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暗恋对象成了官推》 第1章 001 房间白得刺眼。 地也白,顶也白,墙也白,白得融为一体。明明很小的房间,乍看去像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迹的大地,广袤无垠的白色天地间孤零零地放着一桌两椅。 “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不少嘛。”坐在桌后的小个子女人扶了扶眼镜笑盈盈地望向她:“这回还记得我吗?” 她环顾完四周将视线落回女人身上,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拉了椅子坐下,指尖顺势抚过面前的白石板桌面。 嘶~好凉~ 什么石料能冰成这样!堪比千年寒冰万年雪窟。午后小憩什么的时候趴在这上面真的不会被冻感冒甚至导致面瘫么? 她嗖地缩回手放在嘴前吹了吹,可惜吹出来的气也是凉的。 哦……差点又忘了。她现在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状态,还担心感冒什么的好像有点多余了。 应该吧……她也不太确定。人应该不能死了再死吧? “新桌子好漂亮呀。记得上回来的时候您的办公桌还是木制的。”她陷入了上次死后的回忆中。 那时的地顶墙桌不是纯白的,而是灰蒙蒙一片,像将雨未雨时乌云浓得化不开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次她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叭哒哒地落,急得这位工作人员一边用手帮她接眼泪一边换着花样地哄。 ——老姑奶奶,我这老木桌子禁不住水泡,您要哭赶紧投生了去人间哭个爽,那下边儿惨,有的是您哭的时候。 ——祖宗,我的亲亲祖宗,咱先别嚎了,先把娘肚子挑好成不?拢共给你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你这都哭了三柱香了,咱们的投胎工作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呀! ——还哭?福气都要哭没了!不够福气做不了人的你知道吧?你是打算去做小虫子吗?蟑螂还是蚊子,苍蝇还是臭虫,随便选吧。 “不要……”她仰起哭得脏花的小脸,满是可怜样,抽抽答答地道:“我不要做虫子。不管我投生成什么只要遇上她肯定还是会爱上她的,那万一我做了蚊子,明明只是想亲亲她,她以为我要吸她血一掌拍死我怎么办?” 工作人员果断摇头:“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放心。” 她愣住,哭止住了许多:“您的意思是,哪怕我变成蚊子,她也会因为累世记忆眼熟我?不仅不会忍心拍死我,还会把我喂养起来?”好萌的画面。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变成蚊子以后只会想吸食她美味的鲜血,绝对不会有想亲近她的念头。那时你的脑容量只允许你处理简单的生存问题,不会允许你处理复杂的情感问题的。所以别哭了,你是有可能被拍死,但一定不会被冤死的。现在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呀?” 她再次愣住。缓了缓神,紧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恋爱脑……”工作人员见多不怪地把一厚摞资料和一支水笔塞进她怀里道:“别哭了好不好,我故意气你呢。你积分那么高,要不是脑子不好,上天都可以的啦,怎么可能沦落到做虫子的地步?赶紧把正事办了,你抓紧时间投个好胎跟她再续前缘去吧!听话~” “可是她都不爱我!呜哇哇哇哇——”她哭个不停,哭到时不时干呕,一边哭嚎一边乖乖翻资料,翻了一会儿吸溜着鼻涕再次仰起小脸问道:“美女姐姐,我认真看了。知道我投生之后现在的一切都会不记得,也知道缘份深的人相遇的概率会很大。但凡事总有万一嘛~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下辈子百分百遇见想遇见的人呀?” “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呀。一边哭喊着人家不爱自己,一边还巴巴地想遇见人家。工作人员扶额苦笑。同样的人同样的问题她要同样回答八万遍,上回来也问这个,这回来也问这个,下回来怕还是要问这个。不是问这个,就是浪费宝贵的投生时间没完没了地向她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也回答过至少八万遍了她不!知!道!!!负责人间的办事处她们这里有四个,不是每个人死后都来她这里的。甚至有的人可能都不需要经过她们办事处,有下边儿直接来拿人的,也有上边儿直接来接人的。再说哪怕知道也不能说呀!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懂不懂?结果下回失了忆来还是问问问。情种呀情种,恋爱脑真是病得治。“你想遇见的人,现在还在世吗?男的女的?” “还在。女的。”她泪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起希望的光。 工作人员捂住嘴掩盖笑意,看似一脸正经地道:“那太好办了。你直接投到她肚子里不就行了?百分百。绝对百分百。爹有可能找不到,娘是一定找得到的。母子情深,血浓于水。你不是正伤心她不爱你吗?很少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看看我这主意,既能相遇,又能被爱,两全其美,两难自解,岂不妙哉。” 她不开心地咬住了唇:“这个不行。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她才不要做那个人和别人恩爱生子的那个子。 工作人员收起缺德的笑容,恢复了真正正经的模样:“祖宗,世界上从来没有百分百的事。死后能来我这里的人寥寥无己,要很有福气才可以的。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你拥有了一定的选择权。珍惜这个机会,选择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情执所牵去做他人人生的追随者和附庸品。” *** “没失忆可太好了。这回不伤心了?”工作人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纯白色的平板电脑递给她。 “不伤心了。谢谢姐姐关心。”她接过电脑甜甜地笑了笑:“不过你们这边好与时俱进。” “那可不。也是为了方便你们迅速适应嘛。”工作人员将桌上的白色沙漏倒转过来起身问道:“咖啡还是茶?” “啊?”