三垒诶!” 夏晓北:“……”是谁造的谣! 聒噪还在继续:“看不出来啊,你平常闷不吭声的。不过也对,闷炮才放得响。想当初我老公也是个闷葫芦,一出马却敌过所有的追求者,俘获了我的芳心——” “李姐姐,主任在办公室喊你进去呢!”宣婷遥遥地走来,及时阻止了李姐对夏晓北的祸害。 夏晓北连忙感激涕零地朝她投去大恩不言谢的目光。 谁知宣婷并不领情,反是狠狠剜了她一眼,悄悄在她耳边恶声恶语:“夏晓北!别想我就这么放过你!我现在有任务要出去,你下班后给我到老地方老老实实地等着!” 夏晓北:“……”怎么就突然很想收回方才的感激呢?! …… “老地方”指的是她和宣婷常去的一家鱼庄。 准确点来说,是她给宣婷当陪客的鱼庄——宣婷是个川妹子,吃东西向来重口,尤其是无辣不欢,而辣椒却恰恰是夏晓北的致命弱点。 所以两人上鱼庄,从来都是一个看着另一个吃得热火朝天。 鱼庄的生意很是火热,夏晓北为了躲避同事的八卦难得提前早退,可抵达鱼庄时,店里已经客满,不少人在外头排队候位。 因着是常客,老板娘偷偷将夏晓北从侧门领了进去,热情地寒暄:“有个大房间,我放个屏风帮你和宣婷隔出一小块空间来,你们俩就凑合凑合着。” “麻烦您了。”夏晓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房间的客人没关系吗?”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放心,已经打过招呼了。” 盘腿坐在红木小几前,夏晓北一边考虑着等宣婷来后该怎么跟她解释她和宋以朗的关系,一边百无聊赖地品茗。 屏风是纱质的水墨山水,色彩上得淡雅,隐约可见屏风另一头背对着她坐着个高个子的男人,似乎也在等人。 而整个大房间有两个门,尽管刚好被屏风隔开一边一个,架不住夏晓北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隔壁的来人。 所以,她目睹一位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浅蓝色的高腰连衣裙,散一头棕色的微卷长发,气质本就清新,淡淡的妆容恰如其分地增添了光彩。 夏晓北饱含欣赏的目光多打量了两眼,对方有所察觉,礼貌地对她轻轻一笑,然后身影隐在了屏风后。 透过屏风,夏晓北看见那女人在那男人对面坐下:“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会儿车。” 嗯,声音好听而不做作。夏晓北满意地点点头,不由在心里给那女人再次加了分。 “嗤,梁小姐不来岂不是更好?我才容易回家和我爷爷交差。” 男人的声音清澈中带丝不羁的口吻,可惜一开口就是这么不客气的话,大大打了折扣。 那位梁小姐倒似一点都不介怀:“终归是长辈们的意思,不好敷衍。” 听出来了,貌似是在长辈的安排下相亲见面的男女啊。而且,彼此都对对方不感冒。 男人双手放在脑后,懒懒地虚倚在屏风上,轻笑:“大家闺秀就是好教养。哪像我?在国外闲散惯了,却是最耐不住等。多一分钟都烦躁得想甩手走人。” 哟呵,扯淡!明明方才等得很耐心!不过,上一句才夸人家好教养,下一句就暗讽人家不守时,嘴皮子如此不饶人,真的好吗?夏晓北撇撇嘴,突然想起了宋以朗的毒舌。 “顾先生的确离开祖国太久,改天我会跟帮你和顾爷爷说说,让他送你回学校重新浸润孔孟圣贤之道。” 咦,夏晓北惊诧,原来这位梁小姐也不是块任人挑刺的软骨头啊,故意歧义对方的话回击他该回炉重造? “那还真是多谢梁小姐的好意了。”那位顾先生笑得要多假就有多假,连语调都冷了两分下来。 好气度的梁小姐适时地转口提议道:“点菜吧。” “等等!”顾先生疾声打断。 许是也注意到语气太强烈,他咳了两声:“还有人,再等等。” 还有人?除了相亲的两人之外,竟然有第三者,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来叫板的正牌女友了!夏晓北心思一转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似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想,紧接着便听那顾先生别有意味地解释道:“你来之前,肯定多少了解过我的情况。那么你就该知道……那个……嗯哼……” 梁小姐淡定地抓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嗯,小有耳闻。说是你们同出一门,日久生情,可惜遭顾爷爷棒打鸳鸯。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来之前,顾爷爷还是交代过我的。” 有意思!剧情听起来多么像电视上热播的年代剧啊!没想到,在那位貌似放荡不羁的顾先生身上,有如此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啧啧。 第20章 不是让你等我吗? “如此最好。”顾先生继续说道,“我告诉她今天要来见你的事。她思前想后,觉得有必要在场,至少看看,爷爷为我挑的,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所以……时间差不多,她也该到了。” 好啊好啊!虽然有点对不起梁小姐,但夏晓北无聊也是无聊,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她也是很想看看,即将出现的正牌女友会如何捍卫自己的地位,也看看这位梁小姐能否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 心里正暗暗期待着,那头说曹操曹操就到。夏晓北嘴里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在瞥见门口出现的熟悉的身影时,直接喷了出来,幸亏及时拿纸巾捂住嘴,才得以缩小喷射的面积。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唐岳看了过来,表情颇为惊讶,可未及他反应更多,只见屏风后的顾先生迅速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唐岳,娇羞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声音霎时从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变成了嗲嗲黏人的小女人。 “哈尼!你终于来了,人家都等急了!” 眼前的场景震得人下巴掉地上都不为过。夏晓北嘴里没喷完的茶,没受住这第二波冲击,继续喷了出来。 显然事先并没打好商量,唐岳的嘴角在隐隐抽搐。 顾先生赶忙从他的怀里悄悄露出了小半张脸,抽筋了似的拼命挤眉弄眼,脚上不忘偷偷踢他。 “是顾先生的……朋友来了?”梁小姐镇定自若地问。 夏晓北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笑意。她保证,刚刚那句话中的停顿,是将“男朋友”三个字换成了“朋友”。 “……嗯,是。”唐岳应得迟疑,夏晓北抿嘴偷笑。 唐岳有所察觉地瞥了她一眼,眼底是浓浓的无奈,这才不情不愿地拍了拍顾先生的背,暗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了。 长身挺立的两个男人并肩走向他们的座位,本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也是在同时,来自顾先生的好奇目光望了过来,夏晓北终于和他打见照面,不禁微微怔忡。 她记得这个人。 和唐岳是合作多年的伙伴,经常一起出现在行业杂志上,可以说是目前在设计界的新秀设计师中,唯一能和唐岳媲美的人。两人在法国时曾一起创立了小有名气的“Z”品牌。 当然,他的另一层身份也是值得人瞩目的。那便是业界大师顾昌祥的孙子,顾非。 只是听说他立志在国外发展,怎么回国了,竟一点风声也没有?夏晓北记得,上次的画展上,也没有见过他。 这样想来,她才恍然,刚刚梁小姐口中提及的顾爷爷,恐怕就是顾昌祥了。 被自家爷爷逼着来相亲,却找唐岳过来救场? 亏他想得出来这么烂的主意…… 坐下后,唐岳和梁小姐两人默契地一致保持沉默。 顾非喊来服务员噼里啪啦地说完一堆菜名后,亲密地挽住唐岳的臂弯,靠上他的肩:“哈尼,都点了你最爱吃的喔!” 故作娇滴的声音,仿佛涂了三层蜜那么黏,夏晓北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放桌上的手机似也表达抗议,忽然震了震。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提醒,夏晓北还没来得及看,宣婷的来电在这时打了进来。 “喂!晓北,你在鱼庄吗?我这里临时出了点事去不了了,你自己先吃吧!” 伴着她的声音透过来的是杂乱的噪音,十分刺耳,说完后也没等夏晓北回应,她就匆匆忙忙地挂断了。 宣婷不过来,夏晓北一个人呆着也是没意思,反正她不吃辣,便起了回家的念头。 顾非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夏晓北已经没了看戏的心情。 本来还犹豫着是否该和唐岳打个招呼再走,结果一看接电话前的那条短信是来自唐岳,心中一顿,她连回复都不敢回复,当即决定直接拎包走人。 