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从夺回青梅竹马开始当首富!》 第1章 拯救初恋 腊月,东北,黑水屯。 村东头的老榆树下,几个婆娘围成一圈,开启了新一轮的情报共享。 “听说了没?老张家要把秀娥卖给镇上的刘瘸子!” “天爷唉,那张老五真不是个东西,为了二百块钱,把闺女往火坑里推!那刘瘸子不是说不能人道吗?” “你小点声!刘瘸子可不是善茬,他真敢杀人的!你以为前头那个媳妇咋没的,谁不知道?” “不是在山里冻死的嘛?你这啥意思?那是刘瘸子自己……” “嘘!!!” 李钢蹲在河沿边,眼神阴晴不定。 三天前,他还是2024年一个勉强算是千万身家的小厂长,再可一睁眼,他就又变成了1980年东北农村这个二十岁的李钢。 家徒四壁,娘病妹幼,连口饱饭都难吃上。 但这又不是难题。 病能治,妹能养。 最让他胸口发闷的是,和他好了三年的姑娘张秀娥,正被她爹逼着嫁给一个四十多岁、害死过老婆的瘸子。 也正是这件事,让前一世的他,在母亲死后,背井离乡…… “钢哥!你还搁这儿发啥呆!” 发小赵小军喘着粗气跑过来: “刘瘸子带人上秀娥家了!说要今晚就带人走!” 李钢猛地站起身,眼神顿时一冷: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我瞅见他们进屯就往你这儿跑了!” 李钢没说话,转身就往家跑。 “你干啥去?你不去救秀娥啊?” 赵小军在他身后喊。 “拿家伙!” 李钢头也不回。 他冲进那间低矮的土房,从炕席底下抽出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 病重的娘挣扎着抬起头: “小钢……别惹事……” “娘,你放心,” 李钢把刀别进腰后,用棉袄遮住: “我不惹事,但我也不怕事。” 他冲出家门,迎着呼啸的北风,朝张家跑去。 张秀娥被抢走,这不仅仅是他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更是他在老家声名扫地的起因。 一个男人,连自己看上的娘们都护不住,就别搁这黑土地上混了! 这一世决不能让他们再这么肆意妄为,决不能让他们再把小娥也给害死了! 赵小军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钢,钢哥!刘瘸子带了西五个人,都是镇上的混混,咱们打不过……” “打不过也得打。” 李钢冷冷一笑: “再说了,他们那些怂蛋,不敢打!” 而此刻,张家院里已经乱成一团。 张秀娥被两个汉子架着胳膊往外拖,她头发散乱,棉袄扣子都扯掉了几颗,脸上也全是泪。 张老五蹲在屋檐下抽烟,即便是再怎么不要脸的他,此刻也不敢抬头看闺女。 刘瘸子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一张麻脸上全是得意: “老五,钱你也收了,人我今天就带走了,往后你们张家跟我刘家就是亲家!” “我不嫁!爹!我不嫁!” 秀娥哭喊着,一脚踹在一个混混裤裆上。 那混混惨叫一声,抬手就要打…… “砰!” 一块砖头砸在他后脑勺上,血瞬间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钢站在院门口,手里还提着半块砖头。 “放开她。” 刘瘸子眯起眼: “李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的事?”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李钢往前走,腰间的柴刀若隐若现。 张老五终于站起来,只不过却不是对刘瘸子发威,而是对着小年轻李钢发火: “小钢,这儿没你事,赶紧回家去!” “闭嘴,卖闺女的老废物!” 李钢一句话直接呛得张老五脸红脖子粗,他却只盯着刘瘸子,掂量着手中的半块砖头: “秀娥是我看上的人。” 院里院外看热闹的人顿时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惊讶。 这年头,敢这么明目张胆说“看上”谁家大姑娘,还真是大胆。 就算你跟小娥好了几年也不成啊,就你李钢那家徒四壁地样,看上谁家大闺女都是人家闺女遭罪啊! 刘瘸子气笑了: “你看上?你看上有屁用!老子真金白银买的!” “你那是买卖人口,犯法的。” “法?在黑水屯子,老子就是法!” “你法个屁!” 李钢不再废话,首接抽出柴刀: “今天谁带秀娥走,我就卸谁一条腿。”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刘瘸子带来的西五个混混也都亮出了家伙。 钢棍、三角刀、甚至还有半截方子,各样武器都有,就是没有能冒烟的。 李钢冷冷一笑。 果然,这些怂蛋不是没有枪,但他们根本没胆量带! 赵小军腿肚子发软,但还是站到了李钢身边: “钢哥,我、我帮你……” 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张秀娥突然挣脱了束缚,冲到李钢身前,面向刘瘸子: “我不跟你走!死也不跟!” “由不得你!” 刘瘸子脸色一白,抡起拐杖就朝秀娥打来。 李钢一把将秀娥拉到身后,抬手用柴刀架住了拐杖。 “铛”的一声,火星西溅。 本来就剑拔弩张的几人,顿时火药味就更大了! 刘瘸子也是一愣。 不对啊…… 李钢这怂蛋平时没这么胆大,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嚣张?还真敢亮出家伙? 但无所谓了,既然敢出头,那他刘瘸子就得维护自己的面子,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 巧了! 李钢也是这么想的! 刘瘸子这厮阴狠毒辣,报复心重,今天别人打不打他不管,但刘瘸子是一定要变刘瘫子! 可就在二人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一声苍老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暴喝从院外传来: “都给我住手!” 屯长老陈头带着十几个青壮年冲进院子,个个手里拿着农具。 “刘瘸子,你敢在黑水屯撒野?” 刘瘸子脸色一变: “陈屯长,我是来接亲的,是这小子先动手的!” “接什么亲?强抢民女还有理了?” 老陈头怒目圆睁: “带着你的人,滚!” 刘瘸子看看对方人多势众,咬牙道: “行,今天我给你陈屯长面子。但张老五收了我的钱,这事没完!” 他带着手下悻悻离去,临走前狠狠瞪了李钢一眼: “小子,你等着。” 李钢丝毫不怵: “去你吗的死瘸子,再来记得带好棺材!”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满院狼藉和几个当事人。 张老五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 李钢则不断地安慰着吓到的秀娥。 老陈头走过来,叹了口气: “小钢,你今天太冲动了。刘瘸子那人睚眦必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李钢看向秀娥,“但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推进火坑。” 老陈头看了一眼秀娥,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问到: “那你有啥打算?” “打算?” 李钢站起身,走到张老五面前: “五叔,刘瘸子给你多少钱?” 张老五抬起头,眼神之中既有几分惊愕,也有几分鸡贼: “五……五百……” 李钢顿时眼睛一眯: “说实话!” 第2章 你就是二百五 张老五被李钢那声厉喝吓得一哆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慌乱。 按理来说,张老五其实是屯子里边有名的混账,不仅仅脾气不好,而且吃喝嫖赌抽,什么都沾点。 放在往日,要是李钢这么说话,他估计早就发飙了。 但今天,不知道是被刘瘸子吓破了胆,还是被李钢两句话给压住了气势,此刻的张老五竟然有些魂不守舍。 这话问完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嘴唇哆嗦了几下,声音低了些: “三……三百块……” 李钢眼神更冷了,像两把铁锥子,死死钉在张老五那张因常年酗酒而浮肿的脸上。 这老王八蛋,还在撒谎! 他前世浑浑噩噩离开黑水屯后,辗转多年,才从别人零星的谈论中拼凑出真相。 刘瘸子当时给出的,根本不是什么三百,更不是五百,而是极具侮辱性的二百五十块! 他就是吃准了张老五欠了一屁股赌债,走投无路,故意用这个价钱来羞辱张老五,连带着也羞辱了秀娥。 而张老五这个当爹的,为了钱,还真就咬着牙把这羞辱吞了下去。 窝囊废! 看样子,张老五那副混账样子,也只是用来吓唬吓唬村里人的! 欺软怕硬可以,但真遇到硬茬子,张老五就直接怂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给这个混账什么面子了! “二百五!” 李钢缓缓开口,声音愈发的威严: “刘瘸子只给了你二百五!张老五,到了这会儿,你还跟我在这儿耍心眼子?你这爹当的,真是够贱的!!二百五十块,就把你自己闺女和自己的脸都卖了!” 张老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被当面拆穿,尤其是被李钢这个小辈拆穿,让他那所剩无几的羞耻心混合着恼怒一起涌了上来。 他猛地抬起头,想瞪一眼李钢,却又在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张老五的气势又顿时矮了半截。 这熊小子,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钢跟张秀娥好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之前遇到的张老五的时候,总是一口一个叔叫着,简直恨不得当他张老五的亲儿子,至于李钢为的是什么,张老五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他不在乎,但这种坐人脑袋上的感觉,他很喜欢。 可是眼下…… 李钢这个臭小子怎么跟之前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完全不像了,现在的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刚下山的东北虎,眼神里边浑然一股要吃人的光芒! 看得人心寒啊! 他只能悻悻地垂下脑袋,嘴里嘟嘟囔囔: “……那……那又咋样……二百五也是钱……你……你小子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得着!我说的,这钱,你还回去。” 李钢斩钉截铁地说,他腰间的柴刀虽然收起来了,但那挺直的脊梁和锐利的眼神,却比柴刀更加瘆人! “刘瘸子给你二百五,我给你三百!” 这话一出,不仅张老五愣住了,连一旁还在低声啜泣的秀娥,以及还没离开的屯长老陈头都吃了一惊。 张老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被贫穷扭曲了的讥讽: “你?李钢?你给我三百块?哈哈哈哈……” 他发出几声干涩而难听的笑声,止不住地连连摇头: “你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拿啥给?把你家那破房子卖了,还是把你娘那点药渣子兑出钱来?你比我还穷得叮当响呢!搁这儿充什么大瓣蒜!” 都是一个屯子里面的,张老五对于李钢家里有多少钱是门儿清。 李钢他爹还活着的时候家里倒还算是宽裕,那汉子确实是一把干农活的好手。 可自打李钢他爹死了,他娘病了之后,这个家就直接一落千丈。 眼下因为老娘的病,李钢还欠着屯长老陈头五十块。 连外债都还不上,往哪摸出来这三百块呢? 张老五笑得越发癫狂起来。 他是个混账不假,可看起来,这个李钢比他还要混账啊! 老陈头叹了口气,也走上前来,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李钢的肩膀: “小钢啊,你的心思,叔明白。你看重小娥,是条汉子。可这……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 “三百块,不是小数目啊。你家的情况,屯里谁不知道?你娘病着,天天要吃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听叔一句劝,这浑水,你别蹚了。” 李钢浑然不在意: “陈叔,放心吧,我没再说大话,我拿得出来。” “我他妈当然知道你拿得出来,可你得用多久?三年?五年?” 老陈头多少有点气急败坏,这个臭小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什么闲杂人等,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趁着刘瘸子刚走,还没缓过劲来,你赶紧带着小娥,收拾收拾,连夜走!远走高飞!去外地,无论你找个什么样的活干,总比在这儿等着被刘瘸子报复强!”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李钢知道老陈头是好意,前世若有人这样劝他,他或许就真的怂了,带着秀娥跑了。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现在的李钢已经不是那个浑浑噩噩,顾头不顾腚的傻小子了。 他不能跑。 跑了,娘怎么办? 前一世,他就是因为秀娥被抢走,心灰意冷。 没多久娘也病逝,他才真正成了无根浮萍,背井离乡,尝尽人间冷暖。 而他走后,没有了依靠的妹妹也只能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无赖汉,受了足足半辈子的折磨。 这,都是他的罪! 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想到这儿,李钢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老陈头: “陈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走。” “为啥不能走?你还指望你娘能好起来?” 老陈头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几分不忍: “小钢,叔说句不好听的,你娘那病……拖了这么久了,也就是吊着一口气。你让她安安生生地走,那也是解脱。她知道你带着小娥能有个活路,心里说不定还高兴呢!你守着她,最后……唉……” 第3章 这一世,我护着你! “我娘能好起来。” 李钢打断了他,语气异常固执,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我说她能好,她就一定能好!我不能丢下我娘,也不能让秀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跑。我要娶她,就要堂堂正正地娶,把她从她爹手里堂堂正正地接走,而不是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老陈头看着李钢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张了张嘴,最终把所有劝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开解过不少人,老陈头是真的觉得自己把人看透了,他只要说点什么,总归能说到别人心里去。 但此刻的李钢,眼神之中却有种让他无法反驳的力量。 他老陈头的话,不管用了。 听到这儿老陈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行吧,你小子……犟种!随你吧!到时候吃了亏,别怪叔没提醒你!” 说完,老陈头背着手,招呼着带来的那些青壮年: “都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了!回家该干啥干啥去!” 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下李钢、秀娥,以及蹲在地上装死的张老五。 老陈头临走前,又回头看了李钢一眼。 他眼神复杂,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平静地带着人离开了张家院子。 张老五见人都走了,尤其是老陈头也走了,这才敢抬起头。 他不敢看李钢,只敢对着空气唉声叹气,拍着自己的大腿: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欠了一屁股债,闺女还不听话……现在好了,刘瘸子的钱拿不到,李钢你这穷鬼的大话顶个屁用……我以后可咋活啊……”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偷偷拿眼角瞟李钢和秀娥。 他那心思李钢自然是明白。 无非就是要钱呗! 李钢懒得理会他这副丑态,转身走到秀娥面前。 看到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张老五也是自觉无趣,直接转身就回了屋里。 秀娥还在轻轻抽泣,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像受惊的小兔子。 李钢看着心疼,他伸出手,想替她擦擦眼泪,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了,秀娥。” 李钢的声音放缓了许多,慢慢地安抚着秀娥: “没事了,有我呢。” 秀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她猛地扑进李钢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棉袄前襟,放声哭了起来: “钢子哥……我……我以为你不管我了……你好几天都没来找我……我爹他……他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李钢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浸湿棉袄的凉意。 是的,没错。 秀娥,我确实是打算不要你了。 想到这,李钢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 前一世,在秀娥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确实退缩了。 母亲病重,家徒四壁,刘瘸子的凶名,张老五的逼迫…… 重重压力之下,那个二十岁的、还不够强大的李钢,选择了逃避。 他躲了起来,借酒消愁,等到他鼓起勇气时,秀娥已经被刘瘸子带走了。 这成了他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对不起,秀娥。” 李钢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紧紧回抱住她,仿佛要将前一世的遗憾和这一世的决心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过去: “前几天……是我不对。我有点事,没来得及找你。但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放心,这一世……不,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不管!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说这话的时候,李钢都在咬着牙。 在他走后,秀娥的日子到底有多惨,他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敢想,甚至就连前世打听的时候都不敢问得太仔细。 刘瘸子那个王八蛋,根本就不是人!落在他手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秀娥在他怀里,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哭!哭!哭!就知道哭!号丧呢?老子还没死呢!” 屋里的张老五听着院里的动静,觉得脸上挂不住,又不敢出来面对李钢,只能在屋里隔着门板骂骂咧咧: “要哭滚外边哭去!别在老子门口触霉头!” 李钢眼神一寒,猛地扭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射向那扇紧闭的破木门。 张老五在屋里似乎感受到了那目光,骂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他吓得往后缩了缩,然后“哐当”一声,像是用什么东西顶住了门,再也没敢出声。 哼,老怂蛋! 李钢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不值得他浪费精力。 他轻轻松开秀娥,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把她被扯掉的棉袄扣子勉强扣好一颗。 这傻丫头,还真是劲儿大呢。 “走,秀娥,我们出去走走。” 李钢拉起秀娥的手,再度冷冷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院里乌烟瘴气的,闷得慌。” 秀娥温顺地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任由李钢牵着她,走出了张家院子。 腊月的东北农村,天地间一片萧瑟。 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晃,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太阳就像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大爷一样,有气无力地挂在天上,洒下一点微弱的暖意,根本驱不散那刺骨的寒冷。 可是此刻李钢并不冷。 他的秀娥在呢,不冷,一点都不冷。 哆嗦是因为那件破烂棉袄都被汗水和泪水浸透了,他一点都不冷。 两人并肩走在屯子里积雪清扫出来的小路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沉默,却并不尴尬。 过了一会儿,秀娥才小声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的鼻音: “钢子哥……三百块钱……也太多了。刘瘸子……他真的只给了二百五,你说你为啥非得要充这个大头呢?” 她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李钢: “你……你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啊?你家的情况……我知道的。婶子看病还要钱呢……” 第4章 我李钢就是不要脸 李钢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扶着秀娥的肩膀,看着她清澈却充满忧虑的眼睛,微微一笑: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说了能弄到,就一定能弄到。你男人我有的是办法。” 他语气里的自信似乎感染了秀娥,但她眼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可是……三百块啊……咱屯里一年到头,一家子能攒下几十块钱就不错了……这得攒多少年……钢子哥,我不想你为了我……去干危险的事……”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都怪我爹……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欠了那么多赌债……我们也不会……” 看着她又要哭,李钢心里一软,赶紧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傻丫头,别哭了,再哭眼睛真要肿成桃子了。我说了,这不是啥大事儿。三百块钱,难不住我李钢。你安心等着就行。从今天起,你多留个心眼,尽量别一个人待着。要是你爹再犯浑,或者刘瘸子的人还敢来,你就往咱家跑,知道吗?有我护着你,天王老子来了也带不走你!” 秀娥脸色顿时就红了,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羞赧: “啥叫往咱家跑啊?怎么就成咱家了?你这人嘴怎么……怎么就喜欢占我便宜啊?我还没过门呢……” 两人一边打打闹闹,一边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屯子口附近。 那棵老榆树下,之前“情报共享”的那几个婆娘还没散,此刻她们正凑在一起,对着刚刚张家院子里发生的事议论得唾沫横飞。 一抬眼,看见李钢拉着张秀娥的手走过来,几个人的眼睛顿时亮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西洋景。 膀大腰圆,穿着臃肿棉袄的马大娘率先扯着嗓子笑道: “哎哟喂!快瞅瞅!这是谁啊?咱们屯的李大英雄和小娥姑娘嘛!这光天化日的,就手拉上手啦?” 瘦高个,颧骨突出的魏婆婆立刻接话,声音简直就像是个破锣: “可不是嘛!这还没过门呢,就黏糊成这样了?啧啧,真是年轻火气旺,不怕冻手啊!” 先前那马大娘笑得更加放肆,挤眉弄眼地说: “哈哈,你懂个啥!人家这是情比金坚!我看啊,这要是结了婚,还不得天天腻在炕上?咱秀娥身子骨小,怕是经不住折腾哟!” 她旁边一个看着稍微年轻点的媳妇子,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压低声音但又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 “大娘,你小点声!没看人家姑娘脸皮薄嘛!”