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急着嫁公爹?我照样掀桌做主母》 第1章 庶妹急着嫁公爹 “都是你这个贱蹄子,你自己不要脸,抛头露面去勾引萧大将军,偏偏害了你妹妹,你怎么不去死?” 顾时宜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耳边一阵聒噪。 这声音,是她久未听过的府中二姨娘的声音。 可是,她何曾去勾引过萧大将军? 萧大将军是她的公公啊,她怎么可能去勾引自己的公公? 更何况,她的公公早些年便过世了。 她的膝盖酸痛,犹如蚂蚁啃噬一般,这种滋味太过熟悉。多少次罚跪都是这种,她已然习惯。 可是,她不是死了么? 死在了她的继妹顾舒妍与她的手帕交江揽月蓄意制造的大火之中。 熊熊的烈火,将她最后的残躯吞噬。 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肌肤上灼热的疼痛,以及胸口绝望的窒息……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二姨娘疯了一样直接冲过来,“啪”地一声,打在了她的左脸上。 顾时宜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她猛然睁开眼,再加上脸上火辣辣的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顾时宜看着熟悉的汀兰苑的正屋,看着对她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二姨娘…… 难道,她……重生了? 而且,重生到了她还没出嫁之前吗? 顾时宜顾不得脸上与膝盖上的疼痛,简直是喜极而泣。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凄美又绝艳,看的二姨娘心里恨的痒痒的。 “大庭广众之下,从萧大将军身上掉下来你的香囊,偏偏说是你妹妹的,你让我们宁安伯府如何说的清楚?” “你这个贱蹄子,定了亲事都改不了水性杨花的性子,看我不打死你!” 话音落,二姨娘的手再度抬起来…… 顾舒妍慌忙爬过来,挡在顾时宜身前,哭的梨花带雨般看向自己的母亲,“姨娘莫怪,这件事情不能怪姐姐,怪只能怪命……” 顾时宜嫌恶地避开顾舒妍,听着她装模作样的声音,真的是令人作呕。 “舒妍,你让开!” 顾舒妍停顿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跪倒在地,朝着二姨娘叩首,“姨娘,女儿甘愿嫁给萧大将军,求姨娘成全。” 二姨娘身体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幸好身边的婢女立马扶住了她。 “舒妍,你……你……” 要知道,那萧大将军年过四十不说。 自去年征战回朝,更是九死一生,太医们更是进进出出大将军府月余。 坊间传闻,萧大将军旧疾缠身,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更是形容枯槁,怕是命不久矣。 此番更像是寻个好人家的年轻姑娘去冲喜! 二姨娘哪里舍得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她的女儿,是宁安伯府千娇万宠出来的,何曾受过这般苦! “姨娘,女儿爱慕萧大将军已久,求姨娘。” 言毕,顾舒妍重重叩首。 这声音,听得让人心碎。 只是一旁的顾时宜真的完全不清楚香囊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她上辈子的记忆中,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顾舒妍虽是宁安伯府的庶女,但却是很受宠的庶女。 上辈子,她与顾舒妍双双嫁进将军府。 她被许配给萧大将军府嫡长子萧秉初。 闹着也要成婚的顾舒妍只得嫁给庶子萧明瑞。 彼时,她还不明白个中缘由。 以二姨娘和父亲对顾舒妍的疼爱,定然能与她寻一位更好的夫君。 直到她们二人同时出嫁那天,顾舒妍和二姨娘合谋让她上错了花轿。 是以,她被换亲。 顾舒妍直接与萧秉初拜堂,成了将军府的大少夫人。 怎的现在的顾舒妍,竟然执意要嫁给自己的公公? “姨娘,女儿……女儿不忍心我们宁安伯府因为这件事情被萧大将军记恨,事已至此,萧大将军认定当日便是女儿,女儿不悔,女儿……心甘情愿。求姨娘禀明父亲与母亲,这一切都是女儿愿意的。” 二姨娘哭着扑倒过去,“我可怜的女儿,你怎的这般命苦啊。” “姨娘,女儿不苦。”顾舒妍的眼泪自眼角滴落,哽咽着,“姨娘,女儿此去,只愿姨娘和弟弟能在府中安好,女儿便心满意足。” 顾时宜分明看见了顾舒妍扬起的嘴角,和得意的目光。 虽然一闪而过,但是顾时宜觉得自己没看错。 顾舒妍执意要嫁给自己曾经的公公,这说明…… 顾时宜的心猛地狂跳了几下。 顾舒妍也重生了? 因为,上辈子她们二人嫁进将军府中不久,萧大将军便病重。 她的手帕交江揽月,因是商贾之女,家中以为萧大将军冲喜为由,将她嫁进来为萧大将军做续弦。 就在萧大将军得重病去世以后,江揽月挺着肚子成了萧家主母。 她独揽府中大权,后又生了儿子,当真是风光无限。 这恐怕就是顾舒妍这辈子想要的生活。 所以她重生回来,迫不及待地勾引萧大将军,想要给自己曾经的公公做正妻。 顾舒妍还真的是豁得出去。 年芳二八未出阁的姑娘勾引萧大将军传出去毕竟不好听,是以,顾舒妍拉上她顾时宜当垫背的。 说出去就成了,顾时宜勾引自己未来的公公,顾舒妍挺身而出,为宁安伯府保住了颜面。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亦如此。所有的祸事都会扣在她头上。 只不过,顾时宜上辈子可是见到过,江揽月偷偷地找了外面的郎中,翻开袖子,里面全是伤痕…… 想到这里,顾时宜倒是真的开始期待起来。 这是顾舒妍亲手选的虎口,那么,重生后的日子,真的是愈发精彩起来。 不知道,顾舒妍嫁给萧大将军,那位又会如何“宠爱”顾舒妍呢? 第2章 威胁?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顾时宜还未起身,就看见的自己的父亲,宁安伯顾怀远,以及宁安伯府的嫡母赵慕安径直走了进来。 顾怀远站在厅中,对顾时宜怒目而视,“顾时宜,我宁安伯府如何教养的你,竟让你存了这样阴暗的心思,去坑害你妹妹?” “我看,平日里就是对你太过骄纵,才养成了你这性子!”顾怀远喝了一声,“冯嬷嬷,给我上家法!” 冯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上一世,顾时宜可没少挨了她的鞭子。 顾时宜扶着膝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顾怀远很是惊讶,没有他的命令,顾时宜竟然敢站起来? “谁让你起来的,给我跪下!” 冯嬷嬷的鞭子已然要落下,顾时宜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握住。 鞭子的力道很重,她只觉得手心一阵尖锐刺痛。 “父亲的意思是,让女儿一身鞭伤嫁给那战功赫赫的将军府嫡长子?”顾时宜的声音毫无戾气,就仿佛在陈述一件颇为平常的事情,“父亲不在意宁安伯府的颜面,那便随您吧。” 看着顾时宜手中的鞭子软软落下,顾怀远蹙起眉头,盯着顾时宜,“你在威胁我?” 顾时宜忍着膝盖的钻心地痛,向顾怀远福了福身,“父亲说笑了,女儿向来敬重父亲。” 顾怀远向来爱面子,萧大将军突然来府里提亲,与他年岁相当的人竟然来求娶自己的女儿,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偏偏他自己毫无实权,只是挂了个伯爵的名头,完全不敢与将军府硬碰硬。 他现在真的是火冒三丈,“顾时宜,在这府里,我们何曾亏待过你?一应用度,你与舒妍别无二致,你还想要如何?” 别无二致? 顾时宜心中一阵冷笑。 她在这府中只是活着而已,活的还不如婢女和小厮。 平日里,更是没少被顾怀远他们打骂责罚。 “父亲说的是,多谢父亲、母亲多年照拂。既然女儿的吃穿用度与妹妹相同,那么出嫁当日,为了不失我们宁安伯府的颜面,女儿嫁妆方面,定然是与妹妹相同的。” “母亲,您向来最为公正,又疼惜女儿,女儿说的可是?” 顾怀远蹙着眉头,他可没说! 赵慕安眼中闪过冷意,宁安伯府向来注重颜面,顾时宜这个继女的嫁妆,面子上定然也是要过的去。 总归不能让外面说,宁安伯府亏待了继女,厚此薄彼。 “时宜,嫁妆方面,我们宁安伯府自然是不会短缺了你的。”赵慕安说道,“只是,时宜你是做姐姐的,为何要坑害了你妹妹?坏了你妹妹的名声,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顾时宜就这么站在那儿,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但她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她笑起来,声音柔柔的,“母亲哪里的话,现如今,坏了名声的不是我么?何来妹妹坏了名声一说。妹妹现在的名声好的很,她以身入局,我可真要好好感谢她一番。” 顾舒妍还在地上跪着没起来。 听到顾时宜的话,直接站起身,“姐姐,你……你为何这般说?都是自家人,你又何必挖苦我?原本就是你……” 顾时宜转过身,就这么看着顾舒妍,“原本如何?妹妹需要我说清楚吗?妹妹但凡出府,从来都嫌我污了你的眼,断然不会与我一同出门,是也不是?为何当日偏偏要与我一同出府?” “还有,你们所说我的香囊?就是那个么?”她伸手指向了桌案上的淡黄色香囊,上面还绣了一株兰花。 “虽说,我素来喜爱兰花,但是妹妹不妨说说,从何时起,这云锦,这金线是我能用得起的?” 顾舒妍听了以后,立马扑进二姨娘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姨娘,我没有,不是这样的,姨娘……” 顾时宜冷眼看着她的表演,继续道,“如若妹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如我们直接将萧大将军请过来,看看萧大将军到底是看上了这个香囊,还是妹妹你的人,如何?” “够了!” 顾怀远厉声呵斥,“顾时宜,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萧大将军是你想请就能请来的?你不要颜面,我宁安伯府可丢不起这个人!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顾时宜又福了福身,“既如此,女儿便不在这里碍了您的眼,女儿告退。” 言毕,她直接转身,缓缓抬起了腿,径直走出去。 顾怀远气的不轻,“孽障,真是孽障。我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母亲带她进门!” 赵慕安赶忙去顺了顺顾怀远的后背,“老爷,您消消气。时宜这孩子平日里也是乖巧听话的。现下这种情况,时宜和舒妍两姐妹,在将军府也算有个照应不是?” 顾舒妍哭的梨花带雨,一下子跪倒在顾怀远的脚边,“父亲,妍儿、妍儿不觉得委屈,您万万不要为此伤了身子。妍儿是甘愿嫁给萧大将军的,父亲。” 顾时宜听着赵慕安和顾舒妍虚情假意的话,没错,她要和顾舒妍互相有个照应。 顾舒妍也确实是心甘情愿的呢。 这一次,她要好好地帮扶着顾舒妍,绝对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与萧大将军琴瑟和鸣的日子,让她多多享受才行。 从汀兰苑正屋出来,顾时宜每走一步都觉得膝盖如针扎一般。 但是望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她深吸一口气。 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这一次,她不会被换亲。 上辈子那些送给她苦难的人,她要一个一个报复回去,这才不会白白浪费了老天给她的重生机会。 “小姐,小姐!” 听到这个喊声,顾时宜的眼泪仓皇落下。 这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婢女翠微,为了她急的团团转的翠微,心里只有她的那个翠微。 上辈子,翠微在将军府内,被顾舒妍栽赃陷害,挑断了手脚筋,直接扔去了乱葬岗,再没有回来。 看着这个等在外面,满脸焦急的丫头,顾时宜眼泪止不住地流。 “翠微。” “小姐。”看见顾时宜脸上的红肿,翠微十分心痛,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小姐,你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 顾时宜摇摇头,“我很好,翠微,我们回去。” 两个人走的很慢很慢,不多时,身后传来了顾舒妍趾高气昂的声音。 “顾时宜,你刚刚很得意?”顾舒妍是万万没想到,顾时宜竟然会威胁父亲。 想来,是她觉得自己即将嫁给萧秉初,所以有了底气? 真是笑话! 那萧秉初,也活不过三个月! “顾时宜,我们同一日成亲,届时,我就是你的嫡母,你这个儿媳,可要记得好好伺候我这个当家主母。毕竟,我才是你的婆婆!” 第3章 索要帕子 顾时宜左脸,红肿不堪,但是她这张脸,看在顾舒妍的眼中还是那么刺眼。 她就不懂,顾时宜那个身份低贱的娘,怎么给了顾时宜这样一副好皮囊! 上辈子,自己千方百计地嫁给了萧秉初,可是萧秉初从未碰过她。 没人知道,洞房花烛夜,萧秉初在外面站了整整一晚,压根没碰她。 不仅如此,萧秉初更是在成婚后不久便出征战死。 原本天天嚷着非她不娶的萧明瑞,自萧秉初去世以后,兼祧两房。 明面上,萧明瑞日日哄着自己,可是当顾时宜死后,萧明瑞竟然疯了一样。 原本与自己联手的江揽月,也仗着手中的实权对自己多加刁难。 顾舒妍才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失败。 顾时宜受了一辈子的苦又如何,她死了,却成了萧明瑞的白月光! 那个商贾之女江揽月,嫁了个老男人成了寡妇又如何,她得到了嫡子和权势,风光无限。 重来一世,她已经不屑于去换亲,反正那个萧秉初三个月后便要上战场。 到时候,顾时宜不仅要当寡妇,还要当伺候她这个婆婆的寡妇。 她要让顾时宜这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时宜也不屑于与顾舒妍装什么姐妹情深,“那就提前恭喜你,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顾时宜踉跄地回到青梨院,她的母亲程青梨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 看见她脸上的红肿,泪眼婆娑地迎了出来。 “念念。” 顾时宜用力地抱着程青梨,上辈子出嫁以后就再没见过的娘亲。到死,她都没能听见自己的母亲再叫自己一声——念念。 这是她母亲一直叫的她的名字,她记得,原本,自己叫做崔念念。 但是,自从母亲带着她改嫁宁安伯以后,就改了名字叫做顾时宜。 母亲也告诉过她,如果想要活下去,忘了自己姓崔。 上辈子,即便程青梨去世之前,萧明瑞都没有放她回来一趟,她连自己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她似乎看见母亲来接她了。 “娘亲。” 程青梨赶忙纠正她,“叫姨娘,莫要让人听了去,平白地惹了麻烦。” 顾时宜的鼻息之间,都是魂牵梦绕地母亲的气息。 “娘亲,我不怕,我们回去。” 青梨院在宁安伯府中十分偏远,她们母女完全不受宠,她们身边的婢女只有翠微一个。 清清冷冷地院子里,是属于顾时宜在宁安伯府的温暖。 程青梨拉过顾时宜的手,“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要出嫁了。我听说,萧家大公子为人正派,定然是我们念念的好姻缘。我们念念终于熬出头了,可以离开这里去享福了。” 上辈子也是如此,出嫁之前,程青梨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她的母亲满心满眼地期待女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却被二姨娘和顾舒妍全部毁掉。 换亲与萧明瑞拜堂,当晚,萧明瑞掀开盖头发现红盖头之下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顾舒妍以后,对她大打出手。 萧明瑞的手,狠狠地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顾时宜,你真的让人恶心,你爱我是不是?你故意害舒妍不能嫁给我!我告诉你,即便你和我拜了堂,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你这个恶心的女人!” 顾时宜不敢想,前世,母亲离去之前有多么想见自己一面,哪怕是一眼。 “娘亲,我一定会幸福的,然后让你也过上好日子。” 既然能够重来一次,这次她定要护娘亲周全。 她已经想好了,不管萧秉初娶她是何缘由,她都要好好攀上这个高枝儿,护好母亲,让所有恶人得到惩罚! 萧大将军府,爹和儿子同一日成亲,这在整个大楚是闻所未闻的。 但是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府,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哪里敢评头论足。 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宁安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要找理由过来训诫顾时宜一番。 顾时宜听着、看着。这来自宁安伯府所有人的恶意,与上辈子如出一辙。 只不过如顾时宜所说,他们现在不敢得罪萧秉初,并不曾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成亲前一日,顾时宜的手帕交江揽月特意来府中看望她。 看着江揽月,顾时宜只能回想起死前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她得意的笑容。 前世,江揽月要嫁给萧大将军之前,她双眼红肿,握着自己的手说,“今后,你我姐妹二人,在府中也能有个照应,我很欢喜。” 那个时候,她还在心疼江揽月…… 顾时宜努力压下心底的怒意,与她虚与委蛇。 “念念,你看你的脸,印记还没下去呢,都疼到了我心坎儿里。”江揽月伸手摸了摸顾时宜的左脸,“不过,明天你就可以脱离苦海啦。” “就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啊,我想你怎么办?” 言毕,江揽月从怀中拿出一方喜帕。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江揽月将喜帕递过去,“念念,这个喜帕是我留给你的,你想我了,就看看,就当作是我陪着你出嫁。” 