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娘子与赘婿【草原】》 第1章 我珠拉,只招赘! “咩~” “哞~” 苏落眯着眼看向远方缓慢移动的羊群,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索出一小块风干牛肉。 这是早晨出门时她的额吉,也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塞给她的午饭。 风干牛肉实在是没有水分,肉丝间严密紧实,苏落用自己的牙慢慢磨着,许久才能咽下去一条。 苏落揉了揉腮帮子,叹了口气,又弯腰勾起皮囊,里面装的是烧过的山泉水。 本来额吉想给她灌入羊奶,但是她实在不喜欢没处理好的膻腥味,坚决拒绝了。 她喝了一口,还是皱起眉来。 经常装奶的皮囊,味道已经洗不净了,而且这只山羊胃袋做的皮囊表面已经干裂,渗入的液体又让这些裂缝腐烂,早该换了。 为什么不换呢?还不是因为穷。 苏落来这个世界已经十天了。 她本来高高兴兴在领奖,只是亲吻了一下奖杯,谁知竟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瞬间失去意识,醒来就在这了。 一堆人围着她,她第一反应是下地狱了,随后才从人们的只言片语和原主残留的记忆里知道情况。 这里是边疆草原,她穿成了乃蛮部落的一员,一位刚刚失去父亲的18岁姑娘,珠拉。 幸好穿越大神还保留了原主的语言能力给她。 苏落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快速地吹了两声短哨。 羊群附近的一个黑点突然动作,左突右围,赶着羊群往回走。 这只牧羊犬是父亲养的,叫蒙克。 苏落刚来时它还对苏落龇牙咧嘴,喂了几顿之后,它像是知道男主人和小主人都回不来了,萎靡了好一阵儿,才和苏落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然后,额吉才放心让她出门来放羊。 部落里的人都说,珠拉因为悲伤过度,脑子坏掉了。 苏落牵扯马绳,马头转向,跟在羊群后面‘嘚嘚哒哒’地往回走,蒙克灵活地穿梭在羊群与马蹄间。 “珠拉!你要走啦?” 苏落抬头看向远处和原主一起长大的好友,娜仁。 苏落也大喊:“对!我饿了!” 娜仁双腿一夹,驱马跑来跟上苏落,她家的牧羊犬将羊群赶着汇入苏落家的,一起往回走去。 “珠拉,我额吉托媒人在给我找伴侣了。” 苏落问:“看上了哪家的?” “好像在往扎兰部落找。”娜仁嘟着嘴。 苏落回想了一下。 扎兰部落,跟她们部落来往密切,条件也比她们好些,想来娜仁父母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你额吉肯定会给你找个好的。”苏落只能这样说。 闻言,娜仁的嘴更瘪了。 “我说我不想嫁人,额吉却说现在正在打仗,好男儿会越来越少……”娜仁有些哽咽,“珠拉,你说他……会不会也死在战场上了?” 苏落沉默。 为了打仗,可汗规定所有部落必须出一部分二十岁以上的男儿,珠拉的父亲是其中之一。 娜仁的心上人,也是。 珠拉的父亲死了,尸体被送了回来,而娜仁的心上人,上战场后失去了音讯。 苏落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娜仁稍稍冷静下来,一把抹去眼泪:“对不起珠拉,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 苏落摇摇头:“没事。” 她也是关心则乱。 “对了。”娜仁提醒她,“我之前偷听到媒人说,好像有人托她跟你牵线呢,你可得找人好好打听一下对方的情况。” 提到这个,苏落就头疼。 就如娜仁所说,媒人已经快把她家的毡包踩塌了。 见她家额吉温柔好说话,那些媒人就腆着脸贴上来,跟苍蝇一样烦人。 “我不会嫁人的。” 苏落肯定道。 “可是我额吉说没有女子不嫁人的,特别是……”娜仁声音小下去,没有说完。 苏落知道她额吉说什么,部落里的人都这么想。 特别是她这种,家中刚死了男人,肯定急需顶梁柱,不然,按部落的规矩是要强制安排婚配的。 苏落头更疼了,她得赶紧想个办法。 不远处,毡包错落有致地排列着,附近有一条干净的河流。 现在是七月多,她们前不久才迁移到夏牧场。 她和娜仁将头羊分开,把各自的羊群赶回家。 “……45、46。” 一只不少,苏落将羊圈栅栏关上,奖励地摸了摸蒙克的脑袋。 46只羊,一匹马,还有一头牛。 在这里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是珠拉的爸妈一年年辛苦、卖了又买攒下的。 “阿哈!” 这是珠拉的妹妹,齐齐格,只有6岁,穿着一身松垮的袍衣,天真烂漫地叫姐姐。 苏落看到齐齐格,心情好了一些。她张开双臂,齐齐格见状冲了过来。 苏落一把将瘦弱的小孩抱起,蒙克欢乐地在脚下跳来跳去。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额吉呢?” 