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却也跟着笑起来,目光在李钢和秀娥身上逡巡,最后落在李钢结实的身板上,促狭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咱秀娥是身子小,可人家李钢这身板,这腚蛋子,一看就结实有力气!将来肯定能把炕压得稳稳当当的!哈哈哈哈哈!” 几个婆娘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毫不避讳,声音传得老远。 张秀娥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她本来脸皮就薄,被这群口无遮拦的婆娘当面如此调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钢却浑然不在意。 多少年了,这些老娘们平时冬日里头,闲的时候也没啥活好干的,就只能在村子口这么调笑,他都习惯了。 而且,他也不是前一世那个脸皮比纸薄的小后生了。 脸?脸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毕竟,她们又没啥坏心眼,而且都是乡里乡亲的,说不定她们这还算是助攻呢! 李钢脸皮厚,可秀娥不行。 她用力想把手从李钢手里抽出来,头埋得低低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李钢却不像这个年代大多数小伙子那样,被妇女调笑就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他来自几十年后,什么场面没见过? 何况,他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全屯子宣告他对秀娥的主权呢! 想到这儿,李钢非但没有松开秀娥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大大方方地迎着那几个婆娘戏谑的目光,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混不吝的笑容,朗声说道: “几位婶子、嫂子,说得没错!我李钢的媳妇儿,我不疼谁疼?我不拉着谁拉着?” 他这话一出,那几个婆娘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李钢这么大方就接话了。 这…… 这不对吧? 谁家的男人这么臊皮?这还没过门子呢,就直接叫上媳妇儿了? 几个小媳妇,老娘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李钢不等她们反应,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身边羞得快要冒烟的秀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这些话,既是说给秀娥听,也是说给那几个婆娘,更是说给可能路过的所有黑水屯的乡亲听: “秀娥,你听着!跟着我李钢,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吃一丁点苦!我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最暖和的棉袄!我还要让你……” 他故意顿了顿,看到秀娥惊愕又羞涩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声音洪亮地宣布: “我还要让你给我生一窝小崽子!男的像我一样壮实,女的像你一样俊!” 轰地一下,张秀娥的脸彻底红透了,像熟透了的红苹果,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她羞得无地自容,再也忍不住,用力甩开李钢的手,跺了跺脚,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钢子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然后,头也不回地,秀娥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朝着自己家的方向飞快地跑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 老榆树下,那群婆娘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乐不可支。 “哎哟喂!笑死我了!李钢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可不是嘛!还要生一窝小崽子!可真敢说啊!” “瞅把咱小娥给羞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年轻人嘛,火力壮,想得远!哈哈!” 李钢看着秀娥逃跑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宠溺和志在必得。 可是宠溺过后,李钢的眼神却又阴冷了下来。 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有两个问题要解决。 一个,是钱。 另一个,是刘瘸子。 第5章 目标:大黑山! 北风卷着雪沫子刮过他的脸,胸口棉袄上的眼泪都结了一层薄冰,但他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两个问题,像两座大山横在眼前。 刘瘸子那个阴魂不散的麻烦,需要从长计议,但眼前最迫切的,是钱。 三百块,在这个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年代,对于黑水屯绝大多数人家来说,都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巨款。 但他李钢必须弄到,而且要快。 “嘶……” 他揉了揉刚才被秀娥甩开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姑娘家温热的触感和淡淡的皂角香气。 正想着,他忽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 对了,赵小军呢…… 这小子刚才还跟在自己屁股后头,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柴火垛旁边,赵小军正倚在那儿,双手揣在破棉袄袖子里,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那眼神,活像是被主人忘了喂食的土狗,委屈又带着点酸溜溜的劲儿。 李钢乐了,朝他招招手: “小军,杵那儿干啥?装柱子呢?” 赵小军这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语气那叫一个酸: “钢哥,我算看明白了。” 他咂咂嘴,仿佛刚啃了一口没熟的青杏: “我算是知道为啥小娥姐对你死心塌地了……好家伙,你这脸皮,比土墙还厚实啊!还生一窝小崽子……这话你也真敢往外撂!我听着都替你害臊!” 李钢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害,这有啥?心里话呗!爷们儿喜欢个姑娘,还得藏着掖着?” “行行行,你厉害!” 赵小军翻了个白眼,随即脸色一正: “钢哥,你过完嘴瘾了,可你想过没?那三百块钱,你上哪儿弄去啊?吹牛可不能当饭吃!刘瘸子那钱有的是,可你这……你这纯属是胡沁啊!” 看着小军真心实意为自己发愁的样子,李钢心里一暖,但面上却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哼哼一声,下巴微扬,带着一种让赵小军陌生的、近乎狂妄的自信: “钱?瞧你那点出息!钱算个屁!老子有的是办法弄到钱!” “有的是办法?” 赵小军眼睛瞪得溜圆,上下打量着李钢,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金子来: “哥,咱俩光腚娃娃一起长大,你家炕席底下有几个钢镚儿我比你都清楚!除了欠陈屯长那五十,你还能从哪儿变出钱来?抢信用社啊?那可不行!” 李钢被他逗笑了,他抬手指向屯子后面那连绵起伏、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语气笃定: “抢啥信用社?看见没?那不都是钱吗?” 赵小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入眼是白茫茫一片林海雪原。 看到这,赵小军脸瞬间就黑了,他带着哭腔道: “哥!我的亲哥!你逗我玩呢?你说小黑山?那山头都快被咱屯子里的人薅秃噜皮了!捡点柴火、打点家雀儿还行,指望它挣三百块?做梦呢!能靠它混个半饱就不错啦!” 李钢缓缓摇头,目光越过近处相对平缓、植被稀疏的小黑山,投向了更远处那片深邃、神秘、在冬日灰蒙蒙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苍茫的庞大山脉。 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的是,大、黑、山。” “啥?大黑山?!” 赵小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原地蹦起来。 他一把拉住李钢的胳膊,急切地压低声音: “钢哥!你疯啦?!那地方能去吗?老辈人说了,那山里邪性得很!进去迷路的、掉下悬崖的、遇上熊瞎子、被狼群围了的,多少年了,进去就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出来的!那都是没人敢钻的老林子!就咱俩?想去大黑山刨食儿?那不是挣钱,那是给山神爷送菜啊!” 看着赵小军吓得发白的脸,李钢心里清楚他的恐惧。 大黑山,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原始森林。 那里地势险峻,野兽层出不穷,各种奇诡莫测的传说更是接连不断。 连最有经验的老猎人都要结伴才敢小心翼翼踏入那里的边缘地带,至于深处,更几乎是人迹罕至。 但他不一样。 前一世,三十年后的李钢,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带着对母亲和小娥的愧疚,包下了大黑山和小黑山,盖了个二层小楼,就在这住了下来。 那几年,他靠着一双腿,走遍了整个山脉,里面大大小小的峰峦,都像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一样。 眼下的大黑山,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些后世不怎么能见到的野兽了。 李钢微微一笑,反手抓住赵小军冰凉的手: “怕啥?你钢哥我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不但能挣钱,还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赵小军,话语直戳他的心窝子: “小军,你家那情况,比我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爹那腿脚不利索,你娘身体也弱,你就不想挣点钱,让家里日子好过点?不想攒点钱,将来……也好讨个媳妇?” 最后“讨个媳妇”几个字,李钢说得意味深长。 赵小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和窘迫。 李钢微微一笑。 这傻小子的那点心思,他早就看透了。 赵小军确实有心思,他偷偷喜欢李钢的妹妹李瑶瑶很久了。 那丫头虽然学习不上心,整天野,但长得水灵,性子也单纯活泼。 可他赵小军家这条件,哪敢开口? 连请媒人上门的钱都凑不出来。李钢这话,算是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痒处。 挣钱……娶瑶瑶…… 这个念头像是一颗火种,在赵小军心里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勇气。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李钢那双笃定的眼睛,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未来的那点期盼,以及对李钢近乎盲目的信任压过了恐惧…… 赵小军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钢哥!我……我信你!我跟你去!你说咋干就咋干!” “好兄弟!” 李钢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放心,跟着我,亏待不了你!走,先回我家,准备点东西。” 两人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李钢家那间低矮的土房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母亲虚弱而焦急的询问声: “小钢……是小钢回来了吗?刚才外头吵吵嚷嚷的,出啥事了?” 第6章 不懂事的老妹 李钢心头一紧,快步走进屋里。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赵玉兰挣扎着想从炕上坐起来,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娘,我没事儿。” 李钢赶紧上前,扶住母亲,让她靠坐在炕头,又把那床破旧却厚重的棉被往上拉了拉,仔细掖好被角。 他一脸的轻松: “外面能有啥事?就是张老五家……呃,就是他家里闹了点矛盾,屯长都去解决了,现在人都散了。” 为了让母亲相信,李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些。 赵玉兰用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儿子。 棉袄有些凌乱,胸口处似乎还湿了一块,结着薄冰,脸上也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显然,刚才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但她深知儿子的倔脾气,不想说的事问也问不出。 赵玉兰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一阵咳嗽: “没惹事就好……咱家这情况,可经不起折腾了……咳咳……” 李钢看着母亲因病痛而佝偻的身躯,心里一阵酸楚。 老娘的病根在年轻时候挖河受了冻,从那以后只要一过于劳累或者被冻到,肺病就会复发。 医院治不了,也没钱去,只能喝点中药撑着。 他拿起炕边小桌上那碗已经凉透的药汤,准备去灶房热一下: “娘,您就别瞎操心了。我……我得出门一趟,可能过几天才能回来。您记得按时吃药,锅里我待会儿再给您热上粥。” “又出门?” 赵玉兰愈发担忧: “这天寒地冻地,你去哪儿啊?” “小军叫我出去掏鸟蛋,家里没啥荤腥了。” 李钢含糊地应付着,他不能告诉母亲自己要去冒险闯大黑山: “对了,瑶瑶呢?这丫头又跑哪儿野去了?我有点事跟她说。” 提到女儿,赵玉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 “她啊……吃完饭碗一推就没影了。还能去找谁,又去找老王家那个小东玩了呗……” “王小东?!” 李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个名字,他实在是忘不了! 王小东,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年纪不大,却已经沾染了一身恶习。 偷鸡摸狗,好吃懒做,前世更是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 就是他,后来整天带着瑶瑶瞎逛,明显不怀好意,把原本还算单纯的妹妹一步步引向了歧途。 前一世,李钢离家后,瑶瑶最终嫁给了隔壁村一个类似的无赖,受尽折磨,这其中未必没有王小东早年影响的“功劳”。 “嗯……” 赵玉兰似乎也对这个王小东不太满意,但她身体虚弱,管束不了精力旺盛的女儿,索性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瑶瑶那性子,你也知道,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啊……” 李钢胸腔里一股邪火“噌”地往上冒、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妹妹从那个小泼皮身边揪回来,狠狠教训王小东一顿。 但现在不是时候,瑶瑶这会儿正在不懂事的时候,如果真要强行这么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解决钱的问题和刘瘸子的威胁才是当务之急。 再说了,对付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他有的是办法! 不就是一个王小东么?简单! 李钢努力平复语气,对母亲说道: “娘,我这次出去,可能得明晚,甚至后天早上才能回来。晚上我不在家,您让瑶瑶回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陪着您,哪儿也别去了!尤其……别再跟那个王小东混在一起!” 赵玉兰看着儿子阴沉的脸色,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她无力地点点头: “唉,我知道了。我会说她的。小钢,你……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点啊,这天看着不好,怕是要下大雪……”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 李钢端起药碗: “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热药。” 安抚好母亲,看着她喝了热过的药,重新躺下休息,李钢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赵小军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冻得直跺脚,见李钢出来,忙凑过来小声问: “钢哥,婶子没事吧?瑶瑶呢?” 李钢脸色不太好,没有回答关于妹妹的问题,只是简短地说: “没事。走吧。” 他回到屋里,从墙角一个破木箱底下又翻出一个小点的布口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将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别在腰后,用棉袄下摆仔细盖好。 想了想,李钢又把之前别在后腰的柴刀拿出,找了块破布,简单地缠绕了几圈刀柄,算是增加点摩擦力和隐蔽性。 赵小军看着李钢这一系列利落的动作,尤其是那两把柴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钢哥,咱……咱现在真去大黑山啊?” 李钢把布口袋卷了卷塞进怀里,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能这么去。就咱俩这样,啥也不准备,进了山跟送死没区别。” “那……那咱去哪儿?” 赵小军一愣,不去山里,那钢哥之前说得信誓旦旦的…… 李钢迈步朝院外走去,声音顺着北风传来: “走,咱先去合作社。” “合作社?去买啥?” 赵小军赶紧小跑着跟上。 “买点高粱烧。” 李钢头也不回地说。 “高粱烧?!” 赵小军眼睛一亮,舌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哎呦!我的好钢哥!你可太懂我了!这大冷天的,整两口烧刀子,那身上立马就暖烘烘的,进山也有劲儿啊!嘿嘿……” “去你小子的!” 李钢笑骂一句,回手不轻不重地拍在赵小军后脑勺上: “想得美!不是给你喝的!你这点酒量,两口下去就得躺雪窝子里喂狼!” 赵小军捂着后脑勺,委屈巴巴: “不喝?那买它干啥?这好东西……” 李钢脚步不停,解释道: “咱给二爷送去。” “二爷?” 赵小军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南院你们族里那个二爷爷是吧?” “嗯。” 李钢点点头: “二爷年轻时是大黑山周边最好的猎手,对山里的情况最熟悉。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不上山了,但那些老路子、哪些地方有危险、哪些地方可能有值钱的山货,他门儿清。咱这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不如先去他那儿取取经。” 当然了,说是去取经,实际上,李钢其实是惦记上了二爷的那几把老枪! 第7章 二爷您也去? 李钢和赵小军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子南头走。 合作社在屯子中心,他们买了三瓶最便宜但也最烈的高粱烧,用旧报纸小心包好,揣在怀里,接着便转向南头那片相对僻静的人家。 南院住的多是李钢的同族,房屋比屯子中心更显破败些。 李泰成老爷子独自住在一座低矮但收拾得还算利索的土坯房里,院墙是用粗细不一的木桩子简单围起来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院门,院子里的积雪扫得还算干净,露出冻得硬邦邦的土地。 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棒子,墙角堆着整整齐齐的柴火垛,依稀还能看出主人家曾经的勤快利索。 “二爷爷?在家吗?” 李钢站在院中喊了一嗓子。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即门帘被掀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人探出身来。 他身上裹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但仍显单薄的旧棉袄,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木棍当拐杖。 “谁啊?” 李泰成眯着眼看向院中,等看清是李钢,他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是小钢子啊?还有小军,你俩小子咋跑我这儿来了?快,屋里来,外头冷得能冻掉下巴。” 两人赶紧钻进屋里。 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只是少了刺骨的寒风。 炕灶里只有一点微弱的余烬,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家具简陋,但摆放整齐,墙上挂着一张几乎褪色的兽皮和一把保养得极好的老式猎弓,无声诉说着主人曾经的辉煌。 “二爷爷,这天儿冷,给您带了两口酒,驱驱寒气。” 李钢从怀里掏出那三瓶用报纸包着的高粱烧,放在炕沿上。 李泰成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拿起一瓶,揭开瓶盖凑到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嗬!是高粱烧!够劲!你俩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不少,显然对这礼物极为满意。 “咋?是不是在外头惹啥祸了,要二爷爷我去说和说和?” 老爷子下意识地以为两人是来求他办事的。 李钢和赵小军对视一眼,李钢往前凑了凑,神色认真起来: “二爷爷,我们没惹祸。今天来,一是看看您,二是有件正经事想求您帮忙。” “哦?啥正经事?说吧,能帮的二爷爷肯定帮。” 李泰成拧上瓶盖,把酒小心地放在炕头,心情颇好地看着他俩。 李钢深吸一口气,直接开门见山: “二爷爷,我们……我们想跟您借把枪。” “借枪?” 李泰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一点点收敛起来,眼神也变得锐利如鹰: “借枪干啥?” 赵小军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李钢却挺直了腰板,迎着二爷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们要进山,进大黑山。” “胡闹!!!” 李泰成猛地一拍炕沿: “咳咳……你……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借枪?进大黑山?你们他妈是活腻歪了去找死吗?!” 他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伸手指着李钢的鼻子: “就你俩?啊?李钢!你以为山里头是咱屯子后边的小黑山,让你随便溜达?那大黑山是啥地方?那是阎王殿!里面狼群、熊瞎子、野猪,哪个不是要命的主?还有那鬼打墙,进去了就出不来!多少老猎手进去了都没音讯!就凭你俩?拎着柴刀就想去闯?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老爷子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两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给彻底激怒了。 “二爷爷,您别急,听我说完。” 李钢语气依旧沉稳,他知道二爷是为他们好: “我们不是去瞎闯。