她刚坐下,正阅读着说明页,听到问话茫然抬头:“什么?” 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你更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 “……”她犹豫了一下下:“茶吧。我喝不惯咖啡。”然后她就看到工作人员走到墙边,打开隐藏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茶叶咖啡豆,咖啡机煮茶壶等等也是应有尽有。 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声过后,工作人员端着杯热气腾腾的现磨手冲咖啡回来了。 她又是一阵茫然。这么叛逆的吗?特意问她就是为了反着来?哈哈哈还怪可爱的。 咖啡是真不对她的胃口,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放下平板起身双手去接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在她礼貌迎接的时候,工作人员端起咖啡吹着小饮了一口。 于是她迎接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两个人面面相觑……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你以为给你的?哎呀抱歉抱歉,让你误会了。”工作人员爽朗大笑着坐回椅子里:“我问你爱喝什么,是怕你眼巴巴干看我喝会馋,所以特意挑了个你不爱的。这个你现在喝不了的。” “那您真的很贴心了。”她也笑了。 “不用谢哟~”工作人员悠哉地转着椅子喝着咖啡道:“哎呀,还是想说,你这回不哭不闹的真是省心,不像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老规矩,还是六个小时限时,过时可就由上边儿帮你安排了。不用着急,时间完全够,你上回哭了那么久不也没耽误事儿。而且像你这样脑子不太好的人,自个儿选大概率还不如上边儿安排的好……”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着再次抬头,确定没有听错后小嘴不满地撅了起来:“姐姐,您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就人身攻击了。我怎么就脑子不好了!好吧,哪怕我真的脑子不太好,您作为官方人员说话也可以委婉一点点嘛~”她是半撒娇的语气,听起来满满的委屈。 “祖宗,请你相信,我已经在委婉了。”工作人员回了她个公式微笑:“另外请你注意言辞,我们是正经单位,工作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可能存在人身攻击。我既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骗你,如果你因为我的某句事实言论感到受伤,只能说明真相确实是快刀。对此我深表同情。正好还有两个好消息,可以安抚一下你受伤的心灵,一个是你福报积分比上回来的时候还高,二个是你执着减少灵体维度升高。简而言之,恭喜你我亲爱的祖宗,你可以去天上享天人之福,不用再回人间受苦了。” 她脑门上本来就很多的问号变得更多了:“积分又多了吗?怎么会?我记得我上辈子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呀。”坏事没怎么干过,好事也没怎么干过,尽干傻事了。 天呐!怎么办……她脑子好像真的不太好……呜呜呜。忽然之间好难过。忍住!不要难过。她现在只是个傻瓜,要是再难过的话就是个悲催的傻瓜了。 “有时不做比做好。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要不说傻人有傻……”工作人员看着对面的漂亮脸蛋上越发委屈的双眼,回避视线干咳了两声:“你的积分主要来自他人赠送,就是有人立过愿,如果做过好事有什么功德的话都送你一份。也正因如此,你才能上去。” “能不能去天上,福报积分和灵体维度好比是飞行的翅膀,够其一都能往上飞。相反的,执着和债务就好比是拽着人的线,执着不放债务不清,拽着的线牢固不断,哪怕有翅膀也是飞不上去的。事有两面,能得大福报的事通常也伴随着欠大债的风险,高风险高回报嘛。你的情况属于风险有人帮你担了,然后让你安全地分一杯羹。” “你肯定想知道都有哪些人送你积分,我这里没有查看权限,不过你一会儿上去报道的办事处那里可以查看明细。天机虽然不可泄露,你去了天上就不一样了嘛。”来她这里报道都是去世的福报积分很高很高,可以自主选择下辈子部分初始设定的人。而人是情绪动物,有时候知道太多信息未必是好事。比如期待会送自己的人结果没送,脾气好点的会失落,脾气差点的会生气,甚至转爱成恨都说不定。所以上头没有给这里查看权限是非常明智的。 她听着听着慢慢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地盯着平板看,手指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工作人员以为她还在委屈自己说她脑子不好傻人有傻福的事,往前凑了凑身子,贴着冰冰凉凉的桌板探着脑袋问她:“真生气了?明明往回怎么逗你都没事的……”不得不再次感概——真相才是唯一的快刀啊。如果说一个聪明人是傻瓜对方肯定不会生气,问题在于她不能撒谎啊!“那我道歉好不好?祖宗,你这回虽然英年早逝,但明显走得很安详,难得心情不错地来我这里,我还惹你生气了,真是不应该……” “不是……”她低着头揉了揉了眼:“我只是看到不明白的地方了,停下来稍微想一下……”为什么灵体状态也会有眼泪呢?水从哪里来的?她都没有喝水。再说她才不傻呢,傻的明明是那个人。 “哦哦。没生气就好。”工作人员放了心,远远地瞄了眼屏幕,认清大致页面后解释道:“人间分不同的大陆,这个上回跟你说过了。天有许多重,每一重天也都有不同的大陆。详情你往下滑拉,资料里都有介绍。但是不管哪个大陆,都是详和美好,物资丰沛,不会存在互食的情况。还有……” “天上不允许互食吗?”她心里的某个美好愿景才刚有个萌芽就听到了惊天噩耗。喜欢同性的话,在天界是禁忌吗? “你这么惊讶干嘛?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哪怕在乌七八糟的人间,动物除外,人与人互食的情况,除了有特殊癖病的,也只在物资极度短缺的时候才会发生不是吗?”工作人员指了指沙漏,半催半哄地道:“行了祖宗,抓紧看资料,你要选的项目多了,第一个世界的问题就卡住怎么行。” “特殊癖病?”她不喜欢这个用词:“姐姐和天界都恐同吗?”被说傻她只是假装不开心,这个她是真的不开心了。 “咳咳——恐同?”工作人员刚靠回椅子上,正打算将剩下的小半杯咖啡一饮而尽,听到她的话差点没被呛死:“恐——咳咳咳咳咳——恐什么同?” 她委屈地道:“是您说上面不存在互食的,您还说互食是特殊癖病!” “我的姑奶奶,不然呢?