齐齐格搂着苏落的脖子,小声说:“又有不认识的人来了,额吉在聊天。” 苏落看到毡包旁拴着的陌生的马,脸色阴沉下去,抱着齐齐格走向毡包。 “高娃,你得为珠拉和齐齐格考虑呀!我打听过了,对方是克烈部落的,前头那个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也有十几岁了。他只想找个温柔的女人陪伴终老,也不介意你带齐齐格过去。” “可是……”高娃带着哭腔,“他才走不到一个月,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嫁给别人。还有珠拉,她现在身体不好,她需要我。” 那人拍着大腿:“你以为珠拉在担心什么?还不是因为放不下你和齐齐格,只有你们过上好日子了,她才能放心地嫁人呀!” 高娃还在‘可是’,那媒人又劝。 “对方家里有上百头牛羊,不需要你带任何嫁妆过去,你家里这些都能留给珠拉!” 苏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克烈部落,山高路远不说,她们根本没办法得到对方任何真实信息。 要是个好人也就罢了,万一混账些,她额吉死在那边她都没法知道! 这些狗屁媒人,见做不通让她嫁人的工作,居然转头惦记起她额吉来了! 苏落回想起这几天高娃温柔的照顾,心里酸涩,又怒火中烧。 她一把掀开帘子进去,视线从高娃柔美落泪的脸上划过,愤怒地盯上这个不知哪个部落来的媒人。 媒人见她来了也不慌,笑成花朵一样站起来:“珠拉回来了。” 苏落冷笑一声。 “你继续说,让我也听听那个男人有多好。” 她回来那么久了,赶羊声、狗叫声、还有齐齐格叫姐姐的声音,十分明显。 对方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不说那个了。”媒人摆摆手,脸皮比城墙厚,“倒是好多汉子托我打听你呢,都说珠拉是乃蛮部落最漂亮的美人,今日我一见呐,才知是毫不夸张!等我回去我要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苏落将齐齐格放在高娃怀中,回身时手已经放在腰间。 那里别着一把鞭子,柳木加牛皮制成,汇聚了一个父亲的心血。 珠拉像母亲,貌美但性子柔弱。 他早就怕自己无法归来。 现在,倒方便了苏落。 “我看,你先跟我的鞭子说道说道吧!” 苏落手腕用力,鞭梢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啪’! 媒人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很明显,要赶你走的意思。” 下一鞭,苏落朝着媒人脸上挥去。 媒人强撑着说了句:“你敢!” 下一秒却利落地躲开,恨恨地盯着苏落。 她的马鞭正挂在毡包门口,也只有苏落敢这么不懂规矩,将鞭子带进来。 “珠拉!草原上的儿女婚嫁是多正常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媒人不解,“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总会有合适的!” 苏落根本不听,怒火上头,鞭子再次挥出,这一次精准地落在媒人大腿上。 “诶哟!”媒人这才知她是认真的,落荒而逃,爬上马背驱马离去。 还不忘放狠话:“你等着吧!你不托我找,等部落里给你安排那些娶不上女人的老光棍吧!” 苏落追杀出去,用鞭子指着她,大声放话。 “我珠拉,不嫁人!只招赘!有本事就来试试。” “招赘?” “她刚刚是说找赘婿吗?” “她疯了吧?” “看来脑子真的坏掉了。” 河对岸有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对苏落的言语议论纷纷。 苏落气鼓鼓地回到毡包里。 高娃面带犹豫,给苏落倒上一杯清水。 “珠拉……”高娃还是决定说,“招赘,那是中原有钱人家才有的,草原上……没有这个规矩。” 苏落将水一饮而下,火气平息了些。 刚刚要招赘的话是冲动下说的,现在冷静下来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谁说没有?父……阿爸不就是入赘吗?” 珠拉的父亲是中原人。 他是很久前随他的父亲逃荒到草原的,刚来草原他的父亲就去世了,他被草原部落养大,与珠拉的母亲日久生情结为伴侣,因没有家底选择入赘,但是两人出来独立门户过日子。 “你阿爸他……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既然有过这个先例,那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她如此坚决,高娃摇摇头不再劝。 苏落叮嘱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要是再来,你尽管把人赶出去。你不想嫁人就不嫁,就是想嫁,也别嫁那么远的,我护不着你。” 