我知道大黑山危险,但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顿了顿,将张老五要把秀娥卖给刘瘸子,自己必须凑够三百块钱,以及刘瘸子绝不会善罢甘危胁家人安全的事情,原原本本,没有丝毫隐瞒地告诉了李泰成。 “……二爷爷,秀娥我不能不救,我得尽快弄到钱,把这事了了,让他刘瘸子没话说!屯子里人都看着呢!” 李钢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李泰成: “我知道大黑山危险,但里面有好东西,老山参、皮子,只要能找到一样,这钱就有了着落。我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找活路!空着手进去是找死,但有家伙傍身,就有活下来的机会!二爷爷,您的枪法,您对山里的了解,是咱屯子头一份!我们想来想去,只能来求您!” 李泰成听着,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沉默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李钢。 屋里陷入了沉寂,只有窗外北风的呼啸和炕灶里偶尔传来的噼啪轻响。 过了许久,李泰成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你这小子……跟你爹一个倔脾气……” 他摩挲着坑沿,目光投向墙上那张褪色的兽皮: “为了个女人,值得把命搭上?” “二爷爷,秀娥不只是个女人。” 李钢斩钉截铁地说: “她是我认定要过一辈子的人。一个爷们儿,连自己炕头上的人都护不住,还活个什么劲?再说了,这不光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这个家。我李钢今天把话放这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家里人再受欺负,再挨饿受冻!” 李泰成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重新审视着李钢。 这小子……眼神里的那股狠劲和担当,跟他记忆中那个只知道围着姑娘转、遇事有些懦弱的毛头小子,简直判若两人。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李泰成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用力一撑拐杖,想要站起来,腿脚却明显不利索,踉跄了一下。 李钢和赵小军赶紧上前扶住他。 “二爷爷,您慢点。” 李泰成摆摆手,站稳了身子,看着两人,脸色虽然依旧凝重,但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已经消散了: “枪,可以借给你们。” 李钢和赵小军脸上刚露出喜色,就听李泰成接着说道: “但是,我得跟你们一起去。” “啥?” 李钢一愣,立刻皱紧了眉头: “二爷爷,这不行!您这腿脚……山里雪厚路滑,您怎么能去?” 李泰成眼睛一瞪,那股老猎人的彪悍气息又回来了: “咋?嫌我老头子拖累你们?老子当年在山里下套子打围的时候,你爹还穿开裆裤呢!这腿!”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右腿: “是老寒腿,不碍大事!走慢点就是了。再说了……就你俩这生瓜蛋子,拿着枪我都怕你们把自己脚趾头崩了!那大黑山,沟坎坎,兽道水路,哪里能藏身,哪里能取水,哪里是死路,你们知道个屁!没个老杆子带路,你们有枪也是喂野兽的料!” 李钢还是有些迟疑。 二爷的岁数不小了,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在冬天上山了,他的身体,真能扛得住吗? 李泰成却远比李钢要自信。 他看着李钢,语重心长: “小钢啊,你不是要活路吗?老头子我给你们带路,找到值钱山货的机会,总比你们瞎猫碰死耗子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 第8章 先露一手 李钢看着二爷爷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自己再反对也是徒劳。 这位老人家的倔强,在整个黑水屯都是出了名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五味杂陈。 “行,二爷爷,” 李钢终于重重点头,语气带着妥协和敬重: “那……就辛苦您了。咱们一起上山,但您得答应我,要是觉得撑不住,千万不能硬撑,咱们立刻往回走。” “哼,还用你小子教我?” 李泰成哼了一声,脸上却松弛了些许,他转身,颤巍巍地走向炕梢一个用破麻袋盖着的旧木箱: “来吧,看看家伙。” 他掀开麻袋,打开木箱盖子。 箱子里的东西,仿佛瞬间将时光拉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里面躺着几支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老枪,型号老旧,却透着冷硬的杀气。 李泰成如数家珍地指点着: “这是三八大盖,小鬼子那会儿留下的,杆子长,打得准,就是打熊瞎子和泡卵子有点费劲。” “这是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不咋地,容易卡壳,但近距离防身还行,凑合用吧。” “还有这几把,是早些年我自己攒的短管土铳,打铁砂子的,轰个野鸡兔子,或者吓唬吓唬近距离的野物顶用。” 老爷子自己动手,将那把沉重的三八大盖背在肩上,又在腰里皮带上插了一把沉甸甸的短铳。 然后,他拿起两把“王八盒子”,分别递给李钢和眼巴巴瞅着的赵小军。 “给,你俩一人一把,拿好了,别走了火!” 赵小军兴奋地接过那把冰凉的手枪,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可随即他就发现了问题。 弹仓里面空空如也。 “二爷爷,这……这没子弹啊?空枪咋使?” 赵小军顿时苦了脸,嚷嚷起来。 他话音刚落,李泰成就抬手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疼得赵小军“哎呦”一声,捂住了额头。 “你个不开窍的小兔崽子!” 李泰成吹胡子瞪眼: “还没上山呢,压什么子弹?你想在屯子里就走火打死你二爷我啊?还是想把自己脚面钻个眼儿?子弹我都带着呢,等到了山脚下,找准地方再给你们压!毛手毛脚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赵小军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空枪别在了自己破棉袄里面的腰带上。 李钢也默默接过枪。 这不是他第一次摸枪了。 入手沉甸甸的,他检查了一下,确认是空膛,然后学着二爷的样子,仔细地塞进腰后,用棉袄遮掩好。 他来自后世,对枪械并不陌生,甚至后来有钱了还去毛子那边的射击俱乐部玩过。 准备停当,三人不再耽搁。 李泰成锁好门,拄着那根磨得油亮的木棍,率先走出了院子。 李钢和赵小军紧随其后,三人一行,迎着愈发凛冽的北风,踏着厚厚的积雪,向着屯子后面绵延的山峦走去。 目标,自然是大黑山。 从屯子到小黑山脚下,这段路还算好走,毕竟屯子里的人时常上山砍柴、捡菌子,踩出了一条模糊的小径。 但积雪依然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 李钢年轻力壮,赵小军也算灵活,两人倒还不觉得什么。 李泰成却走得有些艰难,他那条老寒腿在寒冷的空气和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但就像李钢担心的那样,李泰成好面子,一路都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拄拐的那只手臂上,青筋都在微微凸起。 翻越小黑山的过程,耗费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座被赵小军形容为“快被薅秃噜皮”的山头,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荒凉,树木稀疏,视野相对开阔。 但即便如此,也走得三人都是气喘吁吁,额角见汗。 当终于翻过小黑山的山脊,站在通往大黑山的交界处时,三人眼前的景象为之一变。 小黑山仿佛是一道界限,界限这边,尚有人间烟火气;界限那边,便是真正的原始荒蛮。 大黑山如同一条沉睡的黑色巨兽,匍匐在天地之间,茂密的原始森林,即使是在树叶落尽的冬季,也因那密密麻麻、挂满冰凌的枝桠和深不见底的阴影而显得格外阴森肃穆。 这里的雪似乎更厚,风也更野。 李泰成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面色凝重,嘴唇紧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在评估着眼前的危险。 他尽力站稳,但李钢敏锐地注意到,老爷子那条支撑身体的右腿,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 显然,这三个小时的山路,对他年迈而病痛的身体来说,已是极大的负担。 李钢心里一揪。 他知道二爷极好面子,若是此刻直言让他休息,老爷子肯定拉不下脸,还要强撑着训斥他们年轻人没用。 他眼珠一转,立刻弯下腰,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脚踝,吸着冷气说道: “哎呦,这鬼天气,脚冻得有点发麻,刚才好像硌了一下。二爷爷,小军,咱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缓缓劲儿?这进了大黑山,怕是就没这么容易歇了。” 赵小军也是累得够呛,一听要休息,立刻连连点头: “对对对,钢哥说得对,歇会儿,歇会儿吧二爷爷,我这腿也快不是自己的了。” 李泰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李钢刚才还没啥事,这会就不行了?糊弄鬼呢?这不还是给他老头子面子? 妈的,这小兔崽子还挺懂事…… 心中嘟囔了一句,他顺势哼了一声,依旧是那副训斥的口吻: “哼!你们这些小年轻,身子骨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才走了这么点路就要歇?还不如我这个老棺材瓤子!” 话虽这么说,他却率先朝着旁边一处背风的、由几块巨石和积雪形成的天然雪窝子走去,脚步明显比刚才轻快了些。 “行吧行吧,就歇一袋烟的功夫!抓紧时间!” 三人钻进雪窝子,总算暂时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李泰成靠着岩石坐下,长长舒了口气,偷偷用手捶打着自己酸痛僵硬的右腿。 李钢和赵小军也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白色的哈气在面前团团升起。 “把枪拿出来。” 李泰成喘匀了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整齐地码放着黄澄澄的子弹。 他刚把子弹分给二人,还没等开始教他们怎么压,李钢就已经轻车熟路地压子弹了 看着李钢三两下把子弹压好,李泰成不由得一愣。 第9章 危险来袭! 李钢三两下把子弹压进王八盒子的弹仓,动作麻利得像是在家切菜做饭一样。 “咔嚓”声清脆利落,在寂静的雪窝子里格外清晰。 李泰成老爷子看得一愣,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小钢子,你……你小子啥时候摆弄过这玩意儿?” 他倒是相信李钢玩过枪,毕竟李钢他爹走得早,没人管这小子,不像是赵小军这样,从小就被看得死死的。 但李钢这未免也太熟练了吧? 他不可能玩过王八盒子啊。 整个村里面,有王八盒子的也不过两三家而已,谁能拿王八盒子出来给他玩? 旁边的赵小军也张大了嘴巴。 他拿着分到的子弹,有点不知所措。 “钢哥,你……你咋会的?” 李钢微微一笑。 这些东西,他在老毛子那边已经玩烂了,老毛子那边想玩点好枪难,但弄这些老古董还是很简单的。 只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够说出口的。 他脸上不动声色,把压好子弹的手枪重新别回后腰,用棉袄盖好,随口敷衍道: “嘿,二爷你其实不知道,我以前偷看过二爷爷你们摆弄,从那时候我就偷偷惦记着呢!而且这玩意看着复杂,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趁着这功夫,李钢又赶紧岔开话题,看向赵小军: “小军,你的呢?让二爷爷教你,别愣着,抓紧时间。” 李泰成将信将疑,但此刻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哼了一声,夺过赵小军手里的枪和子弹,一边演示一边骂骂咧咧: “看好了,小兔崽子!这么压……对,卡住这里……妈了个巴子的,笨手笨脚!以后出去别说跟我学过打枪,老子丢不起那人!” 赵小军被骂得满头包,手忙脚乱地总算把子弹压了进去,学着样子把枪藏好。 被骂的时候感觉狗血淋头,可是等到真把子弹压满的王八盒子藏到了腰间,赵小军一时之间又兴奋了起来。 “歇够了吧?歇够了就赶紧走!”. 李泰成扶着岩石站起身,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腿脚的酸麻缓解了一些。 他眯着眼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李泰成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膝盖,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天色不对,怕是要起大风雪,咱们得抓紧时间,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最好能赶在天黑前有点收获。”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一脚深一脚浅地正式踏入大黑山的地界。 一进入大黑山的原始森林,气氛陡然变得不同。 小黑山那点人为的痕迹彻底消失,整个大黑山,完完全全是大自然的杰作。 小路周遭是参天的古木,许多树木需要数人合抱,枝桠交错,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即使是在白天,林间也显得幽深晦暗。 积雪更深,常常没及小腿肚,行走异常艰难。 李泰成的神色愈发凝重,他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雪地上的痕迹,或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李钢和赵小军紧跟在后,不敢有丝毫大意。 赵小军紧张地四处张望,手时不时摸向腰后的枪。 李钢则相对冷静许多,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观察环境和聆听动静上。 前一世闲的无聊的时候,看过了那么多季的荒野生存类节目,李钢怎么也能够算得上是德爷和贝爷的函授弟子,他很清楚,对于他们来说,野外最大的危险就是那些潜藏在树林之中的野生动物。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除了几只受惊飞起的雪雀和几行像是狍子的小型动物脚印外,三人一无所获。 寂静和压抑开始侵蚀人的耐心。 “二爷爷,这……这啥也没有啊?” 赵小军忍不住小声嘟囔。 “闭嘴!” 李泰成头也不回,低喝道: “好东西是那么容易得的?沉住气!这刚进山,兽道都还没摸到呢!” “兽道?” 赵小军皱了皱眉头,李钢则慢慢悠悠地解释道: “人有人走的路,兽有兽走的路,人喜欢好走的路,兽也是一样,兽道就是山上那些野兽经常走,留下来的路径,只要找到一条兽道,咱们基本上就不会空手而归!” 正说着,走在前面的李泰成突然猛地抬起右手,示意停下。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雪地上一片杂乱的印记,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李钢和赵小军立刻凑了过去。 只见雪地上布满了深深的蹄印,比之前看到的狍子脚印大得多,而且纵横交错,显得十分狂乱。 旁边还有几处被拱开的雪窝,露出下面冻硬的黑色泥土和一些残存的植物根茎。 “是泡卵子!” 李泰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这脚印的深浅和大小,个头不小,还不是一头,像是一小群。妈的,这玩意儿最是难缠,皮糙肉厚,性子愣,受了惊敢冲坦克。” 泡卵子,就是公野猪,不过公野猪只要是成年了,一般情况下不会成群,只有那些头一年长大的半大野猪才会跟着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组成群落。 李钢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亏不是那一种已经成年的公野猪,不然的话他们三个人还真不是太好对付。 即便是手中有着热武器,他们对于那种皮糙肉厚的大野猪杀伤力也不是太大。 但明显,李泰成没有李钢这么轻松。 毕竟,他们这个小小的狩猎小队,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有两个是从来没有进过大黑山的雏儿,唯一有战斗力的还是李泰成这个糟老头子。 他站起身,警惕地环顾西周,鼻子用力吸了吸: “空气里有股子骚腥味,它们刚过去没多久,都警醒着点!”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声,紧接着是树枝被撞断的“咔嚓”声!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躲起来!” 李泰成低吼一声,一把将身边的赵小军推向旁边一棵巨大的红松后面。 李钢反应更快,几乎在李泰成开口的同时,就一个侧滑,隐到了一块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岩石侧后方。 第10章 一剑斩仙猪! 三人刚藏好身形,就见前方灌木丛剧烈晃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头体型庞大的黑褐色野猪猛地冲了出来! 这野猪长得极其骇人!体型比李钢在电视上见过的家猪大了不止一圈,浑身鬃毛如同根根倒竖的钢针,沾满了冻结的泥浆和雪块。 它两颗弯曲外翻的獠牙闪着黄白色的寒光,如同两把短匕。 满是污泥的脑袋上那两颗小眼睛里透着凶光,它的嘴角淌着黏糊糊的白沫,正烦躁地用獠牙剐蹭着旁边的树干。 这只野猪似乎并没有发现隐藏的三人,只是焦躁地在原地打转,哼哧声越来越响。 雪窝子里,气氛瞬间凝固。 赵小军吓得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颤。 说打猎和真打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他这头一次见到了活生生的野猪。 在那些上了岁数的人嘴里边,野猪这玩意儿的危害甚至比熊瞎子还要大。 毕竟谁家的熊瞎子也不会闲的没事跑下山来撞人玩。 这种半大的野猪,只要是被它给撞上,至少都得断上两根骨头才算完! 赵小军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李泰成则眯着眼睛,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肩上的三八大盖取了下来,动作慢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生怕引起一点声响。 李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紧盯着那头庞然大物,肾上腺素急速地分泌着,整个人也逐渐热乎了起来。 这野猪的凶悍远超他的想象,绝非小黑山上那些小兽可比。 就在这时,或许是闻到了陌生的人味,或许是感觉到了窥视,那野猪突然停止了剐蹭树干,脑袋猛地转向李钢他们藏身的方向,小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块岩石! 糟糕!被发现了! 野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前蹄开始不安地刨着雪地,这是进攻的前兆! 李泰成见状,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举起三八大盖,瞄准了野猪的头部!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线。 或者说,那野猪的反应快得惊人! 就在李泰成扣动扳机的前一刹那,野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裹挟着积雪和枯枝,轰隆隆地朝着岩石猛冲过来! 目标首指岩石后的李钢! 李泰成顿时就急了: “艹!这畜生,成精了?” 砰! 李泰成的枪响了! 子弹打在野猪冲锋路径前方的雪地上,溅起一团雪雾! 没能命中! 这枪声非但没有阻止野猪,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它冲锋的速度更快,气势更凶!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獠牙就要撞上岩石,李钢甚至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腥臊气! 李泰成急不可耐地拉栓,但好像已经为时已晚! 那只野猪已经到了李钢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李钢却没有选择开枪。 距离太近,野猪的速度又太快,王八盒子威力有限,未必能一击毙命,一旦失手,自己首当其冲! 他做出了一个让李泰成和赵小军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他猛地向侧面扑出,一个狼狈但有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野猪的正面冲撞! 同时,在翻滚的过程中,他顺手从地上抓起一大把混合着碎石和冰碴的冻土块! 野猪一头撞在岩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岩石表面的积雪簌簌落下。 它晃了晃硕大的脑袋,显然这一下撞得不轻,更加狂怒,猩红的小眼睛立刻锁定了滚到一旁的李钢,调转方向再次冲来! “小钢子!” 李泰成心急如焚,拉动枪栓想要再次瞄准,但此时野猪和李钢的距离太近,他怕误伤,不敢轻易开枪! 赵小军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手里紧紧攥着枪,却忘了拔出来。 面对再次冲来的野猪,李钢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野猪那双充满暴戾的小眼睛,在野猪即将临身的瞬间,猛地将手中那把冻土块朝着猪脸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下,砸的不是伤害,而是干扰! 冻土块四散开花,有些直接糊在了野猪的眼睛和鼻孔上! 野猪猝不及防,视线和呼吸同时受阻,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一滞,发出愤怒而困惑的哼叫。 就是现在! 李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身体如同猎豹般弹起,不是后退,而是侧向移动,瞬间绕到了野猪的侧面! 同时,一直别在腰后的柴刀不知何时己到了手中!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上,趁着野猪摇头甩掉脸上泥土、脖颈侧面暴露出来的短暂空隙,抡起磨得锋利的柴刀,用尽全力,狠狠地劈砍了下去! “噗嗤!” 一声闷响! 不是砍入骨头的硬涩,而是切入相对柔软组织的滞韧感! 柴刀深深嵌入了野猪的脖颈靠后的位置!那里相对薄弱,而且靠近主要血管! “嗷——!”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剧痛让它彻底疯狂!它猛地甩动身躯,巨大的力量将柴刀连同紧握刀柄的李钢一起甩飞了出去! 李钢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手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雪地里,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 那野猪脖颈处鲜血狂喷,染红了大片雪地,但它生命力极其顽强,竟然没有立刻倒下,反而瞪着血红的眼睛,挣扎着还要寻找伤害它的敌人。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是李泰成抓住了机会! 三八大盖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野猪的另一侧脖颈,几乎打断了它剩下的支撑! 野猪庞大的身躯终于轰然倒地,四肢剧烈地抽搐着,哼哧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 雪窝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被枪声惊起的飞鸟扑棱棱的声音。 