顾时宜心中作呕,却还是笑了将喜帕接了,“好,月月这般有心,我一定好好收着。” 江揽月听了以后,整个人喜滋滋的,“念念,你也送我个东西吧。” 顾时宜点了点江揽月的额头,“你啊,你看我这里如此破败,你家里又什么都不缺,哪里有东西送给你呢?” 江揽月无所谓地晃晃顾时宜的胳膊,“无所谓啊,或者就交换帕子吧。嗯……你把你这个帕子送给我,好不好?” 她伸手指着顾时宜一直带在身上的,已经旧了的帕子。 月白色的帕子,一角绣了一把箫,落款是一个“音”字。 上辈子,江揽月也是指明了要这方帕子。 这是母亲给她的东西,念在姐妹情分上,顾时宜忍痛割爱。 可是后来母亲去世,顾时宜怎么想要回来,江揽月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哪怕顾时宜想用其他的帕子与她交换,她都不肯。 重来一次,她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性子,顾时宜猜测,是不是这方帕子大有用处? “这个帕子我从小就带在身边,太旧了。”顾时宜说道,“揽月,等日后我得了好东西,第一个送给你。” 说罢,她便将江揽月已然伸到眼前的手拍了下去。 江揽月捂着自己的手背,眼睛却没有离开那方帕子。 嘴上却说,“好吧,那一定要稀奇的东西啊,不然我可不依。” 第4章 出嫁 送了江揽月离开,翠微很是天真地说道,“小姐,江小姐对您可真好呢。” 顾时宜并没有解释太多,江揽月给的东西,她是断然不会留下的。 她随手将喜帕扔给翠微,“拿去烧了。” 翠微心下不解,但是向来听她的话,利落地照办。 顾时宜心里琢磨着,后面要送个什么与江揽月才好呢? 总归不能便宜了她才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江揽月还会找借口来要她手里这方旧帕子。 方才烧完帕子,翠微便匆匆来禀。 “小姐,奴婢刚刚路过花厅,听夫人说要把宝珠指给您做陪嫁丫鬟。” 程青梨听了很是紧张。 “念念,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顾时宜轻轻地拍着程青梨的手背,“娘亲放心,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翻不出什么水花。” 话才说完,管事刘忠就领了宝珠到了门外。 言明来意,宝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奴婢宝珠,以后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大小姐。” 顾时宜笑着伸手将宝珠扶起,看向管事,“刘叔,替我转告母亲,多谢母亲照拂。” 宝珠自然会尽心尽力,上辈子便是宝珠随着自己出嫁,还将她自己侍奉到了萧明瑞的床上去了。 此时此刻,再见到宝珠,顾时宜眼前出现的便是宝珠坐在萧明瑞的床榻之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不过这样很好,还是这个宝珠,她早已经了解的宝珠。 总比换一个婢女的好。 刘忠躬身说道,“夫人还让老奴转告大小姐,夫人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即便出嫁,这里也永远都是您的家。嫁妆方面,这一次夫人做主,为您多添置了一些。” 看着刘忠离开的背影,顾时宜琢磨着,既然赵慕安将宝珠送过来,又说给她多置办了嫁妆,自己怎能不去叩谢呢? 随即,她便带上宝珠准备去主院。 刚刚穿过长廊,便看见了顾怀远。 “父亲。”顾时宜福身行礼。 顾怀远看见顾时宜便气不打一处来,“不好好在院中备嫁,出来做什么?” “回父亲,母亲为女儿多添置了嫁妆,还让她最器重的宝珠来给女儿做陪嫁,女儿是想去叩谢母亲。” 顾怀远蹙了蹙眉,多添置嫁妆? “前厅有客人在,你不必去添乱。” 顾时宜跪倒在地,“既如此,女儿恳求父亲,不如将女儿与妹妹的嫁妆做个调换,妹妹要嫁的人是萧大将军,女儿的嫁妆断然不可超过妹妹。以后在将军府中,女儿也会尽心尽力辅佐妹妹。求父亲成全。” 听到这里,顾怀远眉头舒展几分,亏的顾时宜还有点儿良心。 “既然你这么想,那便调换了吧,确实不好让大将军面上无光。” 顾时宜盈盈叩拜,“多谢父亲。” 当天晚上,二姨娘在院子里摔了好些东西。 嫁妆被换成了次等的不说,那宝珠原本是她想求来给自己女儿当做陪嫁的,现在也一并给了顾时宜! 顾时宜勾起嘴角,那些二姨娘精心为顾舒妍准备的,已经封了箱的嫁妆,明日,就是她的了。 五月二十八,顾时宜与顾舒妍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顾时宜就开始起来梳妆打扮。 程青梨为她挽发,帮她换上鲜红的嫁衣,送她上了花轿,站在那儿目视着花轿在吹吹打打的声音中离开。 她的眼睛发酸,却不敢流泪。 她的女儿是去享福了,是喜事,不应该流泪。 二姨娘就看不惯程青梨这个死样子,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的女儿跟你一样,低贱的人就知道攀高枝儿,你这心里头乐开了花儿,装成这样是给老爷看的?”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人老珠黄的样子,真真儿的令人作呕!” 整整一夜,她因为嫁妆调换的事情,心里呕的要死。 偏偏又不能与赵慕安明说自己动了手脚。 想到顾时宜拿了她贴补的东西出嫁,她就恨不得撕了那个死丫头。 若不是顾舒妍劝自己,说到了将军府,她自然会找补回来,她今日都不想让顾时宜出了宁安伯府的门! 坐在花轿里,顾时宜微微掀开红盖头,透过晃动的轿帘依稀能够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秉初。 花轿终于停到了萧大将军府门前,先行下轿的是顾舒妍,毕竟她是大将军的夫人,儿子肯定是要排后面。 外面热闹了好一阵儿,随行的嬷嬷掀开帘子。 “大少夫人,请下轿。” 紧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递进来一截儿红绸。 顾时宜下了花轿,随着身边的高大男子朝前走去。 一旁的萧秉初微微转头,他的新婚妻子身形款款,那嫁衣犹如涟漪一般晕染开来。 成亲的流程与上辈子一样,拜堂以后顾时宜就被送进了婚房之中。 顾时宜也是有些忐忑的,萧秉初娶她应该也是被逼迫的。 前世,到了将军府以后,她才知晓,萧秉初虽为嫡子,但是并不受宠。 萧秉初年幼时母亲亡故,萧大将军便以他身体不好为由,将他送进寺庙。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被萧大将军扔到了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得了摄政王的赏识,这才重新回到将军府。 “大少爷。” 是门口小厮的声音。 随后便是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她眼前的红盖头被挑开。 突如其来的光亮,晃的顾时宜有些睁不开眼。 她眨眨眼,适应了一下,一抬头,正对上萧秉初这双眸子。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眼眸深邃,似乎刹那间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烛光的映衬下,将他的下颌线勾勒出来。 他的脸上看不出笑意,带着丝丝疏离之感。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酒气。 一杯酒递过来,顾时宜看见他虎口间厚厚的茧。 她没有迟疑接过酒杯。 上辈子,萧明瑞从掀开盖头就开始翻脸,她从未与他喝过合衾酒。 这一次,她学着萧秉初的样子,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顾时宜顿觉喉咙都是辛辣之意,呛的她一张小脸通红。 萧秉初立马着人倒了茶过来,“喝些茶。” 顾时宜已经说不出来“谢谢”二字,转头咳了许久匆忙接过茶盏。 茶水入喉,她终于缓过来。 但是,紧接着就该圆房了。 顾时宜紧紧抓着帕子,很是局促。 即便上辈子嫁给萧明瑞,但是他们二人并不曾圆房。 她暗暗鼓励自己,这是每个女人成亲都要经历的,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看着身形高大的萧秉初,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紧绷起来。 躺在大红喜床上,红烛摇曳。 红罗帐暖,春宵一刻…… 萧秉初的身体覆了上去,他发现,身下的妻子真的是紧张的很,浑身似乎都在用力。 “你很紧张?” 顾时宜点点头,然后立马摇摇头。 她伸出柔嫩的手,深吸一口气抓住了萧秉初的胳膊,“大少爷,我……” 顾时宜柔弱无骨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胳膊,让他整条胳膊似乎都热了起来。 “你不想圆房?”萧秉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顾时宜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大少爷人很好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 更何况,她真的没有不想圆房,她还需要一个能让她安稳立足的孩子。 顾时宜心一横,两条胳膊攀上了萧秉初的后背。 她只觉得萧秉初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紧接着,腿的地方慢慢有什么东西挺了过来。 顾时宜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浮现出前世萧明瑞房间内的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 萧明瑞自认,换亲是她的主意,以为自己爱惨了他。 每每与其他女人在床榻之上欢好之时,便偏要她在一旁伺候。 她不看,萧明瑞便捏着她的下巴,硬要她看。 当萧秉初刚刚伸手要解开顾时宜寝衣上的带子时,顾时宜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 她不可控制地吐了出来。 秽物大半都溅到了萧秉初的寝袍上,留下一片脏污。 顾时宜胃里原本就没什么东西,但是这般尴尬的境地让她的脸顿时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萧秉初蹙了蹙眉头已然下床。 他站在床边,声音淡淡的,完全听不出喜怒,“既然你不喜,我不勉强。” 第5章 大少爷的心思 “来人。” 萧秉初喊了一声,门口的婢女凝香以及一直等在外面的翠微立马推门进来。 萧秉初指着喜床,“收拾干净,伺候少夫人沐浴安置。” 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凝香走过去,看着喜床上的一幕,心中满是惊讶,但是却未多说一个字。 她是大少爷院中唯一的婢女,从来不是多嘴的性子。 翠微第一反应就是萧秉初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自家小姐的事儿。 怎的好端端的洞房,成了这般样子? 顾时宜重新泡进浴桶里,恨不得将脑袋也埋进去。 这不仅仅是丢人的事儿,更怕是惹了萧秉初不喜,这可如何是好? 她想要在将军府站稳脚跟,首要的事情就是要有个孩子来傍身。 更何况,萧秉初三个月后便要上战场…… 难不成,等到萧秉初战死以后,她又成了萧明瑞的女人? 想到这里,顾时宜不禁打了个寒战。 翠微过来为顾时宜沐浴,有些担心,“大少夫人……” 顾时宜拍拍她的手,“我无碍。” 凝香在一旁收拾床榻。 门外的宝珠不能进来,急得什么似的。 不过她可是看见了大少爷刚刚直接出去,这么短的时间,圆房的事情一定是没成的,还弄的大少爷满身的污秽。 低贱的女人生的这般低贱的女儿,养在宁安伯府又如何,嫁了个好人家,依旧上不得台面! 只要大少爷对顾时宜不喜,她早晚有机会! “方荣你拦着我做什么?我来找我大哥自然是有要紧事,你拦着我,如果耽搁了,你担当的起么?” 外面突然传来萧明瑞的声音,顾时宜的身体一阵紧绷,刚刚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再度袭来。 方荣将萧明瑞拦住,自己主子吩咐过,今晚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 即便是大将军来了都不行! 方荣手里的刀横了出去,“二少爷见谅,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了自己的爹,萧明瑞心里恨的要死,恨不得将整个将军府掀翻。 昨夜她偷偷潜入宁安伯府,顾舒妍在他怀里哭诉了两个时辰。 分明是顾时宜那个女人勾引的他父亲,偏偏要移花接木,留了顾舒妍的东西。 怎么有这么恶心的女人? 顾时宜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当他大哥的正妻? 尤其刚刚,他借着去他爹的院子送东西为由,听见了里面顾舒妍那娇媚的叫声,以及那呜咽声,萧明瑞就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原本他就与顾舒妍私定了终身,顾舒妍说了,要非他不嫁。 就在昨夜顾舒妍也一直在哭,说无法履行他们的诺言,对不起他。 都是顾时宜那个女人使了计策,让她只能嫁给萧大将军! 那么美好又娇柔的女子,此时此刻竟然就在他父亲身下承欢。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么恶毒的女人嫁给他大哥! 他要让他大哥看清楚这个狠毒女人的真面目,她不仅狠毒,还水性杨花,勾引自己未来的公公! “大哥,你快去祠堂看看,母亲的牌位出了点儿问题。大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方荣不让他进,他就只能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最好喊到满将军府都能听见。 “出了何事?” 萧秉初突然出现,萧明瑞的声音小了几分,“大哥。” “不回去睡觉,何事这般大声喧哗?” 萧明瑞踮起脚,想往里面瞧瞧,“大哥,你、你没陪着大嫂?” “与你何干?”萧秉初的声音凉凉的。 萧明瑞硬着头皮说道,“大哥,刚刚小厮说,祠堂漏水,我怕母亲的牌位受了影响,所以想请大哥去看看。” “大哥,我不是有意破坏你和大嫂……”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秉初已经大步从他身边离开了。 看见萧秉初朝着祠堂的方向而去,萧明瑞很是得意。 顾时宜这样的女人,就不配得到爱! 他明日就要告诉舒妍,他大哥压根没碰顾时宜一根手指头,因为顾时宜不配! 顾时宜沐浴过后,外面早已经安静下来。 翠微陪在身边,“小姐,您早些安置吧。” 顾时宜问道,“大少爷还没回来?” 翠微点点头,“奴婢刚刚去问了,说是去了祠堂。” 顾时宜真的是睡不着,终于外面听到了脚步声。 没多久,宝珠进来说道,“少夫人,大少爷他……他去书房了。” 顾时宜站起身,走了出去。 宝珠跟在后面,忍不住说道,“少夫人,您还是不要去打扰大少爷的吧,免得惹了他不喜。” 顾时宜站定,“宝珠,你这般说话,便是母亲教导的?我如何做事,需要你来教?” 宝珠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翠微赶忙跟了上去。 书房门口,方荣看见顾时宜走过来,立马躬身行礼。 “少夫人。” 顾时宜轻声问道,“大少爷可在里面?” 方荣内心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何事,怎的自家主子从祠堂回来不回新房,反而进了书房。 “回少夫人,大少爷他……他还有公务要忙。” 刚刚自家主子进了书房,愣是一个字没交代。 方荣现在内心忐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位刚过门的大少夫人。 顾时宜看着书房内的烛光亮着,那人就坐在窗边,埋头写着什么。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他了。” 顾时宜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萧秉初的声音,也不好更让他心添厌烦,只好回房。 原本,她以为,萧秉初定然是怒气冲冲,不会理会自己。 却不想,没多久,萧秉初重新出现在房间之中。 顾时宜连忙站起身,“大少爷……” 萧秉初摆摆手,“安置吧。” 他并没有过多言语,只和衣而卧,直接闭上了眼睛。 顾时宜也不敢多言,只能上了床,躺到了萧秉初的身侧。 她不敢乱动,僵硬地躺在那儿,过了不知道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萧秉初听到身侧的人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睡梦中的顾时宜还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烛光的映衬下,她左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消掉,依稀可见。 她摊开的左手掌心还有鞭子的痕迹。 这些时日,坊间传言,顾舒妍之所以嫁给他的父亲,是因为顾时宜设计勾引他的父亲?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那身患隐疾的父亲,何处需要闺阁女子去争抢。 第6章 帕子上的梅花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大将军府内丫鬟小厮就忙碌开来。 “听说了没?昨夜老爷房中,一夜叫了三次水,折腾到快天亮呢。” “真的?大少爷这边可是安静的很。” “老爷当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呢,府中柳姨娘那么受宠,都没有这般。” “那能一样么?新进门的夫人年轻貌美……” 萧明瑞一夜未眠,此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出来,就听到这些丫鬟竟然在议论顾舒妍。 当真是岂有此理! “背地里议论主子,你们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萧明瑞一句话,丫鬟们顿时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萧明瑞真的是要气疯,他爹一夜叫了三次水? 他的舒妍那般娇弱,如何能够承受的住! 