高娃看着还是个孩子的苏落一本正经说着‘我护不着你’这种话,觉得好笑又欣慰。 她摸摸苏落的脑袋,认真说:“额吉不想嫁,额吉就想好好看着你和齐齐格长大、嫁人。” 苏落莫名想到了自己摸蒙克的样子,别扭地躲开她的手。 “那就不嫁。” 晚饭,高娃煮了几块羊肉,三人撒上盐就是一顿饭,蒙克也分得几块带骨头的,在羊圈门口啃得开心。 谁知,晚饭时高娃又提及白日里苏落不在的时候,她的娘家额吉也来过了。 意思也是一样,怕珠拉是担心她和齐齐格才不嫁人,因此劝她先嫁了,他们可以先帮忙物色几个好男人。 这种话,苏落稍稍一想就知道可能是她的两个舅舅撺掇的。 苏落越发感到紧急,在脑子搜寻可能答应入赘的人选。 第2章 你能跟我走吗? 苏落躺在矮床上,身下是羊毛制的薄毯,身上仅穿了件单薄的袍子。 夏季天热,不盖东西反而舒坦些。 高娃带着齐齐格在另一张稍大的床铺上睡得正香。 苏落心里却烦躁地有些睡不着,做工粗糙的衣服扎得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但是时代的局限性下,高娃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翻了几次身,脑子一刻不停息地翻过部落里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待她睡着了,高娃才抹去眼角的泪,轻轻叹了口气。 天刚亮,苏落就被高娃轻轻叫醒。 “珠拉,不好了。” 苏落一骨碌坐起来,脑子恢复清明。 “怎么了?” 高娃一脸难色:“羊圈里的羊,有一半都窜稀了。” 苏落翻身下床,跑到后头羊圈里一看。 果然,好多羊屁股上都挂了糊状的粪便,难闻的气味从羊蹄下混合着稻草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排泄物上弥漫出来,钻进苏落的鼻腔里。 她忍不住捏住鼻子后退几步,瓮声瓮气:“这要怎么办?” 高娃也皱着眉:“先将病羊赶到另一个圈里去,换上清水和干燥的草养两天。” “没有兽医吗?”苏落没有从珠拉的记忆里找到相关的人。 “你是说给羊看病的人?”高娃愣了一下,“我们都是根据老牧民的经验来治病的,这种分圈的方法就是他们教的,好像还可以吃一种草,但之前都是你阿爸去找的,我有些认不出。” “好吧,那先分圈清洁,我再去找他们问问。” 苏落无奈。 她换上一双破旧的靴子,打开羊圈的门,根据羊屁股的状况将病羊赶出去。 高娃和蒙克则负责将它们赶到另一个圈里。 全部分完,苏落又拿起木铲将地上脏污的干草都铲出去堆在一边。 等做完这一切,苏落的心态已经微死,她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那股子膻味臭味像是要浸入她的皮肤里了。 她有些崩溃,有些委屈,在心里第一百次问候穿越大神。 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服装设计师丢到这种地方来? “用这个吧。” 高娃翻出一块动物油脂做的肥皂,递给苏落。 苏落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眼眶都红了。 高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和你阿爸一起做的最后一块了,我本想收着。” 苏落看着手里那块小小的肥皂有些替她难过。 高娃又说:“没事你用吧,改天我们再做一批,日子总得过的。” 她摸了摸苏落的辫子,去煮早饭了。 早饭喝昨天剩下的羊汤,配了一块干硬的馕。苏落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问了老牧民的毡包位置就出门了。 苏落翻身上马,迎面遇上同样骑马的娜仁。 “珠拉,你去哪?” 苏落匆匆丢下一句:“去找朝鲁大叔。” 然后飞奔出去。 “走反了!”娜仁急忙大声,“朝鲁大叔他们都在首领那边呢。” 苏落勒马。 她跟着娜仁骑马来到首领这边,这里里外围了好几层人,几乎全部落的人都在这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落心里一紧,记得珠拉父亲当年被征走时就是这样的场景。 娜仁探头探脑:“据说首领昨晚从可汗那边领了一批中原人回来,我刚刚就是去叫你一起来看热闹的。” “中原人?” 苏落和娜仁将马拴好,灵活地钻进人群里。 “珠拉?” “珠拉来了!” “听说你要招婿?” “你看看我怎么样呀?” “肯定是考虑布仁啊!” “布仁,你是不是要入赘去珠拉家了。” “那你可是草原上第一个嫁人的汉子了!” “恭喜呀!” 被叫做布仁的青年脸颊红透,和其他人推搡着否认:“胡说什么呢?” 那群年轻人,一看到苏落就激动起来,昨天傍晚才放出的话,今早大家就都知道了。 谁说古代消息传得慢?这八卦不是传得挺快。 她朝那群人翻了个白眼。 谁知他们又“诶哟诶哟”地闹起来。 苏落看着这群昨晚在她脑海里翻滚过好几圈的年轻人们,最小16岁,最大20岁,性格却都跟毛没长齐的小孩子一样。 