赵小军这时才敢睁开眼睛,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巨大野猪和摔在远处雪地里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李钢,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李泰成端着枪,快步走到野猪旁边,用枪口捅了捅,确认它彻底死透了,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此刻的李泰成,只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转头看向正捂着胸口咳嗽的李钢,眼神复杂无比,有后怕,有震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第11章 二爷的怀疑 刚才李钢那一连串的反应——敏捷的闪避、冷静的干扰、精准而凶狠的侧袭——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农村青年能做出来的! 那眼神里的狠厉和果决,简直像是个……像是个见过血的老猎人!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李泰成走过去,伸手把李钢拉了起来,看着他流血的手和苍白的脸色,沉声问: “没事吧?” 李钢摇摇头,抹了把嘴角,感觉喉咙里有点腥甜,但还能忍住。 “没事,二爷爷,就是摔了一下。” 他看向那头死去的野猪,心有余悸: “这泡卵子,真他妈的凶!” “何止是凶!” 李泰成叹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李钢: “你小子反应够快的,要是你刚才真的拿王八盒子开枪,估计你现在已经没命了,能忍住不开枪,能躲开野猪的冲撞,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把刀,你还真是……” 他顿了顿,终究没把心里的疑问直接说出来,只是拍了拍李钢的肩膀,多少有点口是心非的夸赞道: “好样的!是块材料!” 赵小军这时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看着李钢,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后怕: “钢哥!你……你太牛逼了!不过为什么那时候不能开枪啊?我都以为你要一枪把那个野猪给毙了!” “呵,还毙了……” 李钢咧了咧嘴,扯动胸口有点疼: “妈的,当时要是开枪的话,我就得被这泡卵子给毙了!这个畜生速度快,当他直冲过来的时候,目标实在是太小了,而且他的脑门,以我手中的王八盒子还真不一定能一枪打穿,所以只能选择冒险用刀砍一下试试。” 李泰成点了点头: “没错,挺聪明,记住了你俩小兔崽子,打泡卵子,最好是从侧面,趁着它没发现的时候打眼睛,打脖子,不过打脖子得打到骨头才有用,你俩不要学。” 李钢诚恳地点了点头,走到野猪尸体旁,看着那庞大的身躯和还在流淌的鲜血,对李泰成道: “二爷爷,这猪……能值多少钱?” 李泰成用手丈量了一下野猪的大小,估算了一下: “这泡卵子没成年,但个头也不小,估计得有二三百斤。现在年景不好,肉价虽然不高,但这野味稀罕,皮子、獠牙也能卖点钱。收拾好了,全部出手,弄好了……或许能有个一百多块。” 一百多块! 距离三百块的目标还差得远! 而且这钱不仅仅是他的,还得分给二爷爷一份。 至于赵小军么…… 额,鉴于他刚才的表现,估计就算是分给他钱,这小子也没脸要。 李钢的心沉了下去。 光靠打猎,短时间内凑够三百块,难度太大了。 而且带着这么重的野猪,行动不便,更别说寻找更值钱的山参了。 李泰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看了看天色,风雪欲来的迹象更明显了。 “这猪不能久放,血得赶紧放干净,不然肉就腥了。咱们得找个地方先把它处理了,不然招来别的猛兽更麻烦。” 他经验老到,指挥着李钢和惊魂未定的赵小军,三人合力,用绳索套住猪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沉重的猎物拖到附近一处更背风、地势稍高的石崖下面。 李泰成拿出随身携带的猎刀,开始熟练地放血、开膛破肚。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赵小军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 李钢虽然也胃里翻腾,但还是强忍着,在一旁帮忙,学习着处理猎物的技巧。 “二爷爷,咱们时间不多了。” 李钢一边帮忙拽着猪腿,一边低声道: “我急着用钱,得三百。这猪就算能卖一百多,还差得远。咱们必须找到更值钱的东西,比如……老山参。” 李泰成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 “我知道。但这大黑山的老参哪有那么好找?都成精了!得看运气,看山神爷赏不赏饭吃。” 他顿了顿,指着面前已经变成商鞅的野猪说道: “先把这泡卵子处理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咱们轻装上阵,再往里走走。我知道几个老辈子传下来的可能出参的窝子,可以去碰碰运气。” 呼…… 听到这话,李钢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对这大黑山熟悉,但是参窝子他是一个也不知道。 毕竟等到他承包着山头的时候,整个山上就没有剩下来的人参了,早就已经被附近几个屯子的老百姓给挖得干干净净了。 眼下这时候,山上肯定还有不少好山参,但想要找到的话,还只能靠李泰成这个老猎人。 就在这时,正在放哨的赵小军突然压低声音,紧张地叫道: “二爷爷!钢哥!你们听!好像……好像有动静!” 李钢和李泰成立刻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除了风声,似乎隐隐约约,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了一些模糊的……人声?还有狗叫声? 有人也进山了? 而且听着声音,人数还不少! 赵小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危险,他激动地对着李泰成说道: “二爷,咱要不跟他们一起吧,这野猪这么大,万一后边再遇到一两个,咱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弄得过,一起跑山的话……” 李泰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说的什么傻话!人家要是看上这只野猪呢?别把你在屯子里的想法带到山上来,屯子里人不少,人再坏也会想着表现好点,这里是山上,人再好都会多点坏心眼!山高林密,咱们爷儿仨在这儿悄无声息地死了,都没人会知道!” 在这荒山野岭,遇到带着猎枪的陌生人,有时候比遇到野兽更危险! 为了争夺猎物和山货,下黑手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 赵小军顿时就怕了,比刚才见到野猪的时候还要怕! 毕竟,人比野猪要可怕得多! 李泰成一边赶紧收拾野猪,一边看似无意地对着李钢问道: “小钢子,要是咱们真遇上了人,你……敢开枪吗?” 听到这话,李钢不由得一愣。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但当他看到二爷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呵…… 这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太好,所以引起怀疑了吗? 第12章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李钢心里咯噔一下。 二爷这问题来得突然,而且他那眼神里探究的意味太浓了。 李钢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付野猪时表现出的狠辣和果决,超出了二爷对一个普通农村青年的认知。 电光火石间,李钢脸上那点因为搏杀而残留的凶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和强装镇定的慌乱。 他甚至还配合着哆嗦了一下嘴唇,似乎是因为二爷的这个提议才产生了一些后怕: “开……开枪?二爷,您别吓我,刚……刚才那泡卵子我都差点没命,对人……我,我哪敢啊!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把还在流血的手往身后藏,像个做错了事又受了惊吓的半大孩子。 李泰成眯着眼看了他几秒,目光锐利,简直就像是要把他剥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换了芯子。 但李钢着实是演技不错,那副“吓得够呛”的模样似乎暂时打消了他的一些疑虑。 或许……真是被逼到绝境爆发的潜力?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语气急促地催促: “量你小子也没那胆!算了,这种事情也指望不上你,别愣着了,赶紧搭把手,把这泡卵子处理了!血腥味太冲,别真把狼招来,或者把刚才那伙人引来就麻烦了!” 三人立刻忙碌起来。 李泰成是老手,指挥若定;李钢虽然“惊魂未定”,但手上活儿利索,帮忙分割、剥皮;赵小军则白着脸,强忍着不适在一旁递工具、扯猪皮。 就在他们刚把野猪大致分割成几大块,准备找个隐蔽雪坑先藏起来时,林子里的脚步声和狗叫声已经清晰可闻。 “哟呵!我当是谁弄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二爷您老人家啊!” 一个公鸭嗓带着几分假笑传来。 李钢抬头看去,心头一沉。 只见三个穿着臃肿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汉子牵着两条瘦骨嶙峋的猎狗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为首那个,长着一张马脸,舌头总是不自觉地舔着有点外翻的嘴唇,正是屯子里有名的混子马大舌头!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壮实青年,是他堂弟,马老二和马老三。 妈的,真是冤家路窄! 李钢一时间也有点感慨,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遇上了这几个人呢? 这马大舌头跟刘瘸子关系铁得很,经常一起吃喝嫖赌,甚至有传闻,刘瘸子的媳妇之所以换得那么快,就跟这个马大舌头有点关系,他们两个好兄弟在任何东西上都不分彼此,包括媳妇…… 而他那两个堂弟,也都不是什么生面孔。 今天上午他们两个分明就跟着刘瘸子去张家抢过秀娥! 赵小军显然也认出来了,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雪还白,腿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发抖。 马大舌头那双三角眼贪婪地扫过地上被分解的野猪。 他也是刚刚上山没多久,想着在山上能不能逮俩狍子换换口味结果没想到刚进了大黑山还没走几步路就听到了枪声。 早就已经习惯了吃白食的马大舌头,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顺着枪声的方向就直接摸到了这边来。 他嘿嘿一笑,颠倒是非黑白张口就来: “二爷,您老这就不地道了吧?这泡卵子可是我们哥仨追了小半天的,刚从那边林子撵过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怎么就让您老给截胡了呢?” “放你娘的狗臭屁!” 赵小军气得脸通红,忍不住反驳: “这野猪明明是我们钢哥……” “小军!” 李泰成低喝一声,制止了赵小军后面的话。 老爷子缓缓直起腰,手里还拎着滴血的猎刀。 他冷冷地看着马大舌头: “马家小子,山上啥时候兴了你这套说辞了?我李泰成在这大黑山混的时候,你爹还穿开裆裤呢!这雪地上的脚印、搏斗的痕迹,哪一点像是你们追过来的?按山上的老规矩,谁放倒的,就是谁的!怎么,跟你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刘瘸子没教过你规矩?” 马大舌头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然知道理亏,但到嘴的肥肉哪能轻易放手? 更何况对面就一老两小,还有个吓得快尿裤子的赵小军! 他脸上的假笑收敛,露出混不吝的本色。 既然这一老二小不愿意乖乖地把手头的猎物奉献出来,那他就只能换个方式问一下了! 马大舌头直接把手里的老套筒猎枪往前一杵,枪口虽未明确指向谁,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冷冷一笑: “规矩?二爷,您是老辈人,讲规矩。可这年头,规矩值几个钱?” 他身后的马老二、马老三也配合地拉动枪栓,眼神凶狠地瞪着李钢和赵小军。 李钢忍不住哼了一声。 倒是两条好狗腿子,跟刘瘸子也是这么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大哥也是这么忠心耿耿。 马大舌头并没有注意到李钢的动静,他狞笑一声,唾沫星子横飞: “老子们追这泡卵子追的裤裆里都是汗,你们倒好,捡现成的?今天这猪,你们留下一半,算补偿我们哥几个的辛苦费,不然……” 他晃了晃手里的枪: “这大黑山林子密,磕着碰着,或者被什么野牲口叼了去,可没人知道!”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小军吓得大气不敢出,抱着王八盒子的手都在哆嗦。 李泰成脸色铁青,说实话,他是真的想把这三个王八蛋直接给弄死在山上! 但问题是做不到啊! 李泰成早就已经年老体衰,刚才跟野猪的搏斗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眼下的他只能算得上是强弩之末,能够站着都已经算是勉强了。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就更不用指望了,那俩都是雏儿! 如果真是带着两个上山的老手来,自己再年轻上二三十岁的话,李泰成还真不怕这马大舌头。 他妈的,反正是三把枪对三把枪,怕什么? 但现在么…… 李泰成不留痕迹地后退半步。 而另一边,马大舌头则有些得意洋洋。 赵小军和李钢他都认识,就是跟这些小崽子们不怎么熟。 但只需要知道这两个没怎么上山过的雏,根本没啥战斗力,那就足够了! 他们唯一需要对付的一个就是这个年老体衰的李泰成。 不就是一个半死的老棺材瓤子么?他肯定不敢硬碰硬! 第13章 空手夺枪 就在马大舌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看似被“吓住”的李钢,却悄无声息地动了。 他像是被吓坏了,下意识地想往二爷身后躲,脚下却“不小心”被一块冻硬的野猪内脏滑了一下,整个人哎呦一声,踉踉跄跄地就朝着离他最近的马老二撞了过去。 这一下变故太快! 马老二注意力全在二爷和那半扇猪肉上,根本没防备这个看起来怂包的小子会突然撞过来。 他下意识就想用手推开李钢,嘴里骂着: “滚开……” 然而,李钢看似慌乱挥舞的手臂,却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变得异常稳定和精准! 只见李钢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他持枪手腕的某个穴位,马老二只觉得半条胳膊一麻,握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与此同时,李钢的另一只手闪电般向下一抄一拽—— 电光火石之间,那杆老套筒猎枪已经易主,稳稳落在了李钢手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两秒钟! 简直堪比后世短视频里那种“空手夺白刃”的绝活哥! “别动!” 李钢的语气陡然一变,再也不是刚才那一副唯唯诺诺,瑟瑟发抖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老兵,沉稳又带着几分杀意! 他双手持枪,虽然动作在李泰成看来还有些生疏,但枪口稳稳地指向地面,手指却扣在扳机护圈上,身体微侧,形成了一个既能威慑又便于闪避的姿态。 他目光扫过惊愕的马大舌头和马老三,嘴角微微一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听李钢缓缓说道: “二位可千万不要乱弄哦,我可是个新上山的,不知道轻重,万一枪走火,大家一起玩完!但我保证,第一个躺下的肯定是他!” 说着这话,他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没从手臂酸麻中恢复过来的马老二。 马大舌头和马老三都傻眼了! 他们完全没看清枪是怎么被夺走的! 这小子刚才不还吓得跟鹌鹑似的吗?怎么出手这么狠辣刁钻? 李泰成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李钢这下枪的手法,干净利落,绝对不是瞎蒙的! 这绝对是练过的老把式! 他心里疑窦更深,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 “你……你小子敢……” 马大舌头又惊又怒,还想放狠话。 “闭嘴!” 李钢面对马大舌头毫不客气,他直截了当地打断: “马大舌头,带着你的人,滚!这猪,跟你们没一毛钱关系!再啰嗦,我不介意把你们也留这儿喂狼!借用你刚才的话送给你,反正这深山老林的,多三具尸体也没人知道!” 马大舌头看着李钢那冰冷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脸色阴沉、手里攥着猎刀的二爷,再想想那神鬼莫测的下枪手段,心里终于怂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咬咬牙,色厉内荏地指着李钢: “行!李钢!你小子有种!我记住你了!把枪给我们,我们走!” “那不成!”李泰成开口了,“枪留下!” 马大舌头脸色一变。 李钢立刻接口,这时候要是把枪交给他们,那他刚才这一手不是白来了吗? “二爷说了,枪留下。回头你自己来二爷家拿!现在,立刻,马上,消失!” 马大舌头恨恨地瞪了李钢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他手里的枪,最终朝两个堂弟一挥手: “我们走!” 三人灰溜溜的,连那两条瘦狗都夹着尾巴,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等确认他们真的走了,赵小军才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 “妈呀……吓死我了……钢哥,你刚才太帅了!你怎么做到的?” 李钢没理他,而是把夺来的猎枪递还给李泰成,自己则像是脱力般靠在一棵树上,抹了把“冷汗”。 直到喘了好几口粗气,李刚才终于心有余悸地说: “二爷,吓死我了,我刚才就是脑子一热……” 李泰成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枪,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 “行了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把该收拾的收拾干净,下山!” 三人将最好的两扇肉和猪头、獠牙用油布包好,塞进带来的大布口袋里,沉甸甸的。 剩下的一些零碎肉和大部分沉重的猪下水,实在带不走,只好忍痛丢弃在原地。 回到二爷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北风呼啸,果然如二爷所料,漆黑的天空再度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二爷率先进屋,找个板凳坐下,点燃了煤油灯,三人开始分赃……呸,分成。 李泰成做主,将一扇最好的后腿肉和一扇前肩肉分别给了李钢和自己,猪头和獠牙也归了李钢。 看着在一旁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赵小军,二爷倒也没有含糊,而是直接把猪心、猪肝、猪腰子和那根短短的猪尾巴塞给他: “小军,今天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吓得不轻,这些拿回去,这些东西,虽然卖不了多少钱,但好歹也能给你补补身子。” 赵小军顿时喜笑颜开。 虽然没分到大肉,但这些“下水”在眼下也是难得的好东西,尤其是猪心猪肝,那可是补品! 他连连道谢: “谢谢二爷!谢谢钢哥!” 分完东西,二爷麻利地切下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连带着几根肋骨一起直接扔进锅里,加上水,撒上大把粗盐,又扔进去几片老姜,盖上锅盖咕嘟咕嘟地煮了起来。 他呵呵一笑: “都已经这会儿了,也不用急着走了,在我这等等吧,吃饱了再回去,好歹也能抗寒呢!” 面对二爷的建议,李钢和赵小军自然是无有不从。 没多久,浓郁的肉香就弥漫了整个小屋,勾得人馋虫大动。 肉煮好了,捞出来切成厚片,蘸着捣好的蒜泥酱油,再配上那烈性的高粱烧,简直是人间美味! 赵小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吃得满嘴流油,几杯烧酒下肚,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反复描述着李钢多么英勇,自己当时多么害怕,最后又是怎么崇拜李钢…… 这低配版的“杀猪菜”和高粱烧,很快就把酒量浅的赵小军给放倒了,趴在炕桌上打起了呼噜。 李泰成把赵小军挪到炕梢,给他盖了件旧棉袄。 做完了这些,他又坐回桌边,给自己和李钢又倒了一杯酒。 屋子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老爷子抿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盯着李钢,终于开口: “小钢子,现在没外人了,跟二爷说实话吧。” 第14章 二爷又爆装备又爆宠物 李钢心里早有准备,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他手里拿着根猪骨头啃着,含糊道:“啊?二爷,说啥实话?” “还跟我装?” 李泰成嗤笑一声,用筷子点了点李钢: “就你下马老二枪那两手!干净、利落,专打关节麻筋,顺势夺枪,这可是老辈子民兵和山里老胡子才会玩的把式!一般人根本不会,也没那胆量和反应!没人教,你能做到?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一身本事?” 李钢心里转得飞快,知道此刻完全否认反而更惹怀疑。 他索性直接放下骨头,拿起酒杯规规矩矩地跟二爷碰了一下。 当然了李钢自己也喝了一口,先是被辣得龇了龇牙,他才带着几分酒意,半真半假地笑道: “二爷,我真没骗您。我就是……就是以前在公社废品站翻到过几本没了封皮的破书,好像是讲擒拿格斗的,还有民兵训练教材,上面画着小人图!” “我觉得有意思就偷偷比划过。今天也是被逼急了,脑子里突然就冒出那些图,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不然我上哪儿学去?您要不信,赶明儿我去废品站再给您找找?” “看书学的?”. 李泰成显然不信,这理由也太扯了! 看书要能学成这样,那遍地都是高手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邪乎的事! 但他看着李钢那真诚又带着点年轻人炫耀的眼神,就知道…… 这小子是铁了心要瞒到底了! 不过,也无所谓。 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扛住事儿,这李钢是个好孩子,不是啥坏心眼。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仰头把杯中酒干了,没再追问。 吃完这顿迟来的晚饭,李泰成起身,从那个旧木箱里,把那条保养得最好的三八大盖拿了出来,郑重地放到李钢面前。 “二爷,您这是……” 李钢一愣。 “拿着吧。” 李泰成语气有些萧索,但更多的是释然: “我老了,腿脚也不中用了,今天上山这一趟,更是差点成了你们的拖累。以后啊,这大黑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二爷,您别这么说……” 李钢心里有些发酸,想要推辞。 “听我说完!老子也没说直接白送给你啊!” 李泰成先是白了李钢一眼,随后更是直接打断他: “这一次之所以跟你俩上山,是担心你们啥都不懂,白白送了性命。但眼下看你……” 他顿了顿,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懂得比我想象的多得多,胆色、手段都不缺。用不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再跟着碍手碍脚了。你带着小军,两个年轻人,放开手脚干吧!把那两把破王八盒子留给我防身就行,这杆三八大盖,在你手里比在我这儿用处大。” 说到这儿,老头子又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酒,美滋滋地咂摸了一口,才缓缓地嘱咐道: “当然了,这东西也不是白给你的,有啥好吃好喝的记得给你二爷我留一口,而且等到我没了的时候,你小子可得帮我弄一副好棺材!” 李钢看着眼前这杆沉甸甸的老枪,又看看二爷那张布满皱纹却写满信任的脸,胸腔里一股热流涌动。 叹了口气,李钢缓缓的说道: “二爷,你是我二爷爷,就算你不送我这枪,你说的那些也都是我应该做的,这实在是……” “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李泰成摆摆手,重新坐下,掏出烟袋锅点上: “我知道,你小子上山,主要目标是挣钱,你自己也说了,挣钱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山参,但我之前说知道几个参窝子,其实是唬你的。” 