人吃人诶?天上详和美好之地,怎么可能允许同类相食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发生啊。”工作人员震惊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呀!难不成——该不会——不应该呀——你要有这毛病肯定直接去那个地方报道了,根本不可能来我这儿呀。”她警惕地往后挪了挪椅子,看向对面的目光三分惊恐七分疑惑。 “啊~~~”她恍然大悟:“那个互食呀……是真的把人当食物吃呀……对不起呀,我以为是那种互食来着,就是比如两个人……她们都是女生嘛……然后她们有时候……有时候……”她羞红了脸,用手摸了摸,本来以为脸上会发烫,结果还是冰凉一片。“有时候也会互相吃对方……当然不是真的当食物那样子吃。额……可能偶尔也当食物了,但不一样,姐姐你懂的吧?不一样,就是……就是……古时候宫里叫互食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互相啃食的缩称,那个……接吻什么的……看起来确实和互相啃食有点像来着……” “停停停!”工作人员忙地捂住了眼睛:“有画面了!求求你!我只是个两千八百多岁的孩子!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她忽然反应过来:“而且人家宫里那叫对食吧!!!因为是相对而坐一起吃饭的关系。你哪里看来的野史那么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笑就停不下来。 “哦对。是对食。”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呀姐姐,我记性不太好~”好吧!她脑子确实不太好。活着的时候就不好,死了怎么还是不好?那她这不白死了吗? 工作人员狂妄的笑声止住了一些:“哎呀呀,别叫我姐姐了行不?我听着有点别扭。” “哦对。您刚才说您已经两千八百岁高龄了……那我应该叫您……”她试探着唤道:“太……太祖奶奶?”这是她能想象到的对于女性最高辈份的称谓了。 称谓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她这声太祖奶奶一叫出口,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单论外貌最多人间年龄二十七八岁的女孩有了长者的风姿,特别的慈眉善目,特别的亲和。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诶?这位某一世该不会真是她太祖奶奶吧?啊~难怪她总不愿意把身高选太高,原来是祖上遗传的缘故。 只一会儿的时间,几个念头的功夫,她已经单方面认下了这份亲缘关系。于是若有所悟地笑着点了点头,摁亮熄灭的平板电脑继续操作,嘴里满意地念叨着:“体制内好呀。那我是不是也算在上头有人了?” “滚呐!谁是你太祖奶奶!灵体层面上我可比你小得多的多的多。你个老人家还惯会装嫩捏!”每回来嘴还可甜,一口一个美女姐姐地叫她,也不怕折了她的寿。工作人员假装生气地说完,又望着她心疼地笑了:“不怪你。入了**凡胎是这样的,早忘了自个儿是谁了。没事,待会儿上去了就好了,找回记忆很快的。” “哈哈哈原来我是颗老灵魂呀。那你都两千八百岁了,我比你大得多的多的多的话,难道五千?八千?一万多?难道在华夏文明之前我就存在了?”她没抬头,专注地在平板上点击着什么。 说实话,她对于自己到底存在了多久这件事并不十分好奇。一万年又如何?她现在能忆起的也就两辈子。在人间更是一键清空,从零开始。只有清晰留存在她记忆里的,她才会觉得是她的。而她的自我就是靠这些无数的“她的”建立起来,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记忆,她的经历,她的家人,她的爱人…… 爱人? 自己和她……会是从哪一世开始相爱的呢?她终于有些好奇了。 工作人员又笑了,这回笑得有些无语:“资料封面页不就有吗?你到底认真看没有?还标红加粗了的。” “啊~~~”她退回封面页随眼那么一瞄,随即惊呼出声:“啊???这一长串数字居然是我的年纪?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办公室的工作热线……”她这样的老东西,居然叫人家一个才两千八百岁的小女孩作姐姐,是有点厚颜无耻了。 工作人员噗地笑了:“工作热线可能吗?你拿啥打给我啊?” “是哦~”她没细数那串数字到底是多少,但打从知道自个儿是颗远古老灵魂后,就不由自主地有了长辈的包容心,语气也像逗小朋友似的:“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无所谓啦。你以前又不是没问过,结果下回来不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回你倒是记得住了,可你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呀~别误会,我可没有半点舍不得你的意思。能上去是大喜事,咱俩最好再也不见,你下回再见我只能是从上往下掉的时候,那可不是好事。往上难得很,往下一出溜,你上去以后不要得意要更加小心哦。” 她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顿,沉默着没有立即接话。好半天才喃喃地道:“天上是真的很好呢~” 资料上对于她能去的那重天的每个世界都有十分详尽的介绍,她只是粗扫了几眼,甚至没太仔细看都忍不住心生向往,要说没犹豫过肯定是假的。 【可选世界】【选择】【提交】……【确认】 所有选项都是数据化的,她因为保留着上次的记忆,填起来得心应手。 生命数值,身体数值,外貌数值,财富数值……后面都有可以滑动的滚动条,福报积分够的话,通通拉满都可以。再拉满上限也是固定的。并且考虑到大环境,可兑换的数值上限每个人每一世都是不同的。比如她下辈子的生命数值上限是118年,上辈子是130年。 数值只是数值,只能代表理想状态,其实哪怕拉满了也大概率活不到那么多,人生处处是意外嘛。 一般能活一百来岁的都少见,并且人老了以后身体机能老化,生命体验并没有那么好。所以生命数值不用太多,身体数值倒是可以高一点。太高没必要,过犹不及,体能太好在失忆情况下很有可能被大人们当成运动种子选手培养。 搞职业运动太忙太累了,她空有体能又没有运动天赋,肯定出不了成绩,别到时候既遭了罪又白白耽搁了时间。 智商数值?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满!!! 拉到再也拉不动,她还不死心地又往后拉了拉。呜呜呜~为什么她的上限这么低?世界那么大,多她一个聪明娃能对大环境有什么影响吗?为什么拉满了也只是将将够用的程度啊! “为什么我做人的智商上限这么低呀?”她声音不大不小的,既像是在嘀咕又像是在发问。 工作人员顺嘴就回了:“你做人刚多久?