她闭上眼狠狠深呼吸,压下火气,只觉得自己的招婿计划已经夭折。 “快滚吧!真烦人,就算要找,也不找你们这群人!”娜仁帮她骂道。 “切,她倒是找啊!我赌她根本找不到,最后肯定会被首领强制嫁给我们其中一个。布仁,你说是不是?” 布仁注视着苏落,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但他没有帮苏落讲话。 他说:“珠拉,不要天真了。草原上没有人会入赘的,除了你阿爸。” 苏落瞬间火气上涌,想抽鞭子的手蠢蠢欲动。 “珠拉?珠拉!到这来!” 远处有人在叫她,首领、萨满还有长老们都在看着她。 苏落警告地瞪一眼布仁,拉着娜仁朝着他们小跑去。 “珠拉,部落里会中原话的图门被可汗暂时留下了,现在来了一批中原奴隶,只有你能帮忙沟通了。” 朝鲁大叔说。 苏落微微愣神,点头同意。 首领身材魁梧,毛发旺盛,他看了一眼珠拉,声音浑厚:“做得好,你家可以先挑。” 额,挑奴隶啊。 苏落嘴角微动,想到家里那些腥臊的羊,脑海里冲动和道德疯狂打架。 苏落被带进一个新搭的大毡包里,里面横躺竖坐着近二十号人,有男有女,但大多都是年老之人,偶有几个年轻的也是受着伤的。 他们全都面色蜡黄、穿着破破烂烂,还有穿着中原军队校服的,一眼看去,一幅战败萧索之景。 是俘虏?还是…… “是被军队丢下的。”朝鲁大叔看她震惊,解释道,“可汗追了十几里地,中原军队为了提速,丢下了一批跟不上的,都被可汗捡回来分配给各个部落当奴隶了。” “这些,是分给我们的。” 宋锦安沉浸在噩梦中,冷汗浸满了额头,左腿时而因疼痛抽搐。 耳边纷扰,他才缓缓挣扎醒来。 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和人,鼻端能闻着羊膻味。 他向前看去,一个瘦高女子正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麻布窄袖长袍,发丝高高束成马尾,垂至腰间,其间穿插着几根小辫,额顶和耳侧也有几根细辫随意垂下。 俏皮明媚,又精致干练。 苏落和朝鲁大叔在毡包门口安置的桌子后落座。 里面的人一个个步履蹒跚、相互搀扶地走出来。 她和朝鲁大叔一个负责问、一个负责在纸上登记。 “听说是奴隶。” “布仁,你家需要吗?” “看着都好瘦弱,还得养一段时间才能干活。” “赔本买卖。” 周围人群叽叽喳喳围上来观看。 先出来的几个都是和朝鲁大叔年纪差不多的后勤兵,问他们有什么擅长的也答不上。 随后轮到这十几号人里唯二的女性,一老一少,少的搀着老的。 那位老婆婆和蔼可亲,率先开口:“姑娘,我叫赵秀月,50了,这是我的孙女玉心,才14岁。” 苏落将话翻译给朝鲁大叔,又问她们会做什么。 赵秀月说:“我是给那群军爷做饭的。” “她呢?”苏落好奇地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少女。 玉心闻言往后缩了缩,赵秀月也上前一步挡住苏落的视线。 赵秀月强装镇定:“她就跟着老婆子我在厨房帮忙,混口饭吃。” 苏落看着穿着明显宽大不合身袍衣的玉心,即使糊了泥也能看出手脚脸颊都是非常炸眼的白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落按住不表,只跟朝鲁大叔说:“她俩都会做中原饭菜。” 赵秀月心跳如鼓,听不懂苏落说了什么,和玉心互相搀扶的手微微发抖。 苏落向她笑道:“赵婆婆,登记好了,带着您孙女去一旁休息一下吧。” 赵秀月和玉心齐齐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走向一旁。 苏落等朝鲁大叔写字时,宋锦安拄着一根木杆当拐,一瘸一拐走到苏落面前。 她上下打量这个男人,穿着应该是中原军队的衣服,左腿鲜血淋淋不知受了什么伤,左右还用木板和麻绳固定着。 身材虽不及首领那样勇猛,但也算得上是魁梧挺拔、肩宽背厚。 至于脸……太脏了,还有处理不及的胡渣,只能勉强看出是个年轻人。 苏落看着他腿部的处理方法,问道:“你是军医?” 宋锦安墨黑的眼睛盯着苏落,他摇摇头说:“只是略识得些草药,在军营里帮人医治过战马。” 苏落眼睛一亮,那就是兽医? 她试探:“我家里的羊今早有一半都窜稀了,应该怎么治?” 宋锦安略一思索:“粪便颜色如何?” 苏落想到早晨的场景皱了皱鼻子,说:“大概是黄绿色。” “可能是转场后刺激了肠胃或者是喝了不干净的水受到感染,可以改喂干燥的牧草和麦麸,如果还是担心,可以去草原上找找蒲公英、马齿苋之类的草药,喂给它们。” 短短几句对话,这个男人主动透露自己有这里所需的技能、了解他们转场的时间,而且说出的治疗方法与高娃提到的大差不差。 他很聪明,只是不知他的略通医术,是指到什么程度。 “多大年纪?” “24周岁。” “来这前可有嫁娶?” “没有。” 如果自己家里有这样一个男人,部落里也需要他,是不是就不会逼着她嫁人了? 至于腿,看他绑腿的手法也不是不能自医,就算最后瘸了,拄着拐不影响在家里干活就行了。 苏落一时之间想了很多。 