顾舒妍确实承受不住,几次三番都是晕过去的。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是重生回来的。 饶是上辈子与萧明瑞那般,也从来没有哪一夜是这般难熬。 自打江揽月嫁给萧章林以后,整日里对人是颐指气使的。 她从来没想过,私下里她竟然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这位萧大将军,表面上英勇神武。可是到了昨夜,顾舒妍才知晓,她的这位夫君,那方面有隐疾,似乎只有在折磨她,听着她痛苦呻吟的时候才能…… 就算她被折磨到晕过去,迎接她的依旧是那些痛苦,直到她被痛楚唤醒。 顾舒妍躺在那儿,不敢回忆这一晚她是如何过的。 萧章林欢愉过后已然离开,只留下她在这儿床上辗转反侧。 此时此刻,她的身体像是要被碾压过一般,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如若早知道,嫁给萧章林要受到这般非人的折磨,那倒是不如…… 刚刚想到这里,顾舒妍又狠了狠心。 不行,她可以忍,只要忍上半年,萧章林突发急病一死,她就是这将军府的风光主母! * 顾时宜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红色提醒着她,她昨日成亲了。 她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一旁。 旁边的床榻空空荡荡的,仿佛萧秉初并不曾睡过一般。 顾时宜下了床,翠微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进来,“少夫人,您醒了。” 顾时宜忍不住问道,“大少爷呢?” “大少爷一早出去了。” 翠微很是担心,昨夜小姐身体不适,一定是惹了大少爷不喜,二人并未圆房。 天刚亮,大少爷就从沧澜院出去了。 想到这里,翠微都替自家小姐委屈。 “少夫人,奴婢先为您梳妆,一会儿还要去栖池院敬茶。” 将军府里,人多眼杂的,翠微也不敢多说话。 去栖池院敬茶? 顾时宜勾起嘴角,是了,她还要去给顾舒妍这个婆母敬茶呢。 也不知道昨夜顾舒妍过的如何。 顾时宜梳洗过后,凝香已然着人摆好了早膳。 她福了福身,“少夫人,请用膳。” 顾时宜上辈子就认识凝香,她是萧秉初院中唯一的婢女,从不多话。 前世,她与凝香接触并不多,她只记得,萧秉初战死以后,萧明瑞的母亲,也就是将军府中的柳姨娘,将凝香要了去。 没过两个月,就传出来凝香怀了身孕,父不详的消息。 后来,只听说柳姨娘以不让将军府蒙羞为由,强行落了凝香肚子里的孩子。 当时,顾时宜原本就自顾不暇,更无心去关注凝香,等她再听到凝香两个字才知晓,因为强行落胎大出血,凝香被柳姨娘一卷草席扔了出去。 再之后,将军府中再无人提起凝香这个人,也没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又或者说,她腹中是不是真的有个孩子都未可知。 顾时宜收回思绪,刚准备坐下来用膳,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宝珠急匆匆地跑进来,“少夫人,夫人身边的方嬷嬷来了,着您现在去给老爷和夫人请安。” 顾时宜就知道,顾舒妍肯定是要闹的。 这个时辰就张罗着让她请安,就是算准了,不让她用膳的。 凝香在一旁看着一脸急切的宝珠,福身对顾时宜说道,“少夫人,大少爷说了,您安心用膳便可。” 顾时宜看向宝珠,“你去回了方嬷嬷,我用膳以后自会前去。” “少夫人,您还是现在去吧,这样会得罪夫人的。”宝珠从心底里看不上顾时宜,忍不住说道。 顾时宜拿起勺子,声音轻轻地,“宝珠,你若是想去投奔夫人,我自不会拦着。但是这里是沧澜院。” “奴婢不敢,奴婢这便去。” 宝珠慌乱地跑了下去,顾时宜慢悠悠地开始用膳,重活一次,何必苛待自己。 用过早膳,顾时宜打理妥当以后,便准备去栖池院。 萧秉初回不回来不打紧,这第二日的敬茶是免不了的。 说不准,顾舒妍这个当婆母的还要给她立规矩,让她日日去伺候她呢。 她刚要出门,凝香得了消息,“少夫人,康宁居传话过来,老夫人从庄子上回来了。着您去康宁居请安。” 顾时宜真的是非常震惊。 萧大将军的母亲邢氏年事已高,身体极差。 前世,她与顾舒妍成亲以后,邢氏并没有从庄子上回来,只说身体不好,需要在庄子上静养。 没过多久,邢氏就病的很严重了。 总之,前世,顾时宜并没有见过这位老夫人。 怎的这一次,老夫人竟然从庄子上回来了? 顾时宜想不了太多,她不了解这位老夫人,既然现在回来了,要好生应对,不可怠慢。 至于这位老夫人身体如何,待她如何,都要接触了以后方才知晓。 “宝珠,你同我去请安。”顾时宜一边吩咐着,一边拿了个瓷瓶放进袖口中。 宝珠的脸上刚刚被方嬷嬷打了一巴掌,现在已经红肿起来,顾时宜当没看见。 “翠微,你留下将我的嫁妆清点好。” “是,少夫人,奴婢这就去。” 顾时宜出了沧澜院没多久,萧秉初便回来了。 凝香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萧秉初点点头,并未说什么,而是大步走了进去。 “贞洁帕子呢?” 凝香将收起来的帕子拿了出来,“大少爷。” 萧秉初抽出一把匕首,划破掌心,两滴鲜血滴落,如冬日里白雪之上点缀的梅花一般,晕染开来。 “送去查验吧。” 第7章 他心里有人 自沧澜院出来朝康宁居去的路上。 顾时宜随着带路的小厮就这么走着。 这一路上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分外熟悉。 穿过长廊,经过荷风湖的时候,顾时宜忍不住想到,上辈子冬日里,自己被萧明瑞推了下去。 虽然她被救了上来,但是高烧数日,险些丧命。 “顾时宜,你站住!” 突然听到顾舒妍的声音,顾时宜转过头就看见顾舒妍一身正红色襦裙,头上的金步摇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顾舒妍因为身上不舒坦,并没有睡多久。 原本想刁难顾时宜让她早早来敬茶,结果她竟然派宝珠出来搪塞过去。 没等她发脾气呢,就听说老夫人邢氏竟然回来了。 这可是让顾舒妍大为震惊的,毕竟上辈子她都没见过这位老夫人。 她第一反应就是邢氏是不是回来找她麻烦的,毕竟上辈子江揽月入府,老夫人可没露面。 现下萧章林都被老夫人叫走了。 不过也没什么大关系,老夫人身体很差,在庄子上都活不过多久,更何况在这将军府里。 正准备去康宁居请安,却不想现在就见到了顾时宜。 看见顾时宜,顾舒妍就恨不得撕烂她这张脸! 顾时宜不会让自己缺了礼数,她福了福身,做足了姿态,声音十分轻柔,毫无攻击性。 “见过婆母。” 听到这几个字,顾舒妍心中得意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才是顾时宜的婆婆,等从康宁居出来,她就给顾时宜立规矩! “婆母的脸色不太好,可要好生注意身体。”顾时宜看着顾舒妍脸上扑了厚厚的粉,便知道,昨夜在萧章林的床榻之上,过的似乎是太好了。 “我身体好的很!”顾舒妍围着顾时宜转了一圈,“顾时宜,昨夜过的如何?我听说,沧澜院昨夜安静的很。” “看在我们曾经是姐妹的份儿上,我不妨告诉你,萧秉初……他心里有喜欢的女人。但是,那个女人不是你顾时宜。” “你以为你嫁给了萧秉初就是攀上了高枝儿?这男人心里藏着个女人,他只会对你厌恶,甚至恨你占了他心中那个女人的位置!” “大夫人嫁到将军府来,就是来编排本将军的?” 顾时宜还没说话,就听到萧秉初清冷的声音传来。 她转过身,就看见萧秉初大步走过来,冷冷地看着顾舒妍。 顾舒妍只觉得还要说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儿,萧秉初的眼神,与前世一样,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顾舒妍立马解释道,“大少爷,我、我并没有说什么,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萧秉初挑眉,“大夫人的意思是说,本将军耳朵有问题?” “大少爷,我……” “大哥!” 再度听到萧明瑞的声音,顾时宜的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 但是她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现在是萧秉初的妻子,与萧明瑞无关。 萧明瑞远远地就看见萧秉初在为难顾舒妍,心中气闷。 “大哥,你怎么能这般对舒……对母亲说话?”萧明瑞站在顾舒妍身侧,看见她眼下的乌青,心疼的要死,“她是父亲的正妻,按辈分,是我们的嫡母。” “明瑞,你认母亲认的倒是快,我可没有到处认母亲的癖好。” 言毕,萧秉初看向顾时宜,“我与夫人一同前去康宁居。” 听到这声“夫人”,顾时宜的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流。 萧秉初刚刚在维护她,这是她前世从未体会过的。 萧明瑞这才看向一旁不做声的顾时宜,只这一眼便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什么地方堵得慌,有些透不过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有了,但是又摸不到,惹的他心中烦闷不堪。 他很快回过神来,怪不得大哥像是转了性子似的。 顾时宜这张脸,真的是狐媚的很! 顾时宜与萧秉初离开以后,顾舒妍终于忍不住,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往下掉,连她扑的粉都挂不住了。 萧明瑞更加心疼的不行,他摆摆手,让身后的小厮走远一些。 “舒妍,你、你受苦了。” 顾舒妍抹着眼泪,“明瑞,都是顾时宜害得我,如果不是她,我哪里需要受这些苦。现在,现在就连大少爷都误会我。我才十六岁,嫁给你爹,从来都不是我的本心,我又如何说得清楚。” “明瑞,昨夜……昨夜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你……”说到这里,她似乎突然惊觉了什么,慌忙用帕子捂上了嘴。 “舒妍,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父亲放了你,到时候我们就远走高飞!”萧明瑞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有什么把自己最最心爱的女人送到自己爹的床榻上,更让人痛苦的吗? 顾舒妍哭的梨花带雨,哽咽着声音摇着头,“不,明瑞。你是将军府的二少爷,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就当,就当我能有缘无分吧。” 萧明瑞一听,心里既感动又酸楚。 他的舒妍到现在,心里还都是他,每时每刻都在为他考虑。 “明瑞,昨日上花轿之前,我偷偷听到顾时宜和她身边婢女说的话。我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顾时宜要这么害我。” 萧明瑞很是焦急,“舒妍,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瑞,其实、其实顾时宜爱的人是你啊,她就是想让我离开你。我所有的东西她都要抢,这次我的嫁妆,也被她设计抢了去。” “原本,原本我是让我母亲多添置了些嫁妆,想要给你的,明瑞。现在都进了顾时宜的私库中。” 顾舒妍哽咽着,看向萧明瑞的眸子中,满是凄楚和爱意,“明瑞,她,她根本就配不上大少爷,她就是个祸害,会害了将军府的。我怕,我真的好怕。明瑞,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梦里,都是顾时宜害惨了你,明瑞,我不能失去你……” 萧明瑞怒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她也配爱上我?她做梦去吧!舒妍,无论你是谁的妻子,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放心,我不会让顾时宜这个恶毒的女人好过的,更不会让她害了将军府!” 顾舒妍低着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很多事情,她自己不好做,但是有萧明瑞帮衬着,那就容易许多。 第8章 不怜香惜玉 顾时宜跟在萧秉初身边,走出一段距离,她终于轻声开口,“大少爷。” 萧秉初转头看向她。 女子明眸皓齿,肌肤莹润,鬓边几丝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顾时宜微微扬头看着萧秉初,“多谢大少爷刚刚维护我。” “无妨,你是我的正妻,理应如此,不必道谢。” 言毕,萧秉初便看见了跟在顾时宜身边的宝珠,她的脸上红肿一片。 他只知晓,这是顾时宜从宁安伯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 宝珠只觉得大少爷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脸上,顿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大少爷终于看见她了。 萧秉初蹙了蹙眉,并没有过多言语,只继续往前走。 宝珠原本以为,大少爷会关心她两句,可是并没有。 那定然是因为顾时宜这个正妻在,所以大少爷才没关心她的。 顾时宜和萧秉初先一步到了康宁居外面。 赵嬷嬷此时已经等在了外面。 看见他们两个人走过来,心中满是惊讶。 京中全都知晓,这宁安伯府的大小姐并非宁安伯亲生,而是随母改嫁入的宁安伯府。 宁安伯府的大小姐,身份低微,在京中几乎不露面。 再加上她年过二九都不曾许配婚事,坊间更是传言,宁安伯府的大小姐,相貌奇丑无比,粗鄙不堪。 却不想,眼前的少夫人,通体贵气,气质卓然。 她发髻高挽,身姿摇曳,款款而来,这般看来,倒是与大少爷很是相配。 “大少爷,少夫人,里面请。老夫人已经等着了。” 这是顾时宜第一次进到康宁居里面,她刚刚走进来,一团白色的东西就向她扑了过来。 顾时宜毫无防备,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大狗。 大狗毛茸茸的,虽然身形巨大,但是在顾时宜看来,非常可爱。 赵嬷嬷也没想到老夫人养的大狗会突然扑过来,它一般都不理人的。 “雪团。” 雪团晃晃大脑袋,顾时宜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雪团直接在她的裙摆上蹭了蹭,像是撒娇一般。 赵嬷嬷看了新奇,“雪团,老夫人等着见少夫人呢,你先去一边玩。” 萧秉初看着顾时宜此时此刻脸上纯真的笑,眼眸闪烁几分。 他的手指蜷缩着,又伸开,继而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两个人走进花厅,顾时宜只扫了一眼。 正中间主位上看起来年迈又瘦削的老妇人,定然是老夫人邢兰芝。 她的左手边坐着的便是萧章林。 再往下,顾时宜看见了萧明瑞的母亲柳清荷。 此时此刻,柳清荷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首饰也简简单单,看起来十分清冷。 她从来都是清冷的性子,是萧章林最喜欢的妾室。 柳清荷是大将军府中非常独特的存在,她从不争宠,但是萧章林偏偏最宠爱她。 就连她所出的萧明瑞,都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前世,顾时宜听说,柳清荷是萧章林在外打仗的时候爱上的女子。 凯旋归来,他便直接将柳清荷从战场上带了回来,一直宠爱至今。 顾时宜与萧秉初走到花厅正中央,跪了下去。 “祖母。” “父亲。” 老夫人看了看自己这个孙子,摆摆手,“起吧,不必多礼。” 萧秉初站起身,随后婢女端了茶盏过来。 顾时宜接过茶盏,第一杯敬邢氏,“孙媳见过祖母,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从顾时宜走进来就一直在打量着她,再加上赵嬷嬷刚刚在耳边说了雪团的事情,她并没有为难顾时宜。 她向赵嬷嬷点了点头,赵嬷嬷便将茶盏递过来。 老夫人喝过茶,伸手拿过身边准备好的锦盒,“好孩子,这是祖母给准备的。” 顾时宜双手高举,恭敬地接过锦盒,盈盈叩拜,“多谢祖母。” 随即,第二盏递过来,顾时宜接过来,转向萧章林的方向,“儿媳见过父亲,父亲请喝茶。” 萧章林刚刚已经被邢氏好一顿痛骂,骂他不知廉耻,将儿媳的妹妹娶过门,还与儿子同一天成亲…… 他现下也没什么心情,看顾时宜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碍于自己母亲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不想再惹她生气,索性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便也递了个锦盒过去。 “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父亲。” 顾时宜刚刚起身,还未曾落座,外面突然传来顾舒妍的尖叫声。 “哪里来的狗东西,给我滚啊!” “救命,救命啊!” 邢氏蹙了蹙眉头,吩咐赵嬷嬷,“去看看。” 她不担心顾舒妍,她只担心她的雪团。 萧章林知道,自己的母亲爱雪团如命,听到顾舒妍这声音,立马站起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舒妍和萧明瑞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雪团闻到了什么气息,直接就龇着牙扑了过去,很不友善。 顾舒妍吓的,一边跑一边尖叫。 萧明瑞之前倒是在庄子上见过雪团,可是雪团都不理人的,怎么今天追着顾舒妍跑,还一个劲儿地“汪汪汪”。 顾舒妍越跑,雪团追的就越来劲。 赵嬷嬷走出来,唤了一声,“雪团!” 雪团扬着大脑袋,看了顾舒妍一眼。 顾舒妍惊魂未定,竟然从这畜生眼睛中看见了嫌弃。 一个畜生,竟然嫌弃自己? 雪团摇晃着大身子,跑到廊下趴着乘凉去了,再没理会顾舒妍。 萧章林看着顾舒妍此时此刻散着的头发,乱了的妆容,眉头紧蹙,“收拾妥当,给母亲敬茶。” 察觉出萧章林言语中的不喜,她慌忙落泪,“老爷,妾身……妾身的心,让那畜生吓的,砰砰直跳。老爷,您再晚一点儿出来,就见不到妾身了……” “住口!”萧章林怒道。 喊雪团是畜生,让他母亲听到还了得? 顾舒妍更加委屈了,只在那儿落泪。 萧明瑞愈发对自己父亲不喜,他的舒妍又委屈又可怜的,他爹娶了这么美好的女子,这声音,这眼泪,让人心碎,他爹竟然一点儿不怜香惜玉。 第9章 调换的嫁妆 顾舒妍身边的婢女春桃,连忙过来重新帮她梳妆。 萧章林突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顾舒妍竟然这般不懂事! 邢氏虽然老了,可是耳朵不老。 顾舒妍在外面说了些什么,全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扶着胸口,气的不轻,咳了好一阵。 