拐去前台和老板娘说明情况,一出门,陡然一股凉风袭面而来,携着大雨欲来的气息。 夏晓北皱了皱眉。 她没带伞,得赶在落雨前搭上车。 鱼庄的位置在巷子的最里头,一路出去是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群涌动,拥挤不堪。 夏晓北花了好长时间,才得以穿行出来,眼瞧着要搭乘的公交车刚刚开走,她却没能赶上。 大雨就是在这个时候说下就下了,人群像突然炸开了锅,作鸟兽散开般纷纷往四周可以避雨的地方跑。 夏晓北慌慌张张地用包挡住头,没走几步就被身边的人撞得七荤八素找不着方向。 一双手忽然搂住了她的肩,护着她往马路一侧的店面跑去。 “不是让你等我的吗?” 夏晓北被他突如其来的怀抱吓了一跳,应声抬眼 唐岳也正低头看她,语气虽有些抱怨,但眸子里都是笑意,唇角也是勾成好看的弧度。 从来没有和他距离如此近过,只要她再微微往前倾身,他的唇就能碰上她的额。那是传说中最浪漫的身高差,而近在咫尺的人,是她曾经最美好的心事。 她恍了恍神,心慌意乱地低下头止住思绪,看见地面溅起的水花打在他黑色的鞋面上,晕开淡淡的水渍:“我没看到短信。” 下意识地扯谎,但刚说出口就露了馅——既然没看到短信,怎么就知道他指的是短信里的内容? 她立即感受到唐岳的胸膛在微微震动——自是因听出她话里的矛盾之处而轻笑。 夏晓北尴尬得面上微红,两人也恰好跑到了一栋建筑的廊下,她立即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臂膀,佯装自若地整理自己身上淋到的雨。 “进去吧。你刚刚在鱼庄好像没吃东西。”唐岳拉住了她的手,“上次你丢下我一个人一声不吭地中途走人,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他的手劲不大,但握得很紧,来自他掌心的热烫令夏晓北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而来自他话语的坚持,也令她无法断然回绝。 事实上,唐岳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已然带着她跨进了店里。 小本经营的面店,空间不大,但干净整齐,客人零零散散地坐着。 一进去,店里的热气马上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玻璃拉门关上的一瞬间,瓢泼大雨的声音完全被隔离在外。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在厨房里忙乎,女的负责招呼客人。 两人各要了一碗阳春拉面后,唐岳又过去和老板娘嘀咕了几句什么。 上一次在世贸大厦暗下决心少和唐岳见面。可才几天而已,她又莫名其妙地和他不期而遇,南城还真是小。 为了不和他正对面地坐着,夏晓北特意在刚落座时挪偏了椅子。 结果唐岳从老板娘那回来后,也无意中挪了椅子。 她的那点小心思,以失败告终。 无奈,她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扫射四周的环境,手上无意识地摆弄着一双竹筷,心里却好像有无数蚂蚁在爬,闹得一阵一阵的不平静,指望着面条赶紧上桌,专心吃面,便犯不着这样束手束脚。 她不说话,他竟然也不说话。 半晌,不小心瞟过他时,发现他单手托着头,唇角暖暖地盯着自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怎、怎么了?”夏晓北终于受不了,打破了沉默。 “三分钟。”唐岳伸出三根手指,“比我预计得要迟开口。看来你对我的意见比之前更大了。” “诶?”夏晓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又是一红,弱弱地解释道,“对你并没有意见。” “是吗?”唐岳口吻困惑,修长的手指蓦地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那你的表情敢不敢再僵硬点?” 第21章 温柔陷阱 脸上的触感让夏晓北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眼见她才被吐槽的表情越发僵硬了,唐岳收回手指,叹了口气:“晓北,如果和我的重逢让你不自在,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不用勉强自己照拂我的感受。我不是想对当年的伤害补偿你什么,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像以前那样自然地相处。” 夏晓北发现和他几次见面下来,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有所提高,以致于眼下听在耳中,并没有如上次心绪起伏起身走人。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波澜。 她明白,这一番话,完全就是继续上次在世贸大厦的餐厅里没有说完的。 “你确实无需补偿。”正如他用不着对她说对不起一样。 夏晓北终于将心中预谋已久的话讲出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知道了。” 见夏晓北轻松了不少,唐岳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快:“所以,我们以后还能否愉快地玩耍了?” 从严肃的话题到俏皮的打趣,毫无违和感地顺利递接,夏晓北亦漾开笑,戏谑道:“你这么快出来,顾先生那里没关系吗?” 她的表情瞬间灵动,看得唐岳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顾非向来爱闹。不过这回那位梁小姐看起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我才懒得趟他的浑水,反正他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你认得他?”唐岳转口反问。从她的语气,不难听出。 夏晓北回道:“顾昌祥老师的孙子,怎么可能不认得。” 唐岳摇摇头否定她的托辞:“顾非的性格似乎高调,但最不喜欢打他爷爷的名义。所以,如果不是平日就注意这一行的讯息,是不会有你这么清楚的。” 他的眼睛闪着某种期待的光亮看着她。 夏晓北知道他在期待什么,神色微侧间,却是淡淡一笑回驳道:“你忘了我现在在杂志社工作?需要接触的人和了解的事很广,哪里有什么奇怪喽?” 闻言,唐岳长喟一声,却是不再继续探究下去,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到夏晓北面前:“我和顾非打算把‘Z’品牌搬回国内。最近我们在筹备发布会,下个月会有之前所有设计品的展览。这是给你的邀请函。” 夏晓北拿着卡片端详了一会儿后又递还回去:“给我也是浪费,我到时不一定有空去的。” 唐岳按住了她的手:“给你的意思,就是让你一定要去。” 不容拒绝的语气令夏晓北怔了怔。 唐岳推回了她的手,重新笑得温和:“好歹是老朋友,难道你就不能看看,我这些年的长进如何?” 老板娘恰在这个时候把两人的面端了上来,夏晓北只得将邀请函收进包里。 回头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动,却在看到碗里的东西时呆住了:“这、这是……” 长长细细的寿面,圆鼓鼓的荷包蛋,根本不是他们点的阳春面。 眼看她满脸错愕,唐岳皱了皱眉,摸了摸脑袋:“我记错了吗?今天不是你的生日?我本来还在愁着怎么把你约出来,没想到刚好在鱼庄遇上你。不过,外头下雨,今晚恐怕看不到月亮了。” 遥远的回忆因为他的疑问而簌簌涌进脑中,夏晓北心中翻江倒海,从碗里冲上来的腾腾热气遮没了她的眼眸。湿润而泛红的眼眸。 是的了,认识的头一年,为了骗唐岳的礼物,她谎称自己的农历生日在这一天。 然后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学校的草场上,看了一个晚上的月亮。当然,也被蚊虫咬了满身的包。 “嗯,你没记错。只是好些年没过农历生日,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夏晓北连忙低下头,含糊地应着,在他温柔目光的注视下,一口一口认真地吃面,心底也在因为挥之不去的回忆而不断泛酸。 她不想问也不敢去问唐岳为什么要记得这些。 曾经的伤害让她吃尽苦头,所以这些年她竭力保持在情感上的冷静,不轻易曲解别人对她的关心和好意。 即便是重新遇到他,即便是重新遭遇当初的那些温柔陷阱…… 吃面的过程,同时也是整理情绪的过程。而这一碗面,却是吃得特别慢,直到店里最后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岳放下筷子后,正看见热气氤氲得夏晓北的脸颊红扑扑,眸子亮亮,带着烟雨缭绕的色泽。 明明没有特别记刻过,可不知怎的,那些年关于她的模糊印象在重逢之后渐渐叠合成清晰的画面,好似她一直便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而记忆里的那个夏晓北,和三年后此时此刻的夏晓北相比,一点都没有变。 人没变,那心呢? 唐岳很想问。 