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无爱》 第1章 晚会 九月初的北京暑热未消,C大的舞台光束下,一群扮演民国时期爱国主义的青年男女并肩而立,手臂高举,指向臆想中的敌人,所有人的胸腔都在剧烈起伏,刚刚呐喊完的激昂台词仍在空气中震颤。 “同胞们!醒来吧!这不再是沉睡的时候!” 最后一句齐声呐喊落下,厚重的猩红幕布轰然闭合,依旧隔挡不住台下雷动的掌声,黑色中山装的男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笑着议论起来,后台瞬间充满了杂乱的脚步声、放松的谈笑和道具被搬动的碰撞声。 关霖轻呼出一口气,和身旁一起表演的同伴相视一笑,快步走向侧台的下场口。 一道身影就风风火火拨开人群冲到她面前。 商序——搞笑与才华并存,爱好写词唱歌,今天在台上那些处处透着爱国热情的台词皆出自她本人。 “关霖!”:商序的声音又急又快,压过周围的嘈杂,顺势把一瓶汽水塞进她手里,玻璃瓶壁冰凉刺骨,瞬间激得关霖一哆嗦。 “老葛刚才打你电话,我给你接了。”商序凑近她,声音更低了些:“她叫你空了先去找她一趟,听她那语气挺严肃的。” “什么事儿知道吗?” 商序耸耸肩:“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离晚会结束还有一段时间:“那我先去找一趟葛主任。” 办公大楼 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刚要抬手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葛主任……” 一个高大强壮的身躯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一股干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像香水更像一种沐浴后残留的,男人修长有力的手上捏着一串珠子,她抬头才发现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下意识退后两步仰头望去,看见的是一张生得极其出挑的脸,可是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出什么温度。 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四个字来——红颜祸水。 重要的是他居然也穿了中山装,不过和男同学们的不一样,他身上每一道线条都透着昂贵的意味,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令人下意识屏息望而却步的气场。 她愣楞的盯了两秒,怯生生开口:“您、您好,我找葛主任。” 男人眯起的双眸,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她身上,最夺目的就是那红润饱满的红唇微微喘着气,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这么热的天,还把扣子扣到了顶,也不嫌热得慌。 视线往下,裙子长度则刚好到膝盖上面,两个膝盖粉粉的,下面是两条匀称又笔直的小腿。 见他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关霖莫名就红了耳朵,抿了一下嘴开口:“您好,葛主任在吗?” 男人饶有兴致的看她那张脸蛋,精致的眉眼下眼神瞬间几变,跟唱戏似的。 “臭小子!别吓着我学生。”:葛菲的笑骂声由远到近传来。 男人嘴角含着笑意回头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温度:“走了。” 葛菲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叮嘱:“别忘了这周末回家。” “嗯。” 闻言她侧开身让男人,那股淡淡的清香再次钻入鼻腔里,她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挺拔冷硬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失神。 “关霖。” 葛菲的声音响起她不动声色的收回外露的情绪应了一声,跟着葛菲进了办公室。 男人下楼,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静泊在路边,后座的门敞开着,旁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见到人出来他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老板。” 车子行驶到王府井孙文灿看了一眼后视镜:“老板,今天谢先生来过电话说是明儿个晚上请您到老地方一叙。” 后座的男人点了支雪茄没说话。 “说了什么事儿吗?” “没说。” 他懒得在问,八成也就是为了打听“海蓝科技”的事儿。 灰白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冷不丁开口:“文灿,待会儿你去办件事儿。” 关霖再次回到晚会现场,商序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戳戳她的手:“咋了这是?” 她勾着轻浅的笑摇摇头:“你登台了?” “哪能啊。”商序同她打趣道:“您不来都没后援呐。” “得嘞。”关霖也学她一口北京腔:“待会儿我一定搁台下好好儿给您加油助威。 ” 商序想起什么东张西望了一下:“沈公子怎么没来?” 沈长平,关霖的男朋友,之前在圈里出了名的玩的花,身边的人不知换了几波,没想到把关霖追到手后竟真的收了心,两人的感情是越来越好,大家都在背后说关霖怕是要一跃龙门了。 她笑着吐出两个字:“他忙。” 商序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晚会结束,两人一起回到宿舍,商序一进门鞋都懒得脱直接往床上一躺声音轻飘飘的:“我睡一会儿。” 关霖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轻声应了一声,电脑上的荧光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熟练的进入“汇辰创投”的界面。 晚上九点过,商序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关霖把电脑合上走到床边轻轻的摇摇她:“九月,你电话。” 商序迷迷糊糊睁开眼:“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关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除了学习的时候几乎没见她有什么休息时间,一直在各种场合兼职,商序知道她需要用钱不是没想过帮她,但是关霖有她自己的尊严,死活不愿意接受。 商序挂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和她说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就离开宿舍。 这个夜晚,她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如潮水般涌来,先是温柔地包裹住她。 她梦见了小时候,家不算大,却总是窗明几净,充满温馨的气息,衣柜里挂着的永远是合时应季的衣裳,桌上总是摆着她最爱吃的零食。日子过得平稳而安宁,像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泛着细碎的阳光。那是种最平凡却也最珍贵的小康之暖。梦里那个小小的自己,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嘴角弯成一道甜甜的弧线。 可这温暖陡然变质,被无情地撕得粉碎。 画面猛地一跳,切到了上大学那年,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如同丧钟,在她梦里炸开,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最终凝固成一个让她心脏骤停的画面——父亲从高空坠落的身影,紧接着是母亲那张写满惊惶的脸骤然逼近,她转身逃跑,融进一片弥漫的浓雾里,越来越淡,直至踪迹全无、音信断绝,梦中的她拼命伸手想挽留,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无和刺骨的寒意。 曾经温暖的家一夕崩塌,只剩她独自站在荒芜的废墟里,巨大的悲伤还没能沉淀,无数债务单据就像黑色的雪片,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它们密密麻麻,迅速堆积成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彻底成了一座孤岛,背负着深不见底的巨债,不断向冰冷的深渊坠落,是她大学之后日复一日的日常,像被加速播放的录像带,她在各式各样的兼职场所中机械地切换,喧闹的餐厅、拥挤的商场、亮着冷光的图书馆……她的脚步永远匆忙,永远不敢停歇,疲惫浸透了每一个镜头,唯有一个念头反复闪烁,支撑着她快要散架的躯体。 梦的最后她还梦见了今天在办公室遇见的那个男人。 她背负着尘世的业债,在无尽的黑夜中流转,连片刻歇息都成了奢望。 娑婆世界,诸苦交煎,她的日子仿佛永远浸在无明的暗河之中,不知这是诸佛的考验,还是命运的又一道深渊。 起因是那天,她照常在兼职的餐厅工作,很少露面的经理就这么明晃晃的站在她面前上下的打量她。 这种眼神她并不喜欢,出口询问:“经理,是有什么事儿吗?” “就你了。” 经理这句云里雾里的话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经理说:“三楼今天人手不够,你去帮一下,钱不是问题,但是嘴巴一定……” 经理抛来一个“你懂的”眼神。 换做平时她一定会干,但是三楼……,这么说吧,这个餐厅一共三层,一楼就是普通的餐厅,二楼是私人包房,她也是听这里的老员工说三楼不对外开放,而且只有一个包房,如果三楼的门打开了那一定是店里来了“大人物”,而且上面都有专门的侍者,个个顶天的大美人。 当时她进这家餐厅他们都是做了背调的,祖宗十八代查得那叫一个彻底,更别说三楼的侍者了,但从三楼的离职率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干的活。 “你干不干?”经理不耐烦的语气让她骤然回神。 “干!” 钱对她来说比较重要。 她跟着经理坐电梯到三楼,这里确实和下面不一样,富丽堂皇都不够形容而且这里安静的让人心慌,当她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的纸醉金迷,反而相反,不想来吃饭倒像是来开会的,包间的确很大,不过也就两桌。 个个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不是后天能养成的,莫名就想到了那个男人。 