顾时宜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她之前为程青梨,用甘草泡制的金桔。 “祖母,孙媳斗胆,这是孙媳自行泡制的蜜饯,有镇咳的功效。” 说着,顾时宜就倒出来一颗,当着邢氏的面,先一步放进了自己口中。 邢氏咳嗽是老毛病了,这会儿正咳的难受的紧。 她是不相信一颗普通的蜜饯能镇咳的。 毕竟,她的身体,可是请了很多太医来看过的。 多少人参,灵芝用着,身体都不见好转。 赵嬷嬷得了邢氏的授意以后,夹了一颗蜜饯送到了邢氏的口中。 没过一会儿,邢氏便觉得喉咙间清爽许多,确实不那么咳了。 她缓了片刻,声音沙哑着问道,“时宜可是学过什么医术?” 顾时宜立马回道,“回祖母,孙媳并未习过什么医术,只是府中姨娘经常夜咳,便自己想着法子泡制的,却不想,误打误撞中,确实有些效果。说来,许是孙媳运气好些罢了。” 邢氏点点头,还未说其他,便看见顾舒妍穿金戴银地走了进来。 邢氏勉强坐直了身体,冷着一张脸,盯着顾舒妍。 一旁的柳清荷此时也站起了身。 顾舒妍看了柳清荷一眼。 她知道,萧章林宠爱柳清荷,可是那又如何? 柳清荷身份低贱,是萧章林捡来孤女,没有娘家撑腰,这么多年不还是个妾室么? 长了一张清秀的脸也没什么大用处,年近四十的女人,保养再好,依旧能看出来岁月的痕迹。 哪里像她,年方二八,正是好年华。 更何况,萧章林这一年来都没有宠幸过柳清荷了,她这般清冷孤傲的,得意个什么劲儿? 现在她是萧章林的正妻,她要把掌家之权拿到手才行。 前世,江揽月过门,掌家之权就握在了手心里,她也能做到。 在顾舒妍心里,柳清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看表面上似乎不争不抢的,要知道,上辈子的时候,萧明瑞兼祧两房以后,柳清荷这个婆婆,可没少作践她。 现在好了,她是萧章林的正妻,柳清荷只是一个妾室。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邢氏和萧章林不知道顾舒妍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站在那儿也不动,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萧章林轻咳一声,“快过来拜见母亲!” 顾舒妍走过去,在蒲团上跪下来。 婢女端了茶盏过来,她将茶盏接过来,“儿媳见过母亲,母亲喝茶。” 邢氏坐在那儿,眼眸微阖,并不言语。 整个花厅内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响动。 顾舒妍感受手中的茶盏似乎有千斤重。 邢氏不接茶,也不叫起,就是对她有意见。 她昨夜被萧章林折腾的,现在更是浑身疼痛。 她实在忍不住,只好提高声音,“儿媳见过母亲,母亲请喝茶。” 邢氏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而后长出一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么会儿,便睡了过去。赵嬷嬷,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您新过门的儿媳,给您敬茶呢。”赵嬷嬷轻声说道。 “看看我这脑子。”邢氏这才朝下面看过去,“快,赵嬷嬷把茶递过来。” 赵嬷嬷终于将茶盏接走,顾舒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邢氏端着茶盏,“呦,你看,这茶都凉了。” 顾舒妍气了个倒仰,邢氏等了那么久才接,茶能不凉么? 重新换了一盏新茶,顾舒妍这才得以起身。 此时此刻,她膝盖都是痛的。 柳清荷站在那儿,语气中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大夫人。” 顾舒妍刚刚心里那些阴霾,终于见了些光。 虽然现在邢氏突然回来,但是嫁给萧章林,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邢氏也活不了几天,掀不起什么风浪。 再说了,自己是宁安伯府的女儿,邢氏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柳姐姐不必多礼,以后你我二人姐妹相称便好,妹妹初来乍到,还需要柳姐姐帮衬许多。” 柳清荷没什么表情,“大夫人说笑了,您的姐姐是少夫人,妾身高攀不起。” 顾时宜从来都知道,柳清荷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 从她对待凝香的事情上就能得知。 现在三言两语,就将她扯了进来。 萧明瑞站起身,拱手道,“祖母,父亲,母亲与大嫂虽然之前是姐妹,但是既然嫁到将军府,自然是以夫家为重,辈分更是不能乱。大嫂还没有给母亲敬茶吧。” 萧章林沉声说道,“确实如此。” 他没想着自己的大儿子能认顾舒妍这个嫡母,毕竟,他们父子俩在成亲之前就大吵了一次。 萧秉初对他说什么? “儿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位母亲,父亲大约年岁大了,记性不好。” 他的这个儿子,现在正得摄政王信赖,朝中新贵。 即便他是老子,暂时也不能得罪摄政王。 如若摄政王削夺了他将军府的兵权,那么他将无法在朝廷中立足,暂时只能作罢。 顾舒妍从一早就等着顾时宜跪地敬茶呢,想想就觉得得意。 顾时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 不就是给顾舒妍敬茶么?敬,她一直敬,敬不死她! 顾时宜端着茶盏跪下来,“婆婆请喝茶。” 如果是在自己院子,顾舒妍肯定是要好好磋磨一下顾时宜的。 但是现在邢氏原本就看她不顺眼,她也没傻到还找顾时宜麻烦的地步。 她端过茶盏,喝了一口。 顾时宜并未起身,看见顾舒妍将茶盏放到一旁,一只手揉着另外一边的手腕。 她适时地开口道,“婆婆,刚刚祖母与父亲已经赏过时宜东西了,婆婆不必破费了。” 顾舒妍愣了一下,她可从来没想给顾时宜赏赐什么东西的。 但是顾时宜这是什么意思? 公然问她要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顾舒妍实在是没办法,心里将顾时宜骂了个半死,将自己手腕上的白玉手镯退了下来,塞进顾时宜的手心里。 “时宜你说的哪里话,我既然当了你的婆婆,是长辈,自然是要给你好东西的。”顾舒妍的心都在滴血。 她深吸一口气,摆足了长辈的做派,“这白玉手镯,你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紧么?现在送与你了,以后啊,你可收收小孩子脾性,不要再到父亲身前说小话。我们之前姐妹情深,你把我的嫁妆换了,我都不曾责备你。” “你放心,你我都出自宁安伯府,以后我有的,断然不会亏待你。” 这番话说下来,在场所有人倒是觉得顾时宜不识抬举。 一个不是亲生的继女,整日里惦记自己妹妹的东西,简直是不知廉耻。 听这意思,顾时宜出嫁之前竟然还去告状,将她们的嫁妆给换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 第10章 立规矩 萧明瑞在一旁说道,“大哥,大嫂换了母亲的嫁妆,这你都不管管?嫁妆成亲之前能换,现在也可以换回来不是?大哥你战功赫赫,总不会让大嫂贪图这点儿嫁妆,影响你的威名吧?” 顾舒妍听了以后立马劝道,“二少爷,时宜没有贪图我的嫁妆,只是时宜幼时可怜……总归,我们是亲姐妹,我理当照拂她的。” 顾时宜顿时脸色惨白,她嗫嚅着,“婆母何出此言?” 顾舒妍摆了摆手,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时宜,你不必如此,我不怪你的,也没想要将嫁妆换回来,你快快起身,万万不要再跪了。” 顾时宜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我……我……成亲前一日,我是去寻了父亲,我也确实让父亲将你我的嫁妆调换。但是……但是,婆母难道不知晓,因为母亲做主,将我的嫁妆多添置了些许,我便想着,你嫁的是大将军,不可失了颜面,所以才求父亲将嫁妆调换。” “嫁妆单子上写的清楚明白,你我二人谁的嫁妆多与少,一看便知。婆母既然不喜我求父亲调换了嫁妆,那便是我自作多情。我这便让翠微将嫁妆清点,送与栖池院。” 顾时宜话音落,在场所有人看向顾舒妍的目光几经变换。 顾舒妍一心想着自己母亲给她偷偷添置了嫁妆,却忘了嫁妆单子上并没有任何记录。 她刚刚就想着,当着老夫人的面,将嫁妆要回来,也想让顾时宜失了颜面。 现在……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都要陷进了手心里。 感受到身边人不善的目光,顾舒妍真的是心里呕的要死。 看看顾时宜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白花模样,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般。 受欺负的人是自己才对! 萧秉初伸手将顾时宜扶起来,冷眼看着顾舒妍。 顾舒妍声音哽咽,慌忙解释,“时宜,我、我不知道是这样……” 邢氏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的样子,“够了,这么点儿小事情也值得在这里吵吵嚷嚷!” 只一句话,花厅里终于安静下来。 “行了,我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从康宁居出来,萧章林冷着一张脸将萧秉初叫走,去书房议事了。 萧明瑞的眼神时不时地就往顾舒妍的那边瞧。 他的舒妍可是受了大委屈了。 柳清荷站定,“明瑞,你跟我来。” 萧明瑞不想去,但那是他亲娘,他没办法。 “大夫人,妾身与明瑞先行告退。” 话音落,柳清荷带着萧明瑞径直离开。 顾舒妍在前面走着,越想越气。 今天一点好处没捞到,还各种受气。 原本想着,直接在老夫人那里提了要来掌家之权,闹到最后都没机会提。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顾时宜,你过来伺候我用膳!儿媳伺候婆婆,天经地义!” 顾时宜早有准备,顾舒妍是不会让她清闲的。 “是。” 她应着,而后对跟在身后的宝珠吩咐道,“宝珠,你先将祖母和父亲赏赐的东西带回院中,我去侍奉婆母,你不必跟着了。” 顾舒妍盯着宝珠手里大小两个锦盒。 邢氏竟然还赏了顾舒妍东西? 真是岂有此理! 她自己跪了那么久,邢氏什么都没给她! 顾时宜随着顾舒妍进了栖池院,她立马让方嬷嬷摆膳。 闹到现在,她连早膳都没用。 顾时宜净了手,立在一边。 顾舒妍没好气儿地说道,“顾时宜,这里没外人,你我就不用装了。你最好将我母亲为我添置的嫁妆还回来。你以为你刚刚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就能将此事揭过?” 顾时宜装傻,“我不知道婆母提的是什么嫁妆,婆母的母亲不也是宁安伯府的嫡母么?” “我是说薛姨娘!”顾舒妍怒道。 顾时宜满脸惊愕,“婆母想必忘了规矩,薛姨娘总归只是个姨娘,婆母的母亲永远都是赵氏。这话若是传到了嫡母耳中,怕是对婆母不好。” “不过薛姨娘偷偷地给婆母添置假装了吗?为何我没看到?那不如这样,明日回门,我们一同问问薛姨娘可好?看看薛姨娘是不是忘了放进去,或者说,放在了何处,我也不想占了婆母你的便宜。” 顾舒妍一拍桌子,刚刚端上来的汤从碗中溅了出来,滴落在了顾时宜的手背上。 她吃痛,伸手用帕子抹了一下。 对她而言,烫一下不要紧,嫁妆?顾舒妍休想动分毫! “顾时宜!” 顾时宜后退一步,微微福身,“婆母有何吩咐?” 顾舒妍就觉得,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别说用膳了,她气都气饱了。 她重新坐下来,“顾时宜,打今儿起,咱们婆媳二人之间也是要有规矩的。” “这里可不是宁安伯府,以后卯时刚过你便要过来给我请安,伺候我梳洗。” 顾时宜也不反驳,只轻声应着,“是,我都听婆母的。” 顾舒妍终于觉得心气儿顺了一些,开始指挥顾时宜布菜。 片刻过后,方嬷嬷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了看低眉顺目还在布菜的顾时宜,脸色很是不好。 “大夫人……” 顾舒妍让方嬷嬷打听贞洁帕子的事情,她虽然知道,萧秉初肯定不能碰顾时宜,但是还是确定一下的好。 第11章 解释 顾舒妍沉浸在顾时宜在伺候她的喜悦之中。 从一早到现在,只有顾时宜给她下跪敬茶和现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以至于,她压根没看见方嬷嬷脸色变幻。 她只想等方嬷嬷提起顾时宜的贞洁帕子惨白一片,让顾时宜难堪。 “方嬷嬷,何事?” 方嬷嬷不想让顾时宜听到这个,“大夫人……” “时宜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便可。” 方嬷嬷无法,只说道,“大夫人,您关心将军府子嗣,现下可以放心了。大少爷与少夫人昨夜已经圆房,定会为将军府开枝散叶。” 顾舒妍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将手里的筷子“啪”地一下拍在那儿,“方嬷嬷,你在说什么?” 方嬷嬷只得继续说道,“大夫人,贞洁帕子做不得假。” 此时不仅仅是顾舒妍震惊,就连顾时宜自己都是不可置信的。 贞洁帕子? 她与萧秉初什么都没做,她也不曾为此事作假。 怎的方嬷嬷去打听以后,说她已经与萧秉初圆房了? 方嬷嬷肯定是见到了贞洁帕子,那是谁动的手脚? 怪不得刚刚老夫人那边也没有为难她,原来,将军府里的人都以为她与萧秉初已经圆房了? 顾舒妍这次真的是吃不下了。 刚刚吃下的东西都感觉要吐出来,反胃的厉害。 顾舒妍站起身,因为愤怒,看向顾时宜的脸都开始扭曲。 她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一把抓住顾时宜的领子,“顾时宜,你、你骗我!” 顾时宜还从惊讶中没能回过神来,突然感受到顾舒妍的力道,呼吸都开始困难,“我……我不知道婆母所说……何事,我何曾……何曾欺骗婆母?” 顾舒妍像是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直接将顾时宜推了出去。 以往,在宁安伯府中,顾时宜经常挨打受罚,身体单薄的很,哪里有顾舒妍那么大的力气,她只觉得自己摔了过去,后腰直接撞到了后面的八仙桌边。 她倒吸一口凉气,腰部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顾舒妍冲过来,直接拽过顾时宜的手查看一番,完全没有伤口。 “顾时宜,在荷风湖的时候,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已经与大少爷圆房?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着我难堪!” 顾时宜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扯了扯嘴角,尽力恢复正常,“婆母说笑了,这种……这种私密的事情,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顾舒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萧秉初如何会碰顾时宜? 上辈子,她用尽浑身解数,萧秉初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好像她能脏了萧秉初的眼一样。 顾时宜到底哪里好? 她用力甩开顾时宜的手,“顾时宜,我告诉你,就算你与萧秉初圆房,他的心里依旧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他在你的床上,却把你当成了替身,你就是个替身!” 方嬷嬷刚刚已经将房门关好,她在一旁提醒道,“大夫人,栖池院都是老爷的人。” 顾舒妍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声音也过高了些。 在萧章林眼中,她一定要是个贤妻良母,她还要掌家的。 她深吸几口气,“顾时宜,你滚,你给我滚!” 她现在无法再看到顾时宜。 顾时宜巴不得离开这里。 她扶着腰,费力地站起身,径直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后腰的地方拉扯的疼痛。 “夫人。” 突然听到萧秉初的声音,顾时宜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萧秉初大步朝她走过来。 “大少爷。”她准备福身行礼,萧秉初扶住她的手臂,“不必多礼。” “你受伤了?” 萧秉初从书房出来就听方荣说,顾舒妍将顾时宜叫走了。 顾时宜也没瞒着,“刚刚撞了一下腰。” 下一瞬,萧秉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沧澜院走去。 顾时宜眼睛瞪老大,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怀里,完全不敢动。 她的耳边除了徐徐的风声,就是萧秉初强劲有力地心跳声,自己的心也跟着加速跳动。 这是她两世为人,从未体会过的。 顾时宜本能地想要说自己可以走,但是刚一张口,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这一世,她想要活下去,想要报仇,必须站稳脚跟。 更何况,她与萧秉初已然拜堂成亲,是夫妻。 昨夜已然将萧秉初得罪了,现在…… 想到这里,顾时宜的脸都开始发红了,她将自己的胳膊从后面揽住了萧秉初的脊背。 一条手臂突然缠了过来,萧秉初的身体僵硬了几分。 他低头看了一下怀中的小女人,她抿着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想到昨夜的种种,萧秉初十分无奈。 与他亲近,就这么让她为难? 回到沧澜院,萧秉初大步迈进卧房,直接将顾时宜放到了床上。 “去请医女过来给少夫人看看。”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离开。 顾时宜看见萧秉初左手掌心一道划痕,难道,贞洁帕子是萧秉初自己做的假? “大少爷,你的手……” 萧秉初用袖子将划痕遮掩,“我说了,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但是祖母突然回来,你我也不必为此多费口舌。更何况,摄政王做主赐婚,总要有个交代。” 言毕,他便招呼凝香和翠微过来伺候,自己出去了。 顾时宜眨眨眼,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想清楚,摄政王为何要做主给她和萧秉初赐婚。 