那个数不算低了。”说完忽地捂住了嘴。完蛋!好像说多了! “咦?我做人不是很久吗?那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她本能地起了好奇心,略一思考后又瞬间没了追问的兴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肯定是傻傻笨笨的小虫子一类的吧?我有点怕虫子,还是不知道细节的好。”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拉开面前的抽屉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罚单传送下来后长舒了口气,又有兴致逗人玩了:“怕虫子呀?那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上去以后不要多久,你在那重天以下的记忆就都会恢复的。” 她才熄灭的好奇心又被点燃了:“诶?那重天以下的记忆?我还有更上层天的记忆吗?” 工作人员紧紧地抿住了嘴,再一次慢腾腾地把抽屉拉开了一条缝……嗯……她心死地闭上了眼。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你话唠要你多嘴!挨罚了吧! “哈喽?”她不死心地挥了挥手追问:“我最高待过哪层天呀?” “这桌子是漂亮吼!”工作人员摸着桌子转移话题,看到空的咖啡杯逃似地起身:“话说太多了是渴得快。你抓紧看资料呀,我再去冲杯咖啡。” “不说就不说吧。”她的好奇心有限,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指尖下的各种选项里。 各种技能方面的天赋数值是不能简单粗暴地用福报积分兑换的,完全靠累世一点一滴的积累。 “哇!你确定我做人没多久吗?可是我技能项不少耶,可惜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经的一个不会,不正经的会一大堆。”她不可置信地来回翻找着:“上回哭太久拖到后面时间紧迫,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还有这个茶艺技能,它是正经茶艺吗?”她询问地望向工作人员假装忙碌的背影。 “你那茶艺它正不正经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工作人员被逗乐了,只是笑着笑着忽然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为什么会有茶艺这种选项?那是人间技能栏才有的,只有人间才需要辛苦谋生,天上又不需要……她倒吸了口凉气,扔下手里的东西瞬间归座:“别吓我!祖宗,不许吓我!” 她笑眯起亮晶晶的还泛着红的眼睛,故作轻松地道:“不是说上去以后咱俩就再也见不着了么?我想你肯定舍不得我,正好我也舍不得你,所以就先不上去了。” 工作人员还在震惊当中,愣愣地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嘿嘿~”她讨好地笑了笑:“你也说了能来你这里的人寥寥无几,要没了我这么个有趣的老灵魂,你这班上的该多无聊呀~对不对?” “傻子吧你!” 她仍旧笑盈盈的没有半点恼意:“你们这里真的没有投诉电话吗?还是你害怕被投诉偷偷藏起来了?这样动不动就炸毛的工作态度可不行喏~再说了灵体层面上我是老人家诶,你这孩子都不敬老的吗?” 工作人员嗤地冷笑了一声:“你那是舍不得我吗?你个恋爱脑!平板给我!” 她摇着头,把平板更紧地抱在了怀里:“我还没填完呢。” “那算你走大运了。没最终提交就还可以改选。给我呀!我帮你取消!”她一边用力地伸了伸手,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祖宗咱不瞎胡闹了,认真听我说。这个真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上去意味着什么吗?寿命不用以年来论,而是以劫。一劫约等于十二亿年呐。你有足够长的时间足够稳定的环境去提升自己,上去远远不是终点,出去才是。等你有能力出去了,再回人间了你想了的缘渡你想渡的人会更稳妥。你现在下去又是失忆状态,一不小心犯了大错就会被困住出不来的。而且你情执刚破,再和那个人纠缠,万一又起了执着心怎么办?” “是呀~上面的日子是以劫来论的,以亿万年记,光是想想就久得望不到头。”她弯眯起来的笑眼里,除了一点点残红,不知何时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 工作人员只是无语:“怎么?没那个人在身边你一个人过不了?你情执当真破了吗?” 她眼里的雾越来越浓,渐渐凝结成水汽湿润了眼眶:“资料里有讲,倘若我去了别的世界。那在原来的世界里,如果有人的执念与我有关,没有我的出现触发,那个人单靠自己放下执念会很难很难的。是真的。越得不到的越是想要,我不是没经历过。” “你上回还哭哭啼啼地说她不爱你来着。”其实说再多也是徒劳。她见得太多了,打眼就知道哪些人劝得住哪些人劝不住。何况劝人属于干涉他人因果,会挨罚单的。 她陷在回忆里,摩挲着冰冷的桌沿痴痴地笑,语气温柔得不得了:“嗐~那时很多事不知道嘛~” 工作人员的无语转变成了无奈:“时间还有,你仔细考虑清楚。记不记得我说过执着和债务就好比是拽着人的线?所以,你执着谁不放,你肯定上不去。谁执着你不放,你也肯定上不去。你现在可以上去,其实就说明了你不是谁的执念。有点扎心对吧?可能你以前还真是对的,她确实不爱你。” 她摇头,片刻也没有迟疑地立即摇头:“不是。我这次死前经历了走马灯,不只是简简单单地以自己一个人的视角把走过的人生再走一遍,而是全视角的呈现。我的,她的,旁观者的,我经历了她的所思所想,我知道她的执念是我,我也知道为什么她的执念没有困住我。” “为什么?”工作人员是认真聆听的表情。 “因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微的哽咽:“她对我的祝福远远大于她对我的执着呀,要不我的积分怎么来的?所以被那份执念困住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也说不清是怎样的眼泪。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我不劝你了。”工作人员的眼眶也有点红了:“放声哭吧。石头桌子不怕泡的。” “不哭了。等下去了哭,去她怀里哭。”她重新打开平板迅速填完了所有选项,又检查了一遍果断点了提交,然后双手将平板归还给工作人员,抹抹眼角站起身:“资料我都填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最后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争取下次过来时用你的名字称呼你。” “不要!”