她沉吟几秒,果断道:“我家缺个男人,你能跟我走吗?” 宋锦安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 “好。” “我是说入赘,做我名义上的丈夫,不是奴隶。” 如果是奴隶,她还是会被安排婚嫁。 宋锦安从胸腔里溢出一声苦笑:“管吃住就行。” “好!” 苏落将她俩的对话复述给朝鲁大叔。 “什么?”朝鲁大叔惊叹出声,“他这就答应了?” 苏落摊摊手:“没办法,谁叫本姑娘有魅力呢。” 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苏落心情极好。 “我不同意!” 第3章 事实上的也行 布仁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他是奴隶!你怎么可以……”他受伤地盯着苏落。 你怎么可以找一个奴隶,都不嫁给我。 苏落心情也很复杂,因为这个布仁,是珠拉的心上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16岁那年的那达慕聚会时,布仁是那届的摔跤冠军,珠拉亲手送给他一个绣着月亮的荷包作为定情信物。 草原上最美丽女子与最勇猛勇士的结合,赢得满堂喝彩。 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在今年的聚会来临前举办婚礼,但是随着珠拉父亲的去世、和苏落的到来,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不管是苏落还是珠拉,都不可能抛下高娃和齐齐格,而布仁的父母,也不会接受珠拉一家三口都嫁过去。 苏落昨晚考虑了很多人,唯独没有考虑布仁,因为她不可能代替珠拉跟他相爱,而且…… 布仁的兄长也在这次战役中去世了,妻子入门不过一年,没有子嗣,布仁的父母希望布仁能够娶了她。 这是珠拉在葬礼上哭死过去之前,布仁的母亲亲口跟珠拉说的,希望她能够另择佳婿。 “为什么不可以?”苏落站起来,快刀斩断他的情丝,“我就喜欢中原男人,像我阿爸那样的。” 少年的心碎声如此明显,布仁最后看了一眼苏落,转身纵马跑了。 “布仁!” 他的伙伴们也跟着追上去。 宋锦安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大概也明白了。 刚刚这个说要他做赘婿的女子,跟那个跑走的少年,有情。 登记草草结束,随后就是奴隶买卖环节。 苏落帮忙双方交流,是仅仅管吃住,还是按活付月钱。 因首领答应了苏落可以让她先选,而苏落又看中了宋锦安,所以宋锦安的名册直接登记进了珠拉家的户册里,此刻他正静静等在一旁。 他注视着苏落与人交谈时,嘴唇微微动作,似乎在模仿苏落的发音。 苏落特意关注着那对婆孙,幸好最后首领看中了老婆婆做中原饭食的手艺,将两人都带走了。 其余的,分散在各户了。 苏落跟首领借用了昨夜拉这群人回来的马车,将宋锦安带回家。 “额吉,这是宋锦安,以后就是我的丈夫了。” 苏落如是说。 一秒,两秒。 高娃手里的水瓢掉在了地上。 苏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将宋锦安扶下马车安置在毡包里,就借口还马车落荒而逃。 娜仁还留在那里帮忙牵着她的马,等苏落还完马车过来。 娜仁激动道:“你也太果断了!这么快就搞定了嫁人的事。” “基操基操。”苏落得瑟道。 “什么意思?”娜仁摸不着头脑。 苏落摆摆手应付两句:“对了,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去放羊了,我家的羊好像生病了,你回去也好好看看,别传染了你家的。” 娜仁一惊:“那我赶紧回去看看。” 送走娜仁,苏落又去朝鲁大叔那边问了治病草的事,朝鲁大叔直接从自家拿了几根植株给她,让她照着找。 苏落拿着草回到家里,做了做心理准备才掀开帘子进去。 谁知,眼前的场景却是高娃抱着齐齐格,满脸笑容地看着宋锦安喝羊汤,如果没看错,羊汤里还撒了一把炒米。 这炒米也就苏落刚醒来那天才吃过一次,现在居然拿来给他吃了! “额吉!”苏落拈酸吃醋。 高娃笑眯眯地站起来:“你也有。” 最后,齐齐格、苏落和宋锦安围在一起喝羊汤吃炒米。 苏落斜眼打量穿着她阿爸衣服的宋锦安。他的脸已经洗干净了,看着十分俊朗帅气,眼尾是上挑的,显得精明,笑起来却又温良恭顺。 比如此刻:“谢谢额吉。” 这句不是中原话。 苏落一愣,在心里叹这人学得真快。 高娃笑容更深了,用蹩脚的中原话说:“客气。” 她又指了指苏落:“阿爸,也是,中原人。” 齐齐格童言童语:“但他比阿爸长得好看。” 齐齐格听得懂中原话,但不会说。 苏落没忍住‘噗哧’笑出声。 宋锦安迷茫地看着苏落。 苏落:“她说你长得好看。” 宋锦安复又笑开:“谢谢齐齐格。” 苏落看着养眼的笑脸,再次在心里感慨自己的选择可真是太正确了。 饭后,苏落将从朝鲁大叔那拿回来的几株草摆在宋锦安面前。 “应该吃哪种?” 宋锦安伸手指了其中两棵。 “这株,鸡骨草,这株,马齿苋。