李钢心里一沉。 看着李钢变了的脸色,二爷又笑了: “具体的参窝子,哪有固定的?那不成咱家自留地了?不过,大方向可以告诉你。大黑山往里走,有个叫二道梁子的地方,那边朝阳,土质也好,我前几年腿脚还不错的时候,就在那附近找到过几回不错的山参。你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但能不能找到,找到多大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二道梁子! 李钢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地方他有印象。 那是一处比较陡峭的山崖,一共三个山头,每个山头都有一大一小两个峰顶,一共六个峰顶互相连起来,正好组成了两道山梁。 那地方有山参? “对了!” 二爷突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 “还有个好东西,也送你了!你等着!” 说着,他披上棉袄,拄着拐棍又出了门。 李钢有些纳闷,这黑灯瞎火的,二爷要去拿什么? 不多时,院门响动,二爷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身后还跟着一条体型健硕、眼神温顺的大黄狗。 “喏,给你!” 二爷把怀里那个小东西往李钢面前一递。 那竟是一条通体乌黑、只有四只爪子和胸口有一小撮白毛的小土狗! 看起来刚断奶没多久,胖乎乎的,此刻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有点胆怯地看着李钢,小尾巴微微摇着。 “狗?” 李钢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乌云踏雪,这狗好啊!二爷!” 他可是知道,一条好的猎狗在山上意味着什么! 那简直是移动的雷达、追踪器和预警机!比多带一个人还有用! 这个小狗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是一直跟在二爷后边的那条大黄狗,可是二爷的心爱猎犬!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条小狗应该就是这个大黄狗的种! “哼,算你小子识货!” 二爷得意地捋了捋已经不剩下几根了的胡子,指了指身后的大黄狗: “这是小花,跟我十几年了,你估计也认识,它鼻子灵,认路,通人性。你把这条小黑狗牵回去,让小花带着它一个月,上山下河,认认兽踪,嗅嗅山货气味,保准给你练出来!以后就是你上山的好帮手!” 李钢喜不自胜,连忙接过那只沉甸甸、热乎乎的小黑狗,小家伙也不认生,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他爱不释手地摸着狗头,刚想要起身,可是却又坐了回去。 李钢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对着二爷说道: “二爷,小狗,我带走,但是小花我不能带走,你这就一个人,没了小花看着门,晚上有点危险,那马大舌头是个愣子,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办出点啥蠢事来!” 第15章 空军老妹 二爷听了李钢的顾虑,布满皱纹的老脸舒展开,露出“你小子还算有良心”的表情。 他捋了捋那仅剩下几根的胡子,点点头: “成,就按你说的办。小花平时还跟着我看家护院,等你需要上山的时候,随时来牵!让它给你带带路,闻闻味儿,比你们俩生瓜蛋子瞎转悠强多了!这老伙计,通人性着呢!” 说着,二爷慈爱地摸了摸身边大黄狗小花的脑袋。 小花仿佛听懂了似的,温顺地用头蹭了蹭二爷的手,然后又看向李钢,尾巴轻轻摇晃。 真通人性啊…… “谢谢二爷!” 李钢这下彻底安心了,一手抱着沉甸甸、热乎乎的小黑狗乌云踏雪,一手拎着那杆颇具分量的三八大盖,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这波进山,虽然没找到人参,但得了条潜力股猎犬,升级了武器装备,还挫了马大舌头的锐气,算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他看着怀里的小黑狗,小家伙正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新主人,粉嫩的舌头一舔一舔的。 李钢心里一软,用手指点了点它湿乎乎的小鼻子: “以后就叫你小黑子吧!跟着哥,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长大成为山里的犬中之王,专业抓鸡一百年!” 安排妥当,李钢便准备回家。 赵小军这会儿还在炕梢睡得跟死猪一样,鼾声震天,估计雷打都醒不了。 二爷挥挥手: “让小军搁这儿睡吧,省得他迷迷糊糊掉沟里,他爹那我去说,正好晚上还有牌局。你赶紧回去,你娘该担心了。” 李钢也不再耽搁,抱着小黑子,背着枪,提着分到的那一大扇油布包好的野猪肉,踏着夜色和越来越密的雪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而等他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时,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都快指向九点了。 都这么晚了吗? 直到这一刻,李刚才终于感觉到突然袭来的疲惫。 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昏黄。母亲赵玉兰竟然还没睡,正就着灯光在缝补一件旧衣服。 听到动静,她立刻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小钢?你可算回来了!咋这么晚?吃饭了没?诶?你怀里抱的啥?” “娘,我没事,吃过了,在二爷家吃的。” 李钢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黑狗小黑子放在炕角的旧棉絮上,然后把背上那沉甸甸的油布包往桌上一放,解开绳子,露出里面红白相间、带着漂亮大理石纹路的野猪肉。 他随意地拍了拍野猪肉,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娘,你看!我打的!” 油灯下,那猪肉显得格外新鲜肥美。 然而,赵玉兰的目光却只在猪肉上停留了一瞬,就猛地抓住了李钢想要缩回去的手。 她不关心猪肉,只关心李钢,只是一秒的时间,她就看到了李钢手上的伤口: “你这手咋回事?咋出了这么多血?!” 李钢的手虎口崩裂,虽然血早止住了,但伤口看着还挺狰狞。 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他的手掌也留下了一些擦伤和红肿。 只不过他之前光顾着兴奋,忘了这茬。 “嗐,没事儿娘!” 李钢赶紧把手抽回来,藏到身后,一脸的轻松; “就是力气使大了,磨的!您儿子我力气多大您还不知道吗?不碍事,过两天就好!” “你这孩子……” 赵玉兰眼圈一下就红了,心疼得不行。 此刻的她也顾不上猪肉了,挣扎着要下炕去找布条和草药灰给他包扎。 李钢赶紧拦着。 这会可不能下床! 炕上这会热气正足,而屋里全都是冷气,要是让母亲再撞冷,那这病还会更糟! “娘你别动!小心你自己再冻着,我自己来就行!”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睡眼惺忪、头发乱的像鸡窝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是妹妹李瑶瑶。 她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 “哥……啥东西这么……嗯?肉?!” 当她看清桌上那一大块猪肉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此刻的李瑶瑶睡意全无,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围着桌子直蹦跶: “哇!肉!是野猪肉吗哥?我要吃炖肉!现在就要吃!哥,快给我炖肉吃!” 看着妹妹这副馋样和理所当然的态度,李钢心里刚刚那点得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奈的火气。 他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下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瑶瑶,你都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这肉是拿来卖的!卖了钱给娘抓药,还欠债,还要……反正有正经用处,不是给你吃的!” 李瑶瑶被哥哥训斥,小嘴一瘪,不服气地顶嘴: “我就吃一点点嘛……卖了钱不也能买点吃的……” “你!”李钢气得肝疼,强压着火气问她,“我还没问你呢,白天一整天不见人影,又跑哪儿野去了?” “我去找小东哥钓鱼去了啊!” 李瑶瑶理直气壮。 “钓鱼?鱼呢?” 李钢瞪眼。 李瑶瑶两手一摊,小脸一扬,一副“这能怪我吗”的表情: “我没钓到啊!河都冻上了,凿开窟窿等半天,鱼都不咬钩,我能有啥办法?” 李钢看着她这副“清澈又愚蠢”还带点摆烂的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 “明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陪着娘,哪儿也不准去!尤其是那个王小东,少跟他混在一起!” 他妈的,那个小混混见到就想弄死! 小时候多好多可爱的妹妹,愣是给带偏了! “哎呀,我在家待着干嘛呀,娘吃了药就没事了,我自己待着多没意思……” 李瑶瑶嘟着嘴,满脸不情愿,还求助似的看向母亲。 赵玉兰身体虚弱,向来管不住这个精力过剩的小女儿。 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瑶瑶,听你哥的话……” 李钢见母亲这样,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一把拉起李瑶瑶的胳膊,不由分说把她拽进了里屋。 “哥你干嘛呀!” 李瑶瑶像是一条被钓上岸来的鱼一样,不断地挣扎。 关上门,隔绝了母亲的视线,李钢看着眼前这个还一脸懵懂、不知生活艰难的妹妹,想到她前世嫁人后受的苦,心里又酸又怒,恨不得立刻给她两巴掌把她打醒。 第16章 小小老妹,轻松拿捏! 但李刚最终还是忍住了,抬起的手重重落下,只是按在了李瑶瑶的肩膀上。 他盯着李瑶瑶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瑶瑶,你听着!我明天还要出门,可能很晚才回来。你在家,给我好好陪着娘!娘身体什么样你不清楚吗?万一她渴了、难受了,身边没人怎么办?你都多大了?该懂事了!” 或许是李钢眼神里的沉重吓到了她,李瑶瑶嚣张的气焰弱了些。 但她嘴上还是不服软,小声嘟囔: “知道了知道了……陪着就陪着嘛……凶什么凶……” 李钢知道她这是满口答应、不以为然,心里那股邪火又往上窜。 他咬了咬牙,祭出了“杀手锏”: “李瑶瑶,我警告你,明天你要是敢偷偷跑出去找那个王小东,今年过年,你别想我给你买新衣服!一件都没有!” “新衣服?!”. 听到这个词,李瑶瑶的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 “哥!你有钱买新衣服了?!” 在这个年代,一年到头能有一件新衣服,对小姑娘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大事。 毕竟,他们兄妹两个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换过新衣服了。 李钢哼了一声,指了指外屋的猪肉: “把这块肉卖了,不就有钱了?但是!”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嘱咐道: “前提是,你明天给我看好家,照顾好娘!要是让我知道你溜出去了,别说新衣服,肉渣你都别想碰!” “我保证!我发誓!” 李瑶瑶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我明天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娘!哥你就放心去吧!卖个好价钱!” 看着妹妹这前倨后恭、为了新衣服秒变“乖宝宝”的样子,李钢真是哭笑不得。 这丫头,还真是好拿捏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行了,快去睡吧,明天记得给小黑子弄点吃的。” 他指了指炕角那只又开始呼呼大睡的小狗。 “知道啦!” 李瑶瑶兴奋地应着,对新衣服的期待显然冲淡了对哥哥“专制”的不满,美滋滋地爬回了自己的小炕。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钢就起来了。 他先是仔细地用布条包扎好手上的伤,然后拿起菜刀,从那扇野猪肉上切下足有五六斤重的一大块肥膘厚、带着肋条的五花肉,留给家里。 赵玉兰看着儿子,又看看那块肉,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哎……你在外头……小心点……”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 李钢笑了笑,揣上两个之前剩下的窝窝头,抱起还在打哈欠的小黑狗小黑子,准备先去赵小军家。 刚到赵小军家院子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小军他妈王春红难得爽朗的笑声: “哎哟,我家小军真是长大了,知道往家拿东西了!这猪心猪肝,多新鲜!晚上娘给你炒了下酒!” 紧接着是赵小军他爹赵大年带着欣慰的声音: “嗯,像个爷们儿样了!跟着小钢好好干!” 李钢推门进去,正好看到赵小军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宿醉未醒的憔悴样,被他爹妈围着,脸上又是得意又是尴尬。 “钢哥!你来啦!” 赵小军看到李钢,如同看到救星,赶紧挣脱爹妈的“关爱包围圈”,踉跄着跑过来。 结果他这一下起身太猛,脑袋又是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倒。 李钢赶紧扶住他: “你这……行不行啊?要不今天我自己去?” “不行!我必须去!” 赵小军扶着门框,顽强地站直身体,眼神却还有点飘: “我爹妈好不容易夸我一次,我必须支棱起来!而且……嗝……而且,城里国营饭店的红烧肉,我想了好久了……” 得,后半句才是重点。 赵大年走过来,拍了拍李钢的肩膀: “小钢,小军就交给你了,看着点他。你们俩……注意安全。” 显然,昨天儿子带回来的“战利品”和“英勇事迹”,让这位老实的庄稼汉对李钢刮目相看。 虽然赵小军的英勇事迹估计都是瞎编的…… “叔,您放心。” 李钢肯定也不会拆穿,他直接点点头。 两人借了赵家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旧二八大杠自行车。 李钢把用麻绳捆好的大半扇猪肉牢牢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赵小军晕晕乎乎地坐在前杠上。 “出发!县城!” 赵小军强打精神,挥舞着手臂,精神头比刚才要好了不少。 李钢笑着踹了一脚自行车蹬子,载着人和肉,晃晃悠悠地驶出了黑水屯,融入了冬日清晨的薄雾里。 通往县城的土路坑坑洼洼,覆盖着残雪。 路两边是望不到边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偶尔能看到几个早起拾粪的老农,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 寒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清洌的泥土和冰雪味道。 赵小军一开始还叽叽喳喳,没过多久,就在自行车有节奏地摇晃和宿醉的威力下,脑袋一点一点地,又开始打瞌睡,嘴里还嘟囔着: “红烧肉……别跑……” 妈的,红烧肉还能跑的吗? 李钢心中吐槽了一句,抬头看着这熟悉的八十年代北方农村冬景,心里感慨万千。 这就是他曾经拼命想要逃离,后来又无比怀念的土地啊。 骑了快两个小时,眼看县城那低矮的城墙轮廓出现在视野里,赵小军也终于被颠簸醒了。 两人正准备首奔县里最大的国营饭店去碰碰运气,只是刚骑到饭店附近那条街,还没等下车,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哎!两位小兄弟!等等!” 拦路的是个三十出头的胖子,穿着这个年代少见的深蓝色呢子中山装,肚子微微腆着,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笑容。 而他的那一双像是绿豆一般大小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自行车后座上那扇猪肉。 “啥事?” 李钢单脚支地,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对方。 赵小军也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 只不过他肯定啥都没带。 赵小军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睡昏了头,这是进城,不是上山,带啥枪? 胖子搓着手,笑容可掬: “俩兄弟早啊,我叫沈峰,在前面开了家小饭馆。我看小兄弟你这猪肉……是野猪吧?品相真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直接卖给我?价格好商量!” 李钢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哦?沈老板能出什么价?我们正准备去国营饭店问问呢,你要是出价差不多,我们肯定还是卖国营饭店,人家给钱痛快。” 沈峰一听,脸上笑容更盛,心里却暗道这小年轻不好糊弄。 第17章 沈峰的神秘邀请 他伸手指了指国营饭店的方向,压低声音: “小兄弟,国营饭店那地方,规矩多,价格也死板。他们那收购价,带骨肉顶天了五毛钱一斤,还得挑肥拣瘦,扣这扣那。我呢,诚心要,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七根手指: “七毛!连骨头一起算!怎么样?” 七毛!还不用去骨头! 这价比李钢心理预期高了不少! 这胖子说的的确没错,国营饭店的价格就是五毛,而且是要去掉皮和骨头之后精肉。 只是……七毛…… 李钢有些犹豫。 最近大集上的价格应该是六毛五到六毛七,七毛的价格其实也没高多少。 李钢没动心,赵小军却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 他使劲扯李钢的衣角,用眼神疯狂示意: “答应他!快答应他!钢哥!这老板能处!” 李钢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 这扇肉连骨头带肉估计有七八十斤,按七毛算,就是五十多块钱!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李钢肯定还希望价格更高点。 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七毛啊……沈老板,我们这可是冒着风险从大黑山弄来的,新鲜着呢……” 沈峰一看有戏,立刻加码: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实在人!这样,肉我全要了!再添上两块钱的路费,而且,以后你们再有这样的山货野味,首接给我送店里来!价格绝对比国营的漂亮!我沈胖子在这条街上,口碑还是有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钢也只能见好就收。 他点了点头: “成!沈老板爽快,那就按您说的价!” “哈哈!好!痛快!” 沈峰大喜,立刻在前面引路: “来来来,店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我帮你们推车!” 俩人跟着沈峰,没走多远,就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角,看到了一个门脸不大的饭馆,招牌上写着“悦来小吃”。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然而,当李钢跟着沈峰走进这家店,回过头看着街对面的公园,他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嗡”地一下炸开了! 这地方……这布局……这位置…… 他猛地想起来了! 几十年后,本市有一家极其有名的连锁饭店,就叫“悦来酒楼”,以地道的本地菜和野味闻名,是商务宴请、家庭聚餐的首选。 李钢当时来的时候,这地方已经是七层楼的大酒店了,而且据说除了一楼二楼的餐厅之外,楼上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服务。 听说他们这市里不少大人物,没事就喜欢到这来呢! 当初跟服务员聊天的时候,李钢就打听到,这地方老板就是个姓沈的传奇人物,据说就是从小吃摊、小饭馆一步步做起来的! 难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市侩的胖子沈峰,就是后世的那个传奇餐饮大亨? 李钢再次看向沈峰时,眼神彻底变了。 这哪是普通的饭店老板啊?这分明是行走的天使投资人、未来的商业巨鳄啊! 自己这进城卖个肉,难道是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遇到了新手村里的SSR级NPC?! 沈峰见李钢盯着自己看,有些纳闷: “小兄弟,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李钢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什么,沈老板。就是觉得……您这店,以后肯定能火遍全市,不,火遍全省!” 沈峰只当是年轻人说吉利话,哈哈一笑,浑不在意: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来来来,称重结账!以后常合作啊!” 看着沈峰乐呵呵地招呼伙计称肉算钱,李钢心里的小算盘也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这关系,必须得维持住! 他倒不是只为了能够把弄来的野货卖钱,更重要的是这个沈老板日后能够跟市里甚至省里的不少大人物攀上关系! 如果能够搭上这条线,日后想干点啥都方便! 伙计把猪肉抬到后厨过秤,沈峰则热情地招呼李钢和赵小军在店里一张空桌旁坐下,还给他们倒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高沫儿。 赵小军捧着粗糙的陶碗,闻着茶水的香气,又看着后厨方向,激动地坐立不安,小声对李钢说: “钢哥,七毛啊!还是连骨头一起算!咱们发了!这老板也太敞亮了!” 李钢喝了口略带苦涩的茶水,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这沈峰看起来豪爽,但绝不是傻子。 一方面他出的这个价格不算太高,但也绝对不低,沈胖子绝对赚不少,但也没让李钢他们亏。 另一方面,这沈胖子面前这副热情的样子,肯定也是想跟他们俩弄好关系,而且,说不定这家伙已经这样接待过不少赶山来卖货的猎人了。 毕竟这年头,能稳定提供优质野味的源头可不好找,而想要伺候好那些贵人们,野味儿又是不可或缺的宝贝。 这年头的家猪肉和野猪肉差距其实并没有太大,但谁让野猪少呢?贵人们吃的不就是个名头么? 不一会儿,伙计拿着账本过来了: “沈老板,称好了,连骨头一共七十八斤半,按七毛算,是五十四块九毛五分。” 沈峰大手一挥: “凑个整,五十五块!再加上两块,一共五十七!” 说着,他就从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人造革钱包里,数出五张大团结和七张一块的纸币,递给了李钢。 厚厚一沓钱入手,李钢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五十七块! 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三四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相当于普通工人快两个月的工资! 赵小军眼睛都看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喃喃道: “我的亲娘嘞……这么多钱……” 李钢稳住心神,仔细把钱收好,塞进棉袄内衬缝的死口袋里,然后站起身,郑重地对沈峰说: “沈老板,谢谢您!以后我们打了什么山鸡野兔、袍子獐子,肯定先给您送来!” 沈峰哈哈一笑: “小兄弟,别急,别急着走啊,咱头一回见面就投缘,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这可不光是吃饭,还有好玩的呢!” 说着这话,沈峰还对着李钢和赵小军挤了挤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李钢心里一个咯噔。 靠。 不会吧,眼下这年头,这老小子就已经开始干这行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创业,就他能起家呢! 这是充分体会客户需求,直接打通销售壁垒了! 