工作人员傲娇转身偷偷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望向她时却挤出了笑脸:“你下次回来如果还记得我,才告诉你!” “好~我加油!”她回了个灿烂的笑,轻轻挥了挥手,转身朝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姑奶奶!早去早回啊!!!”工作人员也流着泪用力挥手:“我等你以我的名字呼唤我呀!” 她停下脚步笑着回头:“你知道,早去早回,等于咒我在人间早死早超生吧?”说完将手伸向了与白墙融为一体的白色单门,又再度回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新美甲很漂亮~” “等等——”工作人员绕过办公桌急追了几步,还想再说点什么,一道白光闪过,小小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了。 “傻子。你情执已破,投生以后记忆一丢,未必会像累世那样再次爱上她的。”她落寞地低头望向左手食指的指甲:“再说这也不是美甲,是搬桌子弄的淤伤。”她抬起手仔细端详,好吧的确有点好看,像一幅简约的泼墨山水画。 “傻子傻子傻子。”她回工位的路上还在不住地嘀咕:“恋爱脑傻子,放着大好的神仙日子不去过,偏要下去殉情。”傻子,大傻子。 远方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别骂了~~~~~~” “我还没走远呢~~~~~~” “都听到了~~~~~~” “能不能等我走远点再骂~~~~~~” “有点尴尬~~~~~~” 声音越来越远。她赶紧跑到门边贴着听。 “放心我会回来的~~~~~~” “回来再找你算账~~~~~~” “来咯!谁怕谁!”她冲着门外高声大喊完,又小小声地道:“下回我泡最好的茶给你,你不能喝闻闻也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 第2章 002 霍桑效应是指当个体知道自己正在被观察或关注时,其行为或表现会发生改变的现象。 比如。 聂羽已经以吉祥卧的姿势,像条不幸搁浅的美人鱼一般,在礁石上硬生生趴了两个钟了。 整整两个钟啊!人鱼都快晾成人鱼干了!还是在硌得要死的礁石上!哪怕身下垫着海滩巾也于事无补,她的身体该疼还是疼。 单只是疼还好,疼久了会麻,麻比疼还折磨人。然后麻劲过了又疼,疼劲过了接着麻……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太阳都要下山了,海风也都变凉了,赶海的零星几个乡亲们也早就路过此地各回各家了。 此时还待在这个不知名小渔村海边峡谷旁的,除了她——就只有斜后方半远不远处另一块相对平坦的礁石上,抱膝坐着的那个一直痴望着她出神的女生。 她没动过,那个女生其实也没怎么动过。 漫长的两个小时里,她看着海的方向,而那个女生看着她的方向。一看就看入了神,沉溺在她魅力的汪洋大海里,忘了时间流逝,忘了天光渐暗。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在那个女生眼里,就是这个世界上闪闪发光的唯一存在。 她不怪她。毕竟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如果非要怪点什么,也只能怪她自己生得太美了,美到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哪怕从那个女生的方向看过来,应该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也完全足够了。美是一种感觉,真正的美人哪怕隔八百米也看得出是美人的,更别提她还有傲人的曲线和出挑的气质。 常有人说美而不自知的美人才最动人。美真的能不自知吗?她完全理解不了。那些看起来不自知的到底是装的还是被PUA傻了? 反正别人大夸她美貌,她碍于人情世故偶尔回答“没有啦~”的时候,都是装的。当然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懒得接话只会礼貌地露出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笑。 她家有镜子,也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从小到大周围人就是会帮她反复确认她的美貌。她就是美呀,而且美得轰轰烈烈,美得大大方方。 所以呀,她真的不怪那个女生。人之常情罢了。 不仅不怪,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刻意地多待一会儿,晚点再回外公外婆家。 但只是一会儿!不是两个钟! 最开始她的留下确实是自愿的,差不多十来分钟以后就完全不是了。她那会儿疼得不行想起来换个姿势,稍微一用力才发现撑着头的右臂和压在下面的右腿早就麻了。 右边麻了,左边还好好的,她当然可以起身,只是很难优雅体面地起身了。 她可以不要命,却不可以不要脸。命人人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物。她的脸可不是。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真的在正做少女怀春梦的小迷妹面前,撅着个腚连滚带爬颤颤巍巍地狼狈起身……不不不不不不不! 好可怕的画面!她接受不了一点。比起在小迷妹眼中的女神滤镜彻底破碎,还是骨头被礁石硌碎更能让她接受一点。骨头只要碎得别太厉害,养养总能愈合的,滤镜可不能。 于是在她纠结思考着如何才能在小迷妹痴迷的注视□□面起身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体也经历了多轮的疼麻攻击。 终于,在她实在受不了,彻底顾不上自己体不体面对方梦不梦碎,作出反正本小姐现在就要回家的决定后,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从很难体面起身变为完全无法起身了。 四下无人,留给她的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向小迷妹求助,让她搀自己起来。 要么干脆熬走小迷妹,等晚一点家里人来接。 她对此又纠结思考了半天。 小迷妹对她这么着迷,肯定是巴不得来扶她的,扶完她没准今天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如果她之前用余光没看错的话,小迷妹曾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地向着天空大海许过愿,不用想都知道那个愿望是关于谁的。不仅如此,小迷妹甚至偷偷用手机拍了她背影的照片。什么痴汉行为! 换作别人她准要发飙的。 然而小迷妹不一样。 