直接喂,或者煎水服用皆可。” 苏落想了想,羊嘛,直接喂得了。 “那你呢?”苏落示意看向他的小腿,“你的腿,需要我帮忙找什么草药吗?” 宋锦安微怔,微笑着指了指马齿苋:“那就麻烦你,这种多采摘些了。” 苏落说‘好’,转身去草场采摘。 宋锦安在背后提醒:“最好先把所有羊都赶离脏污的羊圈,撒上草木灰或者干燥的泥土。铲出来的干草如果不能焚烧,最好也找个地方掩埋了。” 苏落皱了皱眉:“好吧。” “我的腿很快就会好的。”宋锦安知她愁闷。 苏落看一眼他的小腿,点头出去了。 苏落又忙碌起来,赶羊、清理羊圈、采集草药、喂羊,一圈忙下来,天都黑了。 期间,高娃去部落里找了两三个相熟的人,比如娜仁的阿爸。 请他们帮忙在原有的毡房旁又搭起了一个小的,直径大概只有四米。 因此晚饭是一群人坐在毡包外吃的。 点起明亮的篝火,高娃煮了一大盆手把肉分给大家,又给大家满上奶茶,吃到一半,娜仁的母亲赛罕又特意回家拿来了马奶酒。 赛罕边给大家添酒,边问道:“珠拉打算什么时候办庆典?” “咳咳!”苏落嘴里的马奶酒呛进气管里,面色红润咳个不停。 宋锦安在一旁伸出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苏落缓过来后感谢地看了宋锦安一眼。 真上道,很有服务意识。 高娃欣慰地看着两人互动,回答赛罕:“当年我跟她阿爸就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跳舞,我想还是等他腿好之后再简单办一办吧。” 赛罕赞同:“也是,腿没好也办不成事。” 一语双关,众人齐齐笑了起来。 苏落尴尬地陪笑,赶紧把酒放远了一些,幸好刚刚没喝,不然还得呛一次。 “他们在说什么?” 宋锦安靠近苏落的耳朵,低声问道。 苏落一下红了脸,骗他:“没什么,讲了个笑话罢了。” “是么?”宋锦安有些怀疑。 “当然!”苏落狠狠点头。 睡前,高娃从箱底翻出珠拉阿爸其他的衣服,交给了宋锦安,嘱咐他以后换洗。 又指派道:“珠拉,你去帮忙铺一下床铺。” 苏落指着自己的鼻尖:“啊?我?” 高娃点点头,将箱子里的毛毡递给她。 苏落不情不愿地接过来。 心想,她找男人是来伺候她的,怎么她先干起活了。 宋锦安又拄起他的破棍子,跟在苏落身后走进新的毡包。 一进去,宋锦安就从苏落手里接过羊毛毡。 “我自己来吧。” 苏落也不坚持:“那你自己来好了。” 然后抱臂立在一旁。 宋锦安用那只好腿跪在地上,已经处理过伤口的另一只膝盖艰难地半点地,将厚厚的羊毛毡在地上展开,这样就是一张临时的床了。 苏落看他移动困难,心里涌起一股在欺负人的感觉。 她移开视线:“虽然说你在我家的身份是赘婿,但是只是名义上的,搭伙过日子罢了。他日若你有心上人了,跟我说便是,不会不放你走的。” “事实上的也行。”宋锦安却说。 苏落骤然扭头看他,见他坐在地上温柔笑着仰视,有些结巴:“你,你想得美!” 宋锦安笑容落寞,显得可怜。 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说,既然答应了你,那我就是你的人了。” 苏落热血上涌,她两辈子加起来,虽然追求者众多,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我是你的人了”。 “你……” 刚准备说什么,外头突然响起高娃的声音。 “珠拉,布仁来了。” 苏落热血又倒流回去,这么晚了,他来干嘛? 她准备出去看看,宋锦安却突然发问:“是白天那个少年吗?” 他记住了‘布仁’的发音。 他眼神可怜兮兮的,让苏落乍然有种背德感,觉得自己像是出轨不忠的妻子。 她不禁解释:“我和他没别的关系。” “嗯,我信你。” 不对!哪里不对! 苏落脑子发懵,从毡包出来的时候还在思索。 布仁站在不远处,篝火照耀不到的地方。 苏落暂时将宋锦安抛之脑后。 “你来做什么?” 布仁低着头:“我额吉和阿爸叫我娶我兄长的妻子进门。” 苏落沉默。 布仁抬起头来,红了眼眶。 “所以你早就知道!” 苏落点头。 布仁激动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不是。”苏落皱起眉,将白天那句话又还给他,“不要天真了。” 顿了顿,在布仁疑惑的眼神中,苏落认真道:“我说了,我只招赘,而你不可能入赘。” “所以我们结束了。” 苏落一字一句,希望他能放下这段感情。 “可是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布仁不甘心。 苏落想到珠拉在葬礼上无助哭泣的场景。 “曾经是。” 布仁的手垂了下去。 苏落说:“回去吧,我们各自都还有很长的人生。” 但是彼此无关。 布仁失魂落魄地走了。 当夜,苏落躺在床上,迷糊之间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坐了起来。 “靠!” 高娃抬头看她:“怎么了?” “啊,没什么。”苏落又躺回去。 黑暗中,苏落眼睛瞪得浑圆。 那个死绿茶,绝对在诱惑她! 以后面对他那张脸要时刻保持清醒! 