上楼前经理要求她换了和这里侍者一样的旗袍,头发盘起来,如果不是来了三楼她都不知道上面有那么大的化妆间,里面好看的衣裙礼服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倒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这里听见和看见的一切出了这个门就得忘记得干干净净。 就是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普通的饭局,互相交换信息获得自己所需要的资源, 她被安排在主桌,有人开口:“活阎王一会儿要来,你们没事别招他啊。” 坐在男人旁边的人像是在埋怨:“你也是,不是不知道他最近忙成什么样儿了,非得把人叫来干嘛。” “小爷儿乐意。” 那人又说:“东仁你没叫吧?” “我看我像是嫌活得太长的样子吗?” 她还没来得及听下面的话,另外一桌的姑娘过来告诉她那一桌的贵客点了她要她过去倒酒。 倒完酒刚要离开,一股不怀好意的嗓音叫住她:“你就负责这桌。” 关霖刚要拒绝,那人说:“为难?” 心里在万般不乐意也只能忍着。 “好的,先生。” 有人起哄:“看上这妞了?” 那人笑笑没说话只是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看。 “我瞧着也不怎么样,你看那身材,要啥没啥。” 关霖就站在他们旁边听着这些。 言归正传,凌霄说:“刚听谢尧那小子说李家那位要来?” 李寅,28岁个人身价就已经到达数百亿美元,强势跻身全球富豪榜前二十,被誉为金融界最年轻、最神秘且不可撼动的“资本之王”。外号活阎王,其背后的背景不言而喻,是个不能惹的主儿,再大的人物来了在他面前都得给三分薄面。 “是,他说来应该差不了。” 凌霄点点头没说话,在思考什么。 嘹亮的嗓音在偌大的房间响起:“祖哥!就等你了。” 在场的人方方看过去。 她也顺势看了一眼。 男人踏入房间的同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他身着裁剪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没打领带,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拨转着,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双眼睛格外的锐利。 这、这不是昨天在葛老师办公室看见的那个人吗? 第2章 秘密 关霖心头一震,这下真的完了,回头他要是告诉葛主任,奖学金就别想了还要被记过。 男人在主桌坐下,另外一个女孩红着脸上前给他倒酒,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和旁边人开口:“坐一会儿就走。” “知道您忙。”:谢尧在他旁边坐下,松松垮垮的搭上他的肩膀:“您能来是小的荣幸。” “少放屁。” 一开始替他抱不平的那个人倒像是了解他,挥挥手让女孩下去,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他,不同的是他往杯子里加了块方糖。 李寅接过酒杯看他一眼:“你闺女呢?” 话落,视线一晃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关霖。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 高卫笑着说:“难得回来一趟,送去姥姥家了。” 他没在关霖身上过多停留,收回视线和别人说话去了,应该没认出她来。 虽然知道他不会记得自己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些失落。 叫她留在这桌的男人冷不丁开口:“喜欢他?” “没有。”她当即否认。 凌霄不紧不慢的从她手上拿走酒瓶往自己杯里加酒,不屑的语气:“喜欢也没用,你还不配。” 这样**裸的羞辱让她无所遁形,她笑着开口:“您说得对。” 人到齐正式开始。 这场局远没她想的轻松,周旋其中太费神,在座的人各怀心思,唯一的共识是都想在那位“活阎王”面前多刷些存在感——说好听是聚会,实则是场各取所需的名利场。 只是苦了她们这些侍者。 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偷偷看向主桌上的男人,李寅背贴在椅背上,衬衫往下解开几颗扣子,眉目间染上一丝淡淡的的疲惫。 他最近就连休息的时间都被占满,一天能睡三小时不到,要不是谢尧这小子非得叫他过来,这会儿他还在公司开会。 短时间内他都不想说话,来露个面儿意思一下就走。 谢尧招手,她看了一下其他侍者都在忙,她走过去附耳去听。 她一弯身体侧脸就印入到他的视线里。 大抵是化了妆,原本就精致的眉眼添了些许成熟的气质。 他神思略飘,想起那天在葛菲的办公室门口,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喘着气的样子。 李寅适时的收回视线,敲了下桌面,旁边的关霖注意到,学着刚才高卫的样子给他倒了一点威士忌往里面加了一块糖。 李寅倒是没想到她的心会如此细。 接过杯子的时候,李寅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关霖身体一僵,立刻收回手的同时看了一眼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好像是个不值得在意的插曲。 