想象了下小迷妹一会儿回到家为了和她的这场偶遇辗转反侧的样子,藏在被窝里对着她的照片不住傻笑的样子,少女心事满满害羞而郑重地一笔一笔将她写进日记里,多年以后回看仍旧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样子。她不禁低声笑了。画面真是有点可爱呢。 她用余光观察过小迷妹的,如果说真正的美人哪怕隔八百米也看得出来,其实可爱的人也一样。美是一种感觉,可爱也是。 不知道小迷妹多大了,是不是还在上小学,抱膝缩坐着在那儿真的好小的一团,感觉是能团吧团吧直接一口吃掉的大小。 也不知道小迷妹是哪家的小孩,眼下正值暑假,村里在外上学的小孩子们大多都回来了。渔村不是什么景点,地处偏僻不说,地势崎岖进出都只能坐小船。因此除了她这种探亲的和偶尔进来采风的学生,基本只有本地人。 算了。不求助了。 才远远地看个侧脸就对她痴迷成这样,走近了看清楚她的脸还得了? 乡里乡亲的,孩子也还小,她别红颜祸水的害人家了。 人在年少的时候,还是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吧。一不小心给人孩子掰弯了咋办?她可负不了责。 “咳咳——”聂羽干咳了两声,潜台词是:孩子别看了,该回家做作业了。 *** 诶?醒了吗? 荀月听到咳嗽声,从鸟巢收回视线,看向斜前方躺在那边半天不动的女孩。 其实一开始,她有担心过对方是不是死了…… 大活人怎么可能躺在硌得要死的礁石上老半天了还一动不动呢?所以大约是死了。 不知死了多久了。打从她过来起,女孩就一直是那个姿势。 也不知是什么死因,自杀还是他杀。 好可惜呀~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她很是惋惜了一阵后,决定过去确认一下对方的生死。 如果是生,就说自己没带手机,礼貌地问一下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如果是死,就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尽管两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她对第一种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心里早已为女孩点好了蜡。起身前出于对死者的敬意,还虔诚地双手合十为女孩默哀了一会儿。 平生头一回见死人,要说一点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再想到有可能是他杀,凶手也许就在附近哪个犄角旮旯偷偷观望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强了。 等她默哀完又好不容易终于鼓足勇气准备起身的时候,前方的人居然动了一下,看似要起来的样子,然而并没有。 呼~还活着就好。她安心了。 之后对方又好半天一动不动的。大概是睡着了吧?刚才抽动那一下兴许只是睡眠过程中寻常的抽抽。她有时候也会,听说是大脑以为自己死掉了,用抽抽做提醒。所以对方会突然抽动一点都不奇怪,不能怪人家大脑误判,毕竟连她都怀疑过是睡了还是死了。 不过好厉害呀!她在心里默默地为对方竖起了大拇哥。这样极端的环境也能安然睡着,醒来身上真的不会痛么?世界还是太大了,骨骼精奇的神人遍地都是。 海边白天还热汽蒸腾的,傍晚时分忽然就冷了起来。 她穿得单薄,哪怕抱膝缩成一团坐着还是有点冷。 可因为实在不放心留下睡在这里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她还是顶着寒风留了下来。 世界很大,神人很多,坏人也不少。人迹罕见的僻静处,横卧着熟睡的妙龄少女……万一哪个路过的人突然就起了歹念呢? 她肯定不能走的。 冷得厉害的时候,也想过要不干脆叫醒女孩子一起离开算了?可一看对方睡得那样香甜,她又实在是不忍心。 天为被地为床美人睡中央,海潮为伴乐寒风为空调——这样美好舒适宛在天堂般的睡眠环境,她羡慕欣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忍心打破呢? 她只恨自己骨骼不够精奇,无福消受大自然的馈赠。要是她能像那个女孩子一样不会疼不觉冷,也想四仰八叉地就地一躺,沐浴着星光听着海潮声不管不顾地睡个爽。 能吃能睡都是福呀。 至于她自己,冷点就冷点吧,大不了感冒一场。反正她身体一向很好,平时都很少感冒,偶尔体验一下也蛮不错的。 她在心里默声道了晚安:陌生的女孩,希望你夜梦吉祥不要着凉~ 道完晚安便将视线投向了睡美人斜前方涯缝上的鸟巢。 天光没有暗尽,海边不乏有趣的风景。 最初让她在回住宿路上突然驻足的那两只小海鹦,过去了那么久居然还在筑巢。一只飞来飞去时不时就衔点海草羽毛什么的回来,另一只则在家里忙忙碌碌地整理。 听说海鹦通常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的。它们会通过独特的叫声辨识出彼此,会一起筑巢觅食养育小鸟宝,哪怕小鸟宝不幸夭折,下一个繁殖期也还是会选择继续和对方在一起。 真好呀~她抱紧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脑袋一脸姨母笑的看得入了迷。 两只小海鹦新婚燕尔的很幸福,那个女孩子安稳睡着更是幸福。她也幸福,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都觉得生活美好极了。 盛夏时节,大家偶然相遇在这个小海峡畔,各自幸福着,相互陪伴着,又默契着并不互相打扰。 她掏出手机悄悄定格下了这个幸福瞬间。 出于礼貌,她只拍了温馨的鸟巢,没有擅自拍下睡美人清凉起伏的睡影。 不记得又过了多久,“咳咳”两声传来,睡美人可算是醒了。 是醒了吧? 她不太确定,因为两声咳嗽过后,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还没醒吗?这么能睡的吗?刚才只是睡到一半喉咙突然难受了吗? 她无奈地笑了笑。行吧,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她这个护花使者既然已经当上了,肯定要奉陪到底的。 坐久了实在有些难受,她得起来缓缓才行。四肢僵疼,她只能挣扎着连滚带爬地试图起身。为了不弄出声响吵到熟睡的人,她动作要多慢有多慢,呼吸能多轻有多轻。 静悄悄地活动完四肢百骸,她换个了姿势原地坐下。 天色更暗以后,连勤劳的小海鹦也回巢休息了。 石头硌得她根本躺不下,寒风冷得她也压根睡不着。没了小鸟可看,她又开始欣赏海平面和天空相连的地方,以及随着夜色降临渐渐多起来的繁星。等再次看入迷,就又觉得痛和冷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海边的夜晚真美啊,她觉得自己可以目不转睛地看一个晚上。 第3章 003 聂羽斜着眼用余光观察着后方的动静。 站起来了?太好了!赶紧回家吧孩子。 在活动身体?