可是又忽然记起,那次在世贸大厦的餐厅里,他已经于不经意中问过类似的问题了。 唔,那时她的反应是什么呢?唐岳托着下巴细细回想。 有点诧异。有点惊慌。有点失措。 如果如今天坦诚时所说,她并不介怀当初的伤痛。那么是不是代表,她不自然的反应,纯粹是因为她心底对他还有感觉的? 想到这种可能,唐岳的心脏蓦地因兴奋而微微发胀。 “怎么了?”夏晓北清亮的嗓音打断了唐岳的思绪。 虽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但她也没多在意,吸了吸秀气的鼻子,望向落满雨雾的窗外:“雨好像停了,我们走吧。” 唐岳定了定神,笑着轻声应道:“好。等我去拿车。” …… 古人曰“饱暖思淫欲”不是没有道理的。车上暖气很足,刚填饱肚子的夏晓北一坐上车,便连连打呵欠。 唐岳瞧得分明,故意专心开车不和她说话。 夏晓北虽想竭力保持清醒,可无聊之下,终抵不过困倦,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夏晓北醒来时,发现车子停在路边,自己身上盖着薄毛毯。 “醒了?” 偏头,身旁驾驶座上的唐岳笑意浓浓地凝视着她。 夏晓北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羞赧道:“不好意思。你应该直接喊我起来的。” 换做是宋以朗,恐怕早把她踹醒了。不,不对,也有可能连踹都懒得踹,直接丢她在车上睡到天亮。 唐岳接过夏晓北还回来的毛毯放到车后座:“你醒来的时间很巧,我们刚刚到。” 哪里听不出他是故意这么说?夏晓北只装作不知道。 车正停在小区楼下。临近十点,还是有很多户人家的窗口亮着灯。 “谢谢。那我先走了。”道了别,正准备推开车门。 “等等!”唐岳忽然又喊住了她,伸手到后座拿了把折叠伞塞到她手里,“还有些小雨。撑着,小心别感冒了。” 夏晓北莞尔一笑,这才拉开车门下了车,在唐岳的目送下,慢慢走到了警卫室门口,她回头,朝他摆摆手,让他回去。 车子在夜色的蒙蒙雾气中消失,夏晓北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对盯着她看的两个保安笑了笑,赶忙又调头折了出去——她当然不会真让唐岳送她回家,所以谎报了离她最近的这片小区的地址。 只是,虽说离得最近,她还是得徒步走上半个小时。真是造孽! 第22章 不会是怀孕了吧?! 半个小时后,顺利回来的夏晓北舒服地陷进沙发里,身体软绵绵,完全不愿意再动,不知不觉间便直接睡了过去。 家里的固定电话忽然炸开来了响。 她的脑袋很沉,下意识地抓过抱枕捂住耳朵。 电话却好似要跟她比耐力一般,连着三通响像轰炸机一样肆虐,每通都响足一分钟才肯罢休。 夏晓北这才挣扎着,如虫子般蠕到沙发的另一头,摸索了许久,接起电话。 “你的手机呢?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清冽的嗓音从听筒那头冒过来。 夏晓北歪着混沌的脑袋思索了片刻,陡然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电话直接甩手扔掉。 唉呀妈呀,怎么会是宋以朗?他出差期间不是从来都不给她打电话的吗?今天这么反常,难道是因为光棍节的事情特意查岗来的? 她连忙开灯,找到丢在地上的包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十多通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宋以朗的。 “手机在包里。我在睡觉,没——” “你的声音怎么了?” 话没说完,就被宋以朗打断,即使是隔着电话,夏晓北也可以想象,他现在的眉头一定快拧成小山丘了。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夏晓北才察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喉咙似有火在烧一阵阵撩燥,脸上微微发烫,身上也没什么气力。 “噢,晚上回来时淋了点雨,可能有些感冒。没事——”才说完没事,喉口霎时涌上来一阵痒。 夏晓北随手抽过纸巾掩嘴,咳得撕心裂肺,隐约听到宋以朗又说了些什么,可她完全顾不上。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再接回电话时,宋以朗那边已经挂断,回过去时已然是关机状态。 夏晓北兀自从家里的医药箱翻出几片余留的感冒胶囊,吃完后回卧室裹了被子便再次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可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断断续续又零零碎碎的噩梦无止境地骚扰,胸口仿佛压着块大石头一般,紧得呼吸越来越沉,身体一会儿如同泡在冰水里,一会儿却好像置于火中。 然后夏晓北再度醒来。 忍着微微的眩晕偏头,她看见天光透着窗帘缝渗了进来。 同时,一块毛巾从额上滑了下来。 未及夏晓北反应,额上有冰凉的手背探了上来。 宋以朗正站在床边,俯低着身子,抿着唇,皱紧眉头,专注地查看她的脸色。 “你这么快出差回来了?”夏晓北用浓重的鼻音惊讶地问。 他的眉眼间有些疲色,身上还穿着衬衣,袖口挽起一截。 闻言,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收回放在她额上的手,转而拿过毛巾,进了洗手间拧过水,叠成块状重新放在她的额上。 动作虽然轻柔,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很好看。 夏晓北识相地不敢再出声,默默地看着他把三个药瓶子搁在床头,并倒了杯水放在一旁。 “等下把药吃了。”宋暴君终于恩赐地赏了句话。 那药瓶子之前没见过,显然是宋以朗从外头带回来的。夏晓北如获盛宠,听漏了他话里的“等下”两个字,忙不迭起身想要抓杯子。 宋以朗眼疾手快地拍掉她的手:“才烧开的热水,你想烫死吗?” 他可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完全下的重手,夏晓北摸着被拍红的手背,很是委屈。 可惜,她的委屈在油盐不进的宋以朗面前向来没什么效果。 “这是你第几次出门不带伞了?又是谁教你淋过雨直接睡倒的?还有医药箱里的感冒药,吃之前不懂得看看日期的吗?平时明明一点小痛都受不住,在电话里怎么就告诉我没事?” 他冷着脸色睨她,一串话下来几乎不带停顿,夏晓北完全呆住了。 这、这、这还是她认识的宋以朗吗?一日不见而已,竟然能够一口气对她说这么多话,活脱脱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 语气一如既往地严厉,神色始终不变地难看,听下来也都是责备。 但,难道是她脑子烧坏了吗?为什么明明在挨骂,她的心底却好像开了一朵花般高兴。 可能是生病的时候人本来就容易脆弱吧,夏晓北想。 以及,既然他舍得开金口花费唇舌教训她,是不是代表着,光棍节那天的气也一并消了? “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 反抗宋以朗她不擅长,可装乖打保证,三年来她做得得心应手。 只是这一次,她最是心甘情愿。 或许,她早已习惯了被宋以朗嫌弃的日子,才能如此安稳地度过这三年婚姻生活。 见夏晓北傻笑着盯着他看,宋以朗愣是责备不下去了,敛了敛神色便往洗手间里去。 本来打算给自己洗把脸,打开壁柜时,瞥见里面的某样东西,宋以朗怔忡了片刻,忽然转头走回房里。 “你这个月的……那个是不是还没来?” 第一次有说不出口的字眼,再加上心里装着事,宋以朗莫名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冒出了汗。 夏晓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奇怪地反问:“哪个东西还没来?” 宋以朗神色微窘:“我看到壁柜里,这个月你的卫生棉似乎还没有用过。” 闻言,夏晓北面上也是一红,不自然地嘟囔了一句:“不是吧,这个你都要管……” 话刚出口,她才猛然意识到宋以朗问这话的用意,瞳孔蓦地一缩。 她的大姨妈向来很准时,这还是第一次推迟了一个礼拜。 问题是,她和宋以朗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唯独……唯独那一次清晨在平顶山上,宋以朗……好像……并没有戴套。 而她,事后似乎……也忘记吃紧急避孕药了…… “不、不会吧,可能,可能只是——”记忆越来越清楚,夏晓北的脑袋完全懵了,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用什么可不可能。”宋以朗看起来倒是比她冷静,沉着声音道,“感冒药先别吃。换上衣服,我们去医院。” 第23章 堕胎药? 大雨冲刷一夜过后的天气好得一塌糊涂,灿烂的阳光从窗外透来打落在脚边。 夏晓北安安静静地坐在妇产科大厅的椅上,目光略微呆滞而涣散。 眼前不断晃动着人影。 有的落座在她身旁,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护士的叫号。 有的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在丈夫的陪同下,笑容满面地进去产检。 