转身的时候和凌霄的视线对上,对面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 她权当没看见去别处倒酒。 这才刚开始,她胳膊都酸了。 她让人替了她一会儿,出去一趟,丝毫没注意凌霄在她踏出房门的时候起身跟了出去。 李寅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漫不经心地将雪茄送到唇边。 谢尧凑过来一副献殷勤的样子:“这酒怎么样?我爸可一直舍不得喝呢,跟个宝贝儿似的。” “你又偷你爸酒?” “什么叫偷?”:谢尧底气越来越不足:“我管他借的。” 李寅轻飘飘的说:“回头别让我背锅就成。” “李寅,你别不识好歹啊。”谢尧说这话语气没有什么气势,反倒透出一点憋屈来:“这酒不都你一个人喝的。” “说吧。”男人不想废话,开门见山:“这次有什么要我帮忙。” 谢尧眼睛立刻打起精神:“瞧,要不我说祖哥好呢。” 男人不耐烦极了:“说不说?不说我走了,没工夫陪你玩儿。” 关霖脚背高跟鞋磨得很痛,回化妆间找了个创口贴贴在脚跟处,刚拉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捏着把手的手紧了紧,故作淡定道:“凌公子是不是走错路了?” “就找你。” 空气瞬间冷了两个度。 李寅从包房里出来,孙文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老板。”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电梯口走,李寅说:“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审批都已经通过。”孙文灿默了一会儿开口:“这趟过去要不要和您父亲……” 孙文灿从大学毕业就跟在他身边处理一切工作上的事当然也包括私事,他们这样的身份出国都是要经过严格的审批,这次去美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领导不说他自然不敢多问,只是家里那位到时候自然会听到风声。 “不用。” 路过化妆间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动静,随后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门已经被人快速拉开,关霖披头散发的从里面跑出来。 那张脸蛋还没有一个巴掌大,皮肤又白又嫩,鼻头小巧嘴唇殷红,那双眼睛泪汪汪的会说话,像是委屈被欺负狠了些。 关霖拉开门就看见他和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脚步一顿,眼泪不断的往外冒,她快速抹掉眼泪从他们身边跑开。 孙文灿见是她也愣了一瞬,这不就是上次老板叫他去查的那个人吗?下意识看了老板一眼。 接下来一幕更是让他捉摸不透老板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李寅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被欺负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哽咽:“没有。”话落她用力甩开李寅的手一股脑的往前跑。 李寅看了一眼留了一个逢的门,里面的凌霄听见是他的声音,躲在门背后忍着痛不敢发出声音,就在他以为李寅会推门进来的时候只听见他轻飘飘说:“走吧。” 关霖在电梯里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像个没事人回到休息室,得罪那些人没好下场先离开这儿再说。 刚换好衣服从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探出头看见许多保安在走廊上来回穿梭,好像再找什么东西。 经理的声音响起:“你们给我找仔细了!别让人给我跑了,真是不要命,什么东西也敢偷。” 有人东西丢了? 不对,她前脚得罪凌霄后脚就有人丢东西了?这是冲她来的。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赶紧掏出手机给沈长平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 眼见着那群人离这里越来越近,这里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跑的地方,就连窗户也是封死的。 她从角落里把扫把拿走躲在门后,眼睁睁看着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按下不由的呼吸一滞。 “经理!孙助有事儿找您。。” 经理自然知道口中说的孙助是谁,犹豫两秒,那扇门很快被重新关上,然后只听见经理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走廊上越来越远。 关霖松了一口气,跌靠在墙上,很快她又站起来,得趁着现在没人留意她赶紧离开这儿。 她淡定从容的走出餐厅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经理到走廊尽头,孙文灿和他低语几句:“待会儿您应该怎么说。” 经理点头哈腰道:“知道知道。” 孙文灿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今晚的事儿……” “明白,明白。” 