第4章 你可得抱紧了 就这么养了几天,病羊陆续都好了,苏落长舒一口气。 这些羊要是死在她手上了,她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高娃她们。 高娃在院子里架起一口陶锅,烧起小火煨煮羊奶,同时用一把木勺轻轻搅拌。 液体表面上慢慢形成一层黄色的厚奶皮,高娃将这层奶皮挑起来放在一旁阴干。 旁边,宋锦安面前摆着一副石臼,是苏落从部落里别家借来的,里面正是煮过奶皮子以后晾凉的羊奶,宋锦安正在捣压酥油。 到这一步,其实还不算完。 高娃说,做过酥油的奶液,还可以发酵后用来做奶酪。 一份羊奶,三道吃法,还真是物尽其用。 苏落看得啧啧称奇。 苏落和宋锦安都不是很喜欢喝羊奶,所以这几天积攒的羊奶几乎全都用来做奶制品了。 高娃说家里吃不完,可以拿去集市上换粮食或者其他东西。 苏落知道高娃为何这样精打细算。 家里多了个男人,肉食上很快供不应求,昨天才刚宰了一头羊。 坐吃山空,苏落心里也很没有着落。 但幸好,找到赘婿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乃蛮部落还有其他部落前来打听消息的人少了很多。 再加上宋锦安让干什么干什么,身强体壮,坐那捣一整天酥油都不喊累。 在家里顶得上一头驴。 苏落偷偷笑了笑。 宋锦安敏锐地抬头看她:“怎么了?” 苏落又板起脸来:“好好做你的事!” 自打那天以后,苏落摆起老板的谱,冷落宋锦安好几天了。 宋锦安又低下头干活了。 他没有说什么,但苏落总觉得他在卖惨装可怜。 “珠拉。” 高娃不赞同地看着苏落。 苏落撇撇嘴,心想,看吧,他就是在装。 “我去草场摘韭菜花了。” 苏落站起来,丢掉手里的木棍。 苏落吃羊肉快吃吐了,只有抹上重口一点的韭菜花酱还勉强能继续吃下去。 这几天草原上的野韭菜花开得正盛,正好再做一批。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男一女不速之客来了。 高娃放下手中的木勺上前两步迎接。 “额吉,阿哥。” 妇人和男人从马上下来,熟门熟路将马拴好。 珠拉的舅舅□□看了一眼宋锦安,笑着摸苏落的脑袋。 “珠拉长大了。” 苏落一脸严肃地躲开。 珠拉的外婆奥敦站到锅边,拿起木勺帮忙做奶皮子。 “什么时候办事?”奥敦发问。 高娃问宋锦安:“你腿,多久?” 宋锦安虽不明所以,但老实回答:“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走。” 高娃跟奥敦说一个月后。 奥敦沉默一会:“这次好好办一场吧。” 高娃低头整理悬挂的奶皮子。 “是入赘,不用太隆重。” 奥敦坚决道:“当时你是破了例,我们得顾着部落里其他人的说法才不好大办,这次,总不能再让珠拉受委屈了。” 高娃看向奥敦,眼睛里有太多种情绪,最后只化成一个字:“好。” 安静许久,舅舅□□才开口。 “我们在扎兰部落找了个汉子,三十多岁,年轻时从马上摔下来跛脚了,但是个养羊的好手,说是知道你,也愿意出三十头羊娶你。” “我额吉不嫁!” 苏落就觉得他们来没好事。 □□嘲讽:“嘿,你还真成这家里的大人了。” 奥敦瞪了一眼□□。 “高娃,你才三十五岁,还能生,嫁过去再生个娃,下半辈子就安安稳稳了。” “我也能让额吉下半辈子安稳。”苏落怕高娃动摇,忍不住说道。 奥敦生气指着苏落:“珠拉,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上次葬礼见你还觉得你乖巧。” 又说:“你非要看着你额吉下半辈子守寡吗?” 苏落还要说什么,高娃拉住她。 “额吉,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嫁人。” “好什么?”□□嗤笑,“四口人,没人打猎,家里就那四十只羊了,今年自己吃一吃,再交完税收,最后还能剩下几只?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们接济?” 苏落眉心紧皱,以前阿爸在的时候会同部落里的人一起出去打猎,补充家里的肉食消耗,现在家里吃的都是羊肉,消耗量确实太大了。 □□继续劝说:“对方给三十头羊,你留二十头给珠拉,带十头过去,这样你带着齐齐格对方也不好说什么,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奥敦不说话,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我……”高娃犹豫了。 苏落有些慌张,她反握住高娃的手。 “额吉,我会想办法赚钱的。” 高娃最后还是拒绝了,奥敦留下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不欢而散。 这场谈话,也在苏落心头留下阴影。 缺钱,太缺了。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这批羊,下一次配种在秋天,完整形成一个循环也得等明年春天了。 