也有人在拿到报告单后,失魂落魄得不成样子。 同样是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每个人的反应却大不相同。而每一个不同,都像是一个小小的人生缩影。 那么,她即将面临的,又会是什么呢? 夏晓北默默地将掌心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脑袋本就因为感冒而沉重不堪,此时愈加觉得太阳穴突突刺痛。 不是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 可因为结婚之初,宋以朗用明确的避孕措施间接地传达了暂时不想要孩子的意思,甚至连上回宋钲发难,宋以朗都没有一丝松口的迹象。所以三年来,她始终以为,这是离她还很遥远的事情。 然而如今突然毫无预兆地告诉她,她的肚子里极有可能正孕育着另外一个小生命,让她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应才是正确的。 欣喜,或者激动吗?还真没有。反之,担心和忧虑倒是满满一篓子。 担心的是,她还没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忧虑的是,假若检查结果真的是意外有了,那宋以朗,究竟会不会要…… “走吧。” 去拿报告单的宋以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冷不防吐出两个字,简单得辨别不出他的情绪。 “怎、怎么样?” 夏晓北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因着起得太猛,脑袋骤然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幸亏条件反射地拽住了宋以朗的手臂,才没有摔倒。 宋以朗扶着脸色苍白的夏晓北,目光灼然地盯了她半晌后,语气无波地道:“回家再说。” 说完,也不管夏晓北的反应,当先走在前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啊?她现在就想知道! “不说我自己问!”倔劲冲上心头,夏晓北气性地跺了跺脚,并没有跟上宋以朗的脚步,而是扭头回护士那去。 不想,她没走出几步,腰上蓦地一紧,随即身体腾空,竟是被宋以朗拦腰抱起了。 她的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抬头便见他脸上泛着一层薄怒:“说了先回家!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去哪?” 医院里都是人,两人的举动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夏晓北脸皮子薄,禁不住外人围观,加上她知道宋以朗是真的生气了,便干脆不再做无谓的反抗,用上齿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噤声,无声地表示自己只是暂作妥协。 见状,宋以朗眉尾轻挑,抱着她直接往外走,完全没有要放下她的意思。 从妇产科大厅到医院外头的停车场,一路好似参观大熊猫一般,夏晓北几次挣扎无果,羞得满面红霞,到后来只能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根本不敢抬头。 不过是忤逆了他一下下罢了,便故意用这种丢她脸的方式来报复她。宋以朗这混蛋,真是一丁点都不愿意吃亏!随时随地都要保证他专政独裁的特权! 一路无语,开着车顺利回到家。 随后宋以朗进了厨房,不知道在捣弄着什么,偶尔发出杯具触碰的声音。 看着修长挺拔的背影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晃动,夏晓北不由在脑中勾勒出一个温柔体贴的居家好丈夫的形象。 宋以朗不巧地在这时转过他的冷面,瞬间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噢不,是妄想。 想起方才抵达他们的小洋房外时,宋以朗并没有直接让她下车,而是再次将她抱着进门,直到放她到沙发上为止。这样的恩宠,三年来似乎还是第一次享受。 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体贴,反而令夏晓北惴惴不安。 尤其是回来的途中,她隐隐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心事,眉宇间布着少有的凝重,使得她禁不住往检查报告的结果去想,越想,越是忐忑。 “那个……已经到家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夏晓北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 要不是他不让她跟着进去,现在也不用问他才能了解情况了。 宋以朗从厨房里出来走到茶几前,貌似没听见她的问话,只是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喝了。” 杯子里是颜色浓黑的不明液体,夏晓北直头皮发麻:“什、什么东西?” 宋以朗诡异地勾了勾唇角,故作神秘地回道:“不是想知道检查结果吗?喝下去你就一清二楚了。”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端着杯子的手一动不动,一副势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架势。 夏晓北的眼皮猛地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不会是堕胎药吧……? 颤颤悠悠地伸出手接过,才凑近一点,难闻的味道就令她毛骨悚然,可他粘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威力十足,就算是穿肠毒药她也得喝啊! 捏住鼻子一鼓作气灌了下去,苦涩的药味立即充斥着她的整个口腔。 宋以朗的手指在这时突然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张开嘴,迅速地塞进来什么东西。 下一瞬,蜜饯的香甜盖住了药味的苦涩。 又是一声不吭的我行我素。粗鲁! 夏晓北扁扁嘴暗自抱怨,见他转身上了楼,她连忙喊住他:“不是说喝了药就告诉我结果吗?” 宋以朗脚下不停,侧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却是不说话,转眼间身影便消失在楼上。 “骗子!”夏晓北生气地吼道,抓起抱枕往他的方向丢了过去,下了沙发准备去偷偷翻他的包——之前好像看见他把报告单塞包里了。 结果脚才落到地毯上,她的小腹处猛然一阵熟悉的坠痛。 夏晓北怔了怔,再顾不得什么报告单,捂着肚子,匆匆忙忙地往洗手间里跑。 迟到的大姨妈,终于来了。 第24章 奇怪的酸涩 宋以朗洗完澡从楼上下来时,夏晓北正慵懒地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披散着的长发下只露着张巴掌大的脸,樱唇尚略微苍白,但气色看起来已经比之前好太多。 节目的内容似乎是最近收视率很高的家庭伦理剧,宋以朗稍稍侧耳仔细听了两三句台词,明明没有任何笑点,可她却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带着浓重鼻音的笑声,扎得他的眉头禁不住越皱越紧。 原本聚精会神的夏晓北注意到逗停在阶梯上的宋以朗后,轻轻淡淡地瞥过来一眼,随即便将视线重新凝回到电视屏幕上。 和早上在医院里三魂失了七魄般的鬼样子相比,她现在连瞥人的目光都自内向外地散发着愉悦,精神状态真真是判若两人。 宋以朗的双眼蓦地眯起,走过去伸手关掉了电视。 “怎么了?”夏晓北抬头看着无故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形,茫然地眨眨眼。 “不是说亲戚造访时女人的脾气都比较烦躁。怎么你好像很高兴?”宋以朗扬着唇,眼底却是冷淡的,“说说看,让我也高兴高兴。” 夏晓北顿时愣怔,心思转了转,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他了,只好说:“亲戚正常造访说明身体没出毛病,我当然高兴。” 谁知,宋以朗的脸应声更臭了:“没有怀上,就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我——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夏晓北被吼得心肝都颤了颤,着急地想要解释,可对上他蕴着寒意的眸子,顿时噎住。 说实话,当得知只是虚惊一场时,她确实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到什么高不高兴。 其实按理来说,她没怀上,最高兴的不该是他才对吗?现在又是冲她发哪门子的火气?