第18章 成人礼 沈峰那挤眉弄眼的“好玩的”三个字,配上他那副“懂的都懂”的神秘笑容,瞬间让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想入非非。 赵小军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像刚煮熟的虾一样。 他眼神飘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从村里二流子们嘴里听来的、关于城里“花花世界”的零碎描述。 要知道,赵小军可还是个孩子! 虽然说这孩子已经成年了,但啥也没吃过,啥也没见过的赵小军,基本上跟未成年没啥区别。 此刻的他已经彻底开始幻想起来了! 我的亲娘嘞!这沈老板看着挺正经,没想到玩得这么花? 这……这合适吗?我还是个孩子啊!……不过,好像……有点刺激? 就连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自认见多识广的李钢,此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老脸有点发烫。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后世某些霓虹闪烁的场所画面,心里暗骂: 卧槽?不是吧阿sir?八十年代初就这么开放了?这沈胖子路子这么野?带我们进行这种“成人礼”? 沈峰看着面前这两个一个面红耳赤、一个眼神古怪的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拍着大腿发出一阵洪亮的爆笑: “哈哈哈哈!哎呦喂!你俩小子想啥呢?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思想能不能健康点?我搞的是正经东西!台球厅!就在隔壁楼上!咋样,你俩兄弟玩两盘?第一次来,免费!” “台……台球厅?” 赵小军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极度紧张到瞬间放松的虚脱感,还有点小失落? 他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哦,台球啊……听说过,没玩过……” 李钢也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暗笑自己真是被后世思维带偏了。 他倒是会打台球,水平还行,后世没少在小区楼下和老大爷们“切磋”。 只不过,李钢原本计划着卖完肉就赶紧回家,毕竟心里还惦记着早点把钱给秀娥看看,让她安心。 但即便是如此,他架不住赵小军此刻眼睛里冒出的强烈好奇光芒。 只见赵小军直接拽着李钢的胳膊,小声哀求: “钢哥,玩玩呗?反正免费!咱也见识见识城里人玩的洋玩意儿!回去够我跟黑蛋他们吹半年的了!” 李钢看着赵小军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带这小子开开眼,放松一下昨天在山里受的惊吓。 他对着沈峰点点头: “成,那就麻烦沈老板了,我们去玩两盘。” “嗐,客气啥!走,我带你们过去!” 沈峰热情地在前面带路,领着两人出了饭店后门,从旁边一个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 推开一扇绿色的木门,里面的景象让李钢有种瞬间穿越回后世城中村黑台球厅的感觉。 屋子不算太大,光线有些昏暗,墙上贴着几张泛白的明星画报。 并排放着两张绿色的旧台球桌,绒布面有些磨损,但看起来还算平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灰尘的味道。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这个年代罕见的紧身红毛衣和黑色直筒裤的女人正拿着鸡毛掸子掸着球桌旁的灰尘。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连李钢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女人长得并非顶漂亮,但眉眼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身材丰腴,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红毛衣更是将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未语先笑,眼波流转,自带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骚劲儿。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又纯又欲”的那个“欲”字拿捏得死死的。 “哎哟,老沈,来客人啦?” 女人声音不像是本地人,言语干脆,而且带着点黏腻的尾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春娘,这两位小兄弟是我刚认识的,卖野猪肉的,年轻有为!带他们来玩两盘,免费的哈!” 沈峰笑着介绍: “这是我屋里的,吴春娘。春娘,你招呼着点,我后厨还得去看看那野猪肉咋收拾呢!” 沈峰说完,对李钢他们笑了笑,便转身下楼了。 吴春娘笑吟吟地走过来,目光在李钢和赵小军身上一扫。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整个人简直像是抹了蜜的烤红薯一般,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甜。 赵小军哪见过这种阵仗? 他只感觉这女人的眼神像带着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赵小军几乎是瞬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破棉鞋上能开出花来。 此刻但凡要是有人站在旁边,肯定能够发现他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李钢虽然也觉得这吴春娘风情万种,但他心理年龄毕竟成熟太多,后世网络上什么美女没见过? 这点定力李钢还是有的。 他神色如常,甚至还对吴春娘笑了笑: “嫂子,麻烦你了。” 吴春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寻常男人,尤其是这种半大小子,见到她很少有能这么淡定的。 眼前这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沉稳得很。 有点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两位小兄弟第一次来玩吧?我教你们规矩?” 吴春娘笑着拿起一根球杆,动作熟练地擦了擦巧克粉,姿态曼妙。 “不用了嫂子,我大概会一点。” 李钢摆摆手,自顾自地也拿起一根球杆检查起来。 他不是不好色。 而是李钢本能的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李钢随手挥了一下球杆。 “哟,小兄弟还是个行家?” 看到这一幕,吴春娘更惊讶了,这穷乡僻壤来的小子,还会打台球? “谈不上行家,瞎玩过。” 李钢谦虚了一句,然后很自然地搭话,把吴春娘的注意力引开: “嫂子,你跟沈老板这生意做得不错啊,饭店台球厅,夫妻档,日子红火。” 吴春娘用帕子掩着嘴笑: “嗐,混口饭吃呗。这年头,政策松动了,不得想办法多挣点嘛。我们家老沈脑子活,弄了这个,倒是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玩。” 说到这,吴春娘特意瞟了一眼李钢,眼神简直都快拉丝了。 这小年轻,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有定力的? 第19章 重色轻妹 李钢浑然不惧,也没有接吴春娘的眼神。 他的注意力,一半放在台球桌上,一半放在撇开话题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李钢语气轻松,问的都是生意咋样,客流如何之类的普通话题,丝毫没有其他男人那种或猥琐或紧张的模样。 吴春娘一边应着,一边暗自打量李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仔细跟李钢聊上之后,吴春娘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确实是特殊。 这小伙子,定力真不一般,说话做事跟他的年纪一点都不符,沉稳得像个老江湖。 她在这台球厅见惯了各种男人,像李钢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赵小军则全程充当了背景板。 他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下吴春娘,又迅速低下头,心里小鹿乱撞,完全不敢搭话。 此刻的赵小军感觉这地方比大黑山还让他心跳加速。 李钢和吴春娘聊着,手上也没闲着,简单给赵小军讲了讲规则,然后两人就开了局。 李钢技术明显生疏了,但底子还在,偶尔还能打出个帅气的旋转球。 赵小军则是纯属瞎捅,姿势滑稽,惹得吴春娘在一旁咯咯直笑。 玩了两盘,李钢看看天色不早,便提出告辞。 吴春娘热情地送他们到门口,笑语盈盈: “小兄弟,以后常来玩啊,给你们打折!” “一定,嫂子留步。” 李钢十分客气地点点头,然后拉着还处于晕晕乎乎状态的赵小军下了楼。 直到走出那条街,赵小军才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刚从什么盘丝洞里逃出来,拍着胸口: “我的妈呀,钢哥,那老板娘……也太……太那个了!我都不敢看她!” 李钢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瞧你那点出息。走了,去供销社。” 不敢看是好事。 你小子本来就惦记着我老妹儿了,要是再敢偷看这女人,哼哼…… 两人骑着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来到了县里的供销社。 比起后世超市的光鲜亮丽,此时的供销社比较明显显得有些昏暗和拥挤。 玻璃柜台后面站着表情略显淡漠的售货员,货架上的商品种类也不多。 没办法,这时候的供销社虽然还没有到落伍的时候,但也已经开始有点青黄不接了。 再往前倒上个十几年,供销社可是人人都想来上班的好地方。 售货员不仅仅是稳定有收入的铁饭碗,更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到不少人家根本拿不到的好东西。 但现在么…… 呵呵。 工资拖着不发,货物也越来越少,甚至就连来这买东西的,都开始挑三拣四,再也没有往日里客客气气的模样了。 也难怪这些售货员懈怠了,换谁都懈怠。 当然了,李钢肯定不敢懈怠。 怀里揣着“巨款”,李钢丝毫不敢大意。 他找了个角落,背对着人,小心翼翼地从棉袄内衬里掏出那五十七块钱。他抽出那崭新的五张大团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秉承着老一辈“财不露白”以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智慧,撩起裤脚,艰难地把这五十块钱塞进了自己千层底布鞋的鞋垫底下。 嗯,这下踏实了!就是走路有点硌脚…… 不过问题不大! 剩下的七块钱,他紧紧攥在手心,开始了采购。 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得给家里买点东西,虽然说他不准备花大钱,但是花小钱也能改善一下生活品质。 李钢走到卖食品的柜台,看着那金黄油亮的桃酥,依旧是极为客气: “同志,称一斤桃酥。” “八毛。” 售货员麻利地用草纸包好,用纸绳系上。 然后又买了一斤水果糖,花了一块二。 小丫头爱吃甜。 接着是茶叶。 看了看柜台里有限的几种,李钢选了个最便宜的茶叶末,一块钱一斤。 捏起一点闻了闻,味道很一般。 李钢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质量,放后世狗都不喝,但眼下也只能将就了。 最后,他走到了卖头绳发卡的柜台。 不能只想着自己家的,还有秀娥呢! 李钢的目光扫过那些朴素的款式,最后定格在一个红色的、带着小蝴蝶形状的有机玻璃发卡上。 他想到了秀娥那乌黑的辫子,别上这个一定很好看。 “这个发卡怎么卖?” “一块五。” 李钢咂咂嘴,真不便宜!都快赶上二斤猪肉了! 但这钱不能省。 他果断付钱,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红色的发卡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 七块钱,转眼就花得只剩下两块五了。 李钢看着手里皱巴巴的毛票,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年代钱的“不经花”和生活的重量。 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采购完毕,两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赵小军还在兴奋地回味着台球厅的见闻,以及吴春娘那袅袅婷婷的身影,而李钢则默默计算着接下来的安排,脚下蹬得飞快。 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 刚进院子,早就望眼欲穿的瑶瑶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钢手里的网兜。 “哥!你回来啦!买到啥好吃的了?” 李钢把网兜递给她: “喏,桃酥,糖,还有茶叶。桃酥和糖省着点吃,茶叶是给二爷的。” 瑶瑶欢呼一声,接过桃酥和糖,紧紧抱在怀里,但当她的目光落到李钢从怀里掏出的那个红色发卡时,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 发卡! 整个屯子里面就没几个姑娘能有这么漂亮的发卡! 李瑶瑶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就要去拿: “哇!好漂亮的发卡!哥,是给我的吗?” 李钢手一缩,把发卡举高,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想得美!这个啊,是给别人的,你就别惦记了。” 瑶瑶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瞪了一眼李钢,撇着嘴,酸溜溜地说: “哼!我就知道!不就是给小娥姐的嘛!重色轻妹!有了媳妇忘了娘……啊不是,忘了妹!切!” 小丫头气鼓鼓地抱着桃酥和糖跑回屋了,留给李钢一个“我很不高兴”的背影。 李钢摇头失笑,把东西拿进屋。 他把桃酥、糖和茶叶分出来一份留在家里,另一份仔细包好,准备明天给二爷送去。 看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李钢揣上那枚发卡,对母亲说了声“我去趟门”,便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张家门口,就听见张老五那破锣嗓子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你个赔钱货!一天到晚丧着个脸给谁看?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连个瘸子都看不上你,你还能干啥?扫把星!” 第20章 捉奸了? 李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妈的! 张老五这个老赌鬼又开始撒泼了! 但凡要不是担心秀娥,李钢早就想办法把这个老王八弄进山里冻死了! 他直接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张老五正叉着腰对着蹲在地上默默哭泣的秀娥唾沫横飞。 一抬眼看见李钢进来,骂声戛然而止,张老五脸上,在短短一秒钟里面,闪过慌乱、尴尬和一丝畏惧,表情精彩得像打翻了调色盘。 “小……小钢来了啊……” 张老五搓着手,讪讪地开口,气势全无。 说实话,之前他是看不上李钢的。 但自打上次李钢竟然敢跟刘瘸子硬碰硬之后,张老五对于这个小子就有点畏惧了。 天可怜见,那可是刘瘸子,谁敢触他的霉头? 反正张老五不敢! 所以,眼下连带着连李钢,张老五都害怕起来了。 李钢看都懒得看他。 他直接走到秀娥面前,看着她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李钢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秀娥,走,我们出去走走。” 秀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顺从地站了起来。 张老五看着李钢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要把自己闺女带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当他对上李钢那冰冷的眼神时,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张老五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出院子。 等院门重新关上,张老五才像是缓过气来。 他冲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骂了几句: “妈的……小兔崽子……横什么横……等你拿不出钱来,看老子不……” 后面的话,他没敢大声说出来。 李钢拉着秀娥,再次走到了屯子外那条熟悉的小路上。 夕阳的余晖给雪地染上了一层暖金色,但寒意依旧刺骨。 “别哭了,为那种人不值得,他都不配当你爹,不对,他谁的爹都不配当,就一个活畜生!” 李钢停下脚步,用手笨拙地给秀娥擦去脸上的泪水。触手一片冰凉。 秀娥抽泣着,委屈像决堤的洪水: “他天天骂我……说我是赔钱货……说我不懂事……自从你上次来过,他倒是不敢打我了,可那个刘瘸子……他前天又托人捎话来,说钱的事没完……钢哥,我怕……” 听到“刘瘸子”三个字,李钢的眼神微微一冷。 他握住秀娥冰凉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别怕!秀娥,你听我说,刘瘸子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怕!你就好好的,吃饭,睡觉,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比什么都好!天塌下来,有我李钢给你顶着!” 看着李钢坚定无比的眼神,秀娥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用力点了点头: “嗯!钢子哥,我信你!” 就在这时,李钢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飘回到了那个让他痛苦了半生的前世记忆里。 那是他离家多年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黑水屯。 物是人非,母亲早逝,妹妹远嫁过的不幸,而秀娥…… 他多方打听,才从几个年纪大的老人零星的、带着怜悯和忌讳的谈论中,拼凑出了她短暂而悲惨的结局。 她被张老五卖给了刘瘸子。 嫁过去后没几年,就被那个心理变态的瘸子活活折磨死了。 死的时候,据说身上没一块好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刘瘸子嫌晦气,连口薄棺材都没给,用破草席一卷,就想扔到乱葬岗。 最后还是屯长老陈头看不过眼,带着几个心善的老太太,偷偷帮忙挖了个坑,把她给埋了。 他当时听到这些,只觉得五雷轰顶,心如刀绞。 当时的李钢疯了一样想去找刘瘸子报仇。 可是他根本找不到,因为那个时候,刘瘸子自己也早就因为酗酒过度,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 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那种刻骨铭心的悔恨和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了他几十年。 “钢哥?钢哥?你怎么了?” 秀娥担忧的声音把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李钢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甚至连手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秀娥露出一个多少有点勉强的笑容: “没事,想起点别的事。” 看着秀娥被泪水洗净的、清澈的眼睛,李钢微微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秀娥,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遭那种罪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无论是谁,都别想拦在我们面前! 想到这,他松开拳头,从怀里掏出那枚被他捂得温热的红色蝴蝶发卡。 “秀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那枚红色的发卡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秀娥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精致的发卡,声音带着颤抖: “这……这是……给我的?” “嗯!” 李钢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笨拙,将发卡别在了秀娥乌黑的辫子上。 红色的蝴蝶仿佛瞬间在她发间活了过来,为她苍白憔悴的脸增添了一抹亮色和生机。 “真好看。” 李钢由衷地赞叹。 秀娥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 她伸手轻轻触摸着发卡,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和感动的泪水。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送过她这么漂亮、这么珍贵的东西。 “钢子哥……这得花不少钱吧……”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李钢语气斩钉截铁,他再次掏出鞋里面的五十块,在秀娥面前甩了甩: “你看,卖野猪肉的钱!五十块!我已经挣到五十块了!你放心,很快,很快我就能凑够三百块!到时候,我就风风光光地把你从张家接出来!让你跟我过上好日子!我李钢说到做到!” 秀娥看着李钢手中那皱巴巴却代表着希望的钱,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情,泪水流得更凶了。 可脸上的眼泪在淌,秀娥的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羞怯和无比幸福的笑容。 然而,就在秀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骤然响起: “嚯!天还没黑就搁这办事呢?害不害臊啊?捉奸啊捉奸啊!捉奸了啊!” 第21章 三天之期 那公鸭嗓又尖又刻薄,瞬间打破了黄昏雪地的宁静。 李钢和秀娥同时转头。 只见刘瘸子拄着那根熟悉的拐杖,带着两个歪瓜裂枣的跟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路那头。 此刻的他正一脸淫邪加嘲弄地看着他们。 刘瘸子那双三角眼直勾勾地黏在秀娥身上,特别是在她辫子上那枚崭新的红色发卡上停留了片刻。 他冷哼一声,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得意。 秀娥吓得脸色“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就往李钢身后缩,小手紧紧攥住了李钢的棉袄后襟,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刚才那点因为发卡和承诺带来的喜悦和温暖,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取代。 李钢眼神一冷,直接上前半步,将秀娥完全护在自己身后,宽阔的脊梁像一堵墙,挡住了刘瘸子那令人作呕的视线。 他冷冷地看着刘瘸子,没说话,但眼神之中散发这样一股淡淡的杀气。 既然答应了保护小娥,那就保护到底! 刘瘸子被李钢这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仗着人多和自己积威已久,他强撑着场面,用拐杖虚点了点李钢,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呵!李钢,你小子可以啊!光天化日……哦不,这夕阳西下的,就敢拐带别人家媳妇了?咋的,当我们老刘家没人了?” “你媳妇?” 李钢嗤笑一声: “刘瘸子,你搁这儿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这是我看上的姑娘,跟你有个毛线关系?怎么,你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瞎惦记?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可能真没妈教。” “你他妈放屁!” 