现在是战时,除了每年要向首领交一头羊外,可能还要交两头羊左右的战争军粮补充。 情况虽然不像□□说的那么严峻,但也提醒了苏落。 她根本没有任何养羊经验,万一这批羊出了什么意外,她是一点风险也扛不住。 她得想想其他谋生的办法。 但是她能做什么呢? “珠拉!” 奥敦他们走了没多久,部落里的一位青年突然慌里慌张地上门。 苏落从记忆里翻出他的名字。 “巴勒,怎么了?” “我家有几头牛不行了,请了好几个老牧民看过了也吃过草药,但就是不见好,越来越瘦,今天直接站不起来了。” “我听朝鲁大叔说,你家新来的赘婿似乎懂怎么给马治病,能不能请他过去看看?” 牛可是草原人很重要的财产。 苏落没有犹豫,将情况转述给宋锦安。 宋锦安思考一下:“我得去看看才知如何对症下药。” 苏落牵来马,好不容易让马跪下,又招呼着巴勒帮她将宋锦安抬上马。 马起身,苏落飞身上去,坐在宋锦安身前。 “你可得抱紧了,掉下去摔断另条腿我可就不要你了。”苏落头也不回地说。 宋锦安低低‘嗯’了一声,将手放在苏落腰上,热腾腾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苏落皮肤上。 苏落悄悄红了脸。 “驾!” 宋锦安在背后看着苏落发红的耳垂,狐狸眼中泄出笑意。 很快,到了巴勒家里,几人频繁进出查看牛的状态,都摇着头走出来。 “太晚了,也太瘦了。” “赶紧宰了吧,还能赚点。” “站不起来,没几天活头了。” 好几个人这样说。 苏落翻身下马,伸出手让宋锦安用那条好腿跳下来。 宋锦安点头,毫不犹豫。 扑进苏落怀里。 “抱歉。” 苏落被撞得一个踉跄,还是宋锦安搂住她的肩才不至于跌倒。 苏落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手忙脚乱推开他:“你老实点!” “我……”宋锦安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欲言又止,眼神充满歉意,“可能还需要你扶着。” 早知道带上他的破棍子了! 苏落不情不愿当起拐杖,让他扶着自己的小臂。 朝鲁大叔招呼:“珠拉来了,带他过去看看吧,我们是没办法了。” 苏落和宋锦安看到有三只牛都跪卧在干草上,精神萎靡,瘦得可以数清肋骨条的数目。 宋锦安上去俯身查看,看身下的干草,看身后的粪便。 他随手捡起一根小棍,扒拉牛粪查看。 “咦!”苏落捂着鼻子表情嫌恶。 巴勒凑上来解释:“刚开始发现牛瘦了,还拉稀,我们就没再放牧了,改喂家里的干草,但是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开始拉血和呕吐。” 苏落感觉和自家的羊症状似乎差不多?只是她家的羊还没有严重到拉血的地步。 朝鲁大叔也补充:“刚拉血时我就看过,是他家的干草没有储存好,发霉了。我就让他们每天割鲜嫩的牧草喂牛,还让喂过几次马奶酒。” “对!”巴勒点头,“朝鲁大叔来过之后,牛精神好了一阵子,也吃东西,但还是拉稀、越来越瘦。” 然后就成今天这样了。 宋锦安看了一眼牛粪,扶着苏落站起来。 “可能是牛肚子里有虫子。”宋锦安说,“我们军营里的战马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就是现代的寄生虫感染了。 现代的话苏落知道,喂驱虫药就行,但这草原上要怎么办? “那该怎么治?”苏落好奇发问。 宋锦安低头看她:“喂烟草叶,或者狼毒根粉。” 烟草叶草原上没有,那就只有狼毒这个选择。 朝鲁大叔沉吟不语。 “狼毒根,剧毒啊。” 其他老牧民听了苏落说的解决办法也有些犯嘀咕。 以往遇到这种治不了的情况,都是尽快趁牛身上还有点肉宰了的。 “如果控制好量,可以杀死肚子里的虫。”宋锦安还补充,“但不保证牛能全活。” 这三头小牛才养了一年多,没配过种,也不够出栏吃肉的时间,现在要是全死了,那就赔大了。 见宋锦安有些许把握,巴勒和他父母咬咬牙。 “那就喂吧,总比全死了好。” 巴勒去草原上挖了几株狼毒,在宋锦安的指示下研磨成粉末。 宋锦安估摸着牛的重量,将研磨出来的粉末分成几份。 “按这个量喂一次先看看状态。” 回去的路上,苏落问他:“万一全死了你不怕人家找你麻烦啊?” “不会死的。” 宋锦安如此有把握,一点也不像刚刚找补时的不确定。 宋锦安视线落在苏落腰间。 “我教你鞭法,你不要生气了可好?” 他凑在苏落耳边说话,气息轻轻喷洒在她的耳廓。 苏落伸手揉搓一把耳朵。 “我何时生气了!” 宋锦安轻笑一声:“好,你没生气。那我求你,让我教你用鞭子好吗?” 苏落不知道他居然还会鞭法,勉强点头:“好吧。” 宋锦安落在她腰间的手一紧,苏落不太舒服地抱怨:“你松开点。” 宋锦安:“我怕掉下去摔断另一条腿,你就不要我了。” 草原相关知识都是来自于网络哦,肯定会有不准确的,大家请勿模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你可得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