走到车边,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男人锋利的侧脸,孙文灿说:“老板,您猜的果然没错。” 到了宿舍她无力的倒在床上,餐厅的工作是不能去了,得感觉重新找一个。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没存备注但她知道是谁打来的,接起来那头说:“喂?你那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比想象中难对付。” 两人说了一会儿就挂断了。 后来沈长平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她没把这事儿告诉他,只是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初雪落下的那天,圣诞节的灯串亮遍了大街小巷,她重新换了一个地方兼职,大厅里温暖如春,圣诞颂歌传遍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美食和松木的香气,璀璨的水晶灯下宾客们低声谈笑。 她端着托盘,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在热闹中穿梭自如,但这份热闹好像于她格格不入。 两个小时后她下班急忙跑去花店然后打车到商序给她发过来的地址,就在颐和园旁边的四合院里。 这里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巷子口,她付完车钱把花抱在怀里撑着伞,一步一个脚印的往里走。 突然想起她和沈长平也是好几天没联系了,上次沈长平接她出来吃饭说他要最近要去国外一段时间才回来,她看了眼时间想着现在不晚,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喂,长平。” “你找谁?”:一个女人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脚步一顿,她确认手机上的号码是不是打错了,可是并没有。 “喂?”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挂断了电话。 到了商序发的位置大门是关着的,朱红大门,宫灯映雪,石狮静默,没多久商序裹着一件白色的大衣出来。 商序一眼就看见她怀中价值并不便宜玉兰花,都够关霖一个月的开销了:“干嘛呀,买这么贵的花。” 关霖把花递给她:“生日快乐,九月,希望你像这花一样,白玉缀枝头无绿也无愁。” 两人一块往里走。 关霖说:“怎么找到的这地方?” 虽然在颐和园的旁边,但这里属实算不上热闹。 商序挽上她的手臂:“嗐,这不是我哥定的地方嘛。” 之前听商序提过,她哥自己开了一个小公司,选在这种一看消费就不低的地方也说得过去。 商序带着她穿过庭院,青砖覆雪,回廊挂红灯笼,老松苍劲,静谧无人,廊间雕花窗棂透暖光,隐约乐声,雪落无声。 商序瞧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有事儿?” 她摇摇头:“没有,可能是今天餐厅里太忙了,这会儿有点累。” “嗐,我说多大点事儿。” 深院雅间,门口的侍者给她们开门,暖香与光亮迎面而来。 包房里的装饰也很典雅,墙上更是挂了几幅属于珍稀的壁画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这里被烟酒熏陶。 商序一路拉着她介绍给大家认识,关霖第一次见她生活上的朋友,个个身上穿的都价值不菲,这群男男女女脑门上都写着两个字——高傲,看向她的眼神都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大概她早已对这样的眼神免疫力,没放心上。 她们认识将近两年,商序很少提及家里人,只知道她家是普通的职工家庭,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商序平时花钱虽然不算大手大脚,但和她比起来富裕很多。 第3章 意外 玩了两局游戏她觉得索然无味和商序打过招呼一路顺着长廊走到哪儿她也不知道,在一处假山旁的亭子坐下,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再给沈长平打一个电话。 这次那边很快接起:“宝贝儿?” “你在干嘛呢?” “在外面和人谈事儿。” “哦。”她顿了一会儿抿了一下唇:“我刚才打你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 那边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慌乱:“可能是别人拿错手机了。” “老板,今儿个辛家那位在这儿,据说是和未来女婿一起来的。” 从走廊传来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刚才说话的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衣角。 “宝贝?”:沈长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怎么不说话?” 她收回视线看着地上的灯光照出来的影子:“没事,今天是九月生日晚上我们就不回学校了。” 她故意这样说想看一下沈长平什么态度。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一会儿我叫司机去接你。” 她迅速捕捉到字眼,沈长平的司机他一贯是走哪儿带哪儿:“你回来了?” “还在国外。” 