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夏晓北倒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宋以朗的脾气更让人摸不着底的了! 思及此,夏晓北的表情也是乍呼呼的,和宋以朗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她胆子一肥,霍然背过身去侧卧在沙发上。 揪过抱枕压着自己的脑袋,她没好气地说:“亲戚造访,我心情不爽!” 哼哼,凭什么每回都是他先甩脸色走人?这次她就是要比他快一步,好让他知道,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不是任他揉捏的橡皮泥! 身后老半晌没有动响,客厅仿佛只剩她一人,瞬间恢复了平静,只余墙上的大钟走动的声音。 吃了上次闷在被子里的教训,夏晓北直夸自己机智,刚刚抓的是抱枕而不是其它,并在心底拼命地告诫自己要耐心不要先示弱,省得一回头,又被宋以朗看笑话。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夏晓北开始怀疑,宋以朗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无聊,等在这里和她死gin…… 不行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夏晓北再次为自己缜密的心思所折服。 于是在自我折服的等待中,她的上眼皮开始和下眼皮打架。 就在她即将撑不住时,来自手机的剧烈震动声拯救了她。 迷迷糊糊的夏晓北一时将自己的死gin大业抛到脑后,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才发现,震动的是宋以朗落在玻璃几上的手机。 既然是宋以朗的手机,她自然是可以不用理会的。 然而打来的人似乎很坚持,一通不成又来一通。 如此不知疲倦地震动,在第四通时,手机因震动而顺着玻璃几掉到了地毯上,恰好卡在几脚上,震动的声音霎时比方才响得还要刺耳。 夏晓北被搅得心烦意乱,大声喊了一句:“喂,你的电话!” 偌大的房子里并没有人回应。 怎么回事?宋以朗人呢? 疑惑间,刚刚才停掉的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无奈之下,夏晓北捡起手机,见屏幕上显示的是Joe的名字,便干脆接起来。 “哎哟谢天谢地,我的宋总啊,你终于接电话了!”Joe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根本没给夏晓北自报身份的机会,“你看到新闻了吗?出大事了!快开电视!娱乐频道现在都正大肆播着呢!” 夏晓北的手边就是遥控器,闻言,混混沌沌地便照Joe所说的摁了开关,转了台。 “怎么了?” 宋以朗的声音突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背后,惊得夏晓北手一松,手机直接掉沙发上,但头却是怎么也转不过去看他。 “……我们市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常年与花边新闻隔缘,现在看来完全是有原因的。据本台记者第一手独家资料发回的爆料,RT公司的总裁宋以朗与近几年国际上炙手可热的知名模特董恬微双双出现在昨夜港湾区的某晚宴上,期间两人谈笑风生、互动亲密,并于晚宴结束后回了同一家酒店。这不禁让人对他们的关系浮想联翩……” “……就在早上新闻刚爆出时,网站上立即有网友贴出了另外一些照片。虽然画面模糊,但并不影响我们辨认出上面的主角…………同游欧洲……本市世贸大厦的星巴克……据日期猜测,两人应该很久之前就——” 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话语戛然而止,却是宋以朗走上前来关掉了电视。 夏晓北这才抬眼,他正好倾身过来拿回手机,两人鼻尖几欲相抵近在咫尺,下一瞬随着他重新站起又相距甚远。 “无聊的节目就不要看了。”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电视上的报道而有所异样。 “噢,我知道。”夏晓北扯开嘴角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应着。 闻言,宋以朗幽黑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电话,兀自上楼去了。 没一会儿,宋以朗重新下楼来时已经西装革履,淡淡地对她说了句“有事去处理”便走了。 车子引擎的声音消失良久后,夏晓北双手抱膝坐在沙发里,歪着脑袋捂着自己的心口,面上尽是迷茫之色。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口像刚吞下了一颗没熟的桔子,酸酸涩涩的。 第25章 警告 RT公司所在大厦的楼下,Joe一看见前去接人的奔驰远远地开来,连忙迎上前去,刚好在车停稳后为宋以朗开了车门:“宋总,你总算来了!” 宋以朗迈开长腿往大厦里走,沉声问:“媒体那边都处理清楚了?” “该打的招呼都打了,还好我们平常与他们的关系都算良好,他们也都卖我们面子,同意压下。不过——”Joe擦了擦额上的汗,“那些已经发出去的新闻铁定是收不回来了。再加上——” 顿了顿,继续道:“再加上你的受关注度本就高,从来没有绯闻的人一下有了艳事,自然就如溃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如今你和董小姐两人占据着话题榜的头条,网友们的个人议论,根本压不住。” 宋以朗进了电梯,冷冷地问:“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 Joe摁了该去的楼层后,偷偷瞄了一眼他铁青的脸色,迟疑着答道:“说是董小姐那边本来就有癞皮狗仔死盯在下榻的酒店外面。你昨晚和晓北通完电话后,临时连夜搭飞机赶回南城,就正好……就正好被狗仔逮个正着了……” “那也顶多是拍到出现在同一家酒店。宴会上的照片又是怎么说?” 语气脆生生地仿佛一眨眼就能咔擦一声折断,即便是已经和他认识多年的Joe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应道:“这个、这个我就实在不知道了……” 电梯抵达,宋以朗冷哼一声跨出:“你不知道,我知道。” “啊?”Joe一时错愕,忙不迭跟上他的脚步。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秘书小姐就站起身来,恭敬地对宋以朗道:“宋总,董小姐的电话。” “这不,罪魁祸首自己找上门来了。”宋以朗瞥了一眼Joe,转口对秘书道,“接进来!” 说着,领着Joe进了办公室,坐到了桌前,接起了桌上的电话。 “以朗,晚上一起吃个饭?” 甜美的女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蕴着缕慵懒的酥麻。 转椅一个回旋,宋以朗望向窗外:“董小姐,你觉得以目前的状况,我们适合单独见面吗?” 一个称呼上的不同,便把两人的关系不动声色地撇清。 那头的董恬微笑了笑:“怎么了宋总?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虽然从善如流地跟着他改了称呼,可言语间依旧故作暧昧。 宋以朗轻嗤:“所以,你这是承认,照片是你找人拍的,再故意透露给狗仔的?” “哟,宋总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觉得我本事大呢,还是觉得我没事闲着无聊耍乐子?”董恬微笑得风情万种,“我董恬微应该还没穷酸要靠这一两条绯闻给自己在娱乐圈里找存在感吧?” 宋以朗向椅背靠去:“如果说,我还真就觉得你无聊呢?” 电话那头立时被噎得有片刻的沉默,随即才听她道:“呵,宋总真要这么认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声音已不复方才莺歌燕语,反是多了一分咬牙的隐忍。 宋以朗不以为意,冷冷警告:“董恬微,我以为之前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都是以纯粹商业上的合作为目的和前提。除此之外不必要的私下联络,比如你所提议的饭局,还是能免则免吧!” “还有,倘若你再做些无聊的事情影响到接下来的合作,我随时可以单方面取消合约。要知道,赔偿金我们不是付不起。但后果,你却是负不起的!” 一语毕,没有给她再度开口的机会,宋以朗便挂掉了电话,整个办公室也随着这通电话的挂断寂静不已。 宋以朗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Joe,不冷不热地说:“有话就说。” 被看穿心思的Joe嘿嘿地笑了两声,显得谄媚而小心翼翼:“宋总,其实,也并不是坏事。绯闻恰好瞅在这个时机爆出,不是很有利用价值吗?你身上的关注度高,就代表着咱们RT的关注度高。那么,这对我们即将发布的新产品,不是比营销部门做到了更好的前期预热宣传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人气,怎么到你身上,就避之如蛇蝎猛虎呢?” “怎么?听你的意思,是要我用私生活来提高公司的关注度?”