刘瘸子被戳到痛处,脸色瞬间铁青,但他居然没立刻暴怒,反而阴恻恻地笑了: “小子,嘴皮子利索没用!任你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张老五收了我钱的事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纸,在空中抖了抖,像展示圣旨一样。 “瞅见没?借条!张老五亲手按的手印!连本带利,还欠我二百五十块!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刘瘸子得意地晃着脑袋: “当初说好了,还不上钱,就拿他闺女抵债!三天!就三天之后!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这账也得清!” 说到这,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越过李钢,直接落在瑟瑟发抖的秀娥脸上,语气变得粘腻又恶心: “宝贝儿,别怕,再让你逍遥三天。三天后,哥就来接你回家,好好疼疼你!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嘿嘿嘿……” 他那猥琐的笑声和露骨的话语,让秀娥浑身一颤。 死在刘瘸子手上的老婆已经三个了,村里人已经传出来了不少消息,而且都有鼻子有眼的,如果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刘瘸子这个畜生简直都不是人! 但凡是落到他的手里…… 想到这,秀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李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现在就冲上去把这死瘸子另一条腿也打断的冲动。 现在动手,理亏,而且容易把事态扩大,波及秀娥。 更重要的是,这里毕竟离屯子太近了,人多眼杂,就算是真的能够解决这个麻烦,他也不好脱身! 如果是在山上遇到他就好了…… “行,刘瘸子,你牛逼。” 李钢脑海中没来由地冒出来这个念头,他看了一眼刘瘸子,淡淡一笑,极为平静的说道: “三天是吧?我记住了。你也给我记住,三天后,你要是再敢来骚扰秀娥,我李钢要是不把你那条好腿也敲折,让你彻底对称了,我跟你姓!” 刘瘸子被李钢眼神里的狠戾震了一下,但随即想到那张借条,又硬气起来: “成!你小子狂!我看你三天后拿什么还!拿你那破柴刀吗?哈哈!先享受你这最后三天吧,以后可就没机会咯!” 说完,他又贪婪地瞥了秀娥一眼,这才带着两个跟班,一瘸一拐,嚣张地走了。 直到那令人作呕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秀娥才“哇”一声哭出来,扑进李钢怀里,恐惧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 “钢子哥……怎么办……他三天后真会来的……” 李钢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怕,秀娥,有我呢。天塌不下来!他刘瘸子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女人?” 他松开秀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 “你听我说,这几天,你尽量别落单。要是你爹再犯浑,或者刘瘸子的人还敢来找你,你别硬扛,立刻就跑!跑去二爷家,或者去找屯长老陈头,他们能护着你!记住了吗?” 秀娥含着泪,用力点头: “嗯!我记住了,钢子哥!” “好,先回家吧,把门插好。什么都别想,一切有我。” 李钢替她擦去眼泪,又轻轻摸了摸那枚红色发卡: “戴着它,好看。而且只要你带上这发卡,你就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 秀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钢站在原地,看着秀娥消失在张家院门后,眼神一点点冷硬下来。 三天,二百五十块。 他手里只有五十,还差整整两百。 光靠打点野猪、卖点山鸡野兔,根本来不及。 必须干票大的! 李钢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屋里点着煤油灯,母亲赵玉兰正斜靠在床上,就着灯光纳鞋底,妹妹瑶瑶则在炕上摆弄着那几块水果糖,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吃。 看到李钢回来,赵玉兰放下手里的活计,咳嗽了几声,脸上带着担忧: “咋才回来?饭在锅里热着呢。” 她的目光落到李钢空着的手上,以及明显少了份额的网兜,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说你,挣点钱不容易,咋就乱花呢?不年不节的,买那么贵的桃酥和糖干啥?还有那茶叶,得多金贵……” 李钢心里装着事,但面对母亲的唠叨,还是挤出笑容,打断她: “娘,挣钱不就是花的吗?让瑶瑶吃点好的咋了?您也别太省,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他走到灶边,掀开锅盖,里面热着高粱米水饭和一碗咸菜。 得,看起来,母亲和瑶瑶都没吃呢。 既然没吃,那就索性吃点好的,反正家里有荤腥了。 第22章 踹仓子就等于找死 李钢直接留给家里的那块野猪肉上,利索地切下几片薄薄的五花肉,配上窖里储存的大白菜,炝锅翻炒。 没一会儿,屋里就弥漫开诱人的肉香和锅气。 瑶瑶像只小馋猫一样凑到锅边,使劲吸着鼻子: “哥!太香了!咱家好久没炒肉吃了!” 李钢把炒好的白菜肉片盛进碗里,连同咸菜和高粱米饭一起,搬到炕上那张小矮桌上。 “娘,您就在炕上吃,别下来了。” 他扶着想要下炕的母亲,让她坐舒服些。 老娘的病,还是不能撞冷,一旦撞了冷就坏,一旦天暖和了就好。 一家三口围坐在炕桌边,就着昏黄的灯光吃饭。 瑶瑶吃得狼吞虎咽,小嘴油汪汪的,不住地赞叹: “好吃!真好吃!哥你手艺真好!” 赵玉兰看着儿女,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带着一丝辛酸的满足笑容。 然而李钢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两百块的缺口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正常途径,三天内绝无可能凑齐。 唯一的希望,就在那片危机四伏,但又蕴藏着财富的大黑山里。 至于目标是什么,那也很简单! 熊! 熊胆,熊皮,熊掌……在这个年代,都是极其值钱的硬通货。 如果能打到一头熊,别说两百,四百都有可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危险? 当然危险! 前一世他包山时,山里早就没熊了,但他听过太多老猎人关于熊瞎子恐怖的传说。 那玩意儿可不是野猪能比的,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一巴掌下来,脑袋都能给扇飞。 但,他没有退路。 李钢默默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母亲和妹妹。 有些压力,他自己扛着就行。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钢就起来了。 他先去看了一眼窝在旧棉絮里睡得正香的小黑子,这小家伙似乎知道今天有行动,李钢一靠近它就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小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李钢给它弄了点昨晚的剩饭糊糊,看着它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直奔赵小军家。 赵小军显然还沉浸在昨天“巨额”收入和对红烧肉、风情老板娘的遐想中。 看到李钢,他直接兴奋地凑上来: “钢哥!今天咱还进城不?再去卖点啥?或者……再去玩玩台球?” 说到台球,他脸又有点红。 李钢没接他的话茬,直截了当地说: “今天不进城,进山。干票大的,挣钱。” “进山?又去打野猪?” 赵小军眼睛一亮,他现在对李钢有种盲目的信任。 “不打野猪。”李钢摇摇头,语气平静地吐出三个字,“踹仓子。” “踹仓子?”赵小军一脸茫然,挠了挠头,“啥是踹仓子?掏鸟蛋那种?这大冬天的,鸟蛋也不好找啊……不过只要能挣钱,掏鸟蛋也行!” 李钢看着他这清澈中透着愚蠢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无知也是好事。 两人带着小黑子,又来到了二爷家。 二爷刚起床,正在院子里活动他那条老寒腿。 小花则温顺地跟在他脚边。 “二爷爷,我们今天想再借小花用用,进趟山。” 李钢开口。 二爷点点头: “行,小花鼻子灵,带着它稳妥点。你们这次目标是啥?还是野猪?” 没等李钢回答,赵小军就抢着显摆,带着点小得意: “二爷!钢哥说了,我们今天去踹仓子!肯定能挣大钱!” “踹……踹啥玩意儿?!” 二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眼睛也瞪得溜圆,甚至手里的烟袋锅都差点掉地上。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钢: “李钢!你他妈疯了?!你要去踹仓子?!你知道踹仓子是啥意思不?!啊?!” 赵小军被二爷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傻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 “就……就是掏个鸟窝子呗……二爷您至于吗……” “掏你奶奶个腿儿的鸟窝!” 二爷气的胡子都在抖,指着赵小军的鼻子骂: “你个憨货!连踹仓子是啥都不知道,就敢跟着去送死?踹仓子是他妈的去找熊瞎子的窝!惊了它的冬眠!你们俩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刚学会走就想学飞,是想直接投胎去吧?” “熊……熊瞎子?” 听到这,赵小军腿肚子瞬间就软了。 他脸吓得煞白,嘴唇也哆嗦着看向李钢,眼神里充满了“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的惊恐。 野猪都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熊瞎子? 那玩意儿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李钢看着被吓破胆的赵小军和暴怒的二爷,知道不解释不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刘瘸子逼债、三天期限、还差两百块巨款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二爷爷,不是我想冒险,是实在没退路了。三天后拿不出钱,秀娥就得被刘瘸子带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二爷听完,沉默了。 他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几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凝重。 李泰成活了大半辈子,太清楚刘瘸子那种人的德性,也知道李钢说的是实情。 许久,他重重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像是下定了决心: “妈的!老子跟你们一起去!我这把老骨头……” 说着,他就要去拿墙上的枪。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那条老寒腿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李钢和赵小军赶紧上前扶住他。 “二爷!您这腿不行!” 李钢急忙道: “山里雪厚路滑,您去了太危险!我们不能再拖累您!” 二爷靠在李钢身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痛苦和不甘。 他看了看自己那不争气的腿,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李钢,以及旁边虽然害怕但依旧站着的赵小军,最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回想起李钢之前对付野猪、空手夺枪的表现,二爷也不由得多想了点。 李钢身上,有着远超他年龄的沉稳、狠辣和机变。 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评判这小子! 或许……他真能创造奇迹? 至于赵小军…… 第23章 妈呀! 额…… 帮忙背背东西吧,这傻小子挺利索的。 “唉……” 想到这,二爷又是一声长叹,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老子是去不成了。你们……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一定要给老子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抓住李钢的胳膊,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严肃: “听着!熊瞎子这玩意儿,跟泡卵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它冬眠的时候,看似好对付,但一旦被惊扰,凶性大发,比平时更可怕!它的弱点在眼睛、嘴巴和胸口那撮白毛下面!千万别硬刚!一击不中,立刻上树!它笨重,爬树慢!你先上树把它骗上去,跳下来就直接跑,说不定能活!” “还有!” 二爷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眉头紧锁: “看这天色,不是明天,最晚后天,肯定有一场大雪!你们必须快去快回!万一被大雪封在山里,神仙难救!” “我记住了,二爷爷!您放心!” 李钢郑重地点点头。 二爷这腿,肯定比这年头只会胡说八道的天气预报要强! 二爷把三八大盖和足够的子弹交给李钢,又仔细叮嘱了小花一番,拍了拍它脑袋。 小花似乎明白了什么,蹭了蹭二爷的手,然后走到李钢身边,昂首挺胸,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架势。 小黑子也有样学样,奶凶奶凶的“汪汪”了两声。 “走吧,早去早回!” 二爷挥挥手,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 这一次进山,目标明确,整个大黑山,有熊瞎子的地方其实不多,也就乃头山,大青山和黄岩岭附近有,所以不用找太多地方。 但即便如此,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跋涉,依旧耗费了巨大的体力。 赵小军一开始还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后来就只剩下呼哧带喘的力气了。 他们搜寻了大半天,翻过了好几道山脊,查看了几个可能作为熊仓的树洞或岩缝,却都一无所获。 有的洞口被积雪封死,有的则只有一些小型动物的痕迹。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空气中的湿冷感加剧,二爷预言的大雪似乎随时可能降临。 李钢抬头看天,微微皱眉。 难道判断错了?还是运气不好? 就在李钢也开始有些焦躁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小花突然停下了脚步,耳朵警觉地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身体微微伏低,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连懵懂的小黑子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再撒欢,紧紧靠在李钢脚边。 有情况! 李钢立刻抬手,示意赵小军停下。 两人屏住呼吸,顺着小花注视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背风的陡坡,坡底有几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枯树。其中一棵枯树的根部,有一个不起眼的、被积雪和枯藤半掩着的黑洞,洞口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大,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刮擦掉的毛发和爪痕。 更重要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膻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正从那个洞里隐隐飘出。 熊仓! 李钢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压低声音,对几乎要吓傻的赵小军说: “找到了!应该就在里面冬眠。小军,你绕到侧面那棵树后面,听我口令,万一它冲出来,你吸引它注意力,我找机会开枪!” 赵小军脸白得像纸,腿抖得像筛糠,但还是咬着牙,哆哆嗦嗦地按照李钢的指示,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了侧面一棵大树后,端起了那把王八盒子。 虽然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枪。 李钢则深吸一口气,将三八大盖的子弹推上膛,找了个既能瞄准洞口又便于随时躲避或上树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小花,示意它稍安勿躁。 时机稍纵即逝!必须在熊被彻底惊醒、冲出洞穴之前,给予它致命一击! 李钢瞄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计算着可能致命的部位。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用力……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大山深处的死寂! 李钢瞄准的是洞口内部,希望能直接击中沉睡中的熊的要害。 子弹射入黑暗,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预想中熊的垂死哀嚎并没有立刻传来。 洞口沉寂了大约两三秒,那短暂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寂静的可怕。 紧接着…… “嗷……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暴怒和痛苦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洞内炸开! 整个山坡似乎都随着这声咆哮震动了一下! 完了!没打中要害!把它惊醒了! 李钢心头一沉。 下一秒,洞口覆盖的积雪和枯藤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猛地撞开! 一个巨大、黝黑、如同小型坦克般的身影,裹挟着漫天雪沫和狂暴的气息,轰然从洞中冲了出来! 正是一头成年的东北棕熊! 它体型庞大,估计得有四五百斤,浑身毛发粗硬,沾满了泥土和树脂。 此刻这只大棕熊人立而起,足有两米多高,胸口那撮V字形的白毛异常醒目。 它的一只眼睛附近有血迹,显然李钢刚才那一枪擦伤了它的眼眶,这更加激怒了它! 它那猩红的小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一下子就锁定了手持长枪、距离最近的李钢! “钢哥!它……它出来了!” 赵小军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扣动了扳机! “砰!” 王八盒子发出一声不大的枪响。 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打在熊旁边的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 这一枪,虽然没打中,却成功吸引了棕熊的注意力! 它猛地扭头,看向躲在树后、吓得快尿裤子的赵小军,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 这熊瞎子竟然放弃李钢,直接朝着赵小军藏身的大树猛冲过去! “小军!快上树!” 李钢目眦欲裂,一边大吼,一边迅速拉动枪栓,再次瞄准! 赵小军听到李钢的喊声,求生本能爆发,连滚带爬地就往旁边一棵稍微细点的树上窜。 也亏得他年轻灵活,居然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死死抱住树干。 棕熊冲到树下,人立起来,用它那巨大的熊掌疯狂地拍打着树干! 砰砰砰!的声音如同擂鼓,树皮四溅,整棵树都在剧烈摇晃! 躲在树上的赵小军吓得闭紧了眼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妈啊!” 第24章 熊瞎子的决死冲锋! 那棕熊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几乎快要把树给压塌了! 它粗壮的前肢带着千钧之力,疯狂地拍击着树干。 “咔嚓!咔嚓!” 碗口粗的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四溅。 躲在树上的赵小军感觉自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叶子,随时都会被甩飞出去。 他闭着眼睛,双臂死死箍住冰冷的树干,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活像是一只鹌鹑: “妈啊!钢哥!救命啊!它要把树拍断了!” 李钢看得心惊肉跳,额角青筋暴起。 他迅速拉动枪栓,弹壳清脆地跳出,第二发子弹上膛。 尽管手也在发抖,但李钢强迫自己冷静,瞄准那不断晃动的巨大熊躯。 “砰!” 三八大盖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棕熊厚实的肩胛部位,绽开一小朵血花。 然而,这足以让野猪毙命的一枪,对皮糙肉厚的棕熊而言,仿佛只是被大号马蜂蛰了一下! 而这疼痛,更加刺激了它的凶性! 棕熊拍击树干的动作一顿,猛地扭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和流血的眼眶同时锁定了李钢! 仇恨瞬间转移! “吼!!!” 它放弃了对赵小军的攻击,四肢着地,如同一辆启动的重型坦克,裹胁着积雪和怒火,轰隆隆地朝着李钢冲来! 地面上的积雪都在它的奔跑下微微震颤! “小军!抓紧机会,往旁边树上跳!” 李钢一边疾退,一边再次朝赵小军嘶吼。 赵小军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看着下方那头恐怖的巨兽调转方向,心里刚松半口气,又听到李钢让他跳树,脸都绿了。 他西下一看,心凉了半截。 这附近的树为了争夺阳光,都长得首上首下,枝桠又高又稀疏。 他所在的这棵树算是相对好爬的,旁边那几棵,树干光滑得跟大姑娘的腿似的,这要是跳过去抓不住……下场不比落在熊瞎子手里好多少! “钢哥!我……我抓不住啊!” 赵小军带着哭腔喊道,声音都在发颤。 他宁可抱着这棵快被拍断的树等死,也没勇气进行那种高难度的“空中飞人”。 “妈的!怂蛋!” 李钢心里骂了一句,但他也知道这不能全怪赵小军。 眼见棕熊越来越近,那腥臭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他来不及多想,抬手又是一枪! “砰!” 这一枪打在棕熊厚实多肉的后臀上,除了让它奔跑的姿态稍微别扭了一下,效果甚微。 但足够了!仇恨被牢牢吸引在自己身上! 李钢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他不敢直线逃跑,那纯属找死,而是利用林间密集的树木,绕着之字形,拼命向记忆中山势相对平缓、树木稀疏的那片草甸子方向引。 树林中熊就是无敌的,这种东西看着笨重,实际上它们甚至会用树木遮蔽自己的身影,来躲避子弹和弓箭。 这些畜生,也在伴随着人类进化。 但,它们终究还是不如人类聪明! “来啊!死瞎子!追你爷爷我!” 李钢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吼叫。 他甚至偶尔停下,冒险开上一枪,子弹或打在熊身侧的雪地里,或擦过它的皮毛。 这种持续的骚扰和挑衅,让本就狂怒的棕熊彻底失去了理智,眼睛里只剩下前方那个不断跳跃、开枪的可恶两脚兽! 它发出震天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埋头猛追! 小花在一旁焦急地吠叫着,试图干扰棕熊,但它和这个大棕熊相比,实在是太小了。 一时间,寂静的大黑山深处,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枪声、熊吼声、犬吠声、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曲原始而残酷的狩猎交响乐。 