她听见那边的背景很吵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看着黑屏的手机,沈长平真是拿她当三岁小孩了,那边现在是凌晨,听电话里的声音应该是在饭局上。 她收拾好情绪回去,但这里太大了,也看不见人,她走到一个类似正厅的地方看见那儿有侍者,刚要上去问路,从侍者身后走出来两个人,是刚刚在电话里说还在国外的沈长平,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娇小的女人,两人举止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她。 这个画面是那么的刺眼,脚步像生了根动弹不得,就这么看着那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等走近些她听见女人轻言软语的说:“那你别忘了,明天陪我去医院。” “好。”下一秒沈长平的视线就猝不及防对上她的,但他并没有停留下来,脸上甚至找不到一丝慌乱的痕迹,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看她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她从一开始也没妄想过能和沈长平走多远,事到如今也只不过是加快结束他们的关系罢了。 可能是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过大导致情绪波动太大,此刻浑身发软发麻。 沈长平和那个女人消失在院子里,不一会儿李寅也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廊下的她,挥了挥手示意侍者下去,他抬脚径直朝她走过去。 关霖余光撇见有人过来连忙侧过身去擦掉眼泪。 李寅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怎么?哑巴了?” 她仰起头,好像上次见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她抿了一下嘴唇扯出一个笑容:“这么巧,李先生。” “谁带你来的?” 他的语气好像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她低着头不语。 商序这时也找了过来,不过看见关霖面前站着的男人犹豫了,思考再三还是走了过去,完全没了平时的大大咧咧,反倒规矩起来,就连声调都要比平时小上两倍:“祖哥,您也在这儿?” 她满脸疑惑的看向商序,前两次见面李寅不难看出他背景显赫,可商序普通职工家庭怎么会和他扯得上关系? 商序朝李寅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你同学?”李寅突然开口。 这话是看着商序说的。 “……对。” “还不回去?” “现在就回!” 孙文灿快步过来,看见商序也在恭敬的叫了声商小姐又朝关霖点了点头在李寅耳边说什么。 孙文灿这一举动更让关霖更加肯定,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很熟,同样的她也能感觉到商序和那些人一样很怕他。 走神间听见男人说:“找个车把她们送回去。” “是。” 今天商序毕竟是主角,也不能一声不吭丢下那群朋友,她找了个理由就让大家都撤了,穿过长廊的时候她见关霖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生气了,拉着关霖的手撒娇:“小霖霖,我没想故意满你什么。” “所以你和沈长平一开始就认识,对吗?” 商序立刻挥手:“不认识!但是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听说过但好像还没见过。” 这个圈子,她反复琢磨这句话。 “所以。”她停下脚步正对商序:“今天你故意的,是吗?” 她从不相信什么缘分偶遇这类的话,一切事在人为,希望她和沈长平分手的除了商序也没别人了。 “额……”商序眼神有些闪躲:“也、也不算吧?” 商序早在前不久就定好这里的位置,也是昨天才知道沈长平今天会在这里和未来岳丈一家吃饭。 想来是一个好机会,关霖单纯善良和沈长平那样的花花公子是不会有结果的,而且趁着沈家的人都还不知道她的存在,有些事当断则断,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不想问但又不死心的样子:“所以他真的要结婚了?” “是!” 这次商序没有一丝犹豫就说了出来。 她很平静的点了一下头看向商序:“知道了,谢谢你,九月。” 她清楚商序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她、怕她受伤罢了。 “啊!?”商序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怎么会。”她笑笑,脸上看不出有多难过,还有心情黑自己:“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你的,先把他甩了,现在倒好,真是好大一片青青草原呐。” “现在也来得及。” “谢谢你,九月。”:她再次认真诚恳的道谢。 “你不生我气?” 她摇摇头:“你选择满我一定有你的原因,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于愧疚,那几天商序对关霖格外的好,那天晚上过后她把沈长平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以及之前他送的东西全部打包好给他寄回去。 