宋以朗摆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深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Joe心中顿时一个咯噔,连连后退两步,干笑着打圆场:“不敢!不敢!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说完,他在嘴前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示意不会再说些有的没的。 宋以朗总算稍稍缓和了神色,回归到正事,对他吩咐道:“那就借着这个机会向媒体透露,董恬微把转战国内的第一支代言给了我们公司的新产品。记得强调,我之前和她所有的私下会面,纯粹是和她接洽代言的合作。” Joe慎重地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原先定下的宣传方案就得重新制定。” 宋以朗摇了摇头:“不用。” “不用?”Joe不解,“如果把和董小姐的合作透露出来,那么所谓给消费者们的惊喜不就没有了吗?” “上次的会议上,不是有人提交了一份关于新产品设计的企划吗?里面附了份新晋设计师的名单。我们把爆点从代言人转移到设计师上就行了。一个优秀的设计师能带来的公众号召力,可是不亚于一个娱乐明星的。” 边说着,宋以朗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邀请函递到Joe面前:“我详细了解过,这个人是最适合的人选。” Joe接过邀请函,惊呼一声:“是他啊!” 宋以朗挑挑眉梢:“怎么,认得?” Joe摸摸脑门:“是啊,也是最近刚回国发展的大热门,听说好多大公司都找过他。” 宋以朗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敲,自信满满道:“这个人,我势在必得。” 第26章 落伍款式VS轻薄相 新一周工作日的午休时间。 杂志社附近的冷饮店里。 坐在对面的宣婷绷紧着下巴,滴溜溜的眼珠于夏晓北和某娱乐杂志的封面女郎之间紧锣密鼓地来回打量了二十来趟后,终于得出了结论:“你果然长得像青梅竹马,而她才有正牌女友的范儿。” 夏晓北吸完了自己杯里的最后一口西瓜汁后,才慢条斯理地问:“什么叫我长得像青梅竹马?” 宣婷把杂志往夏晓北面前一摊,手指分别划过那女郎的下巴、长腿、胸部和臀部,分析道:“喏,你瞧瞧人家,又尖又细,又大又凸,整个是一符合所有男人审美标准的轻薄相。就算是放到古代皇帝的佳丽三千宠中,那也是艳压后宫宠绝一生的样貌。” “更何况,看她这几年在娱乐圈搅得风生水起,就知道是个有手段的厉害货色,还是不仅仅只甘心于嫁入豪门臣服男人背后的那种。所以,虽然这次的绯闻对广大女性同胞来说是巨大的伤害,可大多数人都相信,这个叫董恬微的狐媚子十有八九勾搭上宋总了。” 她的语速特别快,信息量也特别大,听得夏晓北一愣一愣的,感觉十分有道理。 可细想之下,某些措辞分明有问题:“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是在夸她呢还是在贬她?” 宣婷用一记白眼来表达了对夏晓北智商的鄙视,选择了忽视她的问题,而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而你呢,不说难看,但也就是持家管事的太太长相,显然是已经落伍的款式。” 见夏晓北面色不善,宣婷及时地收住了话,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打哈哈道:“好啦好啦,我的意思就是告诉你,我相信你给我的那套说辞了!” 夏晓北愤懑地咬了咬吸管,却是不再说什么。 那日鱼庄之约两人没聚成,今天上班后,才寻着机会和宣婷解释她和宋以朗之间的关系。 当然,给宣婷的解释是早就想好的了。虽然依旧隐瞒了她和宋以朗的夫妻关系,但告诉宣婷,她和宋以朗两家是世交因此从小就认识,也不算是谎话。 因着卡上宋以朗和那位什么董小姐满城风雨的绯闻,便有了上述宣婷关于青梅竹马和正牌女友的论断。 夏晓北小心眼地想,她或许还得感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董小姐,否则宣婷保不齐还不相信她的说辞呢。 若是这个董小姐真像宣婷所说,连宋大神都能勾搭上,她倒是很想前去请教请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只是…… “我有你说的那么差吗?” 夏晓北舔了舔唇,目光在杂志封面上落了落。 宣婷托着脑袋认真地盯着夏晓北看了一会儿,指着她的齐刘海,勉为其难地回答:“就你能够从一而终地保持这个发型到现在来说,还是很难能可贵的。” 夏晓北额上三道黑线,鼓起腮帮子用手一掌盖倒了宣婷的脸。 …… 之前走访孤寡老人的专题稿件已经在总编那过了最终稿,虽然没说一定要,但夏晓北还是带着稿子上了趟城东养老院,打算至少给受访老人和陈护士等人过过眼,看看是否存在不妥之处。 办完正事,夏晓北照例去探望王阿婆。 见她出现,王阿婆的目光赤果果地往她身后搜寻。搜寻的对象自然是唐岳。 直到确认来的人只有她一个后,原本满是笑容的脸立即拉了下来:“不是答应我,以后都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吗?” 夏晓北不以为意地走过来把水果篮放下后,故意没好气说:“好,既然阿婆不欢迎我,那我就走呗。” 说着,还真转过身去。 王阿婆也就是傲个娇,哪里真是赶她走?连忙拉回了夏晓北,却是捂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晓北啊,阿婆不清楚你和小唐之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阿婆活得比你们都要长,一些事情也比你们看得透。缘分这东西,溜走了不是轻易能抓回来的。既然重逢了,就把以前的心结放下,好好相处。” “阿婆,我——” “等等,听阿婆说完。”王阿婆打断了她,“那天你们都出现在这里,让阿婆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场景。阿婆是真的高兴。但阿婆我也为你们着急。看得出来,小唐是对你有心思的。可是你呢?应该也还在意小唐,怎么就故作姿态呢?今天你就坦白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婆,我没有怎么想。我和唐岳一直都只是朋友。”夏晓北解释。 王阿婆显然不相信:“你当初明明那么喜欢他。” 一句话,说得夏晓北既尴尬又无奈。尴尬的是被王阿婆直接挑破陈年旧事,无奈的是,王阿婆对她和唐岳的执着。 夏晓北叹了口气:“阿婆,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和唐岳,确实是不可能发展成你所期待的关系。” “为什么不可能?男未婚女未嫁,何况还郎情妾意!”王阿婆很是不解。 嘎!是不是郎情妾意另待商榷,但,女还真就已经嫁了。 没有办法和王阿婆明说,夏晓北只能选择用沉默将这件事暂时过掉。 从养老院里出来时,恰好碰上两个来这里做义工的大学生,一男一女走在她前头,一路到了公交车站等车。 看着他们有说有闹充满活力与神采,夏晓北禁不住又被某些往事勾去了神。 等她反应过来时,要搭的那班公交刚刚开离,也带走了那两个人,独留一片清静与她作伴。 夏晓北自嘲地笑笑,正准备坐下来等下一班车时,一辆银色的路虎鸣了声喇叭停在她跟前。 落下的车窗露出唐岳温和的脸:“幸亏赶上你了!我到养老院的时候,阿婆告诉我你前脚刚离开。” 边解释着,他边从里头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来,上车!” 夏晓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唐岳笑道:“谁说我要送你回家?” 夏晓北:“……”欸? 第27章 隐痛 正如唐岳之前所告诉她的,他和顾非打算把最初在法国创立的“Z”品牌搬回国内,最近正因筹划展览会和发布会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除此之外,两人的工作室也基本定了决议。 然而,虽说是两个人合作,但顾非几乎就是甩手掌柜,听说前两天飞去三亚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唐岳今日出来,就是为空空如也的工作室添置设备,顺便探望王阿婆,于是,夏晓北被半途拎拐去了大商场,再次任参谋一职。 所幸大件的家具都置办妥当,挑选的不过是些零散的用品和装饰。 离开商场后,唐岳带着满载的物品,携夏晓北回了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买在城西的位置,靠近郊区,远离市中心的喧嚣。 在穿过一条银杏叶飘落铺成的长道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小巧精致的洋房。 楼层是只有一层,但屋顶有一半设计成平顶,不知种的是哪种植物,绿油油的茂密藤蔓顺在红瓦钻出爬满灰白色的墙面,三色相间煞是好看,夏晓北见着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从心底赞叹设计者的眼光。 “这是顾非的主意。”唐岳笑眯眯地说道,“别看他人没个正形,但很懂享受。这种享受不仅要表现在艺术上,而且和常人一样表现在物质上。” “OK,我懂了。”夏晓北点点头,突然对那天惊鸿一瞥的不羁之人稍稍有所改观——倒是个对艺术很有敏锐力的家伙。 只是,当夏晓北跨进工作室的第一时间,又收回了自己方才的看法,并终于明白,为何唐岳在说的时候,要把“物质”放在后面着以强调——洋房后面附带的院落,被改造成了游泳池,大得足够秦始皇焚书坑儒。 不用说,正是顾非的杰作。 游泳池空旷洋气碧波荡漾,而仅隔着扇落地窗的工作室面积狭窄,东西全都还在打包箱里没拿出来,乱糟糟地堆放着,连走路都困难。 明显落差的对比之下,夏晓北心中忿忿,难得地出口相讽:“他倒是真会‘合理’利用空间满足一己私欲。” 闻言,唐岳轻弯弧度,不置可否。 接下来夏晓北和唐岳两人分工,帮着把工作室整理了一遍,约莫忙活了两个小时,才大致收拾出了个像模像样。 “我去给你泡壶茶,你先歇歇。” 没等夏晓北阻止,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洋房一侧的小厨房里。 夏晓北一个人闲着无聊也是无聊,便把剩下的一些画件,以及他们刚刚从商场挑回来的饰品摆放至合适的位置。 然后她又欣赏了陈设柜里他们俩的几个作品后,才安安分分地坐下来等唐岳。 他们的工作室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画具。 夏晓北将目所能触的画具按顺序扫视过去,心底不由浮现出它们各自的名称和功能,以及某些巧妙的用处。这才发现,早年所学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忘记。 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想要透口气。适逢夕阳西下,彤红的圆盘悬于一片小树林之上摇摇欲坠,暖金色的光芒洒得游泳池满是随风晃荡的碎金。 窗边正立着一块画板。 夏晓北的眼皮猛地一跳,视线久久地在夕阳和画板之间徘徊。 随着这徘徊,身体里如同渐渐有蚂蚁轻爬而过一般,心痒难耐。 不知不觉间,她原本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向画板伸去,直至触上,然后霎时无法动弹。 久违的触碰,令她的心尖颤了颤,眼眶里有热流涌了上来。 “怎么?你会画画?” 骤然出现的声音使得夏晓北迅速收回了手指,转过身去,正见顾非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英俊的面容挂着抹邪邪的笑。 唐岳适时地从小厨房出来,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夏晓北,对顾非道:“回来了就打声招呼,不要这样神出鬼没。” 顾非很是无辜地耸耸肩:“干嘛?我的地方我想怎么出现就怎么出现。” 随即像发现什么奸情一般,别有意味地看了看夏晓北,对唐岳调侃道:“你是怕我吓坏了你的小乖乖呢,还是怕我不小心撞见少儿不宜的画面?” “顾非!”唐岳的口吻毫不掩饰他的薄怒。 顾非掏了掏耳朵,痞里痞气地应对:“吼什么呢?我都还没抱怨你随随便便把女人带到这里来。” 夏晓北连忙出来打圆场:“那个,唐岳,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家了。” “好。我送你。”唐岳拿过车钥匙,陪着夏晓北一块出来。 临走前,顾非对着车里的夏晓北兀自熟络地挥手:“喂,欢迎下次再来。你是唐岳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喔!” 说完,他无视唐岳的气愤,故意吹了声长长的口哨,作为告别之礼,尴尬得夏晓北表情发僵。 驶出工作室所在的范围后,唐岳亦长长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缓和气氛:“他在国外呆久了,就是这副德行,别理他。” 夏晓北噗嗤一笑:“也亏你和他能做这么久的朋友。” 唐岳睨了她一眼:“你这是在损我物以类聚吗?” “不敢不敢。”夏晓北璀然一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唐岳迟疑道:“晓北,你有没有想过,重新——” “没有。”未及他说完,夏晓北便果断地回答。 唐岳却是锲而不舍:“其实,我本打算把你介绍给顾非的。别看他看似吊儿郎当不靠谱,但在法国时,他曾让不少中途放弃设计的人重拾信心。如果你愿意——” “唐岳,”夏晓北再次打断了他,“我谢谢你的好意。” 她的口吻很是礼貌。但正是这份礼貌,夹了丝生冷。 见她转过头去看窗外,唐岳终是咽下了剩余的话。 又是把她送到上次那个小区。 下车前,唐岳提醒她:“展览会那天记得穿得正式点。” “什么叫正式点?” 唐岳瞥了眼她身上的牛仔裤和小棉衣,温柔一笑:“大概,就是要你穿裙子的意思吧。” 嘎……她能不能选择不去…… 第28章 哺 回到家时,宋以朗还没有回来,正在她的预料之内。 似乎听Joe提过,RT最近将有新产品要上市,所以需处理的事务比以往更多一些。 不过,夏晓北并没感到有多大的区别——反正宋以朗一年到头在外面忙碌,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嘛。 因着临走之前唐岳的提醒,夏晓北把冰箱里前一天的剩饭推到锅里,和着鸡蛋随便炒炒填了填肚子后,便急忙上楼到衣帽间里翻查衣服。 她的衣物都是能够随意塞衣柜的,所以其实衣帽间大多时候独属于宋以朗的地盘。 他的西装、领带、手表、皮鞋、袖扣等等成套成套地备,一年四换,分类精细,还都是名牌,全都得在衣帽间里妥妥地贡着,时不时打理。 哪像夏晓北,连日常衣物都不经常添置。 展览会那种地方穿的比较正式的裙子,那就差不多是小礼裙了。 隐约记得,结婚那年好像买过一件,她很少出席重要场合,只穿过一次,如今应该用得上。 找了好久,夏晓北才从角落里找到。裙子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想着,她干脆把它换上。 修身的连衣裙,隔了三年的时光,竟然刚好合身。 夏晓北对着穿衣镜左看右看,啧啧地赞叹自己身材保持得很好,完全没有走形。 瞥见镜子里长发披肩、素面无妆的自己,夏晓北忽然想起宣婷对她发型的吐槽,扁了扁嘴,决定试着把自己的刘海撩起来试试。 说干就干,夏晓北第一次如此雷厉风行,麻利地扎了个发髻,并整出了被她压仓许久的化妆用品,手法生疏地对镜贴花黄。 宋以朗回来的时候,看见丢在水池里的碗筷上沾着蛋炒饭,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顺着灯光大亮的厅堂上楼去到卧室,见她整个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凑在梳妆镜前,他不由怒上心头,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中气十足的嗓音吓得夏晓北手上一颤,顾不及眼线笔折断,下意识应声立正站直。 然宋以朗眼前一亮,本准备开口的训斥,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香槟色的短款斜肩小礼服,大气精致的玫瑰花饰从其左肩开放至胸前,腰部开始是褶皱的贴身设计,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她把包括刘海在内的头发全部梳起扎成一个花苞,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明显画了点妆,整个人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温婉动人。 无论是他的沉默还是目光,都让夏晓北局促不安,半晌,瓮声瓮气地问候:“你回来啦……” 宋以朗似有若无地从鼻子里哼了个“嗯”出来,然后走到她面前:“大晚上的打扮成这样要去哪里?” 瞅着他的神色并无责怪的征兆,夏晓北暗暗放下心来,乖巧地回道:“不是,就是过些时候要出席个稍微正式的场合,所以把衣服翻出来先试试。” “又是杂志社的事情?”宋以朗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夏晓北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没有明确地否认。 宋以朗点点头,突然默默地伸手钳住她的脑袋,掰过她的脸去对着镜子。 一瞧,这才发现,她右眼眼尾处的眼线歪到了下眼睑去。 夏晓北惊呼一声,羞赧地捂住脸跑回衣帽间:“我先把裙子换掉!” 见状,宋以朗抿着的唇线,禁不住翘出了好大一个弧度,心情愉悦地脱去外套,准备进浴室洗澡。 “那个,你能不能进来一下……”夏晓北的声音忽然从衣帽间里幽幽地飘出来。 “怎么了?”宋以朗问。 夏晓北顿了顿,弱弱道:“你、你进来就知道了……” 其实宋以朗早在问话的时候就开始往里走,她的话音落下时,他也恰好看见,她扭着头站在穿衣镜前,手臂弯在背后拼命捣弄。 显然,是裙子的拉链卡住了。 “我来。”宋以朗走上前去,拂掉她的手。 夏晓北乖乖地站着,任由他摆弄。 拉链恰卡在一半,露出她大片的玉背。