刚才只顾着看她,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小花痴。 怎么又坐下了?不要啊! 怎么一点不像要走的样子?真的不要啊! 她算是看明白了。小迷妹就是故意在等她!等着和她一起离开,等着和她一起走一段路,搭几句话。 多么昭然若揭又可爱痴情的小心思。 她竟然有点感动。 礁石这么硌,海风这么冷,连她这个已经读高二的大人都难受得快坚持不住了,何况还是个孩子的小迷妹呢?肯定早难受得不得了,和她一样在咬牙苦撑罢了。 不一样的是,她的苦撑大多是为了面子,只有一小部分是怕小迷妹一见自己误终生。而小迷妹的苦撑完完全全不掺一丝杂质百分之百的是为了她,为了等待机会和她这个惊艳了自己岁月的美人姐姐产生多一点点的交集。却也没有贸然上前同她搭讪,只是安静地耐心地等在那里。或许是不想惊扰到神女一般的她,又或许对于小迷妹来说,现在这样默默陪伴着她的时光,也是珍贵美好得不忍心打破的吧?哪怕为此需要忍受各种苦痛不适。 这么想着,她甚至有点泪目。 从小到大喜欢过她的人数也数不清,但有这样单纯美好又不乏勇气的心意的人,实在是不多啊。 好吧。她决定成全这份心意,陪孩子一起散散步说说话,顺便把人送回家。 当然除了考虑到心意,身体因素也是一方面,再这么拖下去,她只怕是要废了,小迷妹恐怕也要病了。 至于万一真误了孩子终生怎么办?那赖不得她呀,她都给过机会了,是孩子自己不走的。 想想还有点心疼,等小迷妹发现要想再次见到她其实并不容易,恐怕要失落很久,经历漫长的戒断期了。渔村她不常来,偶尔放假过来也不会待特别久,小迷妹往后想常常看到她恐怕只能通过荧幕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她有进圈的打算,隔着荧幕比见不到她总强太多了。 她初步的打算是先通过选秀节目出道,玩玩限定团做**豆,后续发展再看后续的。 其实曾经红火的选秀节目如今已经凉凉了,听说如果不是有她参加,有家里的资本介入以及各种利益交换,这次是不可能得到台里重视的。别说重视了,恐怕连成功立项都不容易。 巧了。她要的就是节目的基本盘够凉。打顺风局多没劲,老话说站在风口猪都能飞。不凉怎么验证她的真实观众缘呢?如果都没有足够多的人真心想看到她,那她死皮赖脸地混娱乐圈图什么呢?顶着娱乐圈顶级关系户的名声挨骂当靶子吗?她有那闲功夫安心在家嚯嚯钱不好么? 她也一点都不担心观众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被资本家的丑孩子伤害多年的人们,是时候团结起来让某些人群见识见识群众的力量了。你可以有资本,但你不能只有资本呀!外貌才华人品情商哪怕有一个稍微及格的呢!(此段吐槽针对她的某些熟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拒绝家里最初的提议——直接投电影让自家公司当红艺人给她做配。这样一出道就是文艺电影大女主,再弄个奖吹一吹,逼格就定住了,再拍点杂志搞点奢代……熟人家就是这个路数,不过不是投的电影,拍电影是场豪赌,不是所有人都有家底随便赌的。对方家是投的电视剧,正剧类型,搞了个最佳男配,后续杂志代言时装周大热综艺什么的都是老套路了。 老实说除非以第一名大断层出道,别的名次她都不是很想混了。光是打败节目里的百来个人有什么意义?她的背景瞒得再好,也只是观众和选手不知道,节目组那边的领导层是知道的,毕竟领导层之一就是她的亲姑妈,所以剧本设计后期剪辑等等一点不偏向她是不可能的。 再一个,能参加这个节目的肯定都是关系户,哪怕有真本事的人也得通过关系才能拿到入场券。大关系户肯定只有她,但是小关系户就多了,这次因为她家的介入,台里内部重视得那么明显,有点门道的闻到风都会各显神通的。哪怕最终名单她家有决定权,然而基本盘的素质就堪忧,又能选出什么好的? 她真心盼着能多一些优秀的选手。一场竞技比赛有没有看头,对手的质量非常重要。 说远了。她刚才想干嘛来着?哦哦,求助。 “可……”求助的话刚出口她就吓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难听?她的嗓子什么时候哑掉的???难道她要用这个公鸭嗓跟将她视若神女的小迷妹第一次聊天吗??????不————————————她都不敢想象孩子会有多幻灭。 荀月正仰头数着繁星,忽然耳边传来哑哑的“呱——”的一声。以为是鸟儿求救的惨叫声,听起来离她并不远的样子,于是收回心神竖起耳朵专心听,想通过听声辨位找到鸟儿,看看发生了什么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咳咳咳——”聂羽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再次试着求助:“可以……”好多了好多了,好歹听起来像是人发出来的动静了。“小妹妹。可以过来帮我个忙吗?” 荀月还在听找着鸟儿的踪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是在跟她说话?这里也没别人了,应该是她吧。可是小妹妹???哈哈哈,睡在前面的女孩子明明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怎么说话的语气仿佛比她年长很多似的? 啊~~~她幡然醒悟。可能人家确实上了些年纪了,只是长得童颜加上保养得特别好而已。是了,其实从对方饱经风霜的沙哑嗓音也能听出来一点,没个三四十年烟龄不可能有那种质感。 这么一想,她的态度瞬间恭敬了起来。 “好~您稍等一下呀。”荀月扶着地面高撅起屁股艰难起身。 她浑身发麻,不用力根本起不来。 “嘿呀——”一用力总算摇摇晃晃站起来了,又似乎起得有点猛,感觉有血瞬间往上涌,脸烧烧的。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等头不那么晕了,腿也不那么疼了,才往前走去。 *** 余光看到人过来了,聂羽礼貌地提前伸出胳膊等在那里。胳膊早就僵了,只是抬起来都很吃力很勉强,但她还是拼尽最后的一点点意志力,精心调整了胳膊弯曲的弧度和指尖翘起的角度。她很想凹出《创造亚当》里亚当的造型,那种带着神性的美,可惜腿不争气,动不了一点,只能在胳膊和表情上下功夫了。 指尖角度,视线处理,嘴角设计……她生来就是为颠倒众生的。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从余光中慢慢完全迈入她的视线里。天色微暗,她看不清来人眼睛里的情绪,但是能看清来人意料之外更高的似乎不是小学生的个子和意料之内因为她的美貌明显羞红的脸颊。 真的好红,比她跑完八百米后毛细血管疯狂扩张的脸还要红。 唉~孩子真的完全陷进她的魅力里了。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不怪人家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细糠,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细的糠啊! 