李钢拼尽全力奔跑,跑得他肺叶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吸入喉咙如同刀割。 可即便是如此,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身后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好几次都能感觉到熊掌带起的恶风扫过自己的后背。 李钢咬紧牙关,跑! 树林里面只要让熊瞎子躲过一次,就会被它贴身,只有平地,平地才能保证射中!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他冲出了密林,闯入了一片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宽阔草甸子。 这里视野开阔,没有了树木的阻碍,但也意味着……无处可躲! 李钢猛地停下脚步,转身,胸膛剧烈起伏,白色的哈气在面前凝而不散。 他迅速单膝跪地,将三八大盖稳稳架在臂弯。 此刻的李钢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紧跟着冲出来的棕熊。 就是这里了!决战之地! 棕熊冲出树林,看到站在空旷地带的李钢,发出一声胜利在望般的咆哮! 它速度不减反增,如同一道棕黑色的飓风,猛扑过来! 距离迅速拉近!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李钢甚至能看清它獠牙上挂着的黏稠唾液,和那只流血眼眶里翻红的血肉! 他屏住呼吸,心跳如鼓,但扣动扳机的手指却异常稳定。 “砰!” 第一枪,目标是冲势最猛的正面肩膀! 子弹钻入肌肉,棕熊庞大的身躯微微一晃,速度稍减,但冲锋的势头依旧可怕! “砰!” 第二枪,几乎打在同一个位置! 棕熊发出一声痛吼,前冲的姿势明显变得踉跄,肩膀处血流如注! “砰!” 第三枪!李钢瞄准的是它的头颅! 但棕熊在剧痛下猛地一摆头,子弹擦着它的耳根飞过,带走了一大块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熊脸! 三枪连发,电光火石! 棕熊虽然没有被立刻击毙,但连续遭受重创,尤其是肩膀的伤势严重影响了它的平衡和速度。 它冲锋的势头终于被遏制,停在距离李钢不到十米的地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鲜血不断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染出大片刺目的红。 但它还活着!而且因为剧痛和濒死的恐惧,变得更加狂躁和危险! 大棕熊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钢,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吼!!” 它发出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用三条腿支撑着,再次发动了决死的冲锋! 第25章 吓尿了! 虽然速度慢了很多,但那拼尽全力的扑击,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距离太近了!李钢甚至来不及再次拉栓上膛! 他瞳孔猛缩,下意识就想向侧面扑倒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黄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侧后方窜出! 是小花! 这条忠诚的老猎犬,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和速度! 它没有直接攻击熊头或熊胸等致命部位,而是精准狠辣地一口咬住了棕熊那条受伤后行动不便的后腿!犬齿深深嵌入皮肉! “呜嗷!!” 棕熊猝不及防,后腿被死死拖住,前扑的动作瞬间变形,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好机会! 李钢眼睛猛地一亮,原本准备躲避的身体硬生生顿住!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拉栓、举枪、瞄准这一系列动作! 枪口,则对准因为被拖拽而猛地扭过头来的棕熊面部! 那只流淌着鲜血、凶光毕露的左眼,在李钢眼中清晰无比! 再见了宝贝!到阎王那报道去吧! “砰!!” 枪声震耳欲聋! 子弹带着李钢所有的希望和决绝,精准无比地钻入了棕熊的左眼眼窝! “噗嗤!” 一声闷响! 棕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 它发出了半声极其怪异、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随即轰然倒地! 沉重的身躯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漫天雪沫。 可它倒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压住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撤退的小花! “嗷呜!” 刚刚立下大功的小花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后半截声音被沉重的熊尸硬生生压了回去! “小花!!” 李钢目眦欲裂,顾不上查看棕熊是否彻底死透,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他端起枪,对着熊头那只被打烂的眼窝,近乎抵近射击般,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两枪! “砰!砰!” 熊头剧烈震动了两下,一阵阵又红又白的东西接连不断溅出,这头大棕熊彻底没了声息。 “小军!快过来!帮忙抬熊!小花被压住了!” 李钢朝着树林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同时扔掉枪,双手抓住熊尸的一条前腿,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掀开这数百斤的重物。 赵小军连滚带爬地从树上下来。 此刻的他腿还是软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过来。 看到眼前这血腥惨烈的场面,赵小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还是咬着牙,和李钢一起,憋足了劲往上抬。 “一、二、三!起!” 两人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熊尸微微掀开一条缝隙。 李钢眼疾手快,一把将蜷缩在下面、奄奄一息的小花拖了出来。 小花浑身沾满了血污和雪沫,一条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但看到李钢,它还是努力地摇了摇尾巴。 李钢赶紧检查了一下。 还好,熊尸主要是压住了它的后半身,除了那条后腿可能骨折或者严重扭伤,内脏似乎没有受到致命的挤压。 他松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小花的头: “好伙计,没事了,没事了……” 直到这时,那只胖乎乎的小黑子,才甩着四条小短腿,呼哧呼哧地从林子里跑出来,看到巨大的熊尸和狼狈的众人,它不明所以地“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凑到小花身边,用鼻子轻轻拱着它。 李钢噗嗤一笑,随后一屁股瘫坐在雪地上,背靠着尚且温热的熊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刻的他,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虎口处原本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着熊血,染红了手掌。 太险了! 真的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要不是小花关键时刻那奋不顾身的一咬,现在被压在下面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赵小军也瘫坐在一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半晌,他才带着哭腔,羞愤欲死地小声说: “钢哥……我……我好像……尿了……” 李钢愣了一下,低头一看,果然,赵小军的棉裤裆部颜色深了一块,还在冒着微微热气。 他本想骂句“没出息”,但看着赵小军那副劫后余生、又羞又怕的模样,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活着就好……尿了就尿了,回头烤火的时候烘烘干,谁也看不出来。” 休息了不到五分钟,李钢不敢再多耽搁。 二爷的警告音犹在耳,他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的湿冷感越来越重,风也开始变大,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快!趁熊身子还没僵,赶紧把胆取了,皮子尽量剥下来!这天气不对,得赶紧下山!” 李钢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柴刀和猎刀。 赵小军也勉强爬起来,帮着李钢一起,将巨大的熊尸翻过来,腹部朝上。 李钢深吸一口气,用猎刀小心翼翼地划开熊腹。 温热的内脏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他忍着不适,在里面摸索着,很快,一个深褐色、鸭梨形状、表面光滑湿润的器官被他掏了出来。 正是价比黄金的熊胆! 他仔细看了看,这熊胆个头不小,入手沉甸甸的,透过薄薄的胆囊壁,能看到里面是黑褐色的、浓稠如沥青般的胆汁,几乎不透光。 “运气不错!” 李钢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对凑过来看的赵小军解释道: “看这成色,胆汁浓稠,颜色深黑,几乎成了块状,这叫铁胆,是棕熊胆里比较好的了。要是金胆,颜色更黄更亮,价格能再翻一番。最次的是草胆,胆汁稀,颜色浅,不值什么钱。” 赵小军听得云里雾里,但“值钱”两个字他是懂的。 一听到值钱,赵小军眼睛顿时亮了: “钢哥,这……这一个胆,能卖多少?” “估摸着,光是这个铁胆,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值一百多块!” 李钢掂量着手中的熊胆,也是有点摸不清楚: “再加上这张熊皮,虽然被咱们打烂了点,但收拾好了,卖个两三百块问题不大!还有四个熊掌,也是好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弄好了能凑个五百块!” “五……五百块?” 赵小军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才的恐惧和尿裤子的尴尬瞬间被这巨大的数字冲淡: “我的亲娘嘞!发财了!钢哥!你发财了!发大财了!” 第26章 是人还是鬼? “不是我,是我们!” 李钢笑着摇摇头: “等卖了钱,分你一百!” “一百?!” 赵小军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搓着手,咧着嘴傻笑,仿佛刚才那个吓尿裤子的不是他。 足足一百块啊! 这年头工资才多少? 正常的庄户人家种地,一年到头也就只有两三百块落在手里。 两人不敢怠慢,开始动手剥皮。 熊皮极厚,剥起来异常费力,李钢手上又有伤,进展很慢。 就在他们刚把熊皮剥到一半的时候,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李钢的鼻尖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无数细密的白色雪花,开始悄无声息地飘落。 起初还是稀稀疏疏的,但仅仅过了几分钟,雪势骤然变大! 鹅毛般的雪片被越来越猛烈的北风卷着,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能见度急速下降,远处的树林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风声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糟了!大雪真的来了!” 钢脸色剧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二爷的预言成真了! 而且这雪来的速度、势头,比他预想的还要猛烈、还要快! “钢哥!怎么办?!这……这还能下山吗?” 赵小军也慌了,看着瞬间变成白茫茫一片的天地,声音带着恐惧。 东北的冬天,山林,大雪,黑夜,这三样东西沾了两样基本就是九死一生,而现在,他们全都碰上了。 李钢看着才剥了一半的熊皮,又看了看瘫在地上无法行走的小花,再望向那被暴风雪完全吞噬的下山路径,心沉到了谷底。 下山? 不可能了! 这样的暴风雪,视线不清,路径被埋,温度急剧下降,贸然下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李钢抬起头,猛地想起前世记忆中大黑山的一处地形。 那是在二道梁子附近的一处背风崖壁下,有一个不大的天然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很是隐蔽。 他当初包山闲逛时还曾在那里避过雨! “不能下山了!” 李钢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 “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知道附近有个山洞,快!把能带走的都带上,熊肉多割几块好的!熊皮……来不及了,不要了!” “啊?皮……皮子不要了?” 赵小军看着费了半天劲才剥了一半的熊皮,心疼得直抽抽。 “命要紧!快!” 李钢厉声喝道,同时挥刀砍下两只肥厚的熊后掌,又从那扇最好的后腿上切下两大块精肉,用准备好的油布匆匆包好。 赵小军见状,也知道轻重,赶紧有样学样,割肉打包。 李钢将珍贵的熊胆小心藏入怀中,然后用绳索做了个简易的拖架,将无法行走的小花和小黑子放在上面,和赵小军一起,拖着沉重的熊肉和伤犬,顶着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山洞方向艰难跋涉。 风雪如同狂暴的巨兽,肆意蹂躏着山林。 积雪很快没过了小腿,每前进一步都异常困难。 两人咬着牙,凭借着李钢模糊的记忆和顽强的意志,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雪幕中摸索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赵小军几乎要绝望,感觉四肢都快冻僵的时候,李钢终于在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崖壁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被枯藤和积雪半掩着的洞口! “找到了!快进去!” 李钢此刻也是多了一丝振奋,只不过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鸟天气,真是快要冻死人了! 两人奋力扒开洞口的障碍,一股带着土腥和干燥气息的空气涌出。 山洞不大,但足够容纳他们几个,而且地面干燥,是个绝佳的避难所。 他们赶紧将东西拖进去,又把洞口尽量用雪块和枯藤堵上一些,只留一点通风口,阻挡肆虐的风雪。 做完这一切,两人几乎同时瘫倒在地,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洞外是鬼哭狼嚎的风雪声,洞内是两人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 暂时,安全了。 山洞里光线昏暗,只有从通风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以及外面雪地反射的惨白。 风声被岩石过滤,变成了低沉的呜咽,更显得洞内与世隔绝。 休息了好一阵,李钢才挣扎着坐起来。 寒冷如同无孔的虫子,开始往骨头缝里钻。 必须生火! 否则不被冻死,也得冻掉半条命。 “小军,别躺了,起来活动活动,找找洞里有没有干的柴火或者枯草,我去洞口附近弄点能烧的树枝。” 李钢踢了踢还在挺尸的赵小军。 赵小军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开始在洞里摸索。 运气不错,在洞穴深处,他们找到了一些不知何时被风吹进来、堆积起来的干枯苔藓和几根细小的枯枝。 李钢则冒险在洞口附近,扒开积雪,折了一些相对干燥的灌木枝条。 李钢用随身携带的火石小心引燃干燥的苔藓,再慢慢加上细枝,最后架上粗一点的灌木。 一小堆篝火终于在山洞中跳跃着燃烧起来。 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宝贵的温暖。 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火堆,伸出几乎冻僵的手烤着,感受着热量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小花也拖着伤腿,凑到火堆旁,舒服地趴了下来。 小黑子则好奇地用爪子扒拉着跳动的火苗,被烫了一下后,委屈地缩回李钢脚边。 “切点肉烤烤吧,熊肉虽然味道重点,但现在咱们也没啥吃的了,这玩意油大热量高,吃了好歹能扛一扛。” 李钢一边说话,一边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几个还带着他体温的贴饼子,准备一起烤了吃一吃。 赵小军也有样学样,把自己随身藏着的贴饼子拿出来,准备在火上烤一烤,等会夹上烤好的熊肉一起吃好。 可就在二人刚刚准备动手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赵小军和李钢瞬间都警惕了起来。 他妈的,这么黑的天,这么大的雪,谁会在外面? 是人是鬼? 赵小军脸色有点发白: “钢……钢哥,不会是,撞……撞,撞邪了……” “屁!” 李钢冷冷说完,直接抄起手头的三八大盖: “天底下没有鬼!” 确实,天底下没有鬼。 但人比鬼还要恶! 第27章 东北雪夜恐怖故事 等了许久,外面那深一脚浅一脚、仿佛随时会栽倒的脚步声,终究没有靠近洞口,而是渐渐远去,最终被呼啸的风雪声吞没。 山洞里,李钢和赵小军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 “妈呀……吓死我了,” 赵小军拍着胸口,后怕地说: “钢哥,你说这鬼天气,除了咱俩这被钱逼疯的,还有谁会在山上晃悠?不会是……山魈鬼怪吧?” 他越想越觉得瘆得慌,忍不住往火堆旁缩了缩。 “扯犊子!” 李钢当然不信鬼神。 虽然他心里也犯嘀咕,但嘴上绝不能怂: “哪来的山魈鬼怪?八成是哪个跟咱一样倒霉催的猎户,或者……迷路的。甭管是啥,他没进来,算他识相,也省了咱们的事。” 他掂量了一下手边的三八大盖,眼神复杂。 虽说手里有家伙,腰里还别着王八盒子,真逼急了也不是不能拼一下,但杀人? 这种问题,李钢想过,但是还真的从来没干过。 他也不希望干,这种事儿,做了,就是一辈子的因果,甩不开的。 而他都不想干,赵小军就更别提了。 刚才对付熊瞎子都没敢真开枪,更别说对人。 能不冲突,自然是最好。 至于这个人在雪地里能不能活,那就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反正现在虽然下了大雪,但是外面的积雪应该还不够深,如果这人打定主意想要往山下走的话,应该还是能走到山下去的。 前提是这路上没有什么其他的野兽出来。 要是他运气不好,真碰上了熊瞎子或者泡卵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危机暂时解除,饥饿感便汹涌而来。 两人赶紧把切好的熊肉片用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 肥厚的熊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油脂不断滴落,溅起小小的火星,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山洞,勾得人馋虫大动。 虽然熊肉带着一股子土腥气和说浓不浓,说淡不淡的膻味,肉质也比家猪粗糙得多,但在又冷又饿的时候,这简直就是无上美味。 两人也顾不得烫,一边嘶哈着热气,一边狼吞虎咽。 就着烤得焦香的贴饼子,大口吃肉,李钢和赵小军都感觉浑身上下,全暖了起来,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李钢又细心地撕下几块烤得烂熟的瘦肉,吹凉了喂给趴在一旁的小花,小黑子也凑过来,吧嗒吧嗒吃得欢实。 看着两个伙伴精神头好了一些,李钢心里也踏实了些。 猎犬永远是一个猎人最好的伙伴。 而现在这两个小家伙一个还太小,根本不能照顾自己,另外一个又受了伤,眼下只能让李钢这个主人来照顾它们了 吃饱喝足,李钢又把剩下的几块熊肉和两个贴饼子用油布包好,放在干燥的角落。 吃完了熊肉,二人只觉得这东西着实是有点大补,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开始燥热了起来,弄得他们都有点口干舌燥,想要喝点东西。 可问题是,即便他们再渴,这地方也没水啊。 李钢记得很清楚,距离他们这里最近的小溪都得再走上一里多的山路,而且眼下这个时候,小溪估计也封冻了。 没办法,李钢只能扒开洞口一点积雪,捏了一小团相对干净的塞嘴里。 虽然说刚吃完热的,再吃这一口雪团子,直接冰得牙根发麻,但也勉强解了渴。 赵小军有样学样,当然了,也同样被冻得龇牙咧嘴。 二人捂着嘴巴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等到缓过气儿来之后,赵小军一看李钢那呲牙咧嘴的样子,率先就笑了起来,李钢看赵小军笑,自己也绷不住哈哈一笑。 笑完之后,李钢却又有点感慨。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前一世的自己,在许多人眼中可能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了。 身家虽然没有破亿,但也已经有了几千万,豪车豪宅更是有不少,想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人专门把这种女人送到他的面前。 可那个时候的李钢却一点也不幸福,一点也不开心。 他只觉得自己每天活着都更像是一个畜生,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闲的没事播个种,白天工作晚上睡觉,没有一点人味儿。 反倒是现在,自己分明还在为了区区三百块钱劳碌奔波,分明都已经被这大雪困在了山上,分明吃不好喝不好,李钢却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极了。 当然了,一想到在山脚下等着他的妹妹,等着他的母亲,等着他的秀娥,李钢的心里又泛起了满满的幸福。 当然了,幸福,其实也就幸福了一小会儿。 因为实在是太他么的累了! 只是靠着墙壁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困意就如同潮水般袭来。 李钢打了个哈欠,安排赵小军先守上半夜。 他自己实在顶不住,靠着洞壁,裹紧棉袄,还没两分钟就打起了呼噜,声音悠长而有节奏。 赵小军听着洞外鬼哭狼嚎的风声,看着洞内跳跃的火光,以及身边钢哥信任的鼾声,心里那点害怕也渐渐被疲惫取代。 但他只是强撑着守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赵小军脑袋一点一点,最终也扛不住,嘟囔了一句“妈的,爱谁谁……”,身子一歪,靠着李钢也沉沉睡去。 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均匀的鼾声和洞外永恒的风雪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洞口被积雪和枯藤半掩着的缝隙,被一只颤抖、冻得发紫的手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一些。 一个黑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侧身滑了进来。 篝火将熄未熄,余烬的光亮勉强勾勒出这个不速之客的轮廓。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熟睡中的李钢和赵小军,然后目光立刻锁定了角落里那包剩下的食物。 他像饿狼扑食一样冲过去,抓起已经冰冷的熊肉和硬邦邦的贴饼子,也顾不上脏和冷,直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一边往嘴里塞,这人的喉咙里一边发出艰难的吞咽声,仿佛已经几天几夜没吃过东西。 但凡换成平常的时候,这会儿李钢就应该已经醒了,但此刻的他实在是太累了。 别说是这人吃东西了,就算是在他耳边上敲锣打鼓,估计李钢也只会翻个身继续睡着。 飞快地解决掉所有食物后,这人似乎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和饱腹带来的困倦。 他环顾四周,最终选择了一个自以为安全又离火堆余温不远的地方,那就是李钢和赵小军之间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