萧秉初赫赫战功,击退边塞数十万敌军,为大楚开疆拓土,何必娶她为正妻? 看着他急匆匆地离开,顾时宜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萧秉初这样的人,其实自己是配不上的。 更何况,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十分美好的女子。 于他而言,一切也只是逢场作戏的吧。 没多久,医女便到了,给她查看腰上的伤。 顾时宜原本以为,萧秉初不会回来,没想到,医女刚刚为她查看过后,他便手里握着一个莹白色的瓷瓶进来了。 “少夫人如何?” “回将军,少夫人手背的烫伤并无大碍,腰部的撞伤需要将淤堵推开。” 萧秉初愣了一下,他看向顾时宜,“你手背被烫伤了?” 顾时宜差点儿忘了这个事儿,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萧秉初的眼神有些可怕。 可怕到,她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已经开始解释,“栖池院的汤溅了出来,所以……” 卧房里一度安静的可怕,医女的手似乎都不知该放到哪里。 萧秉初将手里的瓷瓶地给她,“用这个药。” 第12章 掌家之权 萧秉初一个人坐在外间,手中端着茶盏,耳朵却清晰地听到了里面传来低低地闷哼声。 顾时宜真的是疼惨了,但是上一世那些都忍过来了,现在这个实在不算什么。 翠微心疼地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少夫人,您若是疼,就喊出来。” 顾时宜摇摇头。 医女分外佩服,将军府少夫人真的与其他女子不同,竟然这般能忍。 她开口道,“少夫人且再忍忍,只要将淤堵推开,再上几天药便好。只是,少夫人新婚,这几日不便过多活动。” 医女提醒的委婉,顾时宜的脸刷地就红了。 坐在外间的萧秉初听了以后,眸间闪烁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 清荷居,是柳清荷在将军府中的院落。 院落的名字也是萧章林当年带着她回府以后特意改的。 清荷居是距离萧章林栖池院最近的院落,也是距离荷风湖最近的。 清荷居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处都非常精致。 就连府中的湖,之所以叫荷风湖,都是因为柳清荷喜欢荷花而改的。 那湖中的荷花,亦都是为柳清荷而栽种。 清荷居正厅之中,柳清荷着身边的婢女琴叶拿了几幅画像放到桌案上。 “明瑞,你兄长既已成亲,你也该成家了。”柳清荷指着那些画像,“这是我让画师画的,你看看,喜欢哪家的姑娘,我好与你父亲说了去提亲,将婚事定下来。” 萧明瑞一心喜欢顾舒妍,哪里看得上其他人家的姑娘。 所有女人在他眼中,都不及顾舒妍的温柔体贴,天真纯粹。 看看顾时宜就知道了! “我不成亲。” 柳清荷蹙了蹙眉头,“你不成亲?明瑞,你今年已经十九了,你不成亲,也没有官职,你到底要如何?” 萧明瑞很是执拗,他坐下来,猛灌了两杯茶,“反正我不成亲,这些画都什么啊?丑死了,没一个能看得上的!” 柳清荷安抚道,“明瑞,你要知道,成亲与美丑无关,我们要看中的是家世。你大哥现在战功赫赫,你呢?你需要一个能够帮扶你的妻子,你到底懂不懂?” 萧明瑞说道,“我不懂。你要是觉得我没官职让你丢脸,那我也去军中。大哥能立功,我也能。” 柳清荷就不懂,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如若继续让萧秉初这般发展下去,这将军府中可还能有他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处? 生气归生气,毕竟是自己生的儿子,还是要管的。 柳清荷当然知晓,自己的儿子喜欢顾舒妍。 那些小动作,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两个人私会了多少次,她心里都一清二楚。 原本,她倒是也不介意萧明瑞与顾舒妍接触,哪怕是私定终身也可。 虽说,顾舒妍是宁安伯府的庶女,但是宁安伯顾怀远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掌上明珠一般。 宁安伯府世子顾寒舟亦十分疼宠这位庶妹。 如若萧明瑞将顾舒妍娶为正妻,宁安伯府自然会全力支持萧明瑞。 可是现如今,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顾舒妍竟然直接嫁给了萧章林。 宁安伯府放出来的消息是顾时宜勾引了萧章林,却错换成了顾舒妍。 这个她是不信的。 别人她不了解,但是萧章林她可太了解了,他精明的很,怎么可能认错人? 不过这更足以说明,宁安伯府对顾舒妍的看重。 至于顾时宜,她嫁给萧秉初也好。 萧秉初没有了助力,她的儿子才更有机会。 最好是能够让萧秉初封了爵位,没有子嗣继承,这爵位,自然而然地就会落到萧明瑞的头上…… “明瑞,宁安伯府的姑娘嫁与你父亲为正妻,颜面上自然是要过得去。”柳清荷说道,“这样吧,过两天,我与大夫人提一提,在府中办一场赏荷宴,到时候宴请各府小姐前来,你选一选,可好?” 萧明瑞瞪着猩红的眸子,“不好!” 他的愤怒充斥着头脑。 他的舒妍已然那般可怜,再让他的舒妍帮着为他相看各府小姐?那岂不是在舒妍的心口上撒盐! 这对舒妍也太残忍了。 柳清荷继续说道,“现下,大夫人已然入府,如若你同意,我便将这掌家之权交出去。筹办赏荷宴,便是大夫人入府以后第一次大的宴会,办得好,你父亲自然是欢喜的。” 这话萧明瑞可听见了,他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刚刚的愤怒一扫而空。 顾舒妍已经很委屈了,如若能拿到掌家之权,她应该是欢喜的吧。 那他自己受些委屈也没关系。 赏荷宴即便各府小姐都来,他不相看就是了。 “母亲此话当真?” 柳清荷叹了一口气,“你个傻孩子,我何曾骗过你?你父亲对我们母子好,我也不好让他为难。这掌家之事,本也是正妻该做的,更不好让京中之人说你父亲闲话。” 萧明瑞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告诉顾舒妍。 但是他贸然跑到栖池院还是不方便,只能等一等。 柳清荷看萧明瑞答应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相中了靖安侯府的嫡次女,年方二八,正是好年华。 还有吏部尚书家的庶长女也不错,只不过不是嫡女,总归差了一层。 再不济,大理寺卿的女儿也很好…… 临近午时,柳清荷刚要与萧明瑞用午膳,萧章林便来了。 “老爷。” 柳清荷从来都是这副冷淡的模样,偏偏萧章林爱到不行。 比如床榻之间的事情,他再怎么样,都不会来折磨柳清荷,生怕她受了委屈。 而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也不会让柳清荷知晓。 萧章林伸手将她扶起,“清荷不必多礼。” 萧明瑞拱手行礼,“父亲。” 萧章林摆摆手,“起吧,都坐。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柳清荷赶忙招呼琴叶添碗筷。 看着桌子上的膳食清淡的很,萧章林拉过柳清荷的手,“清荷你素来节俭,委屈你了。” 柳清荷笑起来,略微低下头,修长的脖颈,在萧章林看来是那么美好。 “老爷,我不委屈的,老爷素来敬重我,还将府中掌家之权交与我,我不能辜负老爷。府中开销极大,银钱有正用处,食物无非就是果腹而已。” 一番话说的,萧章林更加心疼柳清荷。 “清荷,你永远都是最体贴的那一个。” 柳清荷转头看向萧章林,突然站起身,“老爷,妾身有个请求,万望老爷能答应。” 柳清荷基本不会对萧章林提什么要求,这倒是让萧章林期待起来。 更何况,平日里,她不会自称妾身。 “老爷,如今大夫人已然进门,请老爷做主,将府中掌家之事交由大夫人。” 第13章 我让大哥休了她 萧明瑞听到自己母亲的话,在一旁窃喜。 母亲真的是说到做到,这下舒妍有的高兴了。 如若舒妍嫁给自己,还有这般好的婆母,那该多幸福。 一会儿他要快一些去告诉舒妍这件大喜事。 萧章林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清荷,舒妍年轻,又是刚刚入府,你也不必如此。况且,你掌家期间,并无任何不妥。这件事情不必再提。” 萧明瑞一下子紧张了,如果他父亲不同意该如何? 柳清荷直接跪了下去,“老爷,大夫人虽年轻,但是出身宁安伯府。如若妾身继续掌家,传出去怕是对老爷不好。” 说着,她抬起头,眼眸中满是认真,“老爷,宁安伯府那边也要有所交代才行。妾身知晓,老爷不忍妾身为难,可是……妾身既得了这些利益,又哪里忍心,让老爷难做。求老爷……” 萧章林原本以为,柳清荷很是在意他娶了顾舒妍,没有扶她为正妻。 却不想,柳清荷时刻都在为他考虑。 这番话说的动情,萧章林伸手将她扶起,“既如此,便都依你。” 萧明瑞看这个情形,躬身说道,“父亲,儿子吃饱了,您与姨娘慢用,儿子先行告退。” 萧章林摆摆手,“你去吧。” 萧明瑞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父亲,儿子可否借阅您那本《李卫公问对》?” 萧章林笑起来,“明瑞何时喜欢上了兵书?” “回父亲,您与大哥征战沙场,儿子自认不能在府中享乐,所以也想上进。” 萧章林一听,顿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儿,你自去栖池院的书房中取了便是。只要你肯上进,以后栖池院的书房,你随意出入。” 萧明瑞顿时大喜,拱手道,“儿子多谢父亲。” 从清荷居出来,萧明瑞喜滋滋地朝栖池院赶去。 他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出栖池院。 顾舒妍浑身疲惫,也没办法去休息。 她坐在桌边,等着萧章林回来用膳。 “春桃,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 春桃应声出去,片刻,方嬷嬷便回来了。 她的一张老脸拉了老长,“大夫人,您……您还是别等了,您先用膳吧。” 顾舒妍发觉,自打她昨夜圆房到现在,似乎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儿。 她站起身,“老爷去清荷居了?” 这府上,萧章林还能去哪儿? 定然是被柳清荷那个狐媚子给勾搭去了! 她和萧章林是新婚,柳清荷都忍不住,什么东西! 方嬷嬷点点头,“夫人,您别放在心上,毕竟您才是正妻。” 看顾舒妍脸色依旧不好,方嬷嬷忍不住劝道,“夫人,掌家之权还没拿到手,您可不能泄气。更何况,您年轻貌美……” 顾舒妍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春桃就跑进来,“夫人,二少爷来了。” 萧明瑞? 他来干嘛? 虽然不待见萧明瑞,但是他对自己现在太有用处了。 “二少爷去书房了,说是老爷同意他来拿书。” 顾舒妍走出去,到了从书房到院门的廊边。 她坐下来,随意地拨弄着脚边的花。 萧明瑞拿了书出来,就看见顾舒妍一张小脸惨白。 她眼神空洞,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灵气。 他走近,就听见方嬷嬷在一旁道,“夫人,您万万不可因为少夫人的所作所为来惩罚自己,少夫人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 “您就是心善,怕少夫人吃不好,特意邀请她来这里吃饭。汤碗被少夫人掀了不说,还想对您动手,将您气成这般,老奴的心都跟着疼……” “你说什么?顾时宜将汤碗掀了,还想动手?”萧明瑞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顾舒妍似乎吓了一跳似的,“二少爷,你……你怎么来了?” 萧明瑞很想拉过顾舒妍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可是现在,他不能。 他心里将顾时宜恨的要死。 如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他何至于与他的舒妍分开,让舒妍受这么大的罪! “顾时宜那个女人竟然还敢对你动手,我这就去找大哥,我让大哥将她休了!”萧明瑞说着就要冲出去。 顾舒妍吓死了,“二少爷,千万别,求求你。” 她的眼泪再度落下,声音哽咽着,撩拨着萧明瑞的心。 萧明瑞心痛到难以呼吸,“舒妍……” “二少爷,我……我今日已然惹了母亲不喜,断然不能再去找麻烦。而且,时宜她,她也不是故意为之,求求你……” 萧明瑞深吸一口气,他的舒妍永远都是这么善良。 “好,你别哭,我都听你的。” “舒妍,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与姨娘商量过了,让她将府中的掌家之权交予你。刚刚父亲去清荷居,也已经同意了。” 顾舒妍一听,顿时心中狂喜。 她原本还想去求掌家之事,没想到萧明瑞帮了她。 “二少爷,这……我还年轻,这怎么能行?” “舒妍,你能行的,相信我。”萧明瑞安抚道。 他也不敢在这里久留,拿书的名义说上两句话倒是无妨,时间久了定然是不行的。 他又安抚了顾舒妍两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顾舒妍心中得意的很,看见萧明瑞离开的背影,她一改刚刚的可怜模样,“嬷嬷,你看,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嬷嬷眉开眼笑,“大夫人以后就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当真是可喜可贺。” * 沧澜院。 顾时宜自己一人用的午膳,她从卧房上了药出来,萧秉初就不见了踪影。 凝香说,摄政王来传,萧秉初进宫去了,似乎有什么急事儿。 萧秉初给顾时宜拿的药,是顶顶好的。虽然推开的时候痛得要命,但是现在十分舒爽。 她原本想找萧秉初说声谢谢,都没来得及。 午膳过后,房间里只留了翠微一个人。 她将清点的嫁妆单子递给顾时宜,“少夫人,这些都是原本嫁妆单子上没有的,您过目。” 顾时宜看下来,勾起嘴角。 怪不得顾舒妍疯了一样想要将嫁妆调换回去,这薛姨娘真的是没少给自己的女儿添置东西。 薛姨娘竟然多添置了八千两现银,外加上一些首饰头面,更为值钱的,还有京中的三处铺子。 这些东西,没有登记,现在都是她的了。 薛姨娘也好,顾舒妍也罢,只能是有苦说不出,将这些咽进肚子里。 第14章 回门礼 “少夫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下。”翠微看着顾时宜眼底下的乌青,适时地提醒。 顾时宜确实觉得疲累,“也好。” 康宁居内,邢氏身体差的很,午膳用的不多。 刚刚躺下来,就觉得喉咙难受的紧,咳的不轻。 赵嬷嬷轻轻地抚过邢氏的背,“老夫人,不如再请了太医过来看看。” 邢氏喝了些热茶,缓和了好半天,“不必了,看了许久也不见好。” 要不是因为萧章林将顾舒妍娶回家,她都没想回将军府。 回来也是平白地生气。 她靠在那儿,不经意地说着,“倒是一早时宜那丫头给的什么甘草金桔,能让喉咙舒爽不少。” 言毕,她就闭上了眼睛,未再言语。 赵嬷嬷轻轻地走出去,关好了房门。 竹青走过来轻声说道,“嬷嬷,这少夫人有那好东西,也不说送些过来,也是个没眼色的。” “住口。”赵嬷嬷训斥道,“不得胡言。” 顾时宜这一觉睡的十分沉,屋子里又十分闷热。 她起身,翠微进来伺候。 顾时宜站起身,看看外面的天,“倒是闷热的很。” “是啊少夫人,多半一会儿便要下雨了呢。” 顾时宜想起来,“翠微,你去把我从宁安伯府带过来的那一小罐子甘草金桔带着,随我去康宁居。” 听说顾时宜求见,邢氏心思一动。 “让她进来。” 这一次,顾时宜穿过花厅,直接被带到了里面的卧房。 她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孙媳见过祖母。” 邢氏瞥见她身边的婢女手中捧了个罐子,对顾时宜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起来。” “听说秉初传了医女进府,可是你身子不爽?” 顾时宜站起身,心想着,邢氏这消息怪灵通的。 那顾舒妍对她发难,她应该也是知晓的。 只不过事不关己,当无事发生而已。 “多谢祖母挂怀,孙媳在栖池院不小心撞到了腰,医女已经给上了药,暂时无碍。”说着,她便将翠微手中的罐子捧了过来。 “祖母,这是孙媳从宁安伯府带过来的,祖母若觉得好,孙媳再泡制一些给祖母送过来。祖母能看得上孙媳泡制的东西,是孙媳之幸。”顾时宜声音轻柔,很懂得进退的样子,让邢氏非常满意。 邢氏让赵嬷嬷将东西收了,拉过她的手,“泡制这个,也是辛苦,万万不可让自己太过疲累。” 顾时宜笑起来,眉眼舒展,温婉明艳,“祖母,不辛苦的。” 顾时宜并没有在康宁居久留,只又聊了几句便出来了。 没走几步,雪团竟然追了出来。 它在顾时宜裙边蹭了蹭,似乎觉得味道不对,扬着大脑袋呜咽了两声。 顾时宜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我身上擦了药,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舒坦了?” 雪团继续在顾时宜的胳膊上蹭了蹭。 “乖,过两天我的伤好了,就不擦药了。” 雪团像是听懂了一样,围着顾时宜撒欢似的跑了一圈。 顾时宜回到沧澜院,一切如常。 没多久,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直就没有停的意思。 原本,她想晚上自己在小厨房做些东西给萧秉初。 结果萧秉初让人传话,说今夜有公务要忙,不能回府。 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顾时宜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萧秉初明日是否能陪她一起回门。 要知道,前世的时候,萧秉初并没有陪着顾舒妍一起回门。 当时也是说他有公务在身,和此番情形差不多。 顾时宜早早地便安置了,毕竟明日回宁安伯府,赵氏也好,薛氏也罢,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栖池院。 顾舒妍原本以为,萧章林今夜会留宿在清荷居,却不想用过晚膳以后,他竟然又回来了。 想到昨夜萧章林的种种做派,顾舒妍感觉心头发慌。 但是她必须镇定。 “老爷。” 顾舒妍娇柔地喊了一声。 萧章林一想到昨夜顾舒妍痛哭流涕的模样,就心痒难耐。 现在耳边是她娇柔的声音,眼前是她染上红晕的脸颊,更觉想直接将人抱到里间去。 他轻咳一声,摆摆手。 房间里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他坐下来,顾舒妍立马去给他倒茶。 “我白日去了清荷居,柳氏那边已经说好,后日她便将府中的账册钥匙都给你送过来。” 顾舒妍心中窃喜,但还是忍不住装傻。 “老爷,这……这是何意?” “妍儿,你是我将军府的正妻,这掌家之事,理应由你来。”萧章林说完抿了一口茶。 顾舒妍眼睛眨啊眨,假意推脱着,“老爷,可是柳姐姐掌家多年,这不合适吧,更何况我还年轻……”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 顾舒妍知道,萧章林这么说,掌家之事就定下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萧章林的腿上,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去握萧章林的手,直接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 “夫君,你一整天了才回来,我想你想的,胸口都疼,不信你摸摸……” 萧章林哪里忍得住这一番,直接将人抱起来大步朝内室走去。 “让为夫看看,到底疼到了何种地步。” 床榻之上,顾舒妍忍了又忍,她一定、一定要先怀上萧章林的孩子! 翌日一早,天气放晴。 顾时宜起床收拾妥当,用过早膳以后要准备回宁安伯府的。 到这个时辰,萧秉初依旧不见人影,顾时宜打起精神,今日她是要一个人回门的。 凝香走进来,“少夫人,回门礼皆已清点完毕,您随时可以出发。” 顾时宜点点头,不知道萧秉初准备了什么回门礼。 前世、前世顾舒妍的回门礼是柳清荷这个掌家之人准备的,单薄的很。 萧秉初一两银子都没给添。 对于顾怀远这种极其看重面子的人,无异于打脸。 “少夫人,这是时堰和风絮,是大少爷嘱咐伺候您的小厮,您看是否需要他们陪同一起回门?”凝香问道。 顾时宜看着眼前的两名小厮,之前倒是没见过。 她不知道萧秉初为何又给她安排两个人,但是既然是他安排的,那便带着就是了。 “一起吧。” 说着,她还让翠微给了赏钱。 时堰和风絮立马跪地谢恩,“奴才谢少夫人赏赐。” 顾时宜刚要出将军府大门,顾舒妍就从后面喊了一声,“顾时宜!” 她转过头来,眼前大步走过来的顾舒妍,脑袋上的首饰怕是都要将她的脖子压断了。 她福了福身,“给婆母请安。” 顾舒妍怒道,“顾时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卯时为何不来栖池院与我请安?” 顾时宜轻声说道,“昨日婆母生了大气,让我滚出去。婆母并未曾提及让我何时滚回去,我自然是怕惹了婆母不喜,不敢擅自做主入了栖池院。” 第15章 我来迟了 顾时宜一开口,便将顾舒妍还要指责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你……”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顾时宜。 顾时宜抬起头,看见了后面闪过的人影,随即满脸委屈,在一众下人面前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求婆母恕罪,我……我不知道婆母一早便会想起我,是我想差了,误会了婆母的心意。” 紧接着,大滴大滴地眼泪顺着顾时宜的脸颊便落了下来。 她的声音哽咽着,“婆母万万不要因着我而气坏了身子,即便婆母昨日对我动手,我也不会记恨婆母的,您是长辈,做什么都是对的,您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求求婆母,能不能过了今日,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万万不可让父亲母亲颜面上过不去……” “夫人!” 萧章林的声音突然传来,顾舒妍吓了一跳。 她就说,莫名其妙地顾时宜怎么可能会在院门口跪她,还哭成这般。 这让萧章林看了去,好像她一早便在欺负儿媳一般! 顾时宜这个该死的,她还没哭呢,她倒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贱人! “见过父亲。” 顾时宜向萧章林行礼。 萧章林阴沉着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顾舒妍刚要开口,顾时宜立马用帕子抹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扯出笑容,“回父亲,儿媳、儿媳与婆母说些体己话,并未做什么。” 顾舒妍气了个倒仰。 顾时宜这个小贱人!装的什么似的! “老爷,我和时宜确实是说了几句话,没做什么。”顾舒妍娇声道,“我只是在这里等着老爷一起呢。” 昨夜的顾舒妍也让萧章林分外满意,但是床榻之上,怎么都可以。 这在将军府门前弄成这样,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他瞥了一眼顾时宜,顾时宜立马将泛红的手背挪到了身后去。 萧章林还有什么不懂的。 定然是顾舒妍做了什么。 “你们姐妹二人在府中相互扶持,也有个照应,万万不可让人看了笑话去。” “老爷说的是。”顾舒妍应道,“只是,姥爷,大少爷还未曾回府么?时宜一人回门可怎生是好。你看她这眼泪像是串了线似的掉,我安慰都来不及。” 萧章林听了这个解释,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看向顾时宜,朗声说道,“秉初有公务在身,你当体谅。” “父亲放心,儿媳知晓。” 随后,她跟在萧章林和顾舒妍身后出门准备上马车。 顾舒妍就看见后面跟着马车上,堆满了东西。 一旁指挥的人,竟然是凝香。 这么说,这些东西都是萧秉初给顾时宜准备的? 想到这里,顾舒妍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 前世,萧秉初什么都没有给她添置,现在为了顾时宜,竟然添置了这么多回门礼? 顾时宜上了后面的马车,翠微跟了进来。 “少夫人,大少爷不能陪您一同回门,一会儿老爷和夫人那里刁难该怎么办?” 顾时宜笑起来,“无妨。这些年的刁难都受了,还差这一日?” 翠微眼中满是心疼。 马车一路从城南朝城东而去,终于到了宁安伯府。 远远地看见将军府的马车而来,宁安伯府的下人就慌忙进去通报。 等到萧章林下了马车的时候,顾怀远已经带着赵慕安一行人等在了门口。 虽说顾怀远是伯爵,但是这也是祖上传到他这儿的。 他在朝中现在就是个闲职,毫无实权。 所以对于萧章林是分外客气的。 “宁安伯,别来无恙。” 顾怀远立马拱手道,“大将军里面请。” 薛令柔看着萧章林愣了愣,很快低下头去。 随即嘴角翘了起来。 原来,大将军虽然年过四十,但是并没有坊间传言那般。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好受了些。 萧章林往里面走,不忘了说一句,“犬子今日有公务在身,宁安伯万万不要介怀。” “大将军哪里话,归德将军是朝廷栋梁,理应心系朝廷,不可为家中琐事烦忧。时宜也是通情达理的,自不会心生怨怼。” 赵慕安与薛令柔她们瞧过去,顾时宜衣着打扮素气的很。 偏偏那一张脸看起来清丽出尘。 薛令柔看看穿金戴银,站在萧章林身边,娇艳明媚的女儿,再看看形单影只,一身素气的顾时宜,她心中更加得意。 只有站在最后面的程青梨,担忧地看着顾时宜,生怕女儿受委屈。 一行人转身,刚要进府,就听见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时宜忍不住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萧秉初一身铠甲,坐在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上,衣袂翻飞,疾驰而来 他打马停在了宁安伯府门口,动作利落翻身下马,将帽子扔给身后的方荣,大步走到顾时宜身侧。 “抱歉,公务在身,来迟了。” 顾时宜微微扬起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浅浅地笑意。 在萧秉初的眼中,眼前的小女人,一双眸子清亮,只附着在他的身上。 她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不迟的,夫君,一切都刚刚好。” 无人知晓,此刻顾时宜的心里百转千回。 她从来都知道,萧秉初是很好的人。 哪怕他不爱自己,依旧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听到“夫君”两个字,萧秉初的眼眸闪烁几分,随即缓了缓心神看向顾怀远和萧章林。 他拱手道,“岳父大人,父亲。” 顾怀远立马将人迎了进去。 程青梨看着顾时宜与萧秉初说话的模样,满是欣慰。 看来,女儿的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一行人到了正堂,从将军府带过来的回门礼也都抬了上来。 赵慕安一眼便看见了抬上来的四匹云锦。 要知道,能做一身云锦的衣裳就了不得,哪里可能弄四匹云锦。 这是多大的手笔? “大将军,这云锦?” 萧章林看了看萧秉初,倒是也没有将些揽在自己头上。 “这是犬子准备的。” 萧秉初应声道,“回岳母,这是小婿偶然得来,想着送与岳母两匹,程姨娘两匹,聊表孝心。” 赵慕安心下一喜,云锦难得,如若做成衣裳穿出去,京中多少人羡慕呢。 “归德将军实在是客气了。以后我们宁安伯府与将军府同气连枝,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萧秉初说道,“岳母不必推脱,我们是晚辈,都是应该的。” 作为嫡母的赵慕安有云锦,顾时宜的娘程青梨也有云锦,偏偏薛令柔没有。 她坐在那儿脸色铁青,却又不能发作。 顾舒妍更是心中怒火翻飞,胸口剧烈起伏,连带着这两夜的伤都牵扯着疼。 凭什么? 凭什么前世萧秉初不陪她回门? 他公务在身,他忙,他为朝廷效力。 那为何,他现在就能抽身来陪顾时宜? 凭什么前世萧秉初不为她添置回门礼?四匹云锦,完全是在往顾时宜脸上贴金,那她呢? 这不公平! 第16章 得意 不多时,顾怀远便邀请道,“大将军与贤婿可否赏脸去我的书房看看,不瞒二位,虽说我这身子不争气,不是练武的材料,倒是也喜欢收集一些兵器。” 萧章林笑道,“伯爷收集的,定然是好东西,去看看。” 一行人径直离开,就剩下女眷在这里。 赵慕安今日心情大好。 “舒妍,时宜,你二人既已经嫁进了将军府,一定要互相帮扶着。”赵慕安问道,“这两日在将军府中过的如何?可有何难处?” 顾舒妍抢先一步,“回母亲,不曾有什么难处。大将军已经许诺女儿,明日便将府中掌家之权交予女儿手中。” 话音落,她一脸得意。 赵慕安和薛令柔满脸喜气。 赵慕安感叹着,“这掌家之事确实是交到正妻手中才行,以后将军府的各种事宜,免不了你操心,着实辛苦了些。” 顾舒妍娇笑着,“母亲,女儿不觉辛苦,只觉得,也算没有给宁安伯府丢脸。” 她宣扬片刻,顾时宜一声不吭,顾舒妍心里很是不爽利。 “时宜,你怎的不说话?难不成,我得了掌家之权,你心中不满?” 顾时宜连忙道,“恭喜婆婆拿到了掌家之权。” 听到这声“婆婆”,顾舒妍和薛令柔都觉得通体舒畅了许多。 顾时宜心中感慨,顾舒妍这般得意,如若她知道,此时将军府是亏空状态,又当如何? 要知道,前世,江揽月一过门,柳清荷同样立马将手中大权放了出去。 江揽月吃了个哑巴亏,只能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补将军府的亏空。 将军府本来就人丁不旺,更不善经营,铺子都是亏空的状态。 不仅如此,萧章林在外面娇养了外室,花销极大。 再加上,老夫人一直用的都是百年的人参,灵芝等等十分昂贵的药材…… 种种这些,将军府其实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江揽月当时接手可与顾舒妍不同。 江家本来就是商贾之家,别的没有,银钱商铺多的很。 她后来又将将军府的铺子交给她父亲打理,由亏转盈,顾舒妍能做到? 顾时宜看向顾舒妍,笑容是非常真诚的,但是看在顾舒妍眼中,就十分刺眼。 赵慕安觉得,这些都是喜事儿。 顾舒妍掌家,顾时宜稳住朝中新贵,对宁安伯府来说,都是大大的助益。 以后她儿子的仕途,也便有了倚仗。 “你们想必也都有些体己话要说,我就不多留了。” 顾舒妍与薛令柔回了汀兰苑。 一进院子,她的弟弟顾锦澜就忍不住气愤道,“归德将军准备的云锦,为什么不给娘亲你?” 薛令柔捂着顾锦澜的嘴,“你小声些,今日不同往昔,莫要被人听见。” 走进正屋,顾锦澜还是非常气愤。 “顾时宜那个低贱的女人,嫁了归德将军就不将娘亲放在眼里,四匹云锦,凭什么给了程姨娘两匹?她算什么东西!” 顾舒妍安抚道,“锦澜,你还小,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忧。大将军给娘准备的东西,也没有程姨娘的份儿。” 顾锦澜怒道,“那能一样么?程姨娘什么身份,也配得到大将军的东西?” 薛令柔急着与顾舒妍聊上几句,“锦澜,你先去复习你的功课,你父亲晚上是要考校你的,我与你姐姐说些话。” 房门关上,薛令柔忍不住拉过顾舒妍,“舒妍,你这两日过的可好?大将军待你如何?” 顾舒妍胳膊上的伤痕被薛令柔抓得生疼,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薛令柔慌乱地放开手,挽起她的袖子,看着那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舒妍,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舒妍将袖子放下,低声说了一些这两夜的事情。 “我的舒妍啊,你怎么受了这么大的苦。”薛令柔眼泪一直掉。 顾舒妍立马说道,“娘,您别这般,我心里有数。娘,我用这种法子,已经拿到了将军府的掌家之权,以后我就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娘,这些苦都是暂时的,只要我能怀上大将军的孩子,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您就信我的,我定然会怀上将军府的嫡子,我的孩子以后会封侯,到时候,锦澜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娶个公主、郡主都不为过。” 最多半年,萧章林就要下黄泉了,她可以忍。 薛令柔拉过顾舒妍的手,“娘的心肝儿,真的是苦了你。那顾时宜可有欺负你?” “那个贱蹄子,娘,你放心吧,我是她的婆婆,只有她给我下跪敬茶,给我请安,伺候我的份儿。” 只是今天一早被那贱蹄子摆了一道,幸好萧章林并没有太在意。 这一番话,虽然开解了薛令柔许多,但是她还是免不得担心。 “可是,我今日看来,顾时宜那个狐媚子,将萧秉初迷的,私下里不知道使了多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跟她那个低贱的娘一样!眼下,萧秉初正是摄政王眼前的红人,怕是那贱蹄子得了势,对你这个婆母不敬。” “娘,你说的对。”想到这个,顾舒妍就火大,“娘,你是不知道,那顾时宜,当真是将低贱的事情学了个通透。成亲当夜,萧秉初母亲的牌位出了问题,他急着处理完事情,顾时宜不管不顾,还缠着萧秉初圆房,真是气死我了。” “还有啊,原本今日萧秉初就不该跟来的,偏偏他还追了来!” 顾舒妍开解自己,萧秉初更是活不久。 到时,顾时宜没了依靠,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娘,顾时宜很快就没好日子过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宫里出了大事儿。 但是具体什么事情,她在后宅并不知晓。 她只知晓,因着萧秉初暂时代管京畿巡防营,总归是出了大事情,他不仅被摄政王斥责,还受了鞭刑。 届时,萧秉初受伤在床,又失了摄政王的宠信,顾时宜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第17章 先行带夫人回府 顾时宜随程青梨回到青梨院。 院子里多了两名婢女,两个小厮在伺候。 顾时宜本来想要喊娘亲的,看见有人在,只能咽了回去,“姨娘院子里添了新人?” 程青梨拉过她的手,笑得温婉,“都是夫人指派过来的,夫人对我很是照顾,你在将军府大可以放心,不必挂念我。”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青梨院,打理的甚是妥当,一改往日的冷清与荒凉。 顾时宜看向翠微和宝珠,“你们等在外面便好,我与姨娘说说话。” 屋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顾时宜关上房门,忍不住抱住程青梨,“娘亲。” “念念,让娘亲看看。” 母女二人坐下来,程青梨看着顾时宜的脸,怎么都看不够。 “娘亲放心,我在将军府一切都好,夫君……夫君他待我很好。” 程青梨自然看得出来,“这样便好。” 萧秉初在意自己的女儿,她便放心了。 门外的宝珠捂着肚子,“翠微,我、我肚子疼,我去方便一下,一会儿你帮我和少夫人说一声。” 说着,她便跑了。 宝珠从青梨院出来,顺着小路就去了赵慕安的院子。 “夫人。” 赵慕安看着她脸上的青紫蹙了蹙眉头,“顾时宜对你动手了?” 宝珠“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就往下流,“夫人,奴婢想您啊,夫人。” 赵慕安示意身边的丫鬟碧青将宝珠扶起来。 宝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夫人让奴婢伺候大小姐,奴婢生怕大小姐在将军府中行差踏错。昨日一早,奴婢只是提醒一下大小姐,要去给二小姐敬茶请安,便被大小姐掌掴至此。” “不过奴婢不怨大小姐。大小姐圆房当夜吐了姑爷一身的污秽,得罪了姑爷原本就心情不好。怪奴婢太过心急,没能掌握分寸。” 赵慕安蹙眉,“你说什么?大小姐吐了姑爷一身?” “是啊夫人,大小姐与姑爷心生嫌隙,昨夜姑爷都未曾回府,二人对外表现的相敬如宾。大小姐与姑爷并未圆房,大小姐自己在贞洁帕子上做了假,实属不应该。如若让姑爷或者将军府中老夫人知晓,断然不会饶过大小姐。” 赵慕安心里将顾时宜骂了个半死。 这个蠢货! 顾怀远书房外,方荣急匆匆地赶过来,“劳烦通传一声,摄政王爷召我家将军入宫。” 小厮一听,哪里敢耽搁,“方副将稍等,小的这便去。” 摄政王召见,无论是顾怀远还是萧章林都不可能违抗。 萧章林拱手道,“岳父大人,晚一些时候小婿怕是无法来接夫人,现下便将夫人接回府中,岳父大人可方便?” “这……”顾怀远原本觉得,萧章林离开,他好抽空敲打顾时宜一番,“这倒是无妨,我这便派人唤时宜到门口等候。” “岳父大人,烦请着人带小婿前去迎接夫人便可,有劳。” 顾怀远自然是不能推辞,立马叫了小厮带萧秉初前去。 萧秉初离开以后,顾怀远笑道,“归德将军待小女这般,我这当父亲的很是欣慰啊。” 萧章林盯着萧秉初的背影眯了眯眼,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萧秉初随着小厮一路走过来,青梨院可以说是相当偏远了。 迈进院子,小厮立马喊了一声,“归德将军来接大小姐回府,你等快去通传。” 原本青梨院就很小,小厮这么一嚷嚷,屋里的顾时宜和程青梨全都听见了。 顾时宜拉开房门,正对上一身戎装的萧秉初。 “夫君。” 萧秉初站在那儿,只觉得今日的阳光都柔和了几分。 房门被拉开的一刹那,顾时宜的倩影出现,比阳光还亮了几分。 顾时宜扶着程青梨走了出来。 萧秉初拱手道,“母亲。” 程青梨惊了惊,“将军,万万不可,我只是府中的姨娘。” 萧秉初并不在意那许多,“母亲不必推脱,您是宁安伯府中的姨娘,也是夫人的生身母亲。” 听到生身母亲几个字,程青梨手中的帕子不由得紧了紧。 她突然眼圈发红,“好孩子,只要你们过的好,我便知足。” “母亲,我有要事进宫,特意来接夫人先行回府。”萧秉初恭敬道,“公务繁忙,烦请母亲谅解,过些时日,我会陪着夫人一起回来与母亲团聚。” 顾时宜非常诧异。 萧秉初公事繁忙要进宫,其实完全可以不管她,让她晚一些自行回府便是。 现下特意来接她,是不是怕她在宁安伯府中受了委屈? 顾时宜的心中涌上暖意 为萧秉初不顾及那许多,喊程青梨为母亲。 也为、他对自己的考量。 程青梨立马便道,“将军言重了,能得将军照看时宜,是时宜之幸。” 与程青梨辞别,顾时宜看着身后跟着的翠微,“宝珠呢?” “回少夫人,宝珠说她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一下,还没回来。” 不用问,顾时宜便知道,宝珠肯定是去找赵氏通风报信了。 “既如此,便不用等了。” 出了宁安伯府,萧秉初便道,“我去见摄政王,你且先行回府。” 顾时宜看着萧秉初的眸子,“谢谢你。” 萧秉初嘴角勾了勾,很快压下,“你我夫妻二人,不必言谢。” 言毕,他便翻身上马,径直离开。 马蹄翻飞,在顾时宜眼中,萧秉初的背影那般飒爽,一直印到了心坎儿里。 再度回到将军府中,顾时宜下了马车便带着翠微和时堰他们朝沧澜院走去。 “顾时宜!” 萧明瑞的声音突然传来,顾时宜本能地身子一僵。 那些不堪回首的前世,于她而言,如同噩梦一般。即便她很努力地告诉自己她重生了,但是总归是不能全然当作不存在。 顾时宜都不知道,她要多久能从那些深渊中爬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还没等她转过身去,萧明瑞已经冲了过来。 他伸手指着顾时宜,“顾时宜,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昨日为何对舒……对母亲动手?你害的母亲受伤,今日一早,你便在门口装可怜,不给母亲留颜面。我要让我大哥休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配不上我大哥!” 第18章 噩梦与短鞭 顾时宜正对上萧明瑞气急败坏的脸,她收敛心神,正色道,“请二少爷注意言辞,我是你大嫂。” “大嫂?”萧明瑞盯着顾时宜这张脸,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昨夜他睡的很不好,梦里除了顾舒妍的哭声,还有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 那女人一直背对着他往前走,一直走。 他怎么喊,那女人都不回头,直到消失不见。 他醒来以后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说不清道不明地,不是撕裂般的那种痛楚,就仿佛他亲手弄丢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周身弥漫着的是一种再也找不回来的颓然。 萧明瑞愣了半天,反应过来,“你配不上我大哥,我大哥早晚将你扫地出门!” “二少爷,至少你说的那天还未到,我现在还是你大嫂。”顾时宜道,“你说我恶毒?那我便在你大哥耳边吹吹枕边风,就说,你这个弟弟,对他不敬。” “你!”萧明瑞点点头,“好,露出你本来面目是吧!且不说那些,你是儿媳,为何对婆婆动手?” 顾时宜就知道,顾舒妍肯定是在背后找萧明瑞哭诉,又编排她。 “不知二少爷在何处听了这些,我并未动过手,传言不可信。如若二少爷什么都信,那二少爷怕是需要去找郎中好好医治一下脑子。”顾时宜绕开萧明瑞,准备离开。 谁承想,萧明瑞气急,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力道极重。 一瞬间,顾时宜那些前世的记忆席卷而来,她的胳膊似乎都要断掉。 时堰抓住萧明瑞的胳膊,“二少爷,注意身份。” 萧明瑞没想到顾时宜身侧的小厮力道这么大,他的胳膊瞬间就失去了力气,只能放开顾时宜。 更严重的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顾时宜的胳膊,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再看看顾时宜愤怒的脸,他的呼吸一窒。 顾时宜的心紧紧地揪到一起,她仓皇而逃。 萧明瑞看着顾时宜离开的背影,脑子里冒出顾舒妍的声音,她说,顾时宜喜欢的是自己。 哼,这个女人,倒是眼光好,也不看自己哪里配得上喜欢他! 回到沧澜院中,她都觉得心口发闷,透不过气来。 翠微连忙倒了茶过去,“少夫人……” 顾时宜喝了两杯茶,才微微回过神来。 她翻开衣袖,手腕处的红痕已然有些发紫的趋势。 翠微连连惊呼,“少夫人,这……” “上些药便好。” 宝珠从赵氏这边出来以后才发现,顾时宜他们已然回府,没办法,她只得自己急匆匆地往回赶。 午膳时分,顾舒妍才知晓,顾时宜已然先行回府。 想到萧秉初待顾时宜与前世的自己天壤之别,她的心里很是憋闷。 直到赵氏与她谈话之间无意间说起,“舒妍,你既是要在将军府中掌家的,时宜在贞洁帕子上作假之事,你便当不知晓。毕竟我们宁安伯府的颜面重要,此事万万不可传开了去。” 顾舒妍整个人愣在那儿。 贞洁帕子作假? “哎……这个时宜,胆子也属实是太大了,新婚夜竟然吐的归德将军满身污秽,若是此事让将军府中其他人知晓,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反而是我们宁安伯府没有教导好女儿。” 顾舒妍内心简直狂喜,她就说,萧秉初怎么可能和顾时宜圆房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 这两个人演的可真好,连她都瞒过了。 她就说,萧秉初心里有别的女人,如何会对顾时宜上心。 或许就是给做主赐婚的摄政王看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要想些办法,总归不能让萧秉初下次征战之前,两个人成功圆房。 不过话说回来,摄政王为何要做主给他们两个赐婚? 顾时宜可是从来未曾见过摄政王的。 莫说顾时宜了,即便是她也未曾见过。 都说,摄政王冷面冷心,心狠手辣的…… 顾舒妍表面上痛心疾首,“母亲放心,我会好好和时宜说的,让她好生与归德将军道歉,早日圆房,为将军府开枝散叶。” 傍晚时分,顾时宜进到小厨房里。 “少夫人,您想用些什么,与奴才说便是。” 顾时宜看了一圈,发现这小厨房,像是新收拾出来的。 前世萧秉初的沧澜院也是有小厨房的。 萧明瑞的院子并没有小厨房,都要到府中厨房取。 那时,府中上下都知道她这个二少夫人不受宠,婢女小厮都要过来踩两脚。 翠微去取膳食,经常取不到,她们二人便会饿肚子。 如果去辩论,便会被萧明瑞带回去,拳打脚踢。 再后来,顾时宜连萧明瑞的院子都出不去,直接被他强行关了起来。 她极少机会能出府,每一日都是煎熬。 她又不敢死,顾舒妍一直在威胁她,如若她死了,就将她娘亲折磨到生不如死。 只是后来,她再也没能等到她娘亲前来,她娘亲患病,终究先一步离她而去。 彼时,顾舒妍就会常常与她炫耀,沧澜院中小厨房的厨子手艺多么好…… “你们可知,大少爷都喜欢些什么?” 为首的厨子刘松躬身道,“少夫人,大少爷今日不回府,我们只需要做些您喜欢的便是。” 萧秉初今夜还是不回府? 原本她想自己动手做一些小菜去感谢萧秉初的。 还说什么圆房生孩子呢,萧秉初她都见不到,更别提亲近了。 翌日,天还未亮,顾时宜便起来了。 凝香在外间守夜,听到声音立马走进来,“少夫人,您可需要些什么?” 顾时宜下了床,“我不需要什么,昨日婆母教训的是,我今日早一些去给她请安,伺候她梳洗。” 凝香看看外面的天色,此时刚刚过了寅时。 少夫人这也太早了。 不过她从来不会干涉主子的事情,既然少夫人说要去请安,那便去请安。 凝香为顾时宜梳洗更衣。 顾时宜到了栖池院外的时候,守院的护卫以为看错了人。 “少夫人。” 顾时宜朗声说道,“劳烦通传一声,儿媳顾时宜来给婆婆请安。” 护卫很是为难,“少夫人,眼下老爷与大夫人还在休息,您看……” 顾时宜很是惊讶,“啊?可是,是婆婆让我寅时过来的请安的,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是怕眼前的护卫发现一般,她转过身去,抹了抹泪水,声音哽咽地对一旁的凝香道,“凝香,你先回去吧,免得婆婆醒来不见我,又伤神伤心。” 凝香很会配合,“少夫人,可您身上还有伤,如若大少爷回府问起该当如何?” 还未等顾时宜开口,身后的护卫便硬着头皮道,“少夫人请稍后。” 一连三夜这般折腾,顾舒妍真的是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反而萧章林愈发的神清气爽。 顾舒妍刚刚睡下,外面就传来了护卫与春桃的说话声,虽然压地低低的,但还是直接将她吵醒。 “少夫人来给大夫人请安……” 顾舒妍气了个半死,顾时宜现在来给她请安? 简直就是故意不让她睡觉,这个该死的贱蹄子! 萧章林是习武之人,外面刚刚有脚步声便醒了。 他下床推开窗户,阴沉着一张脸,声音亦如寒冰一般,“何事喧哗!” 护卫立马躬身回道,“回老爷,少夫人说,大夫人着她寅时过来请安,现下少夫人正在院外候着。” 萧章林沉吟片刻,“告诉少夫人,将军府比不得侯府,没那么多规矩,以后都不必来请安。” 重新站在床边,顾舒妍立马坐起身,肩膀上淡粉色的轻纱滑落,露出光洁的肩膀。 她整个人跪坐在那儿,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夫君,我、我没有让时宜寅时来请安,定是她听错了,夫君……” 萧章林顺手拿起一旁的短鞭,顾舒妍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短鞭勾起她的下巴,她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望着萧章林,呜咽着,“夫君……” 第19章 钥匙与账册 烛光摇曳之下,萧章林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顾舒妍心中胆寒。 顾时宜昨日一早就在所有下人面前装可怜,被萧章林看了个正着。 现在寅时刚过就跑来请安,一定就是为了在萧章林面前卖惨。 顾时宜这个贱蹄子,这是想让她死! 早知如此,当初在宁安伯府,就直接便将顾时宜弄死,也不会有这许多事情。 萧章林的心中毫无波澜,面色冷硬。 “夫君,求求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让时宜这个时辰来请安,定然是她听错了。”顾舒妍尽力为自己辩解,“夫君,时宜她在宁安伯府便时常争宠,总觉得宁安伯府亏待了她。一直以来,她都对我颇有微词啊夫君。” 萧章林面无表情的听着,半晌,他将短鞭扔到一旁,“东西收了,如若外面多传一个字,你知道下场。” 言毕,他便大步离开。 短鞭自顾舒妍的下巴上离开,她顿觉自己重新活了回来一般。 她就怕,刚刚萧章林再度发疯,又要她一次。 她现在这样的身子,哪里承受得起。 她恨恨地攥着床上扔着的短鞭,眼眸中满是狠厉之色。 顾时宜,你等着瞧! 院外的顾时宜看见护卫急匆匆地走出来,“少夫人请回吧,老爷说了,将军府没有那么多规矩,以后都不必来请安。” 顾时宜手搅着帕子,人也有些恍惚。 随即,她调转方向,朝着栖池院里面跪了下去,盈盈拜倒。 “儿媳在院外给公公,婆婆请安。” 言毕,她站起,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得了萧章林的话,顾时宜以后都不用来给顾舒妍请安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 回去以后,顾时宜又补了一觉,天亮才起身。 萧秉初又是一夜未归,顾时宜用过早膳以后,带着翠微准备出府。 此时凝香忍不住劝道,“少夫人,您出府将时堰与风絮都带上吧。” 昨日顾时宜看出来了,时堰和风絮怕不是有功夫的。 “也好。”顾时宜吩咐道,“我出去买些东西。” 马车备好,一路朝着城北的郊外而去。 * 栖池院。 顾舒妍用早膳的时候,春桃走进来禀报,“夫人,少夫人一早出府去了。” 顾舒妍气得差点儿掀翻了桌子,“她何时同意她出府了?一点儿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方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莫要生气,您身子最重要。您今儿还有重要的事情呢。” 方嬷嬷这么一提醒,顾舒妍想起来,今儿柳清荷要来交钥匙和账册。 “夫人,柳姨娘来了。” 顾舒妍一下子欢喜起来,“她倒是来得早,让她在花厅等着。” 她现在是将军府的主母,柳清荷一个妾室,让她等着,便是她的荣幸。 顾舒妍心情大好地开始慢悠悠地用着早膳。 柳清荷坐在花厅里,萧明瑞也跟了来,坐在一旁。 春叶为柳清荷与萧明瑞上了茶,便一直候在一边。 萧明瑞感觉等了许久,“春叶,母亲她还未忙完?” 春叶福身道,“回二少爷,大夫人马上到。” 柳清荷坐在那儿,永远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明瑞稍安勿躁,许是大夫人有要是忙。” 萧明瑞站起身,在花厅内踱着步。 若不是想借着这个由头看看顾舒妍,他也不会随他母亲一起过来。 却不想,这一等,便等了这许久。 “让柳姨娘久等了,实在是我的不是。”顾舒妍娇柔的声音传来,萧明瑞立马朝门外看过去。 他的舒妍,从外面走进来,一如往昔一般娇艳。 顾舒妍眼眸中含着某种情愫,只看了萧明瑞一眼,便将他的心神都勾了起来。 柳清荷站起来,微微福身,“见过夫人,妾身等夫人是应该的。” 顾舒妍在主位上坐下来,故意问道,“柳姨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柳清荷拍了拍手,将军府中管事嬷嬷和管家便都进了来。 随后,顾舒妍的手边便多了钥匙和账册。 “夫人,这便是将军府中的账册和钥匙。自今日起,府中掌家之事辛苦夫人。妾身只是老爷的妾室,以往掌家实属无奈,万望夫人见谅。” 顾舒妍这下连装都不装了,她笑着站起身,走过去拉住柳清荷的手,“柳姨娘真的是言重了,我还年轻,今日接了这掌家之事,以后还要劳烦柳姨娘帮衬。” 柳清荷再度福了福身,“帮衬夫人,是妾身分内之事,妾身自不会推脱。只是……现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何事?” “夫人,二少爷陆已然到了娶亲的年纪,求夫人在府中办一场赏荷宴,邀请京中贵女前来,也方便二少爷相看。夫人意下如何?” 为萧明瑞相看京中贵女? 顾舒妍捏着帕子的手猛然一抖。 她想要嫁给萧章林当正妻是一回事儿,但是她也不想萧明瑞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这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笑起来,“柳姨娘,此时我这边倒是无妨。既然是为二少爷相看姑娘家,我倒是想与二少爷聊聊,看看他属意哪家的姑娘。” 柳姨娘福身,“如此,有劳夫人了。妾身先行告退。” 顾舒妍摆摆手,让春叶候着,只是花厅的门并没有关。 她走到萧明瑞身侧,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萧明瑞痛彻心扉,声音压得极低,“舒妍……” 顾舒妍任由眼泪掉落,声音轻柔,“二少爷是到了娶亲的年纪,原是我太过苛求,总想着,我们之间……” “舒妍,我、我也不想的。如若我不答应姨娘,她便不愿放这掌家之权。舒妍,我都是为了你啊。”萧明瑞慌忙解释。 顾舒妍很是惊愕,她扯了扯嘴角,抹了下泪水,“原来竟是这般,明瑞,你、你又如何要为了我,这般作践自己。你这样,我、我的心如万蚁啃噬,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明瑞哪里舍得,“舒妍,万万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舒妍,无论到何种时候,我爱的人,始终都是你。” 顾舒妍的泪,再度落下,“明瑞,我知道,我不能那般自私。我一定为你找以为全心为你的女子,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萧明瑞太想将顾舒妍揽入怀中,这世间怎的有这般美好的女子。 “舒妍,我、我都听你的。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待他们?让他们真心相爱之人不能在一起。 对,顾时宜,都是顾时宜这个可恶的女人。 不知道她用了何种手段,昨夜竟然又让他做了噩梦。 再次梦到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恶狠狠地拿着刀对着他。夜半惊醒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被那女人剜掉,血淋淋,空洞洞的。 第20章 真龙天子 顾时宜他们驾着马车终于来到了城北郊外的地方。 这一路上倒是奇怪,到处都是巡防营的人,刚刚出城查验了好一阵,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顾时宜想不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因为那几日萧明瑞恨极了她。 那时的她,伤痕累累,除了回门一趟饱受奚落和训诫以外,其他时候萧明瑞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 她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事。 时堰将马车停下,“少夫人,是这里吗?” 顾时宜从马车上下来,“就是这里。” 她有阵子没来过了,她为程青梨泡制的蜜饯所用的草药等等,都是在这边买的。 她想要备一些草药回去继续泡制一些不同功效的蜜饯,好去孝敬老夫人。 这家小小的草药铺,只外面挂了个很小的牌子,上面就写了三个字——草药铺。 她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与江揽月一同约着出府。 当时有一队士兵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惊得她差点儿摔了,当时手里她娘亲给的帕子落在了地上。 这帕子便是江揽月想要的那一方,那日差点儿丢失。 在他人看来,这无非就是一方帕子。 但是于顾时宜而言,这是娘亲给她的念想,尤其在前世绝望之时,她再不曾要回这方帕子…… 当时,江揽月的胳膊伤了,她们二人一起,便寻到了这家小小的草药铺。 