她看似惋惜实则满意地动了动指尖,微笑示意对方过来牵住她的手拉她起身:“我动不了,只能麻烦你……”说出这话时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羞耻感。自个儿把自个儿躺得再也动弹不了,讲出去谁能信? 荀月听对方说动不了,在想是哪种程度的动不了。是只有一条腿不方便,还是两条腿,甚至大半个身子都不方便?是只需要她扶,还是需要她抱?扶可以,抱她可能会抱不动。乍看过去,对方身形修长(骨头不轻),凹凸有致(肉也不少),也不是说人家重,只能怪她自己没用,二十年的人生中都没有能够练就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问,万一对方真的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怎么问才会不冒昧,忽然就听到了答案,好像彼此之间心有灵犀似的。 “腿抽筋了。”聂羽提前想好了借口。她绝对不要实话实说,自己其实是凹造型太久把全身凹麻了!抽筋算是意外,至少不会显得她脑子不好。 “嗯嗯。”荀月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她刚才有想过,万一对方真的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那刚才躺在这边半天不动就不是因为骨骼精奇,而是迫于身体条件身不由己的缘故。想想都好难过呀~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上前两步准备扶人,待走近后又猛地连退了三步。 聂羽笑了。小迷妹眼珠子瞪得溜圆,小嘴张得老大,双手抱成拳死死揣在胸口,咚咚的心跳透过海浪声的间隙传进她的耳朵里。 虽然同样在意料之中吧,但这反应会不会有点过于夸张了?这个样子,知道的是被她的惊世美貌震憾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的见鬼了呢! 等选秀开始,小迷妹肯定会卯足劲给她投票的。等她正式出了道,小迷妹虽然不能常常见到她本人,但是可以买到她的各种周边,极有可能,小迷妹的小卧室不久之后就会成她聂羽的专属痛屋了。如果她那时候突然上门拜访……哈哈,这次来不及了,下次吧,下次再来外婆这里的时候,她会打听清楚小迷妹的家在哪里的。 她越想脸上的笑意越浓。小迷妹完全是可爱的化身,到时候的反应都不敢想有多可爱。眼下怯生生退后的样子就好可爱,抱揣起的小手手也好可爱,因为惊讶张大得像小三角饭团一样的嘴巴更是可爱。 “深呼吸。”被可爱到了之余,她也担心小迷妹心率过快当场被自个儿美晕过去。这个开不得玩笑的,万一真晕了栽倒在礁石地上,肯定非死即伤。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因为她晕倒过。“跟我学~吸气~~~呼气~~~再吸~~~再呼~~~”她落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也举不动的胳膊,强撑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强忍着再次袭来的酸麻胀疼,耐心帮对方调整着呼吸。 荀月乖乖跟着学了:“呼~~~” “好点了吗?”聂羽被萌得心都要化了。怎么会有人连呼吸都这么萌的?这吸的哪里气呀!分明是她的命啊!怎么办……有点想骗回家养起来!小迷妹看起来就很好骗的样子……打住打住,罪过罪过,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她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奢而不骄逸而不银的好青年一枚呐。 “嗯!”荀月只听出对方语带笑意,压根没注意到对方笑得有多痴。她甚至都没顾得上看清聂羽的脸,还在紧捂胸口调整呼吸:“呼~~~” 是她误会了,以为叫她过来是扶人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要冷静,必须冷静,不可以惊慌。动物有超乎寻常的感知系统,可以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她太惊慌的话,眼前这只趴在对方小腿肚子上的大蜘蛛也会惊慌,惊慌之下很容易本能地发出攻击。 她对蜘蛛品种完全不了解,哪种没毒,哪种有毒,哪种剧毒,通通没概念。但眼前这只大概率不是善茬,都不用看细节,看大小就知道了。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拳头大的蜘蛛,就像有的人不相信真的有会飞的蟑螂。 不过,这位姐姐请她过来帮忙的语气,随意轻松得仿佛只是拜托她帮忙递个东西倒个水似的。要不说人家是可以在极端环境睡大觉的牛人呢,斗大的蜘蛛都快在身上安家了,也岿然不动,甚至微笑面对。 不动确实可能是因为抽筋了不能动,但还能笑出来真的太厉害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能这就是岁月的沉淀吧。毕竟是有些年纪的长辈了,又是生长在这里的人,什么没见过呢。 单单只是抽筋那种小问题,哪用得着她帮忙啊!姐姐要不是暂时行动不便,陷入危险的或许都不是人而是蜘蛛了。 来不及再多想,她无声地脱下身上唯一的白色薄衫,缠在手上,准备把蜘蛛引到衣服上再丢开。 她不敢用木棍或者石头去扒拉,代入蜘蛛的视角会感觉受到了攻击,一旦反击遭殃的就是这位姐姐的小腿肚子。人命关天!姐姐很勇敢很镇定,愿意冒险将生命托付给她这个陌生人,她绝对不能掉链子辜负了这份信任。 “嘘——”荀月冲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 聂羽的大脑在荀月猝不及防脱下外衫,只穿着胸衣和她坦诚相对的时候就宕机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说自己因为抽筋动不了以后,小迷妹先是盯着她裸露的脚丫子愣了一会儿神,然后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迅速把上衣脱了,并且示意她不要出声………刹那间,一个见色起意迫不急待趁人之危的故事完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非常完整,细节拉满的完整。 那眼下正在发生什么呢? 人已经蹲下了,暂时没有别的动作,只痴盯着她裸露的脚丫子看……呵,还是个恋足癖。衣服脱了还拿在手上,大约是一会儿用来绑住她的手,不许她反抗的。其实都多余。她现在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反抗?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