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皮肤很好,可这个角度下,更显得光泽有度如玉如脂。尤其是他的指尖免不了触碰,直接感受着细腻与柔嫩,不禁心旌摇曳。 温度似乎渐渐在升高,宋以朗觉得自己的额上开始冒汗。加上拉链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心下益发烦躁,手劲突然一大。 “嘶”地一声——裙子扯烂了。 “刚好,反正旧了,明天重新买过吧。”宋以朗淡定道,拉着扯烂的裙子,想要盖上她的背。 谁知,不明情况的夏晓北在这时侧过身来,他的指尖下立时传来柔腻。 两人均愣住了。 宋以朗的眼眸下意识地扫过她的袒|露着的胸口,浑身蓦地燥热。 下一瞬,他的喉头动了动,趁着夏晓北错愕之际,搂上她的腰肢,倾身压过。 夏晓北无力地推搡,细微娇喘,底气不足:“我、我、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我也还没洗。”他低声回应,嗓音含着紧绷的暗哑。 …… 晚上吃的不多,又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睡梦中的夏晓北突然睁开了眼睛。 “好饿啊……”低声嘟囔了一句,又瞬间被疲倦夺去意识,继续闭上了眼,翻了个身,如小猫一般窝进一旁舒服的臂弯里。 听到动静的宋以朗动了动指头,睡眼惺忪地抚了抚夏晓北光洁的背,伸手探去床头柜,看了下时间。 凌晨三点。 又躺回眯了一分钟,他掀开被子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她背后抽出,重新将被子拉好,看了眼依旧熟睡中的人,然后披上衣服下楼。 没一会儿,等他回到卧室时,手里多了一碗牛奶面糊。 轻轻地用左手撑起夏晓北,右手端过面糊,含了一口在他自己的嘴里,然后贴上夏晓北的唇,喂了过去。 感觉到嘴里有东西,夏晓北本能地往里吸,象征性地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橘黄的灯光下,宋以朗微微一笑,再次含过面糊…… 第29章 成了大功臣 十二月的南城骤然进入强冬模式,虽地处南方而免去暴雪的袭击,但比起往年,却是异常干寒。尤其因着整座城市并没有强大的暖气系统,所以冻得完全比北方人更甚。 夏晓北早上只不过在床上多赖了五分钟,结果一睁眼又是逼近迟到的节奏。 考虑到近日总编抓出勤抓得紧,便忍痛割肉打了车。谁知中途发现忘记带钱包,硬是生生折回家去。 如此一折腾,等她抵达杂志社时,已然过了上班时间半个小时。 阴寒的天气本就影响人心情,现在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夏晓北预感今天的霉运铁定只是个开端! 如是自顾自想着,推开杂志社的门,凭空炸开的“砰砰砰”惊得她尖叫连连,捂着耳朵往后退,却不小心绊到门槛,一屁股重重墩地上去了。 这还没完。紧接着异口同声的“Surprise!”震耳发聩,伴着满空扬洒的碎金铂片飘落她满脸满身都是。 夏晓北整个人都呆住了,睁着惊恐的大眼愣愣地抬头,看着围着她的所有同事,半晌说不出话来。 “晓北,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宣婷语气激动,伸过手去拉她,“快起来!别坐在地上啊!” 又不是她愿意坐地上的! 夏晓北内心忿忿,顺势借着宣婷的力起了身。 未及她拍掉身上的灰土,春风满面的主任扶着她的肩把她往人群中央推,煞有介事地对大家说:“来!对夏晓北同志表达我们的热情!” 宣婷带头响应主任的号召,“啪啪啪”地鼓起掌来,有的同事还吹起口哨,继续将彩蛋往她身上喷。 一惊未平,新惊又起,夏晓北如惊弓之鸟般紧绷着神经,容量不足的脑袋飞速地转了一圈,只想到一种可能能够解释眼下的状况。 她不禁白了白脸色,紧张地抓住主任的衣袖:“主任,你不会是要开除我吧?别啊,我保证不再迟到了!” 闻言,众人一阵哄笑,笑得夏晓北莫名其妙。 主任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怎么会?怎么会把我们的大功臣开除了呢!” 欸?大功臣?什么大功臣? 宣婷在这时出来为她解答疑惑:“晓北,你那篇关于孤寡老人的专题报道受到省里相关领导的高度重视,据说文化局的人已经把它推荐去了今年新策奖的评选!总编现在正在文化局那里登记信息呢!” 哈?新策奖? 新策奖她自是知道。对各家纸媒来说,是业内极有分量的一个奖项,每年只有三个候选名额,最终评出一个。所以,即便只是入选,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可是,开玩笑的吧?她、她怎么会和高大上的新策奖扯上关系? 见夏晓北依旧一脸迷茫,主任接口道:“晓北啊,如果你能顺利拿到这个奖,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誉,更是我们杂志社的荣耀!里程碑式的一功啊!” “不是说只是入选吗?”那就是有可能落选喽?夏晓北弱弱地问。 宣婷一把从脖子统领她搂住,别有意味地提醒道:“你这能和其他人一样吗?你是被文化局推荐上去的!推荐懂吗?那就等于和获奖没有区别了!” 主任目光里满是别有意味,认同地点点头,话头一转:“为了给晓北庆功,我和总编已经达成一致,下午集体放假,给晓北庆功!” 社里顿时欢呼声一片,将尚处于懵懵懂懂状态的夏晓北淹没。 …… 为了这个奖,总编和主任显然花了大手笔,竟把庆功宴订在了南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内。 热情之盛,令夏晓北有种虚不受补的虚脱感,同时也感觉到自己顿时成了一口吃成两百多斤重的大胖子。 开玩笑!没听主任说吗?整个杂志社的荣耀都担负在她身上。这压力,能不大嘛。 而且,都说无功不受禄。她这奖还没实打实地捏在手里,就先来个庆功宴,万一打水漂了,她不是得以死谢罪? 光想想,夏晓北就冷汗涔涔。 再三推托之下,她总算成功地将正中的重量级宝座留给总编,而她和主任两人分别坐在总编的两侧。 只是,所有人晶晶亮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他一言我一语地或开玩笑或夸赞,夏晓北平生第一次被如此重视,真心有些顶不住。 “来来来,大家现在听我说两句!”总编在这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我们南城生活周刊虽然比不上某些大家闺秀,但小家碧玉得也众口皆碑。这几年随着新媒体的发展,纸媒的路是越走越窄,业内的传统纸媒能像我们这样撑到现在的,已经屈指可数。但没落归没落,越是能走到最后的,才越是真正的精品。” 顿了顿,总编将夏晓北拉起身来:“今天,晓北正是证明了我们杂志社一直所追求的精英路线,证明了我们所承受的艰难是有所回报的。晓北来我们社工作三年以来勤勤恳恳,没要求也不抱怨。所以呢,我和你们主任商量过了,正式升她为我们社的执行副主编。” “不用的,用不着给我升职,没有关系的!”夏晓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一升就升执行副主编,怎么受得住?她深觉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担不起。 一旁的宣婷着急地在桌下悄悄踩她的脚,那飞向她的眼神,摆明了是在说:“怎么那么傻!给你升职还不要!” “哎哎,你没关系,我们可有关系!”总编按下了夏晓北的手,肃然道,“无论从资历还是功劳来说,这都是你该得的。否则,别人都要以为我们社专门欺负老员工,压榨劳动力。” 见夏晓北似乎还想说什么,主任也插话进来:“晓北啊,虽然你外表看起来迷迷糊糊,对很多事情也不上心,但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其实本来就打算今年给你提个名头。这也是恰好赶上新策奖的喜事。所以,不要认为自己名不副实。它确实是你应得的。不要拒绝了!” “晓北,总编和主任都发话了,你还想怎么样?”同事们纷纷劝道。 “对对,你坐下!”宣婷借机把她拉回座上,恨铁不成钢地威胁她,“你再犯傻,我就和你绝交!” 大学毕业直接进入这家杂志社,身周的同事全都热情友善,使她免于经历职场中某些复杂纠葛的勾心和险恶。所以一直以来,夏晓北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如今看着一张张熟悉而真诚的面孔,她的心禁不住因感动而微微发酵。 “嗯,我知道了。谢谢总编和主任,也谢谢在座各位。” 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其中所饱含的感激,是用不着说出口,大家也都能体会的。 难得几乎全社的人都聚在一起,时间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散席后,大家三三五五地结队离开。宣婷多喝了两杯酒,夏晓北等她去厕所里吐完后出来时,其他人已经下楼了,只好一个人扶着宣婷等电梯。 怎料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里头正站着宋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