顾时宜后来用了很多地方的草药,都觉得不及这家。 她刚刚朝草药铺迈了两步,便听到后面有人嚷嚷着,“你个小崽子,你给我站住!” “站住,看我不弄死你!” 顾时宜转过身,只见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少年踉踉跄跄地在前面奔跑,身后有两个大汉狂追。 那少年看起来早就没了力气,正在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奔跑着,眼看彪形大汉就要追了上来。 顾时宜也想不得那么多,“时堰,将人救下来。” 少年脚底拌了一下,整个人摔在了草丛之中。 他偏过头,只觉得大汉的棍子就要落了下来,他紧闭双眼。 片刻过后,想象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少年这才睁开眼睛。 只见两名大汉已经被人压到了地上。 顾时宜跑过去,发现这位少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是身上的衣服料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见的。 “这位小公子,你怎么样?” 少年费力地转过头,这一瞬,顿觉自己看见了仙女一般。 他想开口,但是心里放松下来的这一刻,便直接晕了过去。 顾时宜吓了一跳,“小公子,小公子你醒醒啊?” 她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万幸,还活着。 “少夫人,这两个人如何处置?”时堰问道。 顾时宜想了想,“直接送京兆尹府吧。” 时堰应声,直接将两个人拖拽着离开。 “风絮,将这位小公子送到草药铺去。” 草药铺的门被拉开,顾时宜喊了一声,“慕白,快,快看看这位小公子怎么了?” 突然听到顾时宜的声音,慕白还以为听错了。 他从后院走过来,盯着顾时宜看了好半天,“真难得,你可是终于想起了我。” 顾时宜就知道,这就是个爱挑毛病的,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扔了过去,“拜托拜托,快点儿,一会儿要是没命了,可污了你的名头。” 慕白将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指挥风絮,“将人放下来,我瞧瞧。” 慕白将昏迷不醒的少年检查了一番,“倒是无碍,饿的,又受了些惊吓。身上有几处皮外伤,死不了。” 说着,他拿出银针,灸了下去。 片刻,少年便清醒过来。 慕白站起身,“别这么看着我,救你的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说着,他便没好气儿地问顾时宜,“这谁啊?” 顾时宜眨眨眼,“我也不认识。” 慕白瞪了她一眼,“不认识你就让我救。” 顾时宜笑道,“你医术好嘛,你看,你两针下去,他就醒了。辛苦辛苦,我给你煲汤喝,怎么样?” 想到顾时宜的手艺,慕白的嘴角都压不下去了,但是依旧傲娇地扬着脖子,“崔念念,算你有点儿良心!” “看在你崔念念的面子上,我去拿些吃食给他。我告诉你,记你账上,休想抵赖!” 慕白掀开帘子,去了后院。 少年看着慕白离开,哑着嗓子道,“多谢念念姐姐救我性命。” 翠微搬了个凳子过来,顾时宜坐下来,“不用这般客气。小公子怎么称呼,家住在哪里?可需要我着人送你回去?” 少年咳了咳,“我……我叫云楚。我家、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啊?”顾时宜问道,“可是你家里人对你做了些什么,为何要从家中逃出来?” 少年抿了抿唇,不知如何说。 那个家,于自己而言,便是牢笼。 所有人都在控制着他,他只想逃离。 “不瞒姐姐,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想受家人逼迫,便逃了出来。此时我若回去,我舅舅怕不是要杀了我。” 顾时宜更是惊讶了。 这什么舅舅啊? 还要将自己外甥打杀了。 谁家舅舅权利这般大? 与此同时,皇宫,朝阳殿内。 摄政王谢景渊冷着一张脸,仿佛将整个朝阳大殿都要冰冻一般。 年轻的太后坐立不安,在一旁垂泪。 “三哥,昀儿还没有消息么?如若昀儿有个三长两短……” “太后!”谢景渊开口道,“太后慎言,昀儿乃是真龙天子,上天庇佑。” 第21章 神似 太后是整个大楚地位最高,最为尊贵的女人。 可是现如今,她只是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 在这深宫内院,她也只敢在自己三哥面前落泪。 她深吸一口气,“摄政王说的是。昀儿此番生了急病,哀家要好好守着他,朝廷之事,有劳摄政王。” 谢景渊微微欠身,“太后辛苦,臣告退。” “殿下,萧将军到了。” “传。” 谢景渊转身进了朝阳殿偏殿。 萧秉初一身戎装,单膝跪地。 “殿下。” 谢景渊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可有消息?” “回殿下,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谢景渊拿起手边的茶盏,直接就飞了出去,萧秉初哪里敢躲。 茶盏擦着他的脖颈飞了出去,落在身后,摔了个七零八落。 “萧秉初,如若今日再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 慕白的草药铺内,顾时宜让翠微打了些水,为云楚重新梳洗一番。 污秽擦掉以后,露出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顾时宜心中感叹,这一定是谁家娇养的小公子。 只是这京中,没听说哪一个大户人家姓云。 难不成是她自己孤陋寡闻了。 又或者…… 啊,或许云楚不是京中之人。 倒是翠微在一旁捂嘴笑道,“怎的觉得,云小公子与小姐您不知道哪里有些像似的。” 顾时宜倒是没觉出来。 云楚看了看顾时宜,“如若我真的与念念姐姐有几分神似,那便是我的荣幸。” “云公子今年多大了?”顾时宜问道。 “念念姐姐,我今年十二岁了。念念姐姐不要叫我云公子了,叫我云儿便是。” 十二岁? 顾时宜突然想起来,她娘亲改嫁以后,也是怀过一次身孕的。 当时,宁安伯对她娘亲百般照顾,却不想,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娘亲吃坏了东西,小产了。 她只记得,那一日,白茫茫的雪地中,她娘亲捂着肚子,在雪地里翻滚,疼到声嘶力竭。 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她娘亲的衣裙,也染红了大片的白雪。 她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求赵氏和薛氏救救娘亲,她们却只是站在那儿笑。 那个孩子没保住,她娘亲也因此坏了身子。 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终究身体大不如前。 当时,她娘亲小产,诞下的是一名已经成型的男婴。 如若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也该十二岁了,如云楚一般年纪。 慕白风风火火地从后面拿了一碟干粮过来,“给,没别的,凑合着吧。” 自云楚出生,他就没吃过这种黑漆漆的东西。 别说没吃过,他都没见过。 顾时宜将碟子接过来,拿起来一块儿,“这太硬了,你几日没吃饭了?” 云楚咽了咽口水,“我、我前日从家里跑出来,身上的银钱都被偷了,就什么都没吃了。” 顾时宜将碟子放到一旁,“我去给你煮些粥来。” 云楚不想麻烦顾时宜,“念念姐姐,这个就很好,不用麻烦了。” 说着,他便拿起一块儿,开始往嘴里塞。 粗粮的饼子,有些硬,对云楚来说,完全难以下咽。 但是他确实是太饿了,有口吃的,已然很好了。 顾时宜看着云楚,他明显饿急了,但是吃相依然文雅。 慕白靠在门边,抱着胳膊,“我说崔念念,你真行,不认识的就想要给人家煮粥。” 顾时宜站起身走过去,“我还说给你煲汤呢,你喝不喝?” 慕白一下子笑了,“喝,当然喝。” 顾时宜走到后面,风絮看了半天,也跟了过去。 顾时宜看了一圈,“你想喝什么汤?” 慕白二话不说,直接抓了一只鸡,下一瞬,那只鸡已然没了气息。 顾时宜望望天,开始生火,先去煮粥。 慕白的动作干脆利落,轻车熟路,一只鸡很快收拾出来。 顾时宜将粥煮进锅里,开始往鸡肚子里填东西。 等到时辰差不多,粥好了,整只鸡也放进了另外一口锅里。 锅里面,高汤翻滚,慢慢地散发出了异样的香气。 顾时宜盛了一碗粥端进药铺里。 云楚愣愣地看着顾时宜,这一刹那,他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但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近之感。 顾时宜将碗里的粥搅了搅,“用些粥吧,胃里暖。” 她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 云楚慌忙地接过粥碗,“念念姐姐,我自己来。” 一碗粥下肚,云楚觉得自己再度活了过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用过的最美味的一餐。 顾时宜看云楚的脸上泛起了正常的红润。 “念念姐姐煮的粥,真香。” 顾时宜随口说着,“我原本也不会煮粥的,都是我娘亲交我的。我娘亲说,怕以后,我一个人饿肚子。” 娘亲? 云楚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姐姐,你的娘亲,对你很好吗?” 顾时宜笑道,“是呀,我娘亲对我很好很好。我生病,她陪着我。我受伤,她先掉眼泪。怎么?你娘亲待你不好么?” 云楚有些别扭,“倒是也没有,我娘亲她……她待我也是很好的。” 顾时宜道,“云儿,姐姐不知道你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呢,你已经十二岁了,咱们也是男子汉,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看,你自己孤身在外面还是很危险的是不是?你说你舅舅怕是会杀了你,那你娘亲呢?你娘亲会不会护着你?” “或者,你舅舅会不会听你娘亲的话呢?” 云楚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她的娘亲,现下一定非常担心他。 他的舅舅,应该也不至于真的杀了他。 他只是不想受制于人罢了。 “云儿,今日那两个彪形大汉,想要将你抓去何处?”顾时宜突然想起来这两个人。 云楚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一直以来向往外面的生活,感觉出了高墙,都是自由的空气。 却不想,偷偷出来以后,先是身上带的银子被偷了。 随后又被人抓进了南风馆。 他从来不知道,皇城脚下,竟然有那么多达官显贵出入南风馆! 他偷偷地听那些人说,今夜要将他卖个好价钱。 想到这里,云楚的拳头紧紧地攥着,他无法想象,如若自己没有逃出来…… 如若自己今日没有遇到崔念念,他怕不是要今日受辱,那他只能选择自尽。 看出来云楚不愿说,顾时宜也并没有多问。 她只道,“云儿若是遇到了何种不公平之事,以后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便可以一展抱负。往小了说,你的家族会引以为傲,自然不会苛责于你,因为你才是家族的希望。” “往大了说,男儿志在朝堂,成为一名贤臣,帮扶明君,许我大楚河清海晏,也不是说说而已。” 云楚抬起头,就这么看着顾时宜。 明君? “念念姐姐,我、我真的可以吗?” 第22章 玉坠子 顾时宜笑的温婉,“当然可以啊。云儿你若是以后考了状元,记得来这个草药铺留个话儿,我一定要看你打马游街,还能沾沾喜气儿。” “念念姐姐,你人真好。” 慕白走过来,“还聊呢?一会儿汤都要熬干了。” “你惯会胡说。”顾时宜站起身,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的草药给我抓了包好。” 慕白轻哼一声,“你真的是会使唤人。” 虽然言语是这般,但是动作确实一点儿不慢。 所有的草药包好,慕白看着顾时宜欲言又止。 “我去看看鸡汤如何了。”顾时宜说着,就从后门出去了。 慕白跟了出去,“念念,你这几日,过的可好?” 顾时宜没心没肺地说道,“挺好呀,我夫君待我很好。” “信了你。”慕白沉吟片刻,“既已成亲,江家那位小姐,能不接触便不接触的好。以后好生在将军府过日子。” 顾时宜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前世,慕白也这么提醒过她。 但是当时,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在京中一众贵女中身份尴尬,所有人都知道她并非宁安伯的亲生女儿,说她是身份低贱的舞姬的女儿,身份不明,是野种。 在顾舒妍的带领下,大家都在排挤她。 江揽月是商贾之女,江家生意做的很大,达官显贵都与江家有往来。但是毕竟在众人看来,商贾之家上不得台面。 是以,她与江揽月有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前世,任谁来害她,她都不曾想过,江揽月会害她…… “好,听你的。” 慕白愣了愣,“你能听进去最好。” “话说,你弄那么多草药做什么?给你娘泡制药酒?” 顾时宜转过身,眉眼舒展,笑意盈盈,“将军府的老夫人回府了,我想泡制一些东西,去孝敬她。” “你这个女人……”慕白刚要骂人,便看到顾时宜手腕上的伤痕,“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这又是何时弄伤的?” 顾时宜将袖子向下拉了一下,盖住那青紫的红痕,“不小心磕碰到了,我已经上过药了。” “哦,对了,慕白。”顾时宜怕慕白再继续问,转移了话题,“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不佳,她……” 她将邢氏的面相等等,说与慕白听。 “你可有法子,帮帮我?” 慕白轻哼,“我可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 “按照你所说,老夫人虚不受补,做些药膳吧,调理脾胃要紧。下不通则上咳,肺气不能下行,淤堵。我也没见到人,老夫人又年事已高,最好将那些人参什么的都停了。” 顾时宜点点头,不过若要老夫人将那些大补的人参之物都停了,怕是很难。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慕白。” “别弄那些虚的,多给我弄些银子才是正事儿。”慕白道,“还有啊,别日日总是没心般伤着自己,你可真没用。” 顾时宜笑看着他,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郎中。 “好好好。”顾时宜将勺子放下,擦了擦手,“小火再炖煮两个时辰便好,我不能出来太久,要先行回府了。” 慕白追了过来,“喂,你先回去,你带来那个小孩儿怎么办?” 云楚靠在那儿,他现在也不至于还是小孩儿吧? 他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慕白神医救我性命。” 慕白嚷嚷着,“你这小孩儿,不准去外面提及我的大名,我就是个开草药铺的,你今日也没见过我!” 云楚点点头,郑重道,“好。” 慕白扔过来一个绿色的小瓷瓶,“这个女人要给你的,擦擦你身上的伤,免得碍眼。” 云楚将瓷瓶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好。” 他看向顾时宜,“多谢念念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便送与念念姐姐。我决定回家去,好好读书。” 说着,他便将脖子上一直藏着的坠子扯了出来,递到了顾时宜眼前。 顾时宜将坠子接过来,手中的玉坠子温润细腻,油润光滑,是上等的羊脂玉。 羊脂玉雕刻的是祥云的图案,后面一个“楚”字。 “好,我收了。”顾时宜笑道,“那、现在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云楚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劳烦各位,云楚告辞。” 看着云楚走的洒脱,顾时宜还是有些惊讶的。 这位少年,骨子里还是很坚韧的。 从草药铺离开,云楚直奔郊外的一家馄饨铺。 “这位客官,来碗馄饨尝尝?我们小店的素馄饨,那是远近闻名,凡是去往清远寺的,路过我这里,都要来上一碗。” 云楚坐下来,“好,来碗馄饨。顺便,帮我找个人,对那人说——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 小二擦桌子的手一僵,很快道,“得嘞,您瞧好儿吧,馄饨这就来。” 萧秉初得了消息,心神一凛,换掉身上的铠甲,以最快的方式赶到了馄饨铺。 只见他找了两日的人此时此刻好端端地坐在那儿。 他打马停到馄饨铺外面,翻身下马。 云楚看见萧秉初的一刹那,差点儿喜极而泣。 萧秉初一袭青衣,坐在了云楚对面,看到他面前的馄饨丝毫未动,“公子可安好?” “很好,劳烦挂心。” 萧秉初深吸一口气,有一种项上人头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立马着方荣去摄政王府传话,又让人备了马车。 宽敞的马车一路朝皇宫行进。 * 大将军府,栖池院内。 顾舒妍坐在那儿翻看着账册,越翻脸越黑。 许久,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方嬷嬷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顾舒妍指着那账册上,“你且看看,偌大的将军府,账面上竟然只剩了不到百两银子!你再看看那些铺面,竟然都没有盈利!柳清荷这个贱人,她耍我!” 听闻此言,方嬷嬷也是惊着了。 “夫人,这……这如何是好?不若,现在就去找柳姨娘问个究竟。” 顾舒妍走到窗边,她倒是知道柳清荷不是那般纯善。 前世可是没少找她麻烦。 现下账面上不足百两银子,还让她给萧明瑞办什么劳什子的赏荷宴? 她拿什么办? 柳清荷要害死她! 暂且不提这些,她分明记得,前世江揽月入府以后,柳清荷也将掌家之权交了出来。 江揽月可从未提过将军府没银子。 难不成……江揽月自己用嫁妆填补了府上的亏空? 不!这不可能! 江揽月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从自己腰包里拿银子来贴补将军府? 那到底是为何? 摄政王? 对,一定是因为江揽月攀附上了摄政王的关系。 是摄政王扶持江揽月母子,还给江揽月的孩子封侯。 这么说,江揽月和摄政王早有关系。 摄政王从不曾娶妻,王府内院更是一个女人都没有,为何对江揽月如此特别? 顾舒妍想不清楚,那就要将江揽月拉拢过来,打探一下到底是何故。