她下班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心不在焉走在人行道上,一股蛮力突然钳住她的手腕,她惊慌的抬起头只见沈长平那张脸部线条因愤怒而变得刚硬如铁,下巴紧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到用尽力气的甩开他的手,可怎么都没有用,索性懒得挣扎,直视沈长平,语气疏离的笑着:“沈长平,你放手!” 沈长平听她这样说,脸更臭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在闹什么?” 关霖被气笑了:“我闹?是我把人肚子搞大的?” 那天晚上关霖就注意到了,那女人的肚子和她的身材不匹配,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怀孕了。 沈长平听完微不可擦的愣了一瞬,烦躁的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软下来:“你乖点,给我点时间回头给你解释,成吗?”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和:“不用了沈长平,其实我一直在找机会和你说,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不合适,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省了很多麻烦。” “关霖!”沈长平情绪激动起来,话里**裸的警告:“你真的想好了?” “沈长平,你这样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你好好回去过日子去吧,咱俩好聚好散,欠你的那些钱我会和之前一样,每个月打在你卡上,直到还清。” 沈长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直接打断她:“不行!”他转过身背对关霖,不想让她瞧见他此刻的慌乱,一只手插腰上盯着前方:“我不同意。” 她看着沈长平的背影,语调依旧温软:“沈长平,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和你走到最后,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过这段时间真挺谢谢你的,以后祝你幸福,真心的。” 沈长平听她这样说莫名的烦躁起来,猛的转过身去:“关霖!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她看着沈长平此刻的样子,外人眼里他温柔、浪漫、体贴,可私底下沈长平根本没看得起她过。 沈长平上前狠狠掐住她的下巴,指腹几乎要嵌进肉里,眼底翻涌着戾气:“关霖,只要你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你说的话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 她试图掰开沈长平的手:“沈长平!你放开我!” 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不动声色的看向关霖,语气很快恢复平静:“最近你别乱跑,回头我再来找你。”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走了。 她看着沈长平离开的背影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隔天吃饭时,商序听她说沈长平居然还有脸跑来找她嘴里骂骂咧咧的。 关霖把餐盘递给她,语气听不出多难过:“现在这样也好,少了些麻烦。” 就在商序越说越激动的时候关霖被葛主任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她到办公室门前,轻轻叩响门:“葛主任,您找我?” 葛主任放下手中的材料,抬头看向她:“上次叫你准备峰会的事准备得怎么样?” 迎新晚会那天,葛主任说这次峰会学校争取到一个可以前去学习的名额,班主任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加上她平时很努力,所以这个名额举荐她去。 “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行,峰会在明天下午,待会儿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您不去吗?” “我明天有别的事儿。” 她回去和商序借了一套西装,她舍不得花钱买一套得体的西装。 商序还打趣她:“对自己都不上心,你每年还往外送那么多钱出去。” 她只是笑笑:“那不一样嘛,钱就该用在值得的地方,能帮助那些山里的孩子是一件好事,再说了……” “因果轮回。” “因果轮回!” 商序都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两人打闹一会儿商序开始帮她研究明天的妆容,商序除了会唱歌还有另外一门“绝技”那就是化妆,用商序的话来说